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节 当殿对峙

索纳图的声音一出,不仅将那唤作六福的小太监止了去,便是连韩桑梓、萧湑、单寻欢几人亦被他这突来一声,引了来。

待见众人皆看向自己时,索纳图哼笑了一声,敛袍说道:“皇后娘娘,皇上在临昏迷前,可是说过,一切事物皆有臣来主理,此时娘娘赶臣走了,怕是…。”

索纳图话音一顿,眼眸轻转,再出声时,面上已然浮出了一抹莫名地笑意,“怕是待皇上醒来后,娘娘不好与皇上交代啊。”“再说。”索纳图自鼻间哼出一声,抬眼在韩桑梓身侧的萧湑几人身上暧昧地扫视了一眼,后又叹声说道:“这殿中尽是男子,若臣不在此,又怎能证明娘娘清…。”

“索纳图,你放肆!”只是还不待索纳图将口中的话说尽,韩桑梓便从龙榻之上猛然站起,伸手指着殿中的索纳图怒声呵斥道。此时,站在她身前的萧湑甚至还看见了韩桑梓额上的青筋暴起。

而眼见此状,索纳图却不过仅是哼笑一声,而他面上的讥讽却是更甚。

他淡笑一声,似致歉般,冲韩桑梓拱手,唤道:“娘娘。”

韩桑梓闻声,眯眼看向他,本以为他会为此与他道歉,但却见索纳图在与她相视了一眼后,扬声大喊道:“息怒。”

索纳图的声音本就中气十足,此时又加上被其故意放大。

一时,整座殿中便皆被他的声音所充斥,而凡是他声音所到之处,似是或多或少,都引起了一番震动,便是在入得殿中几人耳中之时,亦引得几人心下一颤。

韩桑梓的身形稍有晃动,但她却强咬着牙,强制着让自己立于原地。

她的手早已被她攥得不能再紧,但她却不止一次地再次紧攥,仿若只有这般,才能抑制住她自己心下此时的愤怒,以及紧张。

她竭力让自己面上不见动容,便强制大睁着眼,死死地盯着殿中的索纳图。

而索纳图,自是未能将其放过,但两人想比,他却似轻松了不少,仅是将头微扬,斜视着不远处的韩桑梓,唇上虽仅勾起了一抹浅淡的弧度,但却掩不住他眼中的嚣张和气盛。

两厢凝视,殿中气氛一度莫名,正值剑拔弩张之际。

坐在龙榻前一直为那榻上的宇文廷琰诊脉的楼南,却有了动作。

只见回身瞥了殿中索纳图一眼,继而轻咳一声,向着韩桑梓示意问道:“娘娘,不知平日里侍候皇上的近侍在何处?”

楼南的话一出,原本压抑了一身气焰的韩桑梓身子突然一顿,凝视着索纳图沉了一口气后,方才转眼看向了身侧的楼南。

见韩桑梓望来之时眼中尽是探视,楼南立时拱手道:“小的想询问几个问题。”

闻言,韩桑梓嗯了一声,而后,竟再次看向了殿中的索纳图。

原以为两人仍会是一番争斗,但却在下一刻听韩桑梓冷哼着唤了一声:“索大人。”

闻声,索纳图的眼眉微挑,在将视线分别在韩桑梓和楼南身上流转了一番后,面上突然绽出了一抹笑。后又见其侧头,向着殿门外吩咐道:“将刘吉福寻来。”

他的话音方一落下,虽未听到有人应声,却在殿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先是向远处响了去,但片刻之后,便又重新向着近处响了来。只是,那脚步声去而再返后,却从一阵,便成了两阵。

转眼间,那门前便出现了两人,而其中一人,在向里间行了一礼后,便驻足在了殿外,而另一人,则是躬身垂首,抬脚迈入了殿中。

只见,那人着一身太监赤袍,头戴纱帽,手中携着的拂尘,则在往来行走间,肆意飘动。

而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小便侍候在宇文廷琰身侧的太监,刘吉福。

只见,刘吉福自迈入殿中,便行得极快,没多时,便已然行至了殿中。

而在行至殿中索纳图身侧之时,他竟抬眼,略显忌惮地瞥了索纳图一眼。而后,在索纳图还未望来之际,快速地将头垂了下去。

不知是不是因着惧怕,刘吉福刻意在越过索纳图之后,方才停下了脚步。

“老奴刘吉福参见皇后娘娘。”

“参见索大人。”

“参见大皇子。”刘吉福极其规矩,待见到龙榻边站着的韩桑梓时,立时伏地,叩拜行礼。而后在朝身后不远处的索纳图、宇文稷各行了一礼后,方才重新将身转过,面向韩桑梓。

只是,还不待韩桑梓出言嘱咐,其身后的索纳图便已然出言。

“福公公。”只听他开口轻唤了一声,而后在刘吉福转眼望来之时,挑眉说道:“那位大夫想向你询问几个关于皇上的问题,你…”

说至此,索纳图的话音一顿,而后放眼在刘吉福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直待看得刘吉福身子有些发颤之时,方才说道:“可要好生回答啊。”

“嗯。”临了之际,索纳图还冲刘吉福挑了挑眉,面上虽仅含一抹笑,但却掩不住他心下的兴奋。

刘吉福见状,身子稍作怔愣,下一刻便将身子伏得更低了几分,而口中则稍显心虚地应道:“是。”

索纳图闻言,轻哼了一声,便将视线自刘吉福身上移了去。

而刘吉福则跪在地上,将身子转了方向,面向了韩桑梓。

韩桑梓见他在索纳图面前,竟是如此惊惧不堪,不禁联想起了今日太子宇文衡说与太皇太后的话。

起初,她还不相信,她知道索纳图嚣张胆大,但却没想到,索纳图竟敢将当朝皇上控制起来。

但如今,见那原本侍候在宇文廷琰身侧的大内总管刘吉福在见到索纳图时,亦是宛若老鼠见了猫,她心下便也生出了疑窦,让她不得不向着宇文衡所说的那般想。

而一想起,今日她前来面见宇文廷琰之时,若不是手中握有太皇太后的令牌,必是连那宫门都进不得。

而若是今日她未曾进入宇文廷琰的寝殿,想必,不知何时,这狄国皇宫,便要易主了。

想至此,韩桑梓原本染火的眸中霎时一片冰冷,在冷视索纳图许久后,方才将视线放在了仍跪在地上,等着发问的刘吉福身上。

她瞥了刘吉福一眼,继而开口吩咐道:“你行上前来。”

“是。”刘吉福闻言,应了一声,随后也未起身,而是径直跪着,向前行了去,直到将要近了那龙榻前时,方才停了下来。

楼南见刘吉福跪地,沉了口气后,出声问道:“敢问公公,皇上这般昏迷,已有多少日了?”

“已有…。”刘吉福沉吟了一声,继而答道:“已有半月有余了。”

闻言,楼南看向刘吉福的眼睛稍稍眯起,稍有疑惑地问道:“公公当真?”

“当…”

“自然当真。”

刘吉福虽应答干脆,但前时的一番踌躇,却仍是被楼南看在眼中。

他轻嗯了一声,以作方才对刘吉福的应答,但看向刘吉福的眼眸,却是愈渐深邃。

楼南稍作停顿,静默了片刻,复又说道:“好,我再来问公公第二个问题。”

“皇上在昏迷其间,可有醒来过?”

“从未醒来过。”这次,楼南的问话之声刚一落下,刘吉福的应答,便脱口而出。

闻言,楼南眉头稍皱,但面上,却仍不动声色。他未作停缓,在刘吉福话落之时,立时开口问道:“那在此其间,皇上可有呕吐之状?”

“未曾有过。”刘吉福仍是即刻回答,此时他状似放松,竟和方才初进殿时,判若两人。

楼南轻嗯了一声,继而再次问道:“那在皇上昏迷前,可有错食过什么?”

“未曾有过。”

“哦。”将刘吉福的回答听罢,楼南了然地点了点头,继而冲着仍旧跪在地上的刘吉福拱手说道:“多谢这位公公,我问完了。”

说罢,楼南在深深地看了刘吉福一眼,便将转了去。

“如何?”见楼南已然问完,韩桑梓立时紧张地问道。

楼南闻言,转首看了去,在瞥了韩桑梓一眼后,拱手说道:“草民这里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韩桑梓见楼南面上虽含着笑,但她却觉得那份笑意甚是诡异,心下不禁稍觉不妥。

“那。”楼南沉吟了一声,继而说道:“草民建议皇后娘娘快些将这劳什子的太监,仗杀了去罢了。”

“你…。”

“你大胆。”楼南的话一出,跪在近前的刘吉福原本伏着的身子,便自地上弹了起来,仿若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呵斥道。

不知是不是因着太过急切,那刘吉福竟是下意识地在手中掐起了兰花指,直指向龙榻前的楼南。

“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仗杀咱家。”

楼南瞥了正怒瞪着他的刘吉福一眼,而后哼笑说道:“草民虽不知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但却知道公公你,不是个东西。”

此言一出,刘吉福的眼睛再次大睁,极其惊讶地看着楼南。

不知是不是因着太过生气,刘吉福竟一度说不出话来,只待怔愣了半晌后,方才将那掐着兰花指的手,向前甩了甩,同时怒吼道:“你,你大胆。”

原以为他这般表现,楼南便会因此惊惧害怕,却不想在刘吉福话音落下之时,楼南却是哼笑一声,旋即拱手说道:“公公,咱们谁大胆,此时还不好说呢。”

楼南说罢,话音一顿,不待刘吉福出言反驳,便率先开口说道:“我们先来说说皇上的昏迷时间吧。”

他回身看了韩桑梓一眼,见韩桑梓颔首应允,便继续说道:“公公说,皇上昏迷了半月有余,可不知那另外半月,是不是被公公吞入了腹中?”

“竟是不在了。”说着,楼南戏谑地看了刘吉福一眼,口气虽正,话中却暗带嘲讽。

“你…”刘吉福一听,再次暴起,骂道:“贱民,你休得胡说。”

“什么另外半月?”

“另外半月也是半月。”

说罢,自刘吉福的鼻间发出了一声冷哼,他怒瞪了楼南一眼,伸手指着他,稍显激动地说道:“你还要让皇后娘娘将咱家仗杀,咱家看,倒应把你先仗杀了去。”

说着,刘吉福转首看向了一侧的韩桑梓,俯身向其磕了个头后,略显委屈地大声嚎道:“皇后娘娘,你可要替咱家做主啊,不能任由这不知和何处而来的贱民污蔑咱家啊,不然,不然……”

“不然等皇上醒来了,可是要伤心啊。”说至此,不知是不是为了应景,刘吉福竟抽了抽鼻子,作了哭腔。

眼见刘吉福这般模样,楼南亦是一声冷哼,后又戏谑地问道:“我满口胡言,那公公说得便是真的?”

刘吉福一听,伏在地上颤抖地身子一顿,随即起身,看向楼南,“咱家为什么要骗你,咱家说得自然是真的。”

楼南见事到如今,刘吉福还不肯将真话说出,不禁冷笑了一声,在瞥了他一眼后,转身看向了早已一脸莫名的韩桑梓。

“皇后娘娘,草民方才查看一番,探得皇上乃是因中毒而昏迷的。”

“中毒?”待楼南将话说尽,韩桑梓心下一敛,她初时听楼南所言也曾想过中毒,但却因着未听楼南亲口道出,一直不肯相信。此时听楼南已然确定,脚下一软,若不是身侧婢女相扶,早已摔在了地上。

正待她准备询问详情,楼南却又继续道:“正是,这毒,名唤鹇草,中毒者初食之时,先会出现嗜睡之兆。而后随着毒药深入,待将要没入心脉之时,中毒者便会渐渐转为重度昏迷,而若是没个一月一上,纵是一次食多,也断不会如此。”

说至此,楼南话音一顿,转眼看了龙榻上的百里廷琰,在转回之时,复又说道:“此时,皇上便已是重度昏迷,所以…。”

楼南回身看了跪在近前,已然稍显怔愣的刘吉福一眼,而后沉声说道: “皇上的昏迷时间,根本不若这位公公所说,是半月有余,而是已然一月有余。”

“你……你胡说!”楼南的话一出,还不待韩桑梓开口,那跪在地上的刘吉福却再次激动地大喊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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