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1-8-7 12:00:37 字数:3245
丹年从后院出来,沈大夫人亲热的向丹年招手,拉着丹年坐在她和杜夫人中间。戏台子上已经开唱了,杜夫人问丹年有没有看过这出戏,丹年勉强笑笑,说自小在乡下,只看过几场社戏。
杜夫人便热切的给丹年讲起了戏,说这折子戏唱的是一个少爷进京赶考,同家仆失散,困窘之际遇到了两位好心的姐妹,助他进京考中了状元,也成就了一段娥皇女英的佳话。
若是没有许氏对她的一番提点,丹年兴许也就顺着杜夫人的话说过去了。现如今听到“娥皇女英”,丹年就一阵恶心,她从来想不明白为什么古代人会把姐妹共侍一夫看做是佳话。
见丹年低头不做声,杜夫人只当丹年是小姑娘,听到婚嫁之事就害羞,意味深长的笑着拍了拍丹年的手。
丹年看着戏台坐如针毡,她总觉得一旁的沈大夫人和杜夫人对她话里有话,另有所指。幸而戏台终于落幕,戏子们也都拥到到台上谢幕,说些吉利话,无非是恭祝福寿安康之类的。
沈大夫人听的高兴,挑了演旦角的两个男子赏赐了几百个大钱,喜得一群人三跪九叩后下去了。
丹年逮到一个空子,向沈大夫人告罪说自己出来很久了,怕娘亲一个人在家担心,想回去了。
沈大夫人看了看一旁和几个夫人小姐谈笑的杜夫人,微微有些不悦,“怎么,你来伯母这里,你娘还担心什么?”
丹年赔笑道:“大伯母对我的好我都知道,只是我父兄不在家,我娘一个人闷的很,我又从来没离过她。”
沈大夫人听了这话脸色稍霁,杜夫人也已经见过丹年了,便点头同意了,见杜夫人正和其他人说的高兴,瞅了个空子让丹年上前去告辞才放丹年回去。
丹年去门房处叫了碧瑶,坐上马车后摩挲着林朝阳札记古旧的封皮,心里咚咚跳个不停,碧瑶见丹年脸色发白,着急不已,丹年推说自己站久了的缘故,低下头脑子飞速转了起来。
眼下父亲和哥哥还在战场,虽然父亲只是选武司郎中,可如果战死沙场肯定会有阵亡通知书之类的,既然什么消息都没有,那就说明暂时父兄是无恙的。
只要父兄无事,大伯一家便不好开口做主自己的婚事,一想到大伯母那点龌龊心思,丹年就呕的慌。那沈丹荷往常一副慈善长姐模样,这会上知道自己要跟她抢男人,立刻就是一副尖酸嘴脸,连装都不屑于装。
丹年收起了自己的心思,母亲自从父亲和沈钰走了之后,都没睡过好觉,白天里也没精神,晚上一有风吹草动就惊的无法再入睡。丹年一连陪了她好几晚上,大伯家的这点心思不能告诉母亲,平白给她添烦心的事。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打断了丹年的沉思。马车外的老郑冲马车内说道:“小姐,前方道路堵住了,我们是等一会还是绕行?”
丹年将帘子撩开一条缝,从侧面只看到前方停了两三辆马车,还有几个看热闹的,一个个屏住呼吸踮着脚往里看,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碧瑶也看到了,说道:“小姐你不知道,这肯定是京城哪家的贵胄们的公子哥们又打了起来,叫上了下人们助阵,又有一群看热闹的人看哪家公子能打的赢。”
说起京城贵胄,丹年就回想起上午遇到的两个公子,一个流里流气,一个目中无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绕路吧。”丹年淡淡吩咐了一声,放下了帘子。
老郑却犹豫了起来,低声道:“小姐有所不知,要是绕路的话得经过城北的一条道,那边做小生意的人多乞丐也多,您身份尊贵……”
丹年听明白了老郑的担忧,无非是怕那边人多手杂,出了什么事情降罪到他头上。再撩开帘子,还是一副水泄不通的样子,梅姨和碧瑶以前一直是在城北生活,想来只是乱了点,皇城脚下还能出什么事?
丹年心中烦闷,直接跟老郑吩咐:“绕路吧,难不成大白天的有老虎吃人?!”
老郑一早领教过丹年的脾气,听丹年语气不耐烦了,慌忙应了。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老郑调转车头慢慢往前驶去。
这时丹年就听到人群中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孙公子,方才安恭已经说明了以前与你只是误会,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冷清的音色特色无比,丹年想不听出来都难。
刷的掀开帘子,丹年就看到人群正中上午那个紫衣公子苏允轩抿唇背手而立,依旧是皱着眉头一脸严肃,身后躲着白衣胖脸公子。
对面的一个身穿墨蓝色锦衫的公子背对着丹年,叉着腰骂道:“误会?那成啊,你让唐安恭给我磕三个头,再把那小秋红送到小爷床上去,小爷就饶了他!”
躲在苏允轩身后的唐安恭不乐意了,指着那公子骂道:“孙易晟,你不讲理,那小秋红拍卖初夜,你竞价不过我,还有脸来闹!”
围观的人顿时发出一阵哄笑,对着人群中的三位公子指指点点,丹年看到苏允轩眉头皱的更深了,垂在一旁的拳头也捏了起来,一副生气的样子。
不知为何,看到苏允轩生气丹年就开心的不得了,苏允轩察觉到了丹年的视线,抬头看过来,丹年来不及放下帘子,笑的幸灾乐祸时被看了个正着。
丹年也不躲闪,拿过上午苏允轩付款的那本林朝阳的书法札记,得意的拿出来晃了晃,随即又一把放下了帘子,不去看苏允轩是什么反应,只催老郑快驾车离开。
到了城北的街道上,丹年好奇,将帘子掀开了一条缝,这里就像是大的农贸批发市场,虽然已经是下午时分,依然人来人往甚是热闹。
丹年注意观察了下,也不完全是像老郑所说的那样,大部分人都是穿着体面的掌柜,身后跟着数个挑夫,像是来采购物品的,还有一些露天的小吃摊位,很多掌柜打扮的人都在摊位上随便买些东西填肚子,生意很是火爆。
丹年正待要放下车窗上的帘子,瞥见了马车对面一个摆摊卖草鞋的,别的摊位上都是人来人往,唯独他的是门可罗雀。
待那人抬起头来,丹年惊疑不已,这人分明就是当初卖地给他们家的赵福!
丹年叫老郑停下了马车,这赵福自从卖地给他们家后,还来过沈家庄几次,知府家在沈家庄附近置过一个庄子,赵福经常过去收租。是以丹年还记得他的长相。
眼前的人又黑又瘦,衣衫褴褛,半份瞧不出来当年知府管家的风采。丹年不甚确定,叫过老郑,让他去问问那人叫什么名字。
老郑虽心下有异,也不敢违逆了丹年,跑过去问了来回丹年:“小姐,那卖草鞋的汉子说他叫赵福。”
丹年心下了然,看来定是他没错了,只是不知为何会沦落到了京城街头卖草鞋。“你去叫他来,我有话问他。”
老郑抬头看了看丹年,丹年也不吭声就看着他,老郑只得再去叫了那人过来。丹年心下恼恨,这老郑太不把自己家人当回事了。
赵福有些疑惑,怕有人偷了他的草鞋,将所有草鞋都挂到脖子上,来到了马车前。
碧瑶掀开车帘,赵福就看到了端坐在马车里的丹年。
“赵先生,你可还记得我?”丹年含笑问道。
“记得,您是沈大官人的小姐。想不到您还记得我。”赵福搓着手说道。
“你不是在知府大人家做管事吗?怎么来了京城?”
赵福叹了口气,“知府大人家被查抄了,家里的下人都被官府发卖了。我因着大人开恩,前几年放了卖身契出来,攒下的钱财都被抄没了,无家可归,一路编草鞋到了京城。”
丹年有些疑惑,“那大全子不是你外甥吗?”
赵福低下头去,“小姐,我原本是风光的管事,现如今……我哪有脸面去投奔外甥。”
丹年心下了然,这大全子一家可不是会发善心收留一贫如洗的舅父的,赵福估计也是明白这些,犯不着上门自讨没趣。
不过,丹年在意的是赵福的另一重身份,他为知府家打理家业数十年,又无家可归,正是顶替不安分的老郑的上好人选。
思及此,丹年笑意更深了,“赵先生,我家现住在城西梨花巷子里,明天一早你来我家坐坐。”
见赵福想要推辞,丹年抬手制止住了,眨眨眼睛说道:“赵先生上京城恐怕不只是为了讨口饭吃吧,家父现在有了官职,大伯是内阁大员,算起来我们都是乡里乡亲的,要有什么事情,说出来看看,我们也能帮的上忙。”
赵福愣了下,谢过了丹年,约好明天上午就去丹年家里拜访。碧瑶放下车帘,老郑驾车走了,剩下赵福愣愣的看着马车,过了好一会,才欣喜狂奔,仰头大笑:“老爷,有门路了,有希望了!”
丹年回到家里,慧娘忙问在大伯母家怎么样,丹年怕慧娘操心,含糊带过去了,只说大伯母家的戏唱的很好。
慧娘不明所以,跟梅姨笑说丹年小时候吵着要去看戏,等社戏开了,没看一会有觉得无聊吵着要走,现在看戏倒入了迷。
丹年趁慧娘高兴,跟慧娘说了今天遇到赵福的事情,慧娘一听丹年要赵福进他们家,有些不悦,“丹年,现在你爹和你哥哥都不在家,怎好让一个男子进门?”
“娘,他做给知府管了多年的钱粮,我们跟他打过交道,又知根知底。如今我们正缺人手,那老郑,着实不是我们的人啊!”丹年劝了半天,慧娘也只得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