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永不留痕迹的轻咳了一声,来人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搓手笑道:“俺刚跟着主家来京城,主家有舅家在你们这旮旯,俺就是想买些香料,点起来贼香的那种。”
江永得休的笑了笑,点头道:“成啊,来我们洪定号就算来对地方了,不瞒兄弟说,我们洪定号可是京城最大最齐全,价格最公道的香料铺子。”
那人一听这话,连忙推手道:“江掌柜的,钱不是问题,关键是东西要好,俺们主家只要好的!”
江永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还是挂着淡淡的笑意,仿佛眼前的客人只是一般的客人一样”拱手道:“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来人仿佛是受宠若惊一般,连忙摆手道:“江掌柜少年英才,戏里说的好,就是那啥诸葛周瑜的,俺张问哪里当的起兄台啊,叫俺张问就成!”
江永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想,领着张问到了大堂左侧的木架子旁,木架上拜访的都是用精雕细琢的红木盒子,稍微靠近就能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
“张兄看看这些,都是些上等货,等会我让伙计来点上一撮,给您闻闻,看满意不满意。”江永笑道。
张问却是没那耐心了,一扬手说道:“俺主家还在家里等着呢,这些多少钱?江掌柜您给报个价儿吧!”
江永激动的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这一年他运气简直是要背到家了”本以为自他担任掌柜的后,定能比前任掌柜做的好,哪知冒出来个馥芳阁,导致洪定号的销售额反而不及老掌柜在的时候”东家没少给他脸色看,年关的时候还把他叫到家里大骂了一顿,甚至扔下了“做不好就滚蛋”的话这叫他情何以堪啊!
原来这世上坏运气走完了,好运气终究会来到的啊!本想着这今年会难过,上天终究是眷顾自己的,临到年三十儿了,给了自己个翻身的机会,江永美滋滋的想着,这条大鱼要是搞定了,相当于是铺子三个月的销量了。
江永强压下了自己激动的情绪,做生意,最忌讳的就是让买家看到自己迫不及待的要卖出这些货品。
江永眉开眼笑却是抑制不住兴奋夸奖道:“张兄果然是个英雄豪杰,出手真是大方爽快!”
张问被夸的呵呵直笑,似乎是有些得意忘形了,插着腰说道:你们这旮旯,哦不,你们京城人也不见得多有钱啊!俺见的多了,一家十几口子挤在三间小瓦房里过年都整不出啥像样衣服,还拽的二五八万,看不起俺们这乡下来的,真他娘的掉价!”
江永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张问这才意识到自己把江永也骂进去了,连忙补救道:“俺是说那些自以为了不起的京城人,不是说江兄弟你啊,兄弟可干万别介意啊!”
江永心里不怎么舒坦,回头一想这大鱼解决了他不少难题,还是挂着笑脸说道:“哪里会!兄弟我也看不惯那些京城人觉得自己是京城人就了不得了!”
张问一见江永附和了自己,顿时觉得底气足了,插腰口沫横飞的说道:“可不是俺们主家想给俺家小少爷在京城里寻个京城闺女做媳妇,主家的一个小表亲妓子带着她闺女来了,说白了还不是给俺们主家相看的,一会嫌俺们的衣服不好看一会嫌俺家少爷没进过私塾,认宇不多一会嫌房间里没点个香,味道不好,啊呸!也不看她们是个什么货色!宫里的皇帝老爷衣服好看,学问高,皇宫里肯定是香啧啧的,有本事她们去做皇后娘娘去啊!”
江永见话题扯到了他们家主人身上,便有心想要打听一番,哪知张问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话,讪讪的也不敢再多言自己主人了,只说今日说多了话”央着江永别乱说出去。
江永笑着拱手,“张兄多虑了,在下和张兄投缘,这才多说了几句,权当是笑谈,过后就忘,过后就忘!”
张问见江永如此懂做,自然乐的眉开眼笑,哈哈笑着说道:“江兄是个好人,好人呐!咱兄弟俩就不说外道话了”这此香料多少钱,你开个价吧!”
“这样的一个盒子里装的是一个香料,共有六十个盒子,全都是一等一的正宗西域香料,我们洪定号是老字号了,京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质量上老兄大可以放心。至于价格嘛,货好,要价自然就高,我看兄弟是个实在人,我也不多要价钱,一个香料二十两银子。”江永笑眯眯的说道。
“什么?!”张问惊叫了一声,“二十两银子!抵得上好几头肥猪的价钱了!”
江永皱了皱眉头,语气微有些不悦,“张兄,香料本就是风雅之物,怎能同那些脸攒东西相比?更何况”香料液就是为上等人士消用的,自然不能跟街上穷人买的大白菜一个价钱,您说是不是?”
张问不说话,眼里闪着肉痛的光芒,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些漂亮的香料盒子,江永再接再厉说道:“张兄若是觉得价钱太贵,买着有困难,也可以看看右边这些架子上的,只要十两银子一盒,也是不错的”只是比不上那边的好罢了。”
张问一听,黄牙一咬”跺脚说道:“俺们可不是那些穷酸!这种二十两的,给俺来个六十盒,那种十两的,也给俺来个六十盒,俺要叫嘲笑俺们主家的人看看”谁的腰粗!”
江永一拍手,哈哈笑道:“张兄果然是个豪气的人物,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张问被江永拍马屁拍的心花怒放,插着腰,指着店里的盒子豪气的说道:“这此盒子都给我装起来吧!”
江永闻言,便知道张问又上钩了”笑道:“张兄,等等”等算n”
张问奇怪道:“还有啥事啊?俺们主寨等着呢!”
江永拱手笑道:“张兄没买过香料,可能有所不知,这香料盒子跟香料是分开卖的,方才我说的价钱只是香料的价钱,张兄想要这盒子的话,可是要另外算钱的。”
张问颇为肉痛的抽了抽眼角,指着盒子问道:“多少钱?”
江永笑道:“我们洪定号的盒子原料是上等红木,请老工匠一刀刀刻出来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江永越说,张问越心里不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说道:“你说吧,得多少钱?”
江永听到张问声音都有些颤抖了,暗中笑开了花,脸上却是一脸严肃”“张兄,这二十两银子一个的香料盒子,十两银子一个”那十两银子一个的香料盒子,我就不跟张兄收钱了,算个人情送给张兄了,还望张兄日后多来照顾照顾生意!”
张问眯着小眼睛算了算,从怀里掏出一个蓝粗布荷包,里面听声响装了不少银子,江永贪婪的看着那些银子,似乎那银子都进了自己荷包里一般。
张问抖搂开荷包,歉意的说道:“江掌柜的,来的匆忙,没想到整个香料要那么多钱,您看,要不派个伙计送货到俺家里,顺便取了钱拿回来。”
江永原本兴奋炙热的心一下子凉了一半,原本堆着笑的脸也冷了下来,像是天上掉了一个馅饼,他就张着嘴等馅饼掉到嘴里,结果等馅饼掉到离嘴不远的地方吊在那里了,不上不下的,让人焦虑不已。
江永心里一焦急,说话的语气也不那么和善了,“来买香料的”怎么会不带够钱呢?”
张问也是满腹委屈,嘟嚷道:“谁知道你们这旮旯的东西这贵呢!搁俺们那,这钱够买十几口大肥猪了!”
江永头疼的听着那一声声的“肥猪请料”论,转而想起,方才吩咐去泡茶的小伙计还没过来,不由得怒道:“阿丘,阿丘!泡的茶呢!”
阿丘手忙脚乱的声音从二楼传来,“来啦!”
紧接着一阵下楼的脚步声响起,阿丘端着茶杯和茶壶下来了,谄媚的笑着双手端给了张问一杯茶水”“老板您尝尝,这可是上等的君山银针!”
张问小心的揭开盖子,用茶杯盖撇去了水面上的浮沫,将茶杯举到自己面前,深吸了一口气,面上的表情是不以为然,说话的口气却是很客气,“好茶,不错!”
江永很惊奇的看到张问居然会品茶,姿势还颇为专业,这君山银针虽然品质不算优等,可也不是一般的人家能够喝的上的,这张问明显是不甚满意这茶的品质,一时间有些捉摸不定张问的身份。
张问喝了口茶,随即说道:“没泡好,这是第一遍泡出来的茶水。”
江永立刻狠狠的瞪了阿丘一眼,阿丘瑟缩的退到了墙角”嘟囔道:“谁泡茶泡两遍啊!…”江永一时有些尴尬,阿丘本就是个穷苦人出身,一向没用过这么高档的茶叶,不懂泡茶的道理,这下可好,在张问面前丢了丑。
张问只喝了一口,便把茶水放到了一边,叹气回味道:江掌柜的你可别怪他,俺之前也不懂啥泡茶品茶的,也就去年,主家不知道受了啥刺激,买了好多茶叶来让俺们都喝,说以后出去别不懂茶,不然丢他的人。这也才懂了点,像那武夷大红袍啊,狮峰龙井啊,细尝起来,味儿都不一样的!”
江永只得嘿嘿赔笑,说不出话来。
张问抱着拳问道:“江掌柜的,怎么样,送货拿银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