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安排,沈姑娘可满意?”苏允轩看向丹年。
“我如何才能相信你是真的能放粮?”丹年提出了心底的疑问。
“除了相信我,你别无选择。”苏允轩背手而立。
丹年低低笑出声来,“还真是,我除了相信你没别的办法了。若是我等五天仍等不到胡谦的粮草和军队,那苏大少爷离认祖归宗的日子也不远了。”
“沈小姐,你的话我记住了。希望你还有命活到我认祖归宗的那一天。”苏允轩淡然说道。
长了那么一张好皮相,嘴巴却这么恶毒,丹年顾不上和苏允轩打嘴皮官司,道了声告辞便转身朝外走去。
还未等走出院门,就听到背后苏晋田在叫她,丹年转过头,一脸戒备的看着他,莫非他又改变了主意?
“丹年,你是叫丹年吧!”苏晋田声音涩涩的问道。
见丹年不回答,苏晋田仿佛老了好几岁,低声道:“你这些年,沈立言对你可好?”
丹年万万没想到苏晋田问了这样的问题,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半晌,丹年讷讷的回答道:“爹对我很好,娘和哥哥也很疼我。”
苏晋田向丹年缓缓伸出手,眼神带着怜爱,似是要摸摸丹年的头,手伸到半路却又颓然放下了,丹年回想起她出生的那一天,苏晋田也是这样伸手摸她却又半途停下了。
丹年怒从心起,啪的甩开苏晋田停留在空中的手,冷哼一声离开了。从头到尾,苏晋田都只是为了太子妃和苏允轩,至始至终他的心里,连一个角落都没有留给一个叫丹年的孩子。
出了苏府,丹年便叫老郑驱车去了一家铁匠铺,丹年进了铺子里花了二十个大钱买了把小巧的匕首。
老郑唯唯诺诺的问她是不是该回家了,丹年垂着眼睛坐在马车上一脸平静的叫老郑驾车到京城西门外走走。她不敢再回家了,她怕回家见了慧娘就没有勇气再踏上西去的脚步了。
出了西门,丹年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坐到了马车前部赶车的老郑的旁边,笑说这样能更好的看风景。老郑一向有些敬畏丹年,也没敢说些什么。
等离京城有了十来里路的距离,车道上渐渐没了人影,老郑说什么都不肯再往前走了,一定要带丹年回家。
丹年笑眯眯的从袖筒里抽出匕首架到老郑的脖子上,“继续往西走,到边境去,我要去找我父兄,记得走快一点。”
老郑仿佛被雷劈了一般,哀叫道:“丹年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啊?边境多危险,又不是过家家,您要是想念二爷了,过不几天爷就会回来了啊!”
丹年不动声色将匕首往前送了一些,冰凉的刀片贴到了老郑的脖子上,“老郑,你一向知道,我是说的出做的到的。你要是不去,我就杀了你,告诉大伯说你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想对我图谋不轨,我只是正当防卫,到时候我一点事情都没有,不过,你婆娘和你儿子闺女可都还是沈府的家奴,你猜他们会被发卖到哪里?”
老郑握着缰绳的手开始颤抖,丹年不耐烦的“嗯?”了声,老郑大喝一声马车就开始飞速的前进,丹年满意的从老郑的脖子上收回了匕首,为了保险起见,一直将匕首顶在老郑的腰间。
丹年急着赶路,路上也只是在茶水摊上买大饼和茶水充饥,晚上也不停歇,和老郑轮流驾车,老郑看到丹年娴熟的驱动马车很是惊奇,丹年嗤笑道:“父亲是个马痴,我如何驾不得马车?!”
等到第二天下午,丹年吩咐在一个茶水铺吃茶歇脚,顺便向过路的人打听,得知抄近道的话离木奇仅有半天路程了,丹年兴奋之下就要继续赶路。
路人一听丹年是要去木奇,连忙拉住了老郑,“这们大兄弟,劝劝这大姑娘吧,木奇现在被勒斥人围的连只鸟都飞不过去,你们去那干啥啊,我们逃难都还来不及呢!”
丹年急忙问道:“那守着木奇的士兵,现下如何了?”
路人叹气道:“听说那守城的是个姓沈的大人,还有些手段,勒斥人到现在都多少天了还没攻进城去。可眼下城里断粮断了几天了,就是大罗神仙,也守不住啊。那东平的官吏,眼看着木奇失守,就是不去救援!大伙就盼着沈大人能多守两天,我们好赶紧逃命啊!”
老郑含含糊糊的应了下来,待路人摇头叹气走了,老郑“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声泪俱下,“丹年大小姐,求求你回去吧!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奴一家人的贱命都赔上也赔不过来啊!”说罢便开始对丹年扑通扑通的磕头。
丹年不理会老郑,自己把马从马车上卸了下来,
##囊挂到了马背上,老郑瞠目结舌的看着丹年,“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啊?您不要马车我们怎么回去啊?”
丹年收拾了马,叫茶水铺老板给了马半罐子水喝,掏了掏口袋,发现付完老板钱后身上居然一个大钱都没了。丹年笑着摇了摇头,捋下了手腕上沈大夫人给她的金镶玉镯子,丢给了一旁的老郑,顺便拿走了老郑搁在马车上的外袍。
看马将水喝的差不多了,丹年翻身利落的上了马,朝愣在一旁的老郑说道:“把这镯子当了,赶快回京城去吧。谢谢你送我到这里。”
老郑见丹年双腿一夹马腹要走,慌忙上前拦住了丹年,哀求着丹年莫要使性子,赶快随他回京城。
丹年笑眯眯的从马上俯下身子,说道:“老郑,说起来我还有事要拜托你。你回到京城后,告诉我娘,我要把爹爹和哥哥平平安安的给她带回来。
如果我回不来,就让赵福按我的计划开店,生意应该能维持我娘他们的生计,犯不着去求那沈立非。”
丹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咬牙切齿的说道:“哦,还有,麻烦转告我大伯和伯母,杀人不过头点地,欺人莫要太甚!想让我沈丹年去做他闺女婆家的小妾,这种恶心的事情也想的出来!若是日后胆敢对我娘使什么阴招,我就是做鬼,也要他沈府日日夜夜不得安宁!”
看着丹年眯着冷冷说话的样子,老郑打了个寒噤,还未到老郑反应过来,丹年双腿一夹马腹,在马上伏低了身子朝着方才打听的方向冲了过去。
好半天,老郑才反应过来,腿一软,便朝着丹年走的方向跪了下去,茶水铺老板慌忙叫了两个人把他扶了进来,休息了好半天,任凭旁人怎么问老郑咬紧牙关就是不说话。
坐了好一会,老郑觉得有些力气了,搭了路过的一辆载满逃难的农民的牛车往东走去。
丹年骑在马上奔跑了不知多久,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远处出现了大量的灯火,丹年急忙停了马,牵着马跑到山坡上观察了许久,离的近了甚至能看到勒斥人晚上巡夜的士兵。
丹年倒抽了口冷气,早就听说勒斥人是北方游牧民族,身材高大,高眉深目。看那巡夜的士兵,十个丹年都不够一个打的。
丹年将绣花小褂撕成几块包在马蹄子上,牵着马围着勒斥人的营地远远的走了一圈,直到深夜,也没找到有能进去的口子。明明里面相隔不到六里地的地方就是爹爹和哥哥所在的木奇镇了,丹年不甘心的咬着唇。
只要能见到爹爹,就能告诉爹爹坚持两天,援军就会到了。可要如何才能通过这防卫的如铁桶一般的勒斥兵军营呢?木奇和勒斥的交界处是一大片山林,地形复杂,号称“迷失林”,长年树叶累积,充满了暗沼,不熟悉地形的话一定会迷失在那片山林里,她不能冒那个险。
丹年扯掉马蹄上绑了着的布,披上了老郑的蓝布大外褂,抓起一把尘土撒在脸上,把头发打散胡乱绑了个髻,翻身上马,大踏步的朝勒斥人的军营走去,既然勒斥人守的严,那就让勒斥人带自己去见父亲吧!
把守在军营门口的两个勒斥士兵首先发现了丹年,大声喝道有情况有情况,几个举着长矛的士兵将丹年围的紧紧的,不知是谁叫了声:“好像是个娘们儿!”一瞬间,几乎兵营里的士兵都跑了出来,将丹年团团围在了中央。
丹年胸腔里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当她看到高大的勒斥人眼睛里闪动的贪婪目光时,心中涌起的是难以言述的恐惧。
丹年身下的马在不安的躁动着,丹年拼尽力气才按住了身下躁动不安的马,这时有个身材庞大的勒斥 人上前猛的一撞,丹年顿时被撞到在地上,摔的眼冒金星,还未等她爬起来,迎面脖子上已经架上了层层叠叠几十把弧形弯刀。
丹年强行按下恐惧,冲人群高声叫道:“我要见你们的将军!”
就在这时,围着丹年的士兵如同摩西分红海一般,安静的分出了一条走道,一个身穿铠甲带着银灰色面具的人出现在了丹年身前,身后跟着几个身形精干的护卫。
“哦,原来是大昭的人。擅闯军营者,死罪论处!”丹年看不到来人隐藏在面具下的神情,声音听起来温和,却透露着无限的冰冷杀意。
登时,就有两个勒斥士兵拖着丹年就往外走,丹年奋力挣扎着,朝着面具粗着嗓子大声喊道:“我不是普通的大昭人!我有重要的事要办!让我见你们的统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