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谁！”君拂妩的长剑出鞘直逼玖凰憬的鼻尖，那模样好像玖凰憬一个回答不好就要削下他的鼻子一般！
“我就是我啊！”玖凰憬被她那样的反应愣住，半天之后才想起什么似得：“你以为我是谁？”
难道曾经有人以他的脸孔出现在她面前？可是怎么可能！两人都是易容高手，他心知肚明君拂妩不会被易容骗到的！
君拂妩双眼紧紧地盯着玖凰憬，半晌才一点点将手中长剑收起来。她竟然有一瞬间恍惚回到那日在城郊树林中，玖凰憬下令杀无赦的时候！
哪怕她不愿意一棍子打死他认定他就是那个下令的人，可是死里逃生之后心中难免存了几分猜忌！而这个猜忌就像种下了一颗种子，在恰当的时候一下子成长为参天大树摧毁彼此最后的一丝信任！
没有回答玖凰憬的话，君拂妩的双眼被后面篝火围绕的高头大马上的人吸引住，不用玖凰憬介绍光凭那长相她也知道那是吴京的父亲！
而吴京，当初就是死在她手中的！
“王爷，皇上呢？”吴家家主收回与君拂妩对视的眼神，望向玖凰憬。
他本是不愿意再来到这个令他感伤的地方的，可是玖凰憬的权势不容置疑让他别无选择只能领兵镇守皇宫！毕竟这是他的嫡长子殒命的地方不容他人放肆！
玖凰憬眯着眼看着宫墙角落那抹颓废全无生气的身影，叹了口气走过去将楚茗辰扶起来，轻轻拍掉楚茗辰脸上的灰尘，低声道。
“皇上现在可明白当初拂儿是怎样的心情了？众叛亲离一无所有，甚至她连亲人都失去了，这样的惨痛全都是我们楚氏给的！”
所以，楚氏的所有人都该受到惩罚，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打算放过……
“你……是故意的！”楚茗辰脑子里混混沌沌，却还是清晰的挤出了一句话。
“自然是故意的，本王掐在这个时间点是不是刚刚好？”
楚茗辰：
将重伤到昏迷的楚茗辰交到周璇喊来的銮驾之上，玖凰憬勾唇：“好好照顾皇上，本王方才看过，皇上脑袋碰伤了也许醒来之后会有幻觉！”
“是！”
周璇看了眼凛然站在不远处的君拂妩，连忙让人将楚茗辰抬走，他可是知道那个女帝的，出了名的嗜杀且与皇上之间的纠缠仇怨可是不容小觑的！
若是这女帝突然反悔了要杀皇上，只怕闲王殿下也拦不下来啊！
周围的叛军在碧天撞墙自杀之后便陷入了自乱阵脚，现在在吴家家主的一声令下，叛军就地投诚表示了极度的悔恨！
好在吴家家主并不是嗜杀之人，只说将人收押等待皇帝的处置。
君拂妩看着满地狼藉，再看静静地站在离她不远处很是恬淡的玖凰憬，心底一松，手中长剑“哐”的一声落在地上。
她其实也没想到玖凰憬会做到这一步，一直忍到那么晚才出来将苟延残喘的楚茗辰救下，本以为血亲的关系会让他不可抑制的出来帮楚茗辰呢！
算起来三姓势力在今天便灭了一个重伤了一个！三天之前他所说的倒也做到了，君拂妩无不满意：“走罢，我们回去！”
“再给我两个时辰。”玖凰憬拉过她的手：“我说过的一定会做到，你且看着便是！”他亏欠她的已经够多了，若是这次不能让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他自己都过意不去！
君拂妩却顿住脚步：“你可想清楚了？白兰碧三家算得上楚朝的支柱，若是一朝尽毁楚朝还能剩下什么？你就不怕我回去之后率领大军来灭了楚朝？”
“怕。”
玖凰憬颔首，他怎么可能不怕？
做梦都怕若是有一天两人站在对立面，两军交战把剑相对，甚至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那么，他该如何自处？
“可是我更怕你就此对我失望就此将我挡在你的世界之外，就此我失去了你……”
他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有些脆弱，君拂妩敛神揪紧衣袖，这样的玖凰憬她何尝见过？这样卑微这样没了骄傲的玖凰憬，无端的叫人心疼。
君拂妩低眉看着地面上一点一点路过的道路，他们之间何尝不像这样走过的道路，每走一步便少了一步，然后不知不觉中走到了路的尽头……
“罢了，兰家下次再说罢！”君拂妩停下脚步，抬头望着已经高高在上的一弯弦月：“不过是个兰陵亭罢了！”
她也怕，这条路的尽头就是两人缘分的尽头，那是一种怎样的悲哀？简直不敢想象！
玖凰憬看着她的眼便知她心中所想，不由颔首。说到底只是为她出气，她看与不看其实并没有多大区别不是么？
原路返回的时候，君拂妩神色恍惚，一个不慎竟被突然从转交扑出来的灰黑色人影吓了个正着！
“都是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尖锐到刺耳的嗓音让玖凰憬几乎条件反射的一脚踹了过去！
那人影被踹了个窝心脚仰面跌倒在地上，嘴里却不干不净的在叫骂，玖凰憬蹙眉看着那人，半晌道：“碧落寒？”
君拂妩挑眉，之前她的注意力一直在楚茗辰和碧天的身上，倒是忘了这个可怜更可恨的人了！
“君拂妩你这个贱人……”碧落寒窝在地上嘤嘤嘤的哭，她原以为哪怕被抓到皇宫中，见到了爹爹好歹能够救救她呀！
可是碧天却连一眼都没有看她，只问碧落雨和碧津严两兄妹，她就在他面前啊！却连一眼都没有得到！
从小到大她极尽所能讨好碧天，就为了碧落雨唾手可得的一个赞赏！可是碧天从来没有给她一眼，哪怕她终于成为京都第一才女，碧天也只是颔首表示知道了而已！
二十年了，她讨好了碧天二十年也嫉妒了碧落雨二十年！
都说她碧落寒心狠，可是谁知道她才是那个被狠心对待的人？既然给了她这样的冷遇上天为什么还要给她一颗聪慧的脑袋！让她清晰的看到自己是多不被待见清晰的看到自己的悲哀……
可是现在，就连被碧天冷眼对待的机会也没有了……
君拂妩看着地上悲哀到极致的碧落寒，冷嗤了一声，刚向前走了一步便看见拐角再次冲出来一个枯老的人影将碧落寒抱在怀里，以守护者的姿态充满敌意的望着君拂妩！
“老梁头是吧？”君拂妩眯着眼，眼珠子转了转结合之前得到的情报，轻笑：“碧落寒，你知道为什么这些年自己都不得宠么？”
“为什么？”碧落寒几乎像是在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不顾老梁头的阻止神经质的望着君拂妩：“你知道吗？告诉我？告诉我！”
她需要一个能够让她服气的理由，否则今日就算死在这里她也是死不瞑目啊！
“我想……你可以问问身边的这个老梁头，他应该是知道为什么的！”君拂妩四两拨千斤的将话题拨向老梁头，自己则惬意的靠在玖凰憬的胸膛上。
她不喜欢杀人，可是就这么放过碧落寒也不符合她的作风，所以，只能让碧落寒的世界分崩离析！折磨人心才是最上乘的报复，不是么？
果不其然，老梁头对上碧落寒的眼立刻怂了！
“你知道为什么？告诉我！”碧落寒揪住老梁头的衣领，这段时间只有老梁头守在她身边，因此她对老梁头的信任也远远超过从前！现在只要老梁头的一句话就能决定她深处天堂还是地狱！
老梁头怨怼的目光落在君拂妩身上，半晌才缓缓消了，低头看着碧落寒：“这个问题我没有资格回答你，你还是回去问你娘亲罢！”
“娘亲？”碧落寒看着老梁头的眼珠子，再结合平日里她娘亲的各种奇怪举动，突然大叫一声：“难道我不是我爹的孩子？”
除了这个她实在想不出为什么碧天会对她那样冷酷！
此话一出，老梁头沉默了。
这一沉默等于告诉碧落寒，你猜对了！
静寂片刻，碧落寒突然爆笑起来！在老梁头的怀里，碧落寒笑得颠花乱颤！难怪……难怪啊！
“别这样……”老梁头的眼中流露出几分怜惜，谁都不能轻易接受这样的结果，可是不争的事实面前任何话语都是多余的！
君拂妩靠在玖凰憬身上居高临下摧毁碧落寒的最后一丝理智：“那你可知道你的生身父亲就是眼前这个枯老沧桑得不像人的老头？”
“啊--”
撕心裂肺的嚎叫声从碧落寒口中爆出，她崩溃的连爬带跑的爬出老梁头的怀里，见鬼一般看着老梁头尖叫！
老梁头追着跌跌撞撞逃跑的碧落寒而去，月光下老人的脊背更佝偻了几分！年轻时候犯下的过错，终究是毁了他在人间唯一的血脉……
“这样，你开心了吗？”玖凰憬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悲悯，不是对碧落寒或是老梁头，而是怀里这个笑得颠花乱颤好像心满意足的人。
他最爱的人，竟然沦落到以他人的悲哀为乐了么？
“不开心！”君拂妩摇摇头收了笑声，叹了口气：“可是今天我是真的开心，却不是因为碧落寒！碧落寒固然可恨，可她也可怜，我开心的只是还好其实君臣儒真的是我的父亲，而他也并没有那样的辜负我的亲情，仅此而已。”
“我也很开心！”玖凰憬的下巴碰了碰她的额头，我庆幸你没有泯灭良知成为无心无肺的人，庆幸你我之间还有回旋的余地，庆幸你还是我初遇的那个你，没有改变……
话音刚落，树叶被踩落的声音响起，君拂妩冷了眼看着远远的踩着树叶飘然而至的人：“看来家主还是等不及啊……”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不是么？女帝心中也有数，因此故意再次等待本家主，本家主如何能够辜负了女帝的好意？”飘然而至的人稳稳地落在不远处的树枝上，摇曳的树叶纷纷扬扬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