李启天端坐的背脊笔直,强迫自己压抑着情绪才能不将得意表现的太过明显。
可是面上止不住的笑容还是泄露了他现在真实的心情。
人生真是大起大落,惊喜连连啊!
李启天被困在地宫里,必须靠啃食厉观文的尸体才能活下来时,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还能重新坐在这个位置上。
在他必须要跟在逄枭的身边讨吃,还要依靠着一个已经撕破脸的敌人来保护自己离开那暗无天日的地宫时,李启天也想不到,帮助他重新登上这个位置的人竟会是逄枭,帮他拿主意的竟会是被他一怒之下罢免官职的秦槐远和差一点被他放弃了的秦宜宁。
无论如何,现在他又重新坐稳这个位置了。
李启天抿着唇无声轻笑,随即道:“今日之事,的确是因有鞑靼奸细混入皇宫之中,意图趁机对皇室不利才引起的。如今能够平安脱险,诸位爱卿都是功不可没。”
李启天的一句话,便让众人齐声应道:“圣上声明,微臣惶恐。”
在李启天今日上朝之初,不管是谁临朝就急匆匆给跪下山呼万岁的那两成人,见栗郡王彻底失败,又生怕自己被李启天清算,哪里还能不抓住这个时间表忠心?
当即便有人出列行礼,朗声道:“启禀圣上,栗郡王纠集兵马攻打皇宫,且在代掌大权时已有不轨之心,几次三番撺掇臣属拥立他为尊,实属狼子野心啊!”
“你!”栗郡王怒极,回头怒瞪那一脸正直的大臣。
不等栗郡王说出什么辩驳的话,又有几个大臣出列,义正言辞的道:
“鲁大人所言甚是!”
“栗郡王弄权专行,倒行逆施,为了一己私欲罔顾人命,无视君权,实在当诛!”
……
几个大臣的声音底气十足,铿锵有力,将栗郡王的罪行诉说的比众人看到的还要加罪十等。
栗郡王被气的浑身颤抖。
现在这些张口咬他的人,昨天还都狗一样围在他身边谄媚。出了事,这些人眨眼就只顾着洗白自己了!
真是,现实的在他的意料之内啊!
栗郡王嗤笑了一声,一时间感到心灰意冷。
算了,成王败寇,路已经走到这一步,他还有什么话好说?这一辈子也就是这样了,现在李启天重掌大权,他除了听凭处置,还有什么办法?
李启天高坐龙椅看着下面的一出好戏,心情越发的好了。
那些张口咬人的都是一条条摇尾乞怜的狗,而栗郡王更是一条丧家之犬!
狗咬狗一嘴毛,这场面让李启天无奈只能仰人鼻息才能重新夺回自己想要的权力的那些负面的情绪都宣泄了出来。
欣赏够了这些人的嘴脸,李启天依旧不忘自己的正事。
“尔等之意朕自然知晓。”
此话一出,弹劾栗郡王的人便觉得面上一喜。只要圣上肯采纳他们的谏言,就往后他们就还有活命的机会。
栗郡王的头都耷拉下来,俨然已是等死的模样。
谁知李启天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今日之事朕心中都明白。一场误会而已,栗郡王也是为了营救太后与皇后,乃是一片忠心。至于几位爱卿,也是一心为了朕尽忠,你们都没有错。”
李启天和稀泥的话,两方的人都愣住了。
秦宜宁站在逄枭身边,不由得侧眼去股严查身后的那些大臣是什么反应。
她相信在场的阿晨只要略微一想就都能想明白,李启天这个时候根本就不会给任何人治罪。就如刚才在宫墙外李启天让打开宫门一样,他要安抚的不只是面前这些人,更重要的是现在还列队站在宫中的那些兵马!
若今日认定栗郡王有罪,外面那些兵马岂不是成了栗郡王谋反的同谋?到时引起兵变,那就不是李启天能控制的了。
所以不论栗郡王所做的事是真是假,也不论栗郡王为了夺宫都做了什么,李启天眼下都不会当面处置。
果真,李启天又道:“如今鞑靼奸细已被诛灭,然朕最为心痛的,是这一次伤亡的将士们!朕决定,今日战死的将士一律追封,升官三阶,活下来的将士则升官一级!此事交由吏部酌情去办。”
“遵旨。”吏部侍郎站出来行礼。
“圣上英明!”群臣行礼。
李启天又看向栗郡王,笑道:“栗郡王与庆阳侯,今日救驾有功。着册栗郡王为栗亲王,庆阳侯为庆国公,加封典仪交由礼部全权负责。”
“臣领旨!”礼部的人也出来应是。
栗郡王和庆阳侯,此时就像是被天降馅儿饼砸中,满心都是意外和惊喜。
想不到啊想不到,这个时候他们非但没被拉出去砍头,竟还加官进爵了!
他们虽有些莫不清李启天到底是不是生气,可现在的情况却是让他们的心里极为安定。
李启天转而又道:“忠顺亲王逄枭与定北候季泽宇,此番救驾有功,各赏赐黄金百两,绢帛十匹。”
……
接下来,李启天对此番夺宫上表现出色的人都进行了封赏。
然秦宜宁听的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李启天刚才封了今日参战的将士,死去的擢升三|级,活着的擢升一级。要知道今日包围皇宫的,大部分可都是逄枭和季泽宇的私兵。
这些人若是接受了封赏,以后可就等于吃朝廷俸禄,就在也不是逄枭和季泽宇私下里的人了。
李启天可真够阴的,这个时候还不忘了摆逄枭和季泽宇一道。
秦宜宁心里李启天本来就不高大的形象,这一次已是跌落谷底。只可惜现在的局势之下,李启天活着对朝廷、百姓和逄枭都是最有利的,他们也就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在李启天的一番封赏之下,这一次的反叛和夺宫的事很快就翻了页,处理果决的让人意外。
什么人都没有错。错的是鞑靼的奸细。
然而在场之人没有一个笨到要问李启天鞑靼奸细究竟在哪里的。
李启天满意的点着头,转而又高声道:“今日朕还有另一件事要与各位臣工公布。朕着命原礼部尚书秦老大人在家休息已有一段时间,此番朝中动荡,多有臣工遇难,朝廷用人之际,朕也只好劳动秦老大人重回朝堂,封秦老大人为建极殿大学士,熊金水。”
“奴婢在。”大太监熊金水行礼。
李启天道:“立即传朕的旨意,请秦老大人前来上朝,共商国事。另外为各位臣工以及外面待命的将士们预备午膳。”
“遵旨!”
熊金水赶忙去办。
那么多人要吃饭,御膳房是断然忙不过来的。只能调动宫中所有的大小厨房忙碌起来。
在等待秦槐远重回朝堂期间,诸位大人每个人都分到了一碗米粥,两张面饼,一小块腌咸菜。至于外面待命的将士们更容易,每个人两个脸大的热馒头,凉水管够。
见圣上不但让他们在宫中等候,到了饭点儿还供应吃喝,将士们心里的惶恐终于能够放下了。
秦宜宁这时也由逄枭陪着吃过午饭,又去方便整理了一番。
宫里不是能够放心说话的地方,所以他们二人都没有讨论李启天起复秦槐远入阁的事。甚至是他们的心里都有些疑惑。
李启天忽然这样动作,其中是否会有秦槐远自己的运作?
然而无论如何,父亲能够重新被启用,找到自己的位置,秦宜宁的心里还是开心的。父亲在官场半辈子,燕朝降臣撤离时不肯带上他,已是对他的一种打击,现在他已经沉淀了心情,也认清了现实。相信重回朝堂,父亲能够找到自己新的位置。
“累了吧?”
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伴随着温热的呼吸,让秦宜宁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还好,没事的。”秦宜宁仰头看着逄枭,对他微笑。
逄枭搂着秦宜宁的肩膀,弯腰摸了摸她的肚子,蹙眉道:“你昨晚本来就劳累了,今早没有睡多久就跟着上朝来,又站了那么长的时间……不行,待会儿你就别去朝会了。我去寻个地方,你好生休息才是要紧。就算身子再好,你也不合适久站。”
秦宜宁有些犹豫。
一方面,她想知道秦槐远这次被请回来,李启天到底打算做什么。可一方面,秦宜宁也的确感觉非常疲惫了,现在她的双脚和小腿都肿了起来。好像两根棒槌,每走一步都觉得十分沉重。
逄枭见状干脆帮她拿了主意:“听话,你好生休息,待会儿有什么事我回头都告诉你。你还怕我瞒着你不成?”
见逄枭已眉头紧锁,秦宜宁知道他的担忧,只好点头道:“那好吧。”
逄枭这才点头,道:“我待会儿请旨,让冰糖和寄云跟在你身边我再去上朝。”
逄枭现在在李启天跟前说话自然容易,很快,秦宜宁就被安置在一处偏殿里休息,除了冰糖和寄云之外,李启天还安排了宫人在外面伺候。
秦宜宁梳洗了一番,就在软榻上半靠着大引枕和衣而眠。
即便睡着了,她睡的也很不安稳,脑海中纷纷乱乱的都是现在紧张的局势。
待到再次醒来时,她感觉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熟悉的怀抱里,他们二人都在随着马车的晃动而微微颠簸。
“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