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如今怀着身孕,宇文无忧还是担心她的,见侯明溪落水了,他立刻脱了外衫就要跳下去救她,但手还没有碰到栏杆就被侯飞凰拦住。
“无忧,你身子不好,让下人们来吧。”
她说着退后了两步,示意后头一直跟着的侍从下去救侯明溪,可那几个侍从各个看了一眼那冰冷的湖水有些犹豫,尤其是侯明溪今日带来的那几个女眷。
侯明溪在水中扑腾了好一会儿,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掉下来的,连呛了好几口水,才看见上头有人跳下来救她,那人还是嫌恶的直接从水中提起她的衣领,而后将她如拎小鸡般的直接放到了长廊的小路上。
侯飞凰一上来,冷风一吹,登时冷的她打了个哆嗦,嬷嬷连忙将外袍脱了给她披上,但全身湿透之后在这样的天气仍旧冷的令她浑身冰冷。
“我们还是快回去吧!”
宇文无忧心中也紧张,他再不满意侯明溪,可毕竟如今侯明溪怀着的孩子是他的,为了他们二人的孩子,他也要保住侯明溪,不能让她在这里受风寒。
侯明溪却借着自己方才落水,娇弱的依偎在宇文无忧的肩头,一壁用细若蚊音的声音说道,“无忧,二姐她推我。”
“什么?”宇文无忧吃了一惊,却见侯明溪已经从他怀中坐了起来。
“二姐,你不想回答就罢了,为何要推我入水?”
侯飞凰一愣,明明是她抓着自己演了半天的戏,问的问题自己一个都没回答就自己摔下去了,管她什么事?
“我何时推了你?”
“这样冷的天气,二姐你怎么能这样恨得心!”似听不到侯飞凰说话一般,侯明溪自顾自的道,“方才若不是你推我,我怎么会从岸上掉下去,这可是十一月的天,我还怀着六个月的身孕,倘若是这孩子有什么差池,二姐你怎么忍心呢!”
“明溪。”宇文无忧见一旁东宫流云眼中泛起不悦,忙拉她起来不想她再说。
可她即使被宇文无忧拉着,那张嘴也不停歇,“我不过是问了一句二姐可后悔同无忧分开,二姐就推我入水,难不成二姐是真的对无忧还有念想,可你如今不是都有侯爷了吗?”
“你胡说什么。”东宫流云的眸子瞬间冷了下来,那泛着寒光的眸曈冷冷的盯着她,似要将她射穿一般。
侯明溪缩了缩脖子,套着外袍却仍旧不肯停歇,“我说的都是实话,难道二姐也不敢承认吗?我是你的妹妹,你怎么就能这样狠的心呢。”
“明溪,你是说我嫉妒你如今是无忧的妻子,还怀了无忧的孩子,方才是我将你推下去的吗?”侯飞凰打量她无耻的模样,正色道。
侯明溪却是猛的点头,“二姐,明溪纵然同无忧在一起是阴差阳错,可也从来没有起过要抢你的东西的意思啊,你何必对明溪这样纠缠不放呢。”
这委屈的落泪的神色令人看着也不禁泛起几分心疼,她说着又看着一旁的东宫流云,“侯爷,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想必二姐只是一时放不下罢了,毕竟无忧曾经与她相交数十月,如今又成一家人,想必二姐心里难受也是应当的,是我不懂事,提起了二姐的伤心事。”
说着她竟捂着脸嘤嘤的哭了起来,也不顾自己如今浑身湿透,连头发也滴水的黏在脸旁边。
宇文无忧容色复杂的看着她,又看了一眼旁边的侯飞凰,眼中带了几分不忍,侯明溪做起戏来也是毫不含糊,那捂着脸嘤嘤哭泣的模样令人挑不出半分毛病。
“明溪,你可记得你方才是拉的我哪只手?”侯飞凰面不改色,也不去反驳她说的话。
东宫流云打量二人对峙的脸,登时也有些紧张了起来。
“不就是二姐的这只手,方才一直推我,难道二姐忘了吗?”她泪眼汪汪的抬起头,以一股质问的姿态紧紧的盯着她,“倘若是二姐看到我同无忧在一起不开心,我就搬到无忧的宇文府去,再不碍二姐的眼就是了。”
宇文无忧听得这话,登时也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侯明溪,她当真愿意?
“明溪,你可看好了,是我这只手?”侯飞凰伸出自己的左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那纤细的手腕上还带着东宫流云送的玉镯,月色下碧绿通透。
东宫流云唇角泛起笑意,立即就明白了侯飞凰的意思。
侯明溪却丝毫没有察觉,连连点头道,“二姐,侯爷同无忧可都是亲眼看见了,难道你这也要否认吗?”
“我不否认,可是明溪你可知道,我这只手当初为救朝阳太子之时就已经废了,如今我连拿筷子的力气都没有,如何将你推到湖里去呢?”
“什么?怎么可能!”侯明溪惊得退后两步,被宇文无忧扶着的身子也不觉靠后了几分。
宇文无忧听着这话也猛的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二姐,你的手?”
“这件事本侯也知道,凰儿这只手是不可能将你推下去的。”东宫流云的脸色陡然阴沉了下来,“五小姐,难不成你是说凰儿用一只废了的手将你从这里推到了湖里?”
“我,我……阿嚏!”侯明溪说不出话来,一阵风吹过冷的她打了个喷嚏。
“明溪,你真是越来越不知道轻重了!”宇文无忧何尝不了解她,见她那副支支吾吾的样子也明白定是她自己作乱,便朝她身后的丫鬟吩咐道。“你们送小姐回去吧。”
侯明溪一听脸上登时就多了几分愁容,“无忧,你,你不送我回去吗?”
“你既然有那么多的力气在这演戏,自己回府又何妨呢?”宇文无忧脸色骤然拉了下来,又抬眸看向侯飞凰道,“二姐恕罪。”
“无妨,明溪想必年纪小,玩心重,待她生下孩子也只盼她能稳重一些了。”侯飞凰笑着摆手,已经能闻到身后传来的酸味,忙道,“明溪毕竟已有六个月的身孕了,你让她自己回去,我也不放心,你还是同她一起去吧。”
宇文无忧有些犹豫,他方才听了侯明溪问的问题,私心里也觉得侯飞凰不会那么轻易忘记自己才是,但听她这么说他又踌躇着不知该怎么想。
毕竟当着东宫流云的面他不敢造次,便听了侯飞凰的话,上前扶着侯明溪离开了。
这二人一走,这条稍偏僻一些的湖边小路几乎就已经没有外人了,东宫流云勒令原烬等人在后头等着,便跟上了侯飞凰的脚步进了那湖中央的凉亭。
凉风习习,秋日里穿够了衣服也不觉的冷,只是脸被吹得冰凉。
“司马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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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流云刚说了几个字似又觉得有些不妥,那暗青色的眸曈之中流露出几分犹豫,又笑道,“冷不冷?”
侯飞凰明白他的想法,也当即伸手握住了他放在石桌之上温热的大掌,“你可是想问我同无忧的事?”
东宫流云先前是派人打听过的,但了解的都不是很清楚,见侯飞凰亲自问他他就直接点了头。
侯飞凰也不瞒他,直将自己这两年来同宇文无忧之间的感情,到后来生的变故他娶了侯明溪的事情全都说给了他听,但前世的事情她还是只字未提,包括那宇文无忧的狼子野心。
待侯飞凰一番话说完,东宫流云的瞳仁便又深了几分。
“流云,你可相信前世今生?”
东宫流云蓦地抬起头,星辰般的眸子璀璨万分,“凰儿有何见解?”
“倘若我说我已经活过一世了,你可信?”或是近日以来她心中憋的事情太多,也不知为何这句话就控制不住的脱口而出。
侯飞凰眼神有些紧张的盯着他,但见他温润的眉眼漾开松松的笑意,幽深的瞳仁多了几分占有的意味,“我信,但不管是今生还是来世,凰儿你都逃不掉我的手掌心。”
心跳不由快了几分,冷风吹过将她脸吹的更红润了几分,东宫流云站起身,欣长的身姿在她面前将手伸了出来,侯飞凰起身,他便拉着自己靠在了他的怀中。
听到他胸前铿锵有力的心跳,也不觉多了几分安心,只是想起小绿的惨死,她仍旧有些难安,甚至不一会儿的功夫,手心就多了一层细汗。
“凰儿。”
似是觉得她双目紧闭容色有些痛苦,东宫流云将她拉了过来,暗青色的瞳仁有些紧张的盯着她。
“侯爷,秦大人派人送贺礼来了,说是想请侯爷亲自查收。”
东宫流云正想同侯飞凰再说两句话,就听得外头的侍卫进来禀告。
“秦央回来了?”侯飞凰登时有些激动的推开他上前两步,“他人可在这里?”
“秦大人只派人送了贺礼过来,具体的奴才不知。”那侍从留下这句话便退在一旁等着吩咐,东宫流云一见侯飞凰如此激动,也摆手令他在前头带路,同侯飞凰并肩朝门外走去。
秦央携昭然公主大胜归来,比起原定的回京日子已经晚了十多天,但即便如此,秦央回朝还是备受恭维,他从几月之前承袭爵位的秦安伯,到如今亲率三万铁骑征战沙场,一举剿灭乾州城外五万乱党,他的能力已经足够让人心生畏惧。
尤其是那三万铁骑营,一直都是由他亲自训练,还是这几个月新招的兵马,不过半年的功夫就成了精锐部队,可见秦央的实力非同一般。
可她才有这样的感觉,就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温润带着风流的声音,侯飞凰回眸看去,就见秦央的身形赫然站在自己身后。
“哦,秦大人。”
长孙锦淡淡应道,那似并不在意的神色却惹得侯飞凰有些生疑,怎么秦央的样子像是与他很熟,而他却一副不熟的样子呢?
“秦大人,你来的正好,我有话要问你。”侯飞凰有些急切的朝秦央走去,秦央却淡淡一笑,上前在长孙锦的身边坐了下来。
“二小姐想问什么?”
“你之前给王爷的那块黑玉,到底是从谁的身上拿下来的?”
她有些急切的问着这话,甚至忘了避讳旁边的长孙锦,长孙锦听着也只是动了动眉毛,脸色未变。
秦央却笑着眼神带过长孙锦,慢悠悠的在他身旁坐下,“是我在乾州城外混战的时候,在一具尸体身上发现的,只是觉得那枚扳指奇怪,当时也是长孙公子告诉我,似乎是安定侯的扳指,我才差人送回来给王爷的。”
他说着这话桃花含笑盯着长孙锦,“长孙公子,我没有记错吧?”
“锦锦?”侯飞凰越听越迷糊,长孙锦已经回来有些时日了,倘若秦央将这扳指送回来之时他还在乾州,那他可是同侯老爷在一起的?
她想不通,便直接问他,“锦锦,到底是怎么回事?”
长孙锦素来圆滑,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手中的茶杯,好一会儿才将茶杯放下,看着侯飞凰满是质问的瞳仁笑道,“凰妹太紧张了,只是我见那扳指像是世伯的,担心是不是被人偷了,所以才让秦大人送回来确认一下。”
“怎么你先前不告诉我?”仍旧觉得这件事情太过蹊跷,倘若真是如此,长孙锦为何先前提都不提这扳指他早就见过了?
“那秦大人,带着这扳指的尸体呢?”
“从乾州赶回来五天的路途,何况我是绕到了西齐再回来加起来也已经十多天了,我若是将那尸体运回来,早已腐烂了。”秦央抿了抿唇,又笑着看向长孙锦,“长孙公子不是见过那尸体了吗?难道你也不能确认?”
“锦锦?”
长孙锦沉默了一下,侯飞凰叫他第二声时,他才终于开口道,“放心吧,不是世伯。”
侯飞凰松了口气,虽然心中因长孙锦的做法而有些不舒服,但只要侯老爷没事,她也不管那么多了。
“那我爹在哪儿你可知道?”
长孙锦摩挲茶杯的手又紧了几分,见她容色紧张的盯着自己,他缓缓摇头,“抱歉,我不知道。”
说着就似不想再提此事,起身朝凤府内小路而去。
侯飞凰想再问,他却也不回答人已经走远了,倒是秦央含笑坐在她的身边,似知道什么但又不说。
这一切的一切,都似乎在告诉侯飞凰她查出来的东西应当是没错的,只怕侯老爷也早已被朝堂之中的哪一派拉拢,才会做出这么多假象,难道他是想先躲过这一阵?
侯飞凰想的有些头疼,见那秦央一直笑着看着自己,又想起了乾州城外被他剿灭的三万匪寇,此前这些人可都是说那是侯老爷的。
“秦大人,那带黑玉戒指的人既然不是我父亲,那乾州城外被你剿灭的三万人马,应当也同我父亲没关系了吧?”
秦央听着这话笑意更深,“二小姐自己清楚就好,那三万兵马我已经推到西齐二皇子的身上了,放心吧,侯府暂时不会有事。”
那漾着笑意的眸子似乎在提示她什么,推给了二皇子?暂时不会有事?
她正想细问,秦央已经同走进来的大臣去寒暄了,再也不看她。
“二小姐,我们小姐请您过去?”
侯飞凰回头,身后一名粉衣丫头低头站在那里,这是刘幽兰的贴身侍女。
“就来。”
同那侍女走了约莫有一刻钟的路,才终于见她在凤府内院,今日的新房处停了下来。
侯飞凰知道今日刘幽兰要给她下马威,一时也不奇怪,只怕是想自己来看热闹罢了,她也随丫头走进去,看着刘幽兰母女站在大红喜服的侯青莲身前。
侯青莲没有觉得有哪一次能比得上她今日受的屈辱,大婚之夜,她从偏门被抬进去,府中虽然宾客盈门,可只怕是都在嘲讽她一个姨娘还搞的如此隆重。
但她没有办法,到这一步倘若不嫁,只怕是连凤云淮都嫁不了,凤冠下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几乎着忍着怒意咬唇问道,“姐姐,有何事?”
这一声姐姐她叫的屈辱无比,明明刘幽兰曾经是一个事事不如自己的草包,现如今居然她为妻,自己为妾。
“也没有什么,只是凤府的族谱家规,希望你能了解一些。”刘幽兰同自家娘亲孙氏一同坐在新房里,一壁喝着桌上茶,一壁冷冷打量着今日的侯青莲。
“为妾者需每日给正妻早醒,不可霸宠,不可争宠,若于妻先行生下子嗣,便养在嫡母名下。”刘幽兰慢悠悠的念叨着,那红绸下侯青莲的脸就阴沉的吓人。
蒙着盖头看不见她的表情,也能感觉到她周身散发出来的寒意,刘幽兰将一些条例念完以后似觉得还不够,又朗声问道,“青莲妾室,你可记住了?”
这一声青莲妾室叫的侯青莲双目发红,若不是她强忍着,这恨不得扑上去同她拼命。
“记住了。”
“今日这样大好的样子,夫人同刘夫人就出去陪陪客人吧,何须拘泥在青莲这里呢,这些组训家规你们放着就是,妾身会让青莲好好看看的。”
刘幽兰冷哼一声,“本夫人也只是怕青莲妾室记不住而已,既然夫人都这么说了,那自是再好不过,毕竟本夫人作为这凤府正夫人,还得出去同云淮接客人呢,也没有功夫在这里耽误。”
“真是劳烦二位。”
云氏眼中闪过几分不悦,但见刘幽兰如此蛮横,她也仍旧是客气的态度,送着她与孙氏出房,待这二人走了以后她才走到床边,叹了口气握着侯青莲的手。
“青莲啊,这也怨不得别人,要怨就怨你母亲不争气,做出那等事情来吧,如今你在凤府的地位,姨娘只担心那刘家小姐会找你麻烦,你日后可要小心,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来找姨娘。”
云氏这一番慈眉善目的模样,侯青莲没有信多少,只点了头坐在这房中等风云淮回来。
刘幽兰接下来也没有再闹,这婚礼比起刘幽兰那场只显得冷清了一些,其余的也没有什么,久久未找到东宫流云,她有些泄气的坐在一旁吃东西,就见外头有一道身影急匆匆的跑来。
“小姐,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侯飞凰认得这小二,乃是醉仙居的清风,“可是酒楼有什么事?”
“是,今日来吃饭的客人,有不少捂着肚子说腹痛,请大夫来来看,说是饭菜中有毒物,害的那几位客人吐了半天进医馆了,有个厉害的直接上衙门里告了我们,现在宗大人正带人在那封酒楼呢。”
“什么?封酒楼?”
侯飞凰登时惊的站了起来,“快,带我过去看看!”
清风连忙在前头引路,一路小跑的同她上了马车,又快马加鞭朝醉仙居而去。
这可是侯府在元京收入来源最大的酒楼,若是查封了,不论名声和影响都是极大的,尤其是这如今的关键时刻,侯府绝对出不起这样的事。
马车在路上疾驰而过,待她到酒楼的时候,这酒楼的二楼已经被贴了封条,有不少百姓围在周围指指点点的看着,官兵正要在楼下的门口也贴上,掌柜的被官兵压在一旁,见她来了登时激动的大喊,“二小姐救救我啊!”
那宗大人侯飞凰见过几次也熟了,他回头看了一眼侯飞凰,正色道,“二小姐,这间酒楼可是你负责?”
“是,敢问宗大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今夜在这里吃饭的客人有不少进了医院,有一位姓黄的员外家人跑来报官,说是今日在你这里吃了饭就被毒死了。”宗大人慢悠悠的说道,“尸体还在府衙,仵作已经验尸,确实是中毒身亡。”
“可为何中毒身亡就说是我这酒楼里的呢?”
“还有其他不同的客人,今日也有不少闹到了府衙里,二小姐若是不信,只管去问问掌柜的,看你这醉仙居这几日出了多少桩这样的事情。”
宗大人一脸严肃的看着她,“二小姐,下官只是秉公办事,还希望你不要阻拦,倘若查出来这下毒之人跟你们有关,本官也是要一个个带走的。”
“自然,可我这酒楼若是突然被查封,日后哪还有人敢来这里吃饭,恳求宗大人能否给我三天,我会查处下毒之人上交给宗大人,倘若我查不出,就请宗大人查封了这铺子,将我们都带走!”
她这话说的豪气云天,令宗大人也不自觉的多看了她两眼,一个女子竟有这样的气节。
“宗大人?”侯飞凰的心中有些紧张,这全是侯老爷嘱咐了她千万不能出事的铺子,“你现在将我们拿回去也问不出什么,不如给我自证清白的机会吧。”
“好吧。”宗大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但回头看了一眼那已经被贴了封条的酒楼,他有些心有余悸。
“本官可以给你三天,但这三天之内你不可开门营业,待找出那下毒之人,本官审过自会给出定论。”
“谢宗大人!”
宗大人回头看了众人一眼,在侯飞凰的保证之下还是坐着轿子离开了。
宗大人一走,侯飞凰也松了口气,那掌柜也有些激动的扑了上来,“二小姐,这毒真的不是我们下的,就是借我们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在饭菜里下毒,害各位老爷啊!”
“你先将详细的情况同我说说。”侯飞凰淡淡挥开袁掌柜那只有些激动的手,一壁撕开前头的封条往里头进去,“到底是怎么回事?”
围观的百姓见这里官府的人走了,酒楼重新开门,纷纷四散而去。
“不止今日,这事情从前两天开始就常有了,我们后厨都十分注重这些食材的选料同清洗,是断不可能有不干净的东西在上头的。”袁掌柜摁着惊魂未定的胸口,一壁道,“二小姐,这事情真是太奇怪了。”
“从前两天开始,这酒楼里每天都会有三四个因为吃了我们的饭而口吐白沫,到底不醒的人,起先我也以为是哪里来的江湖骗子,想骗一些银两罢了,可一次也就罢了,次数越来越多我才觉得有哪里不对。但那之后,我每天都会亲自去厨房巡查,那菜也是洗了十多遍才敢拿去厨子做再端上去给客人吃的,这中间的环节,若说可能会导致客人中毒,甚至还像这次一般害了人的性命,那必定是有人故意在菜里下毒了。”
“那就是自己人所为了?”侯飞凰听完袁掌柜的分析,心中也渐渐有了定论。“袁掌柜,你这两日可有新招厨子或是帮厨?”
“招了,我们酒楼的生意一向很好,我前两天才新招了两个帮厨有一个小二。”袁掌柜如梦初醒,浓眉下有些涣散的瞳仁讶异的看着她,“二小姐的意思是,我们自己人所为?”
“那新来的三个人来多久了?可都是他们来了以后才发生的这种事情?”
“是,之前从未出现过,但我见他们老实家境不好,也没有怀疑到他们身上去,何况我们酒楼待他们不薄,他当真会做出这种事吗?”
“明日将酒楼里的人都叫过来吧,今天就先把这酒楼打扫干净,切记今日的事情谁也不可透露。”
这酒楼里若是因为吃东西出了命案,那她这酒楼就别开了,侯老爷经营了这么多年才打造好的醉仙居,她也不想毁在自己手里。
袁掌柜匆匆应了下来,又一壁交代别的伙计小心一些了,这酒楼里传出了吃死了人的消息,后厨们也一个个心有余悸,这晚上本该是人多的时候,见方才醉仙居里出了这么一桩事,倒惹的没人敢进来了。
天色已晚,侯飞凰也没有再回凤府,在醉仙居收拾好就直接侯府,东宫流云也忙,只差人来告诉她有空会过来,其余时间便也不见她的踪影。
接下来的侯府,整日就在云氏的指点江山中度过,侯飞凰记得从前云氏也不是敢同赵氏争的,也不知是不是如今赵氏下了大牢,她的自信也回来了,每日陪着老夫人,比叶氏同老夫人还亲热,将老夫人哄得眉开眼笑。
这一日一大早,侯飞凰正打算赶早去醉仙居看看那新招的三个伙计,刚出凰园的门,就见前头跑来云氏房里的丫头,那丫头扎着两个云髻带着几分宫里的肃穆,只道。
“二小姐,老夫人同夫人请您过去。”
侯飞凰见这小丫头一脸严肃的样子,虽是赶着去酒楼,但还是答应同她先过去看看。
那丫头在前头带路,不多时就领着侯飞凰进了叶氏的西苑,因着老夫人的福苑被烧了这两日管家正在请人修整,她就暂住在叶氏的园子里,由叶氏每日侍奉着。
老夫人对叶氏显然很满意,侯飞凰进来的时候,她正同叶氏还有云氏在西苑的后花园里赏花,几人坐在湖边的凉亭里,一起回头看着缓步走来的侯飞凰。
侯飞凰愣了一下,还是在几人炙切的目光之中走了过去,老夫人看她相当满意,“二丫头,来坐到主母这里来!”
赵氏出了那档子事以后,赵子麒也不怎么来侯府了,侯青莲如今又嫁到凤府去了,连侯明溪在府里都不敢闹事了。
侯飞凰走到老夫人身边坐下,云氏一双泛着柔意的双眼就看重她笑道,“二姐不愧是我们侯府的嫡女,当真是当得起这嫡女的称号。”
侯飞凰从她话语之中并未听出几分夸人的意味,也并没有回应她,只看着老夫人笑道。“祖母,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找我吗?昨天醉仙居出了点事,我还赶着过去处理呢。”
“当真是像老爷,做事也这样风风火火。”云氏捏着手帕笑了,“二小姐啊,老夫人今日让你过来就是像同你说家中铺子的事情。”
老夫人面上仍旧挂着温和的笑意,示意云氏接着说。
“你也知道,文煜是我们侯府唯一的男丁,也是我们侯府三代单传,老爷虽说如今对他有些失望,但到底他还是我们侯府子嗣,老夫人希望你不要因为老爷说铺子不给他,就当真自己一个人将这所有铺子揽下来。毕竟这侯府的家业庞大,普及整个东临,你以一人之力,就算你要管怎么管的过来呢,文煜到底是个男子,待过几年老爷对他态度好一些,妾身也好去太后那说说情,让文煜承袭了爵位,不至于让这安定侯的爵位被收回。”
云氏拉着侯飞凰的手神态温婉,可那一副笑意不打眼底的模样却莫名令侯飞凰心中有些发凉。
“二小姐,你应当是聪明人明白姨娘说的意思吧?这侯府的家业你就不要一个人霸占着了,也教教文煜吧,老爷只是一时生气,他不会想将这诺大的侯府交给你一个女儿家的,过不了几年你也要嫁人,倘若你真的承接了这侯府,那这侯府岂不是要跟着你的相公易姓?”
侯飞凰看着云氏那笑眯眯的模样,眼神却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合着她这么多天以来为铺子里的事情忙里忙外,在云氏同老夫人的眼里,自己只是为了独霸侯府的家业?
“姨娘到底什么意思不妨直说。”到底是掩下了心中的不悦,侯飞凰拿着茶杯的手有些抖。
“也没有什么,不过是文煜如今也快十四岁了,先生也说他学问学的好,时常令他回府里来住,你身为他的嫡姐,姨娘也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不如这段时间就带文煜去铺子里学学?”
侯飞凰回头,就见云氏一双眼睛仍旧柔情似水,似任何事情也掀不起什么波澜,但言语之中就是带着几分不容人拒绝的威压。
“二丫头,若是你如今太忙,可以先不让文煜去添乱,待你方便的时候再说也不急。”老夫人在一旁补充道,似察觉侯飞凰的脸色不太好,她神色和蔼,“祖母希望你能知道,文煜他毕竟是要为我们侯府传宗接代的,你一个女子不必背负这么多。”
“我知道了,祖母。”
见她终于开口,老夫人算是舒了口气,只是看她脸色一直不好,也不免有些担忧,“二丫头你这是怎么了?”
“无妨,只是醉仙居里昨日出了几桩命案,可能是被仇家投毒,衙门昨日已经过来查封了,若是祖母想让文煜过来学,今日就让他同我一起去铺子里吧。”
侯飞凰面无表情的说话,虽说这面前只有叶氏同云氏二位姨娘,但她猜也知道定是柳氏费了功夫,才令云氏和老夫人都想到这一茬来给她施压的。
好你个柳氏,留你蹦达几日,莫非你真以为自己的儿子干的了什么大事不成!
侯飞凰冷笑一声,见面前云氏已经令人去请侯文煜忙站了起来,“姨娘就不必操心了,我也觉得这几日太累了,既然是祖母同姨娘都有这个意思,我这就去找文煜弟弟,让他同我一起去铺子里,好好教教他。”
“二丫头真是识大体,震天有你这样的女儿真是前世积攒的福分。”老夫人赞不绝口的看着她,那有些苍老的眸曈之中是掩盖不住的赞赏,还带着几分歉意。
“二姐。”
侯飞凰正要起身去柳园,就忽而见这西苑外头侯文煜已经打扮妥当,一身蓝衣温润风雅的走来,他姿容本也不差,仔细打扮一般也是一名翩翩少年。
“看样子文煜早就准备好了,不管我同不同意,今日都是要跟我去铺子里了?”
侯飞凰说着这话眼神带过面前的二位姨娘同老夫人,老夫人略显得有些心虚,那云氏却面不改色的站了起来,“二小姐何必这样说呢,文煜他迟早都是要进铺子去学习的,老爷的心思难道你不清楚吗?”
侯老爷的确非常重视侯文煜的这个儿子,但自从碧烟的事情发生以后对他疏离了不少,他在书院也少去看他,亲近的人倒一直是侯飞凰,侯老爷已经不止一次当着侯飞凰的面表态过要将这侯府的家业都给侯飞凰,也只是说让她提点着侯文煜,从未说过侯文煜可能继承家业的事。
“文煜,既然你准备好了,那我们走吧。”
云氏一番话令侯飞凰的心中有些郁结,她的意思很明显是说侯老爷本就没有将这侯府的家业交给她的打算,迟早都是侯文煜的,只因她是女子。
她也没有想过要独霸这侯府的家业,只是如今侯府里侯文煜实在不成气候,侯老爷又撑不了一辈子,每每思及此她心中就有些烦躁,见云氏含笑看着自己,她也只福身道。
“那飞凰就同文煜去铺子里了。”
老夫人含笑点头,似对侯飞凰的温顺十分满意,她本就喜欢这侯府唯一的子嗣,即使是出了碧烟的事情也还是抱了希望,只盼他日后能成器一些的。
今日醉仙居里比起往日客人几乎少了一大半,多请的几个小二也显得没有下手的余地,站在一旁等着看哪里要帮忙。
“二小姐。”袁掌柜一见侯飞凰来,即使满面愁容也登时松了一些笑着迎过来。
“袁掌柜,这是我家三弟文煜,从今日起,还希望你好好提点他了。”她只这么轻轻带过一句,就直接走向后头问道,“新招的那些帮厨在哪儿?”
袁掌柜连忙快走两步上前也没来得及同侯文煜打招呼,就进了后屋将新请的两名帮厨和小二给找了出来。
“二小姐您看,这是王二,上个月十八进我们酒楼,这个是张三,那个是伍六,这两个都是上个月二十号来的,我也是见他们可怜,才会同意他们在这里做工,平日里手脚也利索,师傅都夸呢。”
袁掌柜说着一壁将几人带着往前院走,那酒楼里正有客人在用膳,怕打扰别人袁掌柜便带了几人上了二楼雅间。
“就这三个?”
“是啊,就这三个。”袁掌柜苦着一张脸道,“你们仨还不快说说自己的事情,这是我们酒楼做主的二小姐,还有这位三少爷。”
那三人连忙上前行礼,但回话的时候或是见侯飞凰是女子,个个都看着她身边的侯文煜。
那年纪大些的王二首先说道,“小的是本是住在城西的屠夫,自家养猪自己卖,平日里多是做些剁肉的活,可三个月前,村子里发了一场瘟疫,家里的猪都病死了,这没法子,小人的贱妻快要临盆,只好进城来找些零工做,攒些钱给小人的贱妻买些补品。”
王二是个看起来约莫三十来岁的汉子,生的五大三粗,眉心处还有一道细长的疤痕,但眉眼之中一腔正气,说话也不躲闪,不像是在撒谎。
侯飞凰摆摆手,“那你呢?”
侯飞凰看着的男子是张三,他生的精瘦年纪也小,也不比侯文煜大多少眼睛里却尽是精明,他见这里的人都看着自己,忙笑道,“小人是也是城西的渔村里来的,不过小人是父母早死,一直靠村子里的乡亲们养活着,这如今长大了,也想出来赚些银子回报他们。”
这人生了一双三角眼,头发干枯没有光泽,一看就是长久没有吃过好东西,但他看着侯飞凰的眼神却充满了殷切,似非常希望她相信自己。
“三少爷,二小姐,小人名叫伍六,本是那万源赌坊的门童,这因为最近宗大人查的紧,将赌坊给查封了,小人没地儿去,才找到酒楼想先打着零工,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活儿做。”
这男子也是一副五大三粗的模样,看面相就是是做苦力活的,且虽然年纪轻轻,但看起来却并不比那屠夫小多少。
“二姐,可看出什么了?”侯文煜一身蓝袍立在侯飞凰的身侧,窗外有风拂过直吹的侯飞凰手中的帕子落在了一旁,刚好飘动着落到了那屠夫王二的脚下。
那王二耿直,弯腰便帮她捡了起来送过来,“小姐你可要相信小人,小人家中还有待产的妻子,怎么可能会在这菜中下毒呢,再说了若是真的下毒,你只审我们三人也太不公平,就算我们仨是后来的,下毒的也极有可能是他们啊。”
王二神情有些激动,那手帕也重重的落在了桌上,侯飞凰扫了一眼他的手,见双手大拇指与食指的夹缝处都有不薄的老茧以后她点头,摆手令王二退下。
那一直盯着面前几人打量的张三却在此时眨巴着一双精明的眼睛凑了过来,“二小姐,你若真要怀疑,小人看你当怀疑后厨的那些人才是,他们下毒的机会可比我们大多了。”
“我在问你们,不需要你教我做事。”侯飞凰冷着脸看了他一眼,便见那张三有些委屈的后退了两步,又看着一旁的侯文煜。
“我这是提醒小姐呢,小姐不在意,想必三少爷聪明也定会听进心里去的。”
这话令侯飞凰的眉头又蹙紧了几分,这个张三也不会做人,竟然当着她的面说自己不如侯文煜精明吗?
“二姐,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这酒楼里这么多人,你单审他们三人也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侯文煜也蠢,自从出了碧烟的事情以后就一直在被人挤兑,听的这张三夸了自己一句就有些飘飘然了。
“既然文煜你这样有主意,这件事情不如我就交给你如何?”侯飞凰含笑看了一眼身旁的侯文煜。
侯文煜有些紧张,听得她这话以为她生气了,但看了她半天也只见她笑着望着自己,他当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二姐,你可是认真的?”
“自然,难不成我闲得慌逗你玩吗?”侯飞凰径自站起身上下打量了那三人一眼,就见贼眉鼠眼的张三眼珠提溜转了一圈,“宗大人给我们的时限是三日,倘若你有把握我就将此事交给你,三日之后你将下毒之人交到府衙去便是。”
“二姐,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你只需告诉我,你有没有信心能将下毒之人找出来?”侯飞凰眼神泠泠的盯着他,见侯文煜犹豫了,她又笑道。“我们侯府家业大的很,这样同行或是仇家下毒陷害的事情定也不止这一幢,倘若你学不会自证清白,那这么家业你也承不住。”
侯文煜猛的抬头,这话显然激起了他的好胜心。
“三少爷,你查便查吧,小人定会尽力配合您的!”那张三或是看侯文煜比侯飞凰好糊弄,脸上登时挂上了谄媚的笑容,“这醉仙居里的伙计晚上都住在同一个地方,这几日晚上也派了人守夜,不会让人偷跑出去的。”
“文煜,怎么样?”
侯飞凰也直勾勾看着侯文煜,想看看他究竟有没有这个能力。
侯文煜犹豫了一下,半晌才道,“二姐,这件事情就交给文煜吧。”
“哦?你便是答应了?”没有想到侯文煜答应的这么快,侯飞凰的心中难掩失落,侯飞凰到底还是年轻了一些,禁不住恭维,禁不住刺激。
“但这几日若有什么懵懂之处,还望二姐同袁掌柜能指点一二。”侯文煜抬眸笑道,那明亮的黑眸比起侯飞凰多了几分友好的笑意。
侯飞凰直起身,同他全然不同的是眼中是泛泛威严。
“既然如此,那这醉仙居里的事情我就交给你了,三日之内务必将那下毒之人找出来,否则倒霉的可不止醉仙居。”
侯飞凰慢悠悠的说完这话便不再打算在醉仙居停留,“我有时间会再过来看看,袁掌柜,我家三弟就拜托你了。”
那袁掌柜忙不迭的点头走到侯文煜的身边赔着笑脸,又将侯飞凰从雅间送了出去。
“三少爷。”张三在侯文煜的身后谄媚的笑着,见侯飞凰走了,整个人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冲到他身边替他疏肩按摩,“三少爷真乃人中龙凤,年纪轻轻就替侯老爷管理这么大的铺子。”
张三的话侯飞凰只听了半句,她多留意了一下侯文煜的表情,侯文煜心思不弱,不像是个会吃亏的,否则前世也不会娶到琉璃郡主了。
只是这件事情略略复杂,那三个人在一起她都看不出谁有什么端倪,莫说是醉仙居那么多的伙计了,给他一个教训也好。
侯飞凰叹了口气,马车便已经在城西的翡翠阁外停了下来,那钱掌柜是认识侯府的马车的,他本站在外头看天色,见侯飞凰从马车上下来就连忙迎了过来。
“哎哟二小姐,今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这话说的及其客气,那有些肥腻的脸上也露出并不是很真心的笑容。
侯飞凰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翡翠阁,果然同上次一般,客人并不少将酒桌坐满了一大半,小二来来回回的额穿梭在客人之中上菜,这厅堂之中传来一阵阵说话的喧嚣之声。
“二小姐,雅间请。”
钱掌柜在前头带着路,似明白侯飞凰来此的用意一般,面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
“钱掌柜,明人不说暗话,我今日就直接同你说了,我查了一下我们翡翠阁最近五年的账本,发现我们每年都有一壁银子存入了这间叫万通票号的钱庄,但这家钱庄不属于我们侯府的产业,且这五年都只存不支取,全部存在这间钱庄的银两已经多达五百多万两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进屋一坐下,也不待那钱掌柜来问自己,她径自说道。
“我查了我们这几年的账,同如今这客栈的来吃饭的客人相比根本不可能,你可是做了假账?”
“哎哟二小姐,这您可就冤枉我了。”钱掌柜一听这话脸色登时就变了,躬身上前给侯飞凰倒了一杯茶,脸色难看道,“二小姐,这账本上这样明显的纰漏,倘若我真的做了假账,我怎么敢就这样给你看呢。”
“只怕钱掌柜你是贼喊捉贼,否则你倒是给我解释一下,这一大笔的支出到底是流到哪里去了?”
“二小姐,老爷就当真一句也没有跟您提过吗?”那钱掌柜似是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这种事悔青,老爷多多少少应该会同二小姐说一些吧?”
“钱掌柜,我真是越来越听不懂你的话了,到底这账本上的纰漏是什么原因,你直接给我交代来便是,扯到我爹头上做什么。”神色不耐的扫了他一眼,这钱掌柜也真是老滑头。
见侯飞凰有发怒的征兆,那钱掌柜才收敛了一些,贴着她旁边奉承的笑道,“二小姐,你看的确实不是这翡翠阁的真账本。”
他似看瞒不住了,才终于开口道,“城西的几间铺子,除了我们这翡翠阁,还有银鉴钱庄,骊山镖局,宝月楼,我们的账本都有两套。”
“什么?”侯飞凰登时有些大惊之色,那几间铺子的账本她也查过了,都没有什么大的纰漏。
“乾州这间万通票号是侯老爷指定让我们汇过去的,至于做什么,这恐怕二小姐得亲自去问侯老爷了,收据尽在侯老爷那里,我们是动不了那笔钱的。”钱掌柜慢悠悠的说道,“不过如今说起来,侯老爷汇集的十几间铺子加起来的钱款,这么多年了,只要早已远超百万两呢,二小姐猜侯爷将那么多钱存到钱庄是为了什么呢?”
钱掌柜狡猾的眼睛看着她笑了笑,见她陷入沉思直接拂袖站了起来,“二小姐放心吧,第二本账册我不日会派人送到府上来,这段时间二小姐若有旁的疑问不如亲自给老爷去信一封,问问他究竟是什么打算吧。”
钱掌柜说着这话直接拢了拢自己华贵的衣袍,也不理会侯飞凰还在这里,边拱手道,“今日酒楼里忙,我先去顾着了,二小姐有事只管叫我。”
但他根本不等侯飞凰回应就已经出了房门,侯飞凰心中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钱掌柜一点也不怕自己查到了他的假账,反而抖出其他几间铺子每年也有一大笔钱款流向乾州的万通票号,他难道也知道侯爷在乾州做的事?
侯飞凰的手一抖,连忙将账本收了起来,如今侯老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是连信也没有回一封,而今她若不亲自去一趟乾州看看怎么回事,只怕只难消这心头的疑虑。
“啊!”一大早的,赵氏的南苑就传来一阵喧嚣之声,侯飞凰昨夜查账本就睡得晚,听得府里有丫头来请自己过去,容色已经十分不耐,但听说是赵氏的南苑出事了,她心中也有了个大概,忙拢了外袍过去让无雪去报官。
待她到南苑的时候,这里已经围了十几个丫头正对着赵氏院子里的波斯菊指指点点,那几株大波斯菊下的沃土明显有反动的痕迹,新泥混着旧泥。
波斯菊倒是开的很艳颜色鲜明,只是有些可怖的是在那几株大波斯菊下头,有一只惨白的人手露了半截出来。
那纤细的森白手指上还带着一枚红宝石的戒指,即使在这样的白天,这露半截出了地面也显得有些阴森。
“二小姐,我今日一来打扫庭院就看见……”那率先发现的丫头胆子小一些,已经吓得哭了起来,“我本来想给这些花松松土,可谁晓得一翻动就看见了这个!”
“怎么回事?”
侯飞凰正厅着那丫头说什么,就听得身后传来一道带着笑意又端庄的声音,她不回头也知道是云氏来了,便也没有回头去看她,直到她走到自己身前才福身行礼。
“二小姐,这都围在这里做什么?大白天的不干活。”云氏含笑的眉眼带着几分质问扫过面前的侍女,直将那侍女吓得眉眼低顺垂着头站到一边去了。
但她刚问完这话,也看到了那泥土中漏出半截的手,直将自己吓得退后了两步,抚着胸口半天才回过神。
“二,二小姐……”
“我已经报官了,官府的人马上就来。”侯飞凰淡淡扫了一眼云氏,原来她还是有怕的东西的。
“这,姐姐的院子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呢,她如今可还在刑部大牢呢。”
“这自有官府的人来查。”侯飞凰对云氏没有好感,说话也不由一板一眼。
不多时,无雪便领着官府的人进了这南苑,宗大人近日在审案,只派了府衙内的谢捕头前来,带了两名侍从,一见到那半只手就吩咐衙役们将这几株大波斯菊起底,新泥混合着旧泥都被掀开,将里头的那具尸体挖了出来。
“这,这可是赵夫人?”
云氏也是见过李氏的,此刻见挖出来的人是李氏登时有些大惊之色,“赵夫人不是在大牢里吗,怎么会被埋在姐姐院子里?”
“水镇李氏,她早已被赵将军休妻了,至于为什么会在姨娘的园子里,只怕是要去问姨娘了。”侯飞凰容色淡淡的扫过那具尸体,这才几日的功夫,还能看见她胸口被无雪查的那把匕首的痕迹,下半身都是污血。
“这样污眼的东西,姨娘怎么看的下去。”侯飞凰扫了一眼云氏,就见云氏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前头,似一点也不害怕一般。
“不,姨娘只是没想到,难道这是姐姐干的?”似觉得自己话太多,她说完又道,“罢了,这是官府的事情,我们只管配合就好了。”
说着便又上前去同谢捕头说话,全然一副侯府当家主母的气派。
“小姐。”无雪凑在侯飞凰的身后说了什么,便见侯飞凰面上笑意更大,回头道了一声,“谢捕头,这毕竟曾是赵将军的结发妻,还是去通知赵将军一声比较好。”
谢捕头应声,连忙派衙役去了将军府。
李氏陈尸在南苑这一事,不过两日的时间就已闹得满城风雨,只因李氏是曾经的将军夫人,宗大人对此件命案也格外的重视,不止亲自同仵作验尸,还将此事上报到大理寺作为要案处理。
但因此事证据比较明显,大理寺那很快有了处理结果。
仵作验尸之后得出的结论是李氏死了两天,腹部中刀为致命伤,生前身上就有伤痕,就应当是在大牢里受的,且身上还有一些青紫痕迹,遂可以断定生前曾与男人幽会,更令宗大人将此案断下来的是李氏的手上紧紧拽着一枚珍珠耳环。
赵氏恰好是侯府内最喜欢佩戴珍珠之物的女子,于是宗大人派人将赵氏的屋子搜了一通,果真还就在她屋子里找到了另一半,而后又陆续在赵氏的房间里发现了李氏自己的勒索信,声称要几万两银票供她离开元京,否则将她做的丑事捅出来。
如此证据确凿,物证俱全,于是这案子发现尸体也不过两天天的时间,京兆府衙便开堂审理,赵氏因故意杀人而获绞刑。
侯青莲与侯明溪那一日亲自去府衙内听了审判,得知自家娘亲要被缢死哭的死去活来,侯明溪更是当场晕倒在大堂之上,被衙役送回府来。
宗大人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这件事情定下来后,即便赵子麒同宇文无忧怎样软硬兼施的求情,他硬是不松口,仍旧是定了赵氏三天之后执行绞刑。
离宗大人定下的交出那下毒之人如今也只剩下半天,一大早的侯飞凰从凰园里出来,就看见后花园内,云氏同侯明溪坐在一起说着什么,似在安抚她动作亲密。
她只瞟了一眼便直接走过去,往醉仙居而去,那二人显然也没有看到她。
“二姐。”
醉仙居内,侯飞凰本以为自己来的够早了,却不想侯文煜已经到了,仍旧是一身风雅的蓝衣,发髻扎起十分清爽,看着侯飞凰朗声道,“二姐来的正好,文煜都糊涂了,只怕还是要二姐来帮帮我。”
侯文煜在二楼雅间,似也早知道她会来将人都遣散了,这房里只有他们二人及两个下人。
“说吧,可查出什么端倪了?”
“这几日弟弟将这酒楼的伙计上下都清查了一遍,有发现三名可疑之人。”
“你说说。”侯飞凰容色淡淡,此事她先前心中就有了猜测,就看侯文煜是不是会同她想到一起去了。
“帮厨张三,他此前说自己在渔村长大,可我这几日在厨房看他帮厨,他根本不会杀鱼,小二伍六,之前确实是赌坊的门童,我已经去问过了,只是赌坊说倒闭已经快大半年了,他却是在最近才进的酒楼,另外就是后厨有一位莫大厨,出事的那一日所有的菜都是他做的,且还有查到他去药店了买了几钱砒霜,只因砒霜是毒物,所以药铺老板有做记录。”
“那王二呢?他是无辜的?”
“王二说他住在城西的村子里,我已经派人去查过了,家中确有一个快要临盆的妻子,且家徒四壁,急需用钱,应当不像是骗子。反倒是张三,是有找到他说的渔村,可村民们都不愿意说起他,一大半都是说不认识。”
“所以你认为谁是下毒之人?”
侯文煜犹豫了一下,看着她眼睛有些不确定道,“就目前来看,弟弟觉得张三嫌疑最大,毕竟他说的话三句两句假。”
“证据呢?”
“证据……”侯文煜听了这话眼神也有些闪躲,似不好意思提起一般,但还是抱歉道,“对不起辜负了二姐的期望,文煜还没有找到证据。”
“所以我等了你三天,你就只查到了这些?”
“我……”侯文煜低着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到底还是年纪太小成不了气候,侯飞凰起身看了一眼楼下,王二同伍六正端着东西送到客人桌上。
“钱掌柜,将那日新招的三个人一起叫上来吧。”
钱掌柜忙点头,挪着肥胖的身躯下楼飞快的将几人叫了上来。
一进门,那张三阿谀奉承的狗腿子模样尽显,立刻就贴着到了侯文煜的身边,谄媚的笑道,“哎哟三少爷,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还有不清楚的地方,小人定当全力配合。”
他看也不看侯飞凰,这等态度也令侯文煜的心中有些不安,忙推开他笑道。“这事还是得由我二姐做主。”
“哎哟,真看不出来二小姐这这等厉害,那二小姐说吧,可查到是我们何人所为了。”那张三一摊手,显然是觉得侯飞凰查不出来的样子。
侯飞凰也不急,坐在桌旁的身影纤弱倔强,直喝完了手中那一杯茶,她才淡淡开口道,“张三王二,此事是你们二人合谋而为,我没有说错吧?”
那张三是个耍滑头的,一听这话登时就喊了起来,“二小姐胡说什么呢?莫不是昨日没有睡醒?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难道三少爷这几天还没有洗清我的嫌疑吗?”
“张三,你可记得黄员外啊?”
黄员外正是这场被下毒事件中,唯一一个被毒死的人,其余的都已经被救了回来。
那张三听得黄员外,脸色一变,又回头道。“自然听过,黄员外那么有名,这城中几个没听过。”
“来酒楼里吃饭被毒死的正是这黄员外,我这几日去黄员外家里走了一趟,却听黄夫人说,前两日有一个泼皮找上门去,自称是黄员外私生子,还带了盖了印章的黄员外亲手写的书信。”
她慢悠悠的说完这话,那张三的脸色登时就拉了下来。
“黄夫人告诉我,这泼皮自从黄员外死了已经去了四五趟了,非说自己是黄员外的私生子,要继承黄府的遗产。”
“二姐。”侯文煜这才察觉到侯飞凰说的人是张三,一双黑眸也认真了一些,“可是张三?”
“张三,你说呢?”
那张三眼神躲闪,到这时了仍旧不想承认,“而小姐胡说什么,小人怎么听不懂,小人只是认识黄员外,并没有去他家里啊,再说了就算是去了,这也不能当做杀人的证据啊!”
“这确实不能当做证据,但我去你曾经做事的码头看了一眼,有个伙计说你常常会自己调制一些奇怪的药,曾经还骗过老板的钱,被打的差点去了半条命。我又去旁边的药铺问了几句,他们有明细的出货或进货的单据,酒楼里出事的那一天,你在药铺里买了川乌和半夏,这两味都是可以入菜的药材,但同食会有剧毒,轻则口吐白沫,重则像黄员外一样身亡。”
“二姐,你的意思是,这毒是张三下的?”侯文煜在一旁惊讶的说道,似也没有想到侯飞凰会思虑的这么周全。
“三少爷,这话可不能乱说,小人没有杀人啊!”张三登时急的喊了起来,“小人怎么有那样的胆子去杀人呢,小人承认,小人那日跟黄员外吵了一架,他在外头碰到小人,说小人脏又穷,小人不甘心,最多也是往他饭菜里吐了口水而已,万不敢去做这杀人之事啊!”
“那你在药铺买的那两位药材又作何解释!”侯文煜重重的问道,见那张三脸色难看犹豫的模样,登时上前两步扯着他的衣领将他拽了起来。
侯文煜是有在习武的,所以力气不小,这一下就直接将张三给举到了半空。
“小,小人是听说那两服药加在一起壮阳才会去买的啊,二小姐饶命,三少爷饶命啊!”张三被这么一吓连连跪在地上求饶,也因为这话羞得抬不起头。
壮阳?侯文煜一听也有些尴尬,但仍旧上前两步呵斥道,“你在胡说什么!毒到底是不是你下的还不老实交代!”
“不是,真的不是!”张三跪在地上的身子抖了抖,或是看着三少爷实在草包,连忙又将一双求助的眸子看向了一旁的侯飞凰,“二小姐,你倒是替小人说说话啊,那毒不是小人下的!”
“我为何要替你说话?你说毒不是你下的你可有证据?”侯飞凰容色淡淡,还是希望能提点一下侯文煜。
“小人,小人真的没有,那一日虽然小人在厨房,可小人忙的脚不沾地,莫说是下毒,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哪里会想到别的事情呢。”张三的话明显有些底气不足,似感觉自己也有些理亏一般。
“废话少说,我看着下毒的人就是你,你就不要狡辩了吧!”侯文煜声音大了几分,上前就要去拿张三,那张三吓得挣扎了两下,却又抵不过侯文煜,没两下的功夫就被侯文煜擒住。
那本侯在一旁看热闹的钱掌柜登时冲上来拍马屁,“三少爷真是勇猛难当,二小姐真是厉害,钱某佩服!”
“真的不是小人啊,饶命啊,小人冤枉啊!”张三急的眼泪都快掉了下来,见这三少爷一副认定自己不肯放手的模样,下盘一紧,便感觉裤子湿了一片。
周遭的几人不由捂着嘴笑了起来,尤其那伍六最为夸张,“张三,你小子平日里不是挺牛的吗,怎么这就吓得尿裤子了。”
这调侃的话也只是令那张三更加惊吓而已,抱着侯文煜的手有些夸张,但还是吼道,“三少爷你写相信小人,小人真的我没有做这种事啊!”
“还敢狡辩,我这就送你去官府!”
侯文煜抓着张三不肯放手,见他真的一副要送这张三去官府的样子,侯飞凰叹了口气,“文煜,我话已说道如此,这几人之中,你觉得谁最有可能?”
侯文煜眼睛也不眨的盯着旁边的张三,“证据确凿,应当是他无疑了。”
“是啊是啊,三少爷英明。”钱掌柜也在一旁奉承道,或是看侯文煜这样的性子,好糊弄又容易相信别人,比起侯飞凰这样的老板他要喜欢的多。
“文煜啊,你还是太嫩了。”侯飞凰叹了口气,清泉便从门外破门而入,直接将那高头大马的王二拿下。
“二小姐,这,怎么回事?”王二一愣,也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但双手已经被清泉擒住,在往他什么伤捆绳子了。
“张三虽然买了那两味有毒的中药,但确不是他下的毒。”侯飞凰起身扫了一眼那吓得尿裤子的人,“张三,若我没有猜错,告诉你那两位药可以壮阳的人,应当是王二吧。”
张三一听猛的点头,“好啊,王二,竟然是你利用我买药去下毒吗?”
“想必王二见你买了药之后,就自己跑到别家药铺买了同样的药,在那天晚上在饭菜里下了毒,令黄员外丢了性命。”
“这怎么可能呢二姐,王二家中的妻子真的要临盆了,他正是缺钱用的时候,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呢。”侯文煜在身后嘀咕着,这声音令侯飞凰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有什么不可能,我已经查过王二了,一个月钱,在城西的一座小山城外,有一名女子被人奸淫曝尸荒野,发现时还有三个多月的身孕,但因为那名女子当时是死在河里,宗大人以不甚溺毙为由头结案了。”
侯飞凰说着这话,便打量到王二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王二,若是我没有猜错,那名溺毙的你才是你的妻子吧,你家中那个,应当是你家中的亲眷吧。”
“你,你怎么会知道?”
王二惊得连忙退后两步,似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他又连忙改口,“你胡说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已经去过你家里了,那名女子虽然也代表你出来迎客,但我看她言行举止丝毫不像那家的女主人,甚至不知道家中的碗筷橱柜在哪里,连你衣服和鞋子的尺码都不清楚,倘若她真是你的娘子,那未免也太糊涂了。”
“什么!”王二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但仍旧是不敢相信。“你凭什么这么说,就算是这样,也不足以证明我是杀人凶手!”
“王二,你本名叫王顺义吧。”侯飞凰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纸,“我已经去过你说的村庄了,也去了你家中,见了你家里年迈的老父亲,还有那名身怀六甲的女人。”
“你!”
“最重要的一点铁证,你应当是怕直接将那两位中药放在菜里他不吃,所以你刻意研磨成粉洒在里头了吧,你看你的指甲。”
王二低头一看,见自己指甲内有一些发黑的痕迹连忙抽回了手。
“正是因为这两位中药混在一起有毒,但你是直接用手研磨,才会在你的指甲里留下了这样的证据吧。”侯飞凰看着脸色大变的王二,语气登时严肃了起来,“王顺义,你还不快认罪!难道你九泉之下的娘子希望你做出这样的事情去害人性命吗!”
“二小姐,会不会哪里弄错了?王二来我们酒楼这段时间一直老实,踏实肯干,从未有过什么别的心思啊。”钱掌柜看着热闹,似觉得有些不太相信,忙在一旁问道。
“掌柜的若这么有自信,那你就将这下毒之人抓出来好了。”侯飞凰不悦的扫了他一眼,又继续看着王二道,“我已经去员外府问过了,你娘子死的那几天,黄员外恰巧从外地回来路过你家里的小村庄,我猜你妻子的死应当同他是有关系的吧。”
王二一听这话,本还有些坚持的脸登时就夸了下来,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这,这怎么回事啊?”钱掌柜还在一旁不明所以的喊着,不明白这事情为什么转的这样快。
“二小姐说的对!小人的妻子,都已经怀胎三个月了,就是被他害死的!”王二气的咬牙,“我家里并没有发生什么猪瘟,只是前段时间我进城来买猪仔,家中的娘子见天气不好担心我淋雨,就拿了雨伞在村门口等着。谁晓得让路过的黄员外看见了,他见我娘子有几分姿色,说什么也要拉着我家娘子上他的马车,带到元京来做他的姨娘,我家娘子不从,告知他有了身孕,他却死活不肯听,就在水池边上奸淫了她。”
王二说道这里已经泪流满面,“待我回到家中的时候,就只看见那水池边上我家娘子留下的遗书,还有她的一双绣花鞋,你说,这样的男人,他到底该不该死!”
“就算是如此,你大可以来报官,让官府的人来处理,自有王府会处置他,何须你自己陪上你的命呢。”侯文煜在一旁弱弱的说道,他这几日刚好学完了东临国的律例。
“王法?这天底下还有王法吗!”那王二登时大喊想挣开清泉的束缚,奈何被清泉压的动弹不得,无奈叹一口气道,“位高权重的说什么,什么就是王法,我们这等小老百姓,有谁会在意我们呢,若不是那姓黄的欺人太甚,官府太无能,我又何须要用自己的方法来替娘子报仇!”
“你错了。”侯飞凰听得这话腾地站起身,“你可以说东临有贪官有宦官,但也不乏好官,我们京兆府尹宗牧难到不失为一个好官?你娘子的案子我已经去府衙问过了,虽然已经结案,但宗大人已经查到蛛丝马迹,本来打算半个月之内要替你翻案的,谁知道你还是没能等到那一天。”
她说着这话叹了口气,便见王二的脸上露出更加悔恨的脸色。
“倘若人人都同你一样自己设定律法自己执法,那这东临还有什么王法可言!这律法本就应当用来约束自己,倘若是有别人犯案自有管的了的人去管他!有道是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就算是此事他侥幸逃脱,在地府他也不会好过!”
侯飞凰看到门上倒映出来的剪影,又看着那王二继续道,“王二,我敬你是条汉子,但此事,只怕我帮不了你了。”
她这话音刚落,雅间的门就砰的一声被人推开,紧接着宗大人一身青色官府,肃穆的脸便出现在几人面前。
几人连忙屈身跪下来行礼,那宗大人却亲手扶住了面前的侯飞凰,他为官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一个女人说出这样壮志凌云且有达见解的话,心头不由对侯飞凰多了几分钦佩。
“铐起来。”
对待王二他还是没有手软,衙役立即上前将给他上闸。
“宗大人,可否容我问一下,这趟抓王二,以什么罪名论处?”
宗大人愣了一下,但还是直接回复他道,“涉嫌谋害黄员外,杀人偿命。”
王二的脸登时垮了,跪在地上的身影有些无力的颤抖着。
“王顺义!你可知错了!”侯飞凰回头怒瞪了他一眼,就见王顺义跪在地上一副看透生死的神色。
“倘若你死了,你家中那对六十多的父母怎么办?你家中那个战场上痛失爱夫的小姑子怎么办!你可是他们惟一的经济来源,若是你死了,他们以后怎么活?叫他们跟你一起去陪葬吗!”
王顺义猛的抬头,瞳孔之中已经尽是异色,但不过几秒,便有眼泪从眼中缓缓流了下来。
“我悔啊,我恨啊,我知错了,我知错了大人,求大人网开一面,绕我一命啊!”
这样的可怜人,宗牧这样两袖清风的清官也心疼,何况他毒死的还是那个作恶多端的黄员外,心中难免动了恻隐之心,但律法当前,他自是不能违反办事的。
只叹了一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宗大人,我可没有说王顺义是故意在饭菜中下毒害死了黄员外。”侯飞凰冷瞳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王顺义,又径直走到宗大人面前跪了下来。
“宗大人,请恕我无礼,王顺义确实也买了这两味加在一起有剧毒的中药,但是他在将这两味药拿到这里以后,那半夏已经被被他家的小姨子换成水半夏了,因形态相似,只怕是王顺义自己也没有注意。”
“你说什么?”宗大人登时一脸吃惊的望着她。
“是,此事我已经同王顺义的小姑子确认过,她见王顺义买了这两味药觉得奇怪,就偷偷去问了大夫,得知若混在一起会有毒性以后,偷偷买了水半夏将王顺义的半夏换掉了。”
侯飞凰说着从怀中又摸出一张纸递给宗大人,“这是城南药铺的掌柜的开的收据,我已经问过了,水半夏同半夏虽然名相似但功能大不同,同那川乌混在一起不会有毒,反而是大补之物。”
“什么?”王顺义也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她,怎剧情反转的太快,他已经感觉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只怕是小姑子察觉到了王顺义的心思,偷偷去买了这药给他换了,为避免你酿成大祸啊。”侯飞凰叹了口气,“可真算是用心良苦,只是没有想到,人贱自有天收,张三!”
张三登时吓得跪了下来,方才就尿了裤子脸色难看,此刻正是战战兢兢的看着几人。
“黄员外吃的饭菜里,那毒是你下的吧?”
张三的脸色登时吓得惨白,“二小姐你胡说什么!不是已经查清楚了说是王顺义吗?怎么又牵扯到我头上来了!”
“好啊,你既说同你没有关系,那你在药铺买的药呢,拿出来给我看看。”
张三一惊脸上冷汗直流,宗大人也总算明白了侯飞凰的用意,登时就令衙役拆了王顺义脖子上的闸,去抓张三。
“大人饶命啊,小人没有啊!那药,那药我早就吃完了!”
“你还敢说没有?”侯飞凰指了指张三的手,“吃完了?吃完了我怎么还在你房间里找到半包了呢,你难道没有看到自己的手指甲也是乌黑的吗?”
张三脸色大变,就见前头的清泉从怀中掏出半个纸包丢在了他的面前,的确比起他在药铺里买的要少了一些。
“怎,怎么可能呢,我用完就丢掉了啊。”
惊觉自己说错话,张三连忙捂住了嘴巴,事情至此,也终于水落石出。
宗大人一摆手,谢捕头连忙上前压着张三就往外头走。
倒是那王顺义激动的跪在地上,连连朝宗大人和侯飞凰扣头,半天也没有拉起来。
那无辜的被拉过来旁听了这么久的伍六也有些茫然,看着桌上半包纸笑道,“这,这真的是他用完的毒啊?”
“哦不是,这是我在医馆买的明夏粉,养眼明目的。”侯飞凰想着将那纸包收了回来,就听这房间之中的人发出一连串洪亮的笑声。
笑毕了,那宗大人才语重心长的看着面前王顺义,“王顺义,今日之后希望你可以回家好好侍奉父母,照顾家人,万万不可再做这等害人害己的事情了!”
“宗大人放心,二小姐放心,我王顺义发誓,今日之后再也不会做违法乱纪之事,定会好好孝顺父母,照顾妹妹!”
宗大人满意的点点头,又道,“二小姐,今日一席话真是令宗某刮目相看,若有时间,来府衙坐坐,本官自当沏壶好茶,同你好好论论古今,谈谈天地!”
“自然。”侯飞凰也在一旁笑着应了下来,虽与总大人年纪相差大了一些,但宗大人到底也是明事理的人,若能结交成为朋友,日后多少也会有些帮助。
宗大人得到她回府以后,便满意的带着一群衙役回了府衙,这酒楼内登时就回归了一片平静。
雅间内,那伍六站在一旁看着王顺义,坏笑了一声,“你小子可真是命大,都这样了还能被你小姑子保住一命。”
王顺义没有说话,只是一双感激的眼睛看着一旁的侯飞凰,道,“二小姐,小人还是想回村去养猪,也好照顾家人。”
“钱掌柜,给王顺义支二十两银子,送他回去吧。”
“二小姐,使不得!二十两银子太多了!我这才做了半个月!”王顺义摆一脸惶恐的模样,他在这里做活一个月才四钱银子,就是两年也赚不了二十两。
“无妨,就当是我给你家小姑子肚子里那个的红包了,去吧。”
钱掌柜见侯飞凰都发话了,也连忙上前拉着王顺义离开,“我们老板都这样说了,你就不要推辞了。”
王顺义激动的不能自持,七尺大汉的眼中竟然含着热泪,泪眼朦胧的看着她,“二小姐,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今后若有用得上的地方,做牛做马也当为二小姐效力!”
“那若我有做马车做牛车的时候可真要叫你来帮忙!”侯飞凰笑道,那钱掌柜和王顺义也不禁笑了起来,笑过之后才将那伍六同王顺义都一起拉着出了雅间。
“今日听二小姐一席话,可真是胜读十年书。”隔壁雅间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侯飞凰愣了一下,这声音好熟悉。
这房间的隔音不好,侯飞凰能听到隔壁说话,方才这房间这么大的动静隔壁也定是都听到了。
侯飞凰蹙了眉头,就坐在木塌上轻道,“可愿过来喝一杯?”
只听得那边沉默了半晌,很快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侯飞凰应声示意他进来,便见门外站着一道清雅绝伦的身影。
秦央一身云衫淡薄云天,手持一把折扇,桃花眼中写意风流。
“秦大人?”侯飞凰对秦央并没有什么好感,尤其是那一日他带兵到侯府去搜以后。
秦央却大摇大摆的走进来,直接在她面前的凳子上坐下,折扇轻摆,径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敬二小姐。”他这么说着那一双含笑的眸子掠过侯飞凰,又道,“今日才知二小姐竟然有这样的见解,秦某佩服。”
“秦大人又何尝不是呢,如今大胜而归不同公主好好庆祝,怎么一个人跑来我这酒楼喝酒?”侯飞凰令清泉进了屋立在她身后,一壁笑说着道。
或是察觉到侯飞凰的防范之心,秦央只笑,“二小姐不信任我?”
“我该信任你吗?”
秦央听得这话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半晌才说道,“不论二小姐信不信,我对你没有恶意。”
侯飞凰并没有回答他,同他离着一些距离,站在前头的身影停顿了一下,就听这房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紧接着东宫流云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今日他一身绛紫色罗纹长衫,身后披着一件墨色的面衣细带垂在胸前,乌发用紫金发簪盘主尽数挽在头顶,暗青色的眸曈只扫了一眼秦央的方向,便令人顿觉压迫。
与往日那温润如谪仙的东宫流云不同,今日的他眸中敛了浓重的怒意,让侯飞凰的心中也有些不安。
“流云。”
“侯爷怎么这么大的火气,来来来,不如同秦某喝一杯消消气啊。”秦央桃花眼中仍旧荡漾着魅人的笑意,看着东宫流云神态轻浮,“还带了人来,侯爷这是要做什么?”
听着秦央的话,侯飞凰才回头往外看了一眼,便见二楼的走廊下面,以原烬为首酒楼里被百余名官兵包围,个个神态警惕的打量着这酒楼里的人。
“秦大人不知本侯为何找你吗?”那漾着怒意的眸子含着柔意看了一眼侯飞凰,似令她不用担心自己,“你派人在太平郡封锁官道的事情,难不成也要否认?”
“哦,我当侯爷找我什么事呢,原来是为了那官道。”秦央恍然大悟的站起身,冲他笑道,“侯爷你不知道吗?太平郡临县发生疫情,有大批灾民为了躲避瘟疫纷纷涌向太平郡,下官也是为了侯爷,才会替侯爷封锁了官道,不让他们进去啊,怎么下官一片良苦用心,侯爷还以为我不怀好意呢。”
“你是拦住了那些灾民,可为何我太平郡运送粮队的兵马,你也要扣下?难不成你要告诉本侯,是为了给本侯节俭开支吗?”东宫流云眸曈之中已是一片怒色,手一动,那缠在腰上的软件便抽了出来拿在手中。
“秦大人,倘若你今天不给本侯一个合理的解释,你休想安然离开这里。”
秦央却是一笑,“下官为何拦下侯爷的粮队,难道侯爷不清楚吗?倘若没有圣上的允许,下官敢拦?”
这话令东宫流云眸色一滞,正皱着眉头就听他接着说道,“不过此事是由三王爷提出,说是怕灾民顺太平郡涌入沧州郴州等地以至于蔓延到元京,所以下官也只是奉圣上之意,将太平郡的官道全部封锁,不论是谁,即使是粮队,也不能过去!”
“你当真是放肆!”东宫流云瞪了他一眼,与他并肩而立个头相当,周身散发着慑人的气场,声音也大了几分,“皇兄会不知道本侯的粮队要从那里过?粮队也要你拦?你这么说,莫不是告诉本侯是皇兄要将我太平郡几万人扣斩尽杀绝?”
“下官不多说,想必侯爷清楚如今圣上的情况,圣上不过也是听三王爷的罢了,侯爷何必如此生气呢。”秦央摇着折扇站起身就想往外头走去,却见楼下也站着一道霸凛身躯。
他一愣,脸色登时不那么好看了。
“本王还真是不知,自己做了什么样的事情,能令皇兄封锁太平郡。”东宫冥一身黑衣魔瞳带着泛泛威严,冷冷扫了上头的秦央一眼,秦央便有些说不出话。
“秦大人,你不是说是本王上奏的吗?你倒是告诉本王,本王是如何上奏的?”
这声音也已经夹杂了几分东宫冥的冷怒,他见秦央皱眉不说话,脚尖一点人便已经上了二楼木廊,长身玉立在秦央的面前,双瞳直直的盯着他。
“秦大人,可是心虚说不出话了?”
秦央只笑,“大家都是为圣上卖命,何须说的这样难听。”
“那你挑拨本王与八弟关系,又是意欲何为呢?”东宫冥冷哼了一声,径自上前在东宫流云的身边站定,“本王从未上奏要封锁太平郡的官道,此乃秦大人无中生有,八弟,你不会信他吧。”
“臣弟自然是信三哥了。”东宫流云脸色有些复杂。
这雅间之内一时容纳了这三道尊贵的身影,周遭的气氛都跟着紧张了起来,外头吃饭的客人被这些官兵围着也是不敢说一句话。
“小姐,大小姐派人到侯府请您前去一聚。”外头子月有些匆忙的跑进来,凑在侯飞凰的耳畔说道。
东宫冥冷瞳带过二人,敛下自己强大的内息,“二小姐有事就先走吧。”
秦央桃花眼却漾着好看的笑意看着她,“不必了,二小姐才是这醉仙居的主人,若是不介意,今日就坐下同我们坐一会儿吧。”
东宫冥眸曈更冷了一些,就见那秦央笑着如只狐狸般,拉着侯飞凰在她身旁坐下,“同你们这两个大男人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二小姐这我也有心思一些。”
“秦大人如今不是有了昭然公主,怎么说话竟这样轻浮!”东宫流云伸手打掉他拉着侯飞凰的手,强势的坐在二人中间,直接隔开他与侯飞凰的接触。
“王爷也无需生气,下官也只是道听途说,以为是王爷上奏才这么告诉侯爷,绝无半分挑拨之意,王爷若是不信,可去朝中打听打听,可不止下官一人认为这件事是王爷所为。”
东宫冥的眸色骤然深了几分,“本王才懒得管着闲事。”
“王爷这么想,可别人不这么想。”秦央眼神若有意味的看着他,“就好侯爷在元京城外安札的五万兵马……”
秦央这话刚说话,便感觉面上拂过一阵凉意,他眸色一滞,那含着笑意的桃花眼始终笑着,“侯爷不必着急,下官还没有将此事禀告上去,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和王爷知。”
这说完这话东宫冥的眸色又阴暗了几分,一双含着不耐的眸曈不悦的盯着一旁的秦央。
“流云,你……”
“三哥,臣弟从来没有在元京外头安札什么人马,你休要听他胡说八道。”
“侯爷不承认?”秦央冷笑一声,一拍手,从楼下那一大堆官兵的后头,便走来一个身着黑色便服的男子,众人皱着眉头看去,就叫楼下赵子麒的身影赫然出现在那里,从楼梯处一步步走上来。
“参见王爷,参见侯爷和秦大人!”
赵子麒一身黑色便衣,不苟言笑的脸带着几分军人的肃穆,他站在一旁神态恭敬。
秦央笑道,“赵将军,你倒是告诉王爷,本官有没有冤枉侯爷,那元京城外安札的五万人马,是不是亮了侯爷的旗帜?”
赵子麒黑瞳扫过面前众人,定定的点了点头,“回禀王爷,那城外发现的人马,末将昨日特意派人前去探查,前头传回来的消息,那驻扎在城外的人马确实是有侯爷的大旗。”
“你胡说什么!”东宫流云登时将面前的茶碗重重的摔在地上,那滚烫的茶水溅到赵子麒的身上,他也纹丝不动。
“侯爷要打要杀都随意,末将只是告诉王爷事实罢了。”赵子麒屈身立在冥王身后,那黝黑的瞳仁之中多了几分深沉,“王爷,依末将看,侯爷突然派兵驻扎在元京城外,只怕意欲趁圣上龙体垂危之际乘人之危,若不尽早派兵镇压,只怕迟早酿成大祸啊!”
东宫冥的神情一直十分的严肃,撰着酒杯的手蓦地紧了几分。
赵子麒见东宫冥没反应又接着道,“末将今日本想进宫将此事禀告给圣上,但圣上借由身体不适不见任何人,末将也只好将此事再禀告给王爷,还请王爷下令,让末将去将那些兵马驱逐出去吧。”
赵子麒说着直接在东宫冥的面前跪了下来,“王爷,赵子麒跟着您这么多年,素来忠心耿耿只为王爷和东临,绝看不得侯爷这样居心不轨的人,将兵马都遣到了元京城外啊!”
或是看东宫冥沉默的太久,一旁的秦央也失笑道,“莫不是因为那人马是侯爷的,王爷顾忌手足之情就不忍心动手了?”
东宫冥仍旧没有说话,那套着玉扳指的手将茶杯重重的放下,半晌才道,“八弟,你可有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