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阐颜见她一直说不出什么话来,不由问了句。
君拂妩垂眸,唇瓣勾出一抹苦笑:“如今,我哪有什么资格去关心他什么?你就告诉他,凡事莫要强求。”
他若是为她众叛亲离,她又该如何做才能对得起他的付出?
“若他能够为你做到休战,岂不是两全其美?到时候你们或许可以再续前缘呢?”阐颜循循善诱,将手中的杯盏盖子翻开:“你瞧,这杯盏中的水,原是清白的水,可茶叶浸泡之后,便成了如此青绿颜色。”
“老头子,你几个意思啊!”君拂妩啼笑皆非,抿唇:“你是想说,你要一杯茶味的清水?”
“自然不是!”阐颜知道她不愿意提及此事,心中苦笑:“我只是想说,世间没有清水,玖凰憬他是楚朝的王爷,原就如这茶叶一般,你是清水,你们泡在一起了,如何能有无色的茶汤?”
“昂……这就是泡妞和泡仔的关系了!”君拂妩认真的点点头:“我懂了!你是想知道,究竟是我这个清水泡了他,还是他这个茶叶不小心泡了我这杯清水?是么?”
阐颜无奈,挑明了说:“你们若想在一起,就必须退让!他继续熄灭楚朝内部的火,你也退一步,伏低做小也无不可!”
闻言,君拂妩低声叹道:“老头子,你知道我的。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不可能回头了,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前些天,我已经大白天下,墨奕譞是我君拂妩的皇夫,一世都只会有他这一个皇夫!”
“你就这样断了自己的路?”阐颜恨铁不成钢的盯着她:“我阐颜这一生,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唯一的希望也不过是希望你幸福!可你呢!明知道墨奕譞已经没了,竟然还说这样的话!”
这是阐颜第一次这样色厉辞严的对君拂妩说话,君拂妩抬眼望着他,眼底湿润:“老头子……我何尝不知道?可是,我和他之间已经横亘了越来越多的人命!我怕,若是执意在一起,会害死越来越多的人!”
“可那么多人死了,也就是为了你!因此,你也更应该活得好好儿的,这样他们的牺牲才值得啊!墨奕譞他愿意你这样委屈了自己么!”阐颜气得砸了茶杯,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放过你自己罢!”
君拂妩刚要说话,身后软榻上的卿肜郁便嘤咛一声,眼看着就要转醒,侧脸看了眼软榻,君拂妩和阐颜都闭上了嘴。
“水……”
卿肜郁迷迷蒙蒙的睁开眼,意识模糊:“我要……喝水……”
“水来了!”君拂妩倒了一杯水端过去,将他扶起来喂了水,问:“够了?还要不要再喝一些?”
“嗯,要……”喝了水,卿肜郁总算是醒过来了,睁着的眼眸黑白分明,再也不见了之前走火入魔时候的猩红,哪怕他如今看起来虚弱不堪,仍旧不掩风华!
足足喝了两杯水,君拂妩见他喝得喉咙里呛,只得又给他拍了拍背:“够了罢?要是还要喝,也等一等,喘匀了气再说!”
“咳咳!不用了!”卿肜郁微微笑了笑,看着她:“这几天一直懵懵懂,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样了!”
君拂妩没好气:“走火入魔了呗!叫你竟然敢坑杀那么多人!十万啊!简直把下辈子下下辈子的阴德都折了!”
皱了皱鼻子,卿肜郁不以为然:“不就是十万人命么!”
“你!”君拂妩气急,狠狠的给了他一个锅盖头:“你丫的,十万人那叫‘不就是’么!他们家里难道就没有人等待期盼他们回去?你这一杀,只怕整个大陆生产力都要倒退二十年了!”
“是楚朝的罢?”卿肜郁冷了脸:“你是替玖凰憬来鸣不平的?若是,门在那边,请!”他从来不肯听人说训,肯听她说这么久是因为她是他唯一爱的人,可这也要适可而止!
尤其,若是她为的是别的男人,那还是免开尊口罢!
君拂妩冷哼:“若不是为了你,我要去关心那些素不相识的人?还不是怕你有损阴德?还不领情你!”
甩完冷脸,君拂妩起身就走,衣袖一紧,卿肜郁红了脸:“对不起。”
那一句,“若非为了你,我要去关心那些素不相识的人?”已经完全将他的所谓自尊击溃,只要她口中稍稍服软,他便再也强硬不了心肠!
或许,君拂妩当真就是他这辈子的克星!
阐颜看了一会儿,一声不吭的走了。
从君拂妩的反应上看,她并非傻子,分明看得清一切,只是装傻罢了!若一个人真傻,你或许可以与他说明白,可一个人装傻,那是什么法子都没有了的!
况且,人世间的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儿孙自有儿孙福,轮不到他这个老头子来指手画脚咯!
看着阐颜走了,君拂妩便开始提起墨奕譞的事情,卿肜郁却转眼看着窗外:“今日的花儿开得不错,扶我出去走走吧?”
“好。”
扶着他走出去,冰天雪地哪里来的什么花?君拂妩知道他是在转移话题,却也顺势出了房门,看着满天飞雪:“这雪没完没了的下,雪山谷的积雪愈加深厚了……”
“你想和我说什么,我心里知道,明白!”卿肜郁冷哼一声,伸手攥了一拳头的雪:“墨奕譞死了,在雪山谷,你们怎么也找不到他的尸骨。那又如何?葬在一山谷的雪中,总归比泥土地下干净!”
“嗯。”君拂妩颔首:“所以,我让他们退出来了。不再找了。”
不去寻找,或许还能怀着一个希冀,希冀他死里逃生去过自己的生活。这样想,心里也好过许多!
卿肜郁顺势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让墨奕譞占了你皇夫的位置?”他原本不想提这件事,可既然她提起了,他也不想支支吾吾了事!
他觊觎那位置多久,她是心知肚明的!
可她竟然这样轻易给了一个不知死活的人,难道她情愿当一个寡妇也不肯和他在一起么!
“因为,他本来就是。”君拂妩抬眼,望着满眼的雪白,嗓音比这冰雪让卿肜郁感觉更冷:“我本就打算与他共度一生,只是,如今出了意外罢了。”
闻言,卿肜郁的眼角不争气的湿润了,声音颤抖:“那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和他一样的时间我们相识,难道这么多年,你只能看见他?我的付出你就看不到吗?他可以,为何我不能?”
见君拂妩要说话,卿肜郁却突然冷嗤:“罢了!”
“你想通了就好,我先走了。”君拂妩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路远去,没有听到卿肜郁后面的话:“既然你不肯嫁我,那终有一日你得被迫坐上我的花轿,成为我的新娘。不肯,也没用!”
这厢君拂妩一路出来,便看见被一大群姑娘簇拥着的墨家两兄弟,尤其墨琅譞一副被鬼缠身的模样,简直让人冷俊不禁!
“女帝来了!”
墨琅譞一看见君拂妩立刻蹦起来,拖着两手臂的姑娘,一步一步挪过来:“女帝,弟妹!求求你饶了我吧!我是冤枉的!”
“哦?”君拂妩颇有几分兴致的模样,抬手让他坐下说话,自己端了一杯茶水喝了一口:“如何冤枉你了?”
一见君拂妩像是有戏,墨琅譞立刻眉飞色舞起来:“你应该也知道,我这个人向来脑子一根筋!哪里想得到什么纵火啊?是四弟挑唆我去的!真不是我本意!”
闻言,君拂妩挑了挑眉,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那你说说,你是怎么被骗的?若是情况属实,朕一定给你做主!”
“好!好!”墨琅譞连忙坐下,眉飞色舞的将墨锦譞蛊惑他的事情一一说了,事无巨细,就连早上墨锦譞是怎么叫他起床都说了!
说得他口干舌燥,眼巴巴的望着君拂妩:“所以,能不能别让我娶她们?我是一个断袖啊!如何能消受这……”环顾四周,那些双眼,“卟啉卟啉。”朝他放点的姑娘,搜肠刮肚道:“美人恩!”
“原来如此啊!”君拂妩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这么说来,我还当真不该让你娶这些美人!”
“对!”墨琅譞拍手叫好,示威的朝旁边神色古怪的墨锦譞挑眉,再扭头狗腿道:“难怪人人都说咱们凰朝女帝英明神武,如今一见,果不其然!”
君拂妩笑:“是啊……你这样的,确实不该娶这些美人。这样吧,朕送你去楠竹馆,你若是能待在那里一百天,表现良好,便免了你,如何?”
“好!”一锤定音!
可旁边的墨锦譞却是一口将嘴里的茶喷出来,笑得人仰马翻!
“你别嫉妒我!”墨琅譞傲娇的抬了抬下颌,一把甩开手臂上挂着的几个姑娘,笑眯眯:“楠竹馆在哪儿呢?我这就去!”
墨锦譞哈哈大笑:“出门左拐二十米,右拐直走就是!”
闻言,墨琅譞拔腿就走,生怕君拂妩反悔了让他丢了这个机会!看得身后的墨锦譞笑得涕泪横流:“哎呦喂,我这三哥真有意思!”
“是啊!好好的姑娘不要,非得去青楼楚馆卖……身?简直难以理解!”几个姑娘掩着嘴说起来:“而且,那楠竹馆还有男子去那个呢!”
“难道他是冲着男子去的?”
“可楠竹馆做皮肉买卖,他这一去难道不是卖给女子的?”
楠竹馆,这胥城唯一一座男女通用的小倌,日夜笙歌热闹不凡,最有意思的是,这里只接受男女之间的欢好……
君拂妩眉眼间的笑意渐渐寡淡,若是墨奕譞知道她这样玩弄他的哥哥们,不知道会不会气得活过来?
若是真的能被她气得活过来就好了,她心里也能好受些。
“小姐!”青衣疾步走进来,笑意满满的指着身后:“你瞧瞧,谁来了?”
“谁?”君拂妩抬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门外走进来一个一身灰衣的女子,眉眼精致,只是那女子腿脚不便利每走一步便瘸一下。
“小姐……小姐!”那女子望着君拂妩,泪如雨下,瘸着腿快步走上前,双腿一弯便跪在君拂妩面前:“小姐!我好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