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头回来后,馥芳阁补充了新货,生意一如既往的红红火火,丹年不由得感慨小石头实在是个做生意的天才。
跟冯掌柜不一样,小石头少了些读书人的迂腐,又肯放下身段学习,为人谦虚谨慎,加上长了个大个子,面上也是忠厚老实之相,很多人愿意相信他,跟他做生意。
等店里的人少,小石头空闲的时候,丹年问起了有没有找到烧制玻璃的师傅。小石头为难的说道:“时间紧迫,只来得及拜访了两三个师傅。烧玻璃这门手艺也是近几年才传到大昭的,会的人不多,那两三个老师傅家里儿孙满堂的不愿意离开家人到京城。”
丹年些微有些失望,还是跟小石头打气道:“无妨,以后有的是机会再去请师傅,这门技术既然赚钱,那就不愁没人把它发扬光大。而且烧玻璃需要大量的沙子,这点我们要办玻璃厂的话也要想想办法。”
小石头惊诧的看着丹年说道:“丹年,你怎么知道烧玻璃需要沙子的?”
“哈?”丹年装傻,“书上说的有啊,不用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什么都知道了。”
小石头顿时对丹年愈发钦佩不已。
丹年带着碧瑶回到家里后,就看到沈立言的那匹高壮的马正在院子里吃草,丹年见证了这匹马由小马驹变成骏马的过程,一眼就认出来了是父亲的马,欢快的上前去摸了摸马的鬃毛,马喷了口气扬着脑袋蹭了蹭丹年的胳膊。
丹年给马顺过毛后就赶紧去了堂屋,父亲肯定是回来了。果然,坐在堂屋含笑看着她的正是多日不见的父亲沈立言。
丹年看见父亲眼眶有点发涩,都快一个月没见到父亲了,看起来又黑瘦了许多,沈立言向丹年招手,丹年赶紧搬个板凳坐到了沈立言的旁边,靠到了父亲的身上。
沈立言扬手摸着丹年的脑袋,慈爱的问道:“丹年,最近有没有听娘和哥哥的话啊?”
丹年直起身子,气鼓鼓的说道:“爹你真是的,老把我当成惹事精,我有那么让人担心吗?”
沈立言看着丹年,笑笑并不反驳,拉着丹年说道:“丹年,爹知道你在外面做生意做的不错,家里银钱不多,我和你哥哥一旦上了战场,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丹年又惊又怒,拉着沈立言的手高声叫道:“爹你在瞎说些什么,我跟娘说去!”
正说着,慧娘掀开帘子端着壶热茶进来了,看着丹年沈立言笑道:“小丫头要跟我说什么啊?”
丹年看着慧娘鬓边若隐若现的白发,及时的住了口,吐了吐舌头说道:“我问爹有没有给我带礼物,不带的话我就找娘评理!”
沈立言看丹年在慧娘面前掩饰,也随着她演下去,笑呵呵的从脚边的鹿皮袋子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递给了丹年。
丹年接过一看,却是一把小巧的匕首,鎏金花纹的刀鞘,拔开来看,匕首虽然小巧但闪着精亮的寒光,一看就知道锋利异常。丹年心下喜欢不已,她早前买的匕首早就被那勒斥军营里的面具男给搜走了,这下来了个更漂亮的,丹年拿在手里爱不释手的把玩着。
慧娘看丹年喜爱的样子,嗔怪着对沈立言说道:“你给丹年一个女孩买这个做甚,愈发没个女孩儿样子了!”
沈立言冲夫人笑笑,朝丹年呶呶嘴,“你没看闺女喜欢的不得了吗?她喜欢就好!”
慧娘放下茶,倒了一杯递给沈立言,笑道:“都是你跟阿钰,把她惯的都不成样子了!”
沈立言接过茶盅,乐呵呵的看着丹年,听到慧娘指责的话只是点头称是,“是,是,是,夫人教训的是,以后一定严加管教丹年。”
慧娘又好气又好笑,转身去厨房准备午饭了。等慧娘一出去,丹年就拉下了脸,不高兴的说道:“爹,那些话可千万不能说了,你不为我想也得为娘想啊!”
沈立言叹口气,“爹也是做最坏的打算,你这么拼命去想办法赚钱,不也是为了给你娘日后一个保障吗?”
见沈立言识破了她的意图,丹年有些讪讪然,“我不能让我娘流落街头啊!”丹年见过太多的烈士家属,失去了丈夫又失去了孩子的年老妇人,在京城的大街上乞讨,官府只管驱逐她们,不让她们在贵人面前出现,以免脏了贵人的眼,可谁又记得她们为了大昭失去了亲人呢!丹年是万万不能让慧娘也落到这个境地的。
沈立言摸着丹年的头,叹道:“所以爹一直觉得对不住你,像你这个年纪的官家小姐,哪一个不是天天游山玩水,吟诗作画的。爹无能,才让你这么辛苦。你大伯一家欺负你,我却无能为力。”
丹年一听急(了,拉着父亲)的手急急的解释道:“爹爹为人最是(乐善好施,)对待家人也是有情有义,丹年从没见过有谁像爹这样如此文武双全的温厚好人,怎么会是无能!大伯家有钱有势,可大伯人最是无耻,一百个大伯都比不上爹爹好!”
沈立言笑了起来,“都说女儿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果然如此!”
丹年有些脸红,“做生意能补贴家用就补贴家用,也是给小石头他们找条生路,赚了钱我们的生活不是更好过一些,大伯他们家有钱那也是贪污腐败来的,爹爹可不是这样的人!千万别说对不住我的话,因为我拖累了爹爹在沈家庄十几年,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沈立言欲说些什么,就看到慧娘端着一个大大的木盘子进了堂屋,盘子上装了五个热气腾腾的菜,房间里顿时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饭菜香气。
慧娘摆放好菜碟子,头也不回的冲丹年喊道:“快去叫你哥吃饭!”随即又皱着眉头冲沈立言嘟囔着,“你那个儿子,说不担心秋闱,眼见考试临近了,天天抱着书恨不得看一天,还是担心自己考不中!”
沈立言和丹年呵呵笑笑,临近考试慧娘心里也焦躁,如同以前送孩子去高考的家长一样,那心情不言而喻。
一家人坐下来吃了顿团圆饭,沈钰好奇的问沈立言甘州现在是个什么情形,一话问出,沈立言重重叹了口气放下了碗筷。
“甘州总兵贪污之重,真是让人不敢置信,临近中秋,西北边陲天气早已变冷,夜长露重,甚是寒冷,士兵居然还盖着春天发的薄被子,朝廷派发的冬衣辎重被扣的一干二净,粮饷军饷也多有克扣,他莫不是想让士兵光着脚大冬天的去打勒斥?!”
一番话说的沈钰和丹年默然,三州总兵贪墨不是一天两天了,街头小儿都知道的事情,只是没想到范姓总兵会贪得无厌到如此程度。
沈立言歇了口气,又说道:“连朝廷发放给阵亡士兵家属的抚恤金都敢克扣,边境上老弱妇孺都在给范至一的新动工的庄园盖房子打小工,干上一天活也就只为赚取两三个大钱,实在是可怜!”
丹年问道:“朝廷打算怎么处置范至一?我听爹爹说他一直忠心于皇后。”
“事情闹得这么大,只怕皇后保不住他了。”沈钰皱着眉头说道。
“不错。”沈立言赞许的看着沈钰,“事到如今,皇后也只能舍车保帅,雍国公虽然有心想要保下范至一不死,可据说皇上雷霆大怒,不顾皇后和雍国公的求情,放出狠话来要是不办范至一就退位给皇后算了,这才定了范至一的罪行。”
丹年不由得发笑,皇上当的也忒憋屈,想法办个贪官,都被逼到这份上,皇后和雍国公家,果然权势滔天,也不知道将来两虎相争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慧娘担忧道:“办了个贪官是好事,可这事有你的一份力,若是皇后和雍国公报复起来,可怎么办?我们比不得旁的人在京城根深蒂固家大业大的,若是危及到了阿钰和丹年……”
沈立言拍了拍慧娘的肩膀,闻言道:“我去只不过是协同上官,也只是个记录查账的角色,起不到什么作用。再说这次去的各系势力都有,难不成皇后都要吵架问斩报复一遍不成?顶多我不做这个五品小官了,若能换的一家平安,重新回老家做个闲散地主也不错!”
丹年放下碗筷,闻言劝慰道:“爹爹,朝中势力混乱,贪墨腐败严重,可这不是你一个人能改变的,至少我和母亲哥哥都相信,若大昭还有一个清廉的官,那就是爹爹您!”
沈钰也嬉笑着插嘴,“有了这么正直清廉的爹,我就是想当个不学无术斗鸡走狗强抢民女的纨绔子弟,都没这个机会了!”
慧娘笑骂沈钰道:“一天到晚没个正形,还想学人家当纨绔子弟?!你看看那日来我们家的唐安恭,像个什么样子,哪家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的!那苏公子倒是不错,家里也未定亲。”
沈立言一听苏公子便警觉起来,问道:“苏公子?哪个苏公子?”
丹年忙道:“只是场误会罢了,我们两家没什么来往的。”
沈立言心下紧张,刚想继续追问,就看到沈钰冲他使眼色,按下了心中的疑虑。
吃完饭,父子两人钻到书房说话,沈立言才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沈钰皱着眉头说道:“我总觉得丹年有事瞒着我们,她身份特殊,又不肯多说怕连累我们。”
沈立言拍拍儿子的肩膀,“放心吧,丹年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她做事一向牢靠。”
丹年做事牢靠?!沈钰内心枉喊,我们说的不是一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