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的人,或者可以说除了那些专门研究过雷火弹的人,知道硝石作用的寥寥无几,因此叶卿岚口中那个醉酒的官员才会认为远峰山是一座废山。而叶卿岚之所以提及,便是因为他了解硝石的作用,只不过此时的他并不知道懂得制作雷火弹的人已经重新出山。
照此看来,王香香背后的人必和燕少桓脱不了关系!
齐子皓不禁想,若是当初他没有在王香香出现的时候便觉得事有可疑从而派人去盯着她,那燕少桓是不是就会顺利地拿着令牌买下远峰山,然后悄悄地将硝石运出海外。他们手里现在没有硝石,若是一旦拿到,只怕他们的军队再强悍,也抵不过几颗雷火弹的侵袭,毕竟军队都是血肉之躯,哪里抵得过那般强悍的威力呢!
齐子皓倏地站起身,对着叶卿清道:“外头冷,你先回屋里去,我要进宫一趟。”
言罢,想了想,又吩咐叶卿岚道:“你同我一起去!”
叶卿岚点头,他这般聪明,从齐子皓的态度里大约也看出了些什么,应当是和远峰山脱不了关系。
进了御书房之后,齐子皓没有多做耽搁,将令牌一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那,现在瑞庆城那边的情况如何?”事态严重,齐浩南的脸色也沉肃了起来,这是关系到生死存亡的大事。
齐子皓回道:“臣已经吩咐下去仔细盯着那帮人,只是臣估计瑞庆城中可能早就有他们的同党。所以,臣想请命亲自去一趟瑞庆城。”
齐浩南抿了抿唇,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叶卿岚:“不比你亲自去了,让荣国公走一趟吧!”
一则叶卿岚对于瑞庆城也不陌生,再来他怎么着也是叶卿渝的弟弟,这个立功的机会他赐给叶卿岚也无不可。
齐子皓自是明白齐浩南的用意,遂也没再多说。只出了宫之后便将他带回了定王府,然后把齐东、齐南等人均召了过来,将瑞庆城那边的情况以及他们在那边的联络方式详细与他说了一番。
瑞庆城到底是他们东齐的地盘,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叶卿岚是叶家唯一的男丁,即便是看在叶卿清的份上,他也必须把这个小舅子照顾好。
出了茗水院之后,齐南拉住将要离开的齐东,一脸贼兮兮地道:“走,去我院子里喝一杯。”
齐东凛了凛眉,自齐南与紫苑成亲之后,他那不靠谱的性子已经收敛了很多。只不过,好端端地喊他去院子里喝酒?紫苑平日里性子依旧是冷冷的,也不会像绿翘管肖扬那样将齐南管得死死的,但齐东知道,紫苑定是不喜他喝酒的。否则这些年的大小宴会上齐南也不会一改早年间逢酒必醉的情况,每次只是浅尝辄止。
“你和紫苑说过了吗?”齐东突然淡淡地来了一句,那语气听不出丝毫疑问的意思,仿佛就是在问他有没有向紫苑报备过一样。
齐南明白过来后脸上有些挂不住,虽然他是挺疼娘子的,可也耐不住男人间的这种打趣啊,这岂不是说他是一个大写的妻奴么!
他直接搭上了齐东的肩膀,带着他往自己的院子里走:“这点儿小事还要和她报备?放心吧,小四可听我的话了,不就是兄弟间一起喝个酒么?算来这些年咱们都好久没有一起把酒酣畅了!”
齐东被他忽悠着来了他住的松林苑,待看到另一个脸上漫着丝丝阴郁之色的男子时,才知道齐南今日真的是没安什么好心。
而这个始作俑者、没安好心的齐南一进屋子里,整个人恨不得直接飞了过去。他一把将正围在齐北腿边的映安抱了起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男人,自己孩子不是马上就要出世了么?还成天想着来拐他的女儿!
可怜的小映安被齐南大掌扣在怀里,不停地摇晃着小脑袋想要躲过自家爹爹那可恶的大掌。这时候,紫苑从花厅里走了出来,淡淡地对齐东点了个头,随后便从齐南怀里抱过了映安:“你们先聊,我带映安去一趟王妃那边。”
齐南幽怨地看了她一眼:“不是说一早便过去么?”就是怕齐北又撞到小映安,他这才让紫苑一早便带着孩子出门的。
紫苑难得地轻睨了他一眼,那是你女儿听到了齐北的声音,自己不肯走的,她能有办法?在紫苑心里,齐南有时候就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她觉着让女儿多和齐北在一块待待也没什么不好,说不准以后还能拜个师呢!映安以后定是要习武的,既是可以护住自己也要保护好小郡主。
殊不知,紫苑心里想的正是齐南所担心的地方。习武没问题啊,他不反对,可跟着齐北学那些歪门左道的恶毒手段就不行!当初被紫苑生映安那次吓到了,他也没打算和紫苑继续生孩子了,这以后还想着给宝贝女儿找一个听话优秀的上门女婿呢!要是学成齐北那样,谁还敢娶她呀!
反正在齐南心里,从小性格孤僻、做事不择手段的齐北那就是一个反面教材!
只不过,齐南再不愿意也阻止不了以后事情的发展,正如月老已经绑好的红线也不会因为一些别的意外便就此断开。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此刻,紫苑离开之后,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就诡异了起来。
齐北双手抱在胸前,想抽了骨头一样地软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盯着齐东,漆黑的双眸里散发出来的敌意丝毫不加掩饰。
虽然后来红莲的孩子没出什么事情,可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变得极其诡异。要说吵架也没有,红莲那个软和的性子,不似绿翘那般一点就炸,他们吵不起来。可他就是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感觉不对了,至少没了之前的浓情蜜意。每当红莲想要开口的时候,他都会下意识地想要逃避,生怕红莲会说出一些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话来。
他的性子,天生就阴暗。若不是当年有幸遇到王爷,他不死也定会成为江湖上的祸害。
虽然知道红莲这个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可对于当年红莲情窦初开时暗中喜欢的对象是齐东这件事他依旧无法释怀。以前,只是被压到了心底,所以在那天看到齐东与红莲坐在凉亭里只是寻常的说话他都会立刻爆发出来。
那一刻,他真的很想不顾自己定王府暗卫的身份,直接去找齐东拼命。说起嫉妒,男人之间的丝毫不逊于女人间的。
齐东不是傻子,齐北如此直白的敌意他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在定王府这一辈的暗卫里,他是暗卫之首,但排在后面的几个,真正论起来也差不了多少。所以,他们之间是不存在谁服气谁的这个问题。
齐北惯来是独来独往,而他性子也沉闷,真正说起来他们间几乎谈不上什么交情。唯一还算比较亲近的时候,齐东还记得,那是那段时间齐北经常来找他套话,内容自然都和红莲脱不了关系。
对于红莲,初始可能是因为她站在王妃的身边,很难让人注意到。而后来,知道了齐北的心思之后,他就更不会对她产生什么不该有的想法了。
兄弟妻,不可欺,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他们从小接受训练时,姚恒就给他们灌输过,不管是因为什么情况,他们这些人都不能背叛定王府,而他们之间,亦不能因为任何原因而兄弟阋墙。所以,那时候,不要说他对红莲并无感觉,即使真的喜欢上了,他也不会做些什么。
只是,他没想到,时隔四、五年了,齐北居然还会因为此事对他耿耿于怀。
齐南今天本打算的就是做个和事佬,一看这两人大眼瞪小眼的谁也不说话,干脆便将两人全都拉到了花厅里。一看桌子上已经备好的精致酒菜,齐南心里就是一阵狂喜。他就知道,他的好紫苑虽然平日里不乐意他喝酒,可在兄弟面前那还是会给他留足面子的。
想到紫苑的好和他们夫妻之间的和谐,他就更加对旁边这两个作货大加鄙视了。
齐东他已经不想说了,眼看就要到而立之年了,结果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前一阵子听说好像和王妃身边的那个叫青萝的小丫头有点意思,结果却没了下文。齐南也真是替这个不解风情又木讷迟钝的大哥着急,看他多聪明,小小年纪就知道在心里把紫苑给定下了!
再看看坐在一边一杯接一杯拿他的美酒当水的齐北,齐南又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个更加离谱,好不容易坚持了两年多才把媳妇儿娶到手,结果还在人家怀孩子的时候因为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对人家发脾气。
媳妇儿娶回家不就是用来疼的吗?
像他,就算平日里他是对的紫苑是错的,那他也乖乖认错。当然,紫苑虽然性子冷,可却是个极其乖巧听话的姑娘,从来就不会和他发脾气。齐南和紫苑在一起的时候,那股子机灵劲儿就是将紫苑吃得死死的。
齐南正两边打量,思考着如何开口之际,齐北忽然拿起酒壶重重地放到齐东面前:“是男人今天就和我一起喝!”
这男人有什么好的呀!齐北想不通,自己比他长得俊,性子也不像他这么沉闷,凭什么当初红莲第一眼看上的是他啊!而且,还那么排斥自己!
齐东皱了皱眉,对于齐北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显然是有些不悦。
见齐东沉着脸不接他的话,已经有些微醺的齐北干脆更加过分冷着脸邪肆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齐东,我说你到底有没有种啊,让你喝酒你都不会喝是吧?”
齐东额角青筋鼓起,利眼紧眯,眼见着就要与齐北动起手来。
齐南眼看情况不好,赶忙将齐东按住了,他请这两人来喝酒是一番好心,可不是为了让他们把自己家给砸了的!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了?我这好酒是拿来这么给你糟蹋的是吧?”齐南白了挑衅滋事的齐北一眼。
齐北这小子可真是阴,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专门往人爆发点上戳,这就是故意来找事儿的!
他和齐东之前一块在王爷身边共事的时间比较多,知道他向来就是个迟钝的慢性子,可是那也经不起齐北这么刺激啊!
齐北现在是浑身都不爽,逮着谁都能咬上一通:“舍不得你这些破酒你找我来作甚?自己留在家里慢慢喝就是了!”
嘿,这小子就是欠虐!嘴里说的都不是人话儿,活该他被红莲这般整治!
齐东深深地望了齐北一眼,缓缓地启唇道:“你心里拿我当假想敌,可我齐东自认从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我若是有什么心思的话,今天你也没机会在这发疯了。”
别看齐东平日里闷声不语的样子,这一张口绝对就是踢中了齐北的痛处,伤口还没愈合就再次被狠狠地撕裂了。
齐北瞬间红了双眼,猛地一把推开齐南便一拳朝着齐东冲了过去。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假如当初他对红莲有什么表示的话,就没自己什么事了是吧?呸,做白日梦的狗东西,他今天非得打死他不可!
齐东自然不可能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等着他来打,结果,就看到定王府里两个佼佼者就像野蛮人一样在地上扭打在了一起,那望着对方的眼神,都恨不能将之咬下一块肉来。
齐南上前想要将打红了眼的两个男人拉开,这都快到三十岁的人了,打起架来还像小时候一样你一拳我一腿的,像话吗!可他上前拉架的后果就是也没幸免于难。三个人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的时候,脸上都不同程度地挂上了彩。其中,尤以齐东最严重,因为齐北几乎每一下都是故意对着他的脸上去的。
齐北单手撑着坐在地上,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冷笑着看向齐东:“别说的你自己好像多有本事似的!你就是个懦夫,永远只敢远远地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现在的顾青萝是这样,还有当初的……”
“闭嘴!”齐东一把打住他的话,眼神犀利无比,“有些话,不是你能在此胡说八道的!”
齐北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但还是冷哼了一声,撇开眼去。
齐南碰了碰被打破的嘴角,贼疼!他觉得自己真是冤啊,他就不该管这档子闲事!
想了想,他拿脚踢了踢坐在一旁的齐北:“我说你和红莲闹了这么久也该够了吧,哪有男人小气成你这样的!今天打了一场之后你也别再挑事儿了,大家兄弟你成天就跟看到仇人似的!你应该知道,王爷最是不喜下面的人内讧了。”
见齐北抿着唇一言不发的样子,他的手又搭了过来,也不在乎被一把甩开,在他耳边低声道:“女人你得好好说!前两日紫苑带着映安去看红莲了。我女儿回来可和我说了,她说干娘在娘面前哭,还说干爹成日里的不理她。你说,你一个大男人跟个女人较什么劲儿啊!”
说罢,双眼贼溜溜地转着,满意地看到齐北脸上松动的表情,暗暗地勾起了一抹狡黠的笑容。
而此时的齐北心里有点儿复杂,红莲又背着他哭了吗?他记得前两日紫苑去的那天,红莲特意起早亲自给他做了早膳,结果他还在气头上看也没看一眼就出去了。想起那时候她那委屈的表情和渐渐濡湿的眼眶,齐南没提还不觉得,现在齐北恨不能狠狠地揍自己一顿,他怎么能那么混蛋!
想着他便爬起了身来,他要马上见到红莲,就算她打他骂他那也是他应该受的。
这解决了一个,齐南又挪到了坐在一旁不知道想什么的齐东身边,上下左右瞧了瞧他那张被打得惨不忍睹的脸,拿胳膊捅了捅他:“哎,我瞧着你这伤可不轻,齐北那小子下手狠,他可不管你是不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你要不要去找青萝姑娘给你上个药?”
听齐南提起顾青萝时那略带揶揄的语气,齐东睨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道:“别胡说八道!我和她没什么的,别到时候毁了人家姑娘的闺誉!”
“啧啧啧……”齐南笑了起来,牵动到嘴角时还忍不住抬手嘶了一声,可调笑之意半分微变,“其实,刚刚齐北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难不成你还真打算孤家寡人一辈子啊!顾青萝那姑娘我觉着还行,听说年纪也不小了,我可是跟你先说清楚了,咱们手下那些小子可又不少人暗地里打起了她的主意呢!十四你知道吧,就是借着咱们后面被调到王爷身边的,那献殷勤可是跑得比谁都勤!”
看到齐东的脸色渐渐紧绷了起来,齐南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心地提醒道:“做事别婆婆妈妈的,到时候要是被别人捷足先登了你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齐东听了齐南的话之后,垂下眸子若有所思……
这边厢齐北几乎以风的速度跑回了他们住的娉婷院,只是,站在了屋子门口欲推门之际,他的手又垂了下来。进去之后,他该怎么说呢?万一又控制不住自己发火了怎么办?
齐北正低着头犹豫不决之际,眼前的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
“齐北?你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啊?”红莲一打开门便骤然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伫立在门前,冷不防被吓了一跳。
只是,在看到齐北抬起的脸时,她又心疼又担心地叫了一声:“你的脸怎么了?被谁打了?是不是出去办事儿的时候出事了?”
红莲拉着他进屋便翻了跌打药来,那副样子,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齐北坐在圆凳上,嘴角却渐渐扬了起来,之前他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这几年红莲不都是满门心思在他身上么,他怎么会觉得她不爱他呢?
难得地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齐北乖乖地坐在那儿由着红莲为他抹药。那股清凉的感觉透过她温暖的指尖洒落在他的脸上,忽然觉得,易燥易怒的心情瞬间便平静了下来。
看着红莲俯身专注在他脸上的伤的样子,她脸上细细白白的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齐北一把搂住她的腰肢,将脸紧紧地贴在了她的小腹上……
忽然,齐北“哎哟”一声,他摸着自己的脸颊,有些无措地指了指红莲的肚子:“他,他踢我……”
红莲“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拉着他的手贴到了自己的肚子上:“那是孩子在和自己的爹爹打招呼呢!”
齐北从未有一刻觉得生命如此美妙,他感谢这一辈子他能拥有红莲,能拥有这种平凡而又简单的幸福!
“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对你和孩子的!”
……
转眼便到了十月初六之日,也是上官慕白与秦冰冰的大喜之日。
天际刚刚泛出光亮,迎亲队伍便从庆王府出发,去向了只隔了两条街的一处别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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