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篇_第三百九十六章 天衣重现

原本是卧于草地之上的仙使,闻言终于缓缓转过头来。

在微露的晨曦中,她的脸色苍白得透明,如同……董真忽然想起来:那是某一个夏夜,看到的昙花之瓣。

美丽而短暂。

“早听说你狡狯多……多端……”仙使的声音异常微弱,气息断续:“我已搜走了你所有东西,没想到……簪子……”

“一直在生死间走动,虽不是那么畏死,却也不愿就此弃生。”董真答道:“正如你在履中藏有尖刃一样,都是在固执地保存最后一丝机会。”

“是啊……”

仙使的脸上,露出讥诮的笑容。但因了她的虚弱与苍白,这笑容也是飘渺如风,仿佛下一刻便会消失:

“你赢了,杀了……杀了我罢……还有……你……”

她的目光落在槿妍脸上,狠狠啐道:“叛……徒!”

槿妍退后一步,脸上蓦地燃起红晕。

而仙使见状,更是冷冷一笑,道:“我身为仙使,若是……若是恢复功力,第一个便要将……将你斩杀!”

“如果槿妍是叛徒,那么人人都是叛徒。”

董真跨前一步,站在槿妍的身前,向仙使道:“并非身在教中,才不叫背叛。你背叛了良心,槿妍背叛了邪恶,而先教主,她何尝不是背叛了亲情?”

仙使有些僵住,董真凝神着她,笑容也有些冷:“你若是取得宝藏,也会去献给何晏,这比起槿妍,不是更恶劣么?我真不明白,你有什么颜面,敢骂槿妍是叛徒?若你要伤她一根毫毛,也得问问我让不让!”

槿妍听到“何晏”二字,不禁瞪大了眼睛,看向董真,正待开口,却听仙使幽幽道:

“你果然待她……亲厚……先前我那样……那样待你,你也不曾……不曾如此……”

槿妍听到此处,不觉低下了头,红晕褪去,眼中却有泪光闪动。

董真摇摇头:“我所尊重的,不过是真性情三字。你先前恨我害我,不过是视我为仇敌。我与你虽视同水火,但我知你事出有因。槿妍是我的朋友,你要欺辱她,我自是不能视之不理。”

“朋友?”

仙使喃喃道,苍白的小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迷惘的神情。

曾是万年公主训练的女谍之一,从小被抚养在无涧教中,独来独往、只对教主效忠才是唯一的生存模式。及至到了侯府之中,遇到的又是争宠的姬妾,暗中争斗的血腥,并不输于曾经的刀光剑影。

只听过朋友二字,却从未有过一个朋友。

槿妍却不愿再跟她纠缠下去,一拉董真,悄声道:“婢子是奉了少君之令而来,少君交给婢子这件东西,说是只要发射出去,他在附近便能瞧见,一定会来相救。”

手掌一翻,露出三枝细细的竹管状的东西来。

董真不禁一怔,道:“竟然是这个!”

那物如此眼熟,不是自己制造出来的信号弹,又是何物?

当初设在牛头山的作坊,一直在研制织机的同时,也制作少量的火药。因董真并不愿意火药这种大杀器过早出现,以致于多杀伤人命,但同时她自己势力薄弱,又不能不寻找保全的方法。所以折衷之举,便是由她自己亲自配制火药粉末,再由那些工匠按照她的要求,制成天雷霹雳弹等物。

如此一来,火药配方虽然不致外流,但是董真纵使往来几趟,身边又能携带多少?所制成的也不过百余颗天雷霹雳弹,并二十余支信号弹而已。

其中十五支,她一时好玩,以周星驰的影片中一个情节为名,称为“穿云箭”,便交给了李不归,让他寻机赠给陆焉。

正在艰辛地谋夺汉中,为天师道寻立足之地,也在这乱世中寻一块盘踞之所的陆焉,应该比她更需要此物。

为了怕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觊觎,董真声称这种神奇的粉末,乃是昔日一位游方道人所赠。她自洛阳到益州,一路奇遇颇多,这种说法也颇能说得过去。

但是实在没有想到,这样珍贵的信号弹,陆焉竟然为了寻找她,把三枝交给了槿妍。

槿妍眼中亮晶晶的,显然为了陆焉竟如此信任自己,而心中实在欣悦,道:“少君说,叫我找着你后,便发出一枝,待到爬到那处半山腰处,再发出一枝。第三枝却是留作备用,怕万一有什么变化。”

董真抬头看了看云遮雾绕的山崖,苦笑道:“但这里崖高险峭,我失了内力,你也受了伤,加上仙使……如何爬得出去?”

槿妍当初下来,虽有陆焉等人放了几盘长索,但也只能走到悬崖半腰,还是历尽艰险,加上槿妍毕竟在无涧长大,对附近山形了解,这才跌跌撞撞走入了此处山谷之中。若是想要攀上去,恐怕比下来要难上数倍,更何况自己这边三人,不是失力,便是负伤,即使陆焉等人在山顶放下长索,但只怕自己三人也无法爬到那半山腰处。

槿妍嘴唇一动,想说些什么,看了看仙使,又咽了回去。道:“少君也说,若是女郎气力不支,便叫我一次放出两枝穿云箭,他得到信号,又确定了我们的地点,便必然有法子带我们出去。”

槿妍那一次名为斩首,实则董真已悄悄将她放走,而槿妍果然也回到了陆焉身边。

董真都已原谅了槿妍,陆焉自然不会再为难她,仍是带在身边为侍婢,一如当初在邺城之时。这一次知道董真失陷于无涧教,出身无涧教的槿妍,自然是出来寻找董真的最合适人选。

只是槿妍既然知道无涧附近地形如此高峭,陆焉自然也是知情,为何还如此信心满满?

董真索性不再多想,道:“天都亮了,他们更能确定我们所在,稍事歇息后,你便射出穿云箭罢。”

槿妍应道:“是。”

忍不住望了一眼仙使,道:“她又如何?”

她与仙使虽都出身无涧教,且仙使多年来代教主操控她们这些女子,对其的畏惧之心,已深入骨髓。

见董真虽有饶恕仙使之意,她却只想离这条美女蛇越远越好。

仙使冷笑道:“想必是天师的内功厉害,已经解了你的‘无涧’了?故此才想过河拆桥,索性夺了我性命罢?”

槿妍再按捺不住,鼓足勇气,厉声道:“你害人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悔改么?我们自被派出无涧之后,便要服下这‘无涧’之毒,只到每年岁末,你以赠年礼为由,给我们送来解药,否则便要身受万虫啮咬、筋骨寸断般的痛楚!我若不是少君,如今已是一堆白骨。你也是和我们一般出身,怎的就不懂得体谅人家痛楚?”

董真皱了皱眉,向仙使道:“你把解药放在哪里了?”

她自己修习的武功,也是天师道的不传之秘。自然知道其神奇之处,若说陆焉以内力帮槿妍破去此毒,的确是大有可能。但这样一来,仙使更不能死,否则其他那些无涧教中的女子,又该如何保住性命?

仙使哼了一声,转过脸去,却不理睬她。

董真心想:若带了她出去,她又继续顽抗,为了救人,说不得,有的是法子慢慢拷掠,也不怕她不说。

故此只叫槿妍发射穿云箭来报讯,槿妍已瞧出她的意思,知道这位女郎素来极有主意,且仙使这般模样,便算是恶贯满盈,恐怕女郎也不会坐视不理。

此时晨曦初露,残月未落,天边是淡淡的蟹壳青色,远近的山崖灌木,在缭绕的雾气中,都露出了依稀的轮廓。

咻咻!

两道绚丽的光箭射向天穹,淡白的雾气被穿梭而过,瞬间粉碎不见。

仙使起先吃了一惊,待发现那光箭消失后,脸上却露出了怔忡的表情。

不过片刻之后,但见一道同样绚丽的光箭,却在正东南处的山崖之上,蓦地腾起!

与这两枝穿云箭相比,那一枝更为绚丽飘洒。仿佛是一只凤凰腾空而起,撒开了那七色灿耀的尾羽,熠熠生辉。

那一支不叫穿云箭。

是董真所赠十五枝信号弹中,最为特别的一枝。

董真也不太擅长取名字,还是以落云为名。

为什么这样执着于云落二字,以至于颠来倒去的,所有住处皆以此为名。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自然而然,浮起这二字,然后浮起铜雀台的壮丽,邺宫的大火。

那样延绵而凶猛的大火,可不象是天上的霞云落在了人间?

即使天色已白,但这落云箭却是那样耀眼,每一根尾羽飘洒开去,仿佛都在宣扬着主人由衷的欣慰和喜悦。

在那绚丽的光点中,仿佛都浮出陆焉微笑的面庞来。

董真不知不觉,眼前泪光模糊。

而槿妍更是双颊绯红,眼睛发亮,仿佛下一刻陆焉便会变成一个身披黄金战甲的大英雄,踩着五彩祥云落在她们的面前。

仙使看在眼里,冷冷道:“便是联系上了,又怎生将你们弄出去?”

槿妍脸色一黯,睁大眼睛,往东南方看去,忽然惊喜地叫起来:“女郎!女郎!你看他们就在那里!”

董真运足了目力,远眺过去。

其实相隔并不远,只是因为中间有许多峭壁山涧,无法飞渡前来。如果直线距离,最多也不过百丈。

但从周围险峻的山势来看,想来如果要跋涉攀爬上那座山峰,亦并非易事。

即使站在谷底,仍能清晰地看到,就在峰巅上的一块尖状岩石旁,有两人迎风伫立。

两人?

董真忽觉脑子里嗡地一声,定晴看去:

一人身着白衣,宛若谪仙,那出尘脱俗的气度,定是陆焉无疑。

另一人身着淡黄衣袍,虽看不清面目,然而冷肃端屹的身形,却是那样熟悉。

此时他正举起双臂,一臂伸长,一臂曲弯,手中拉有长弓,正对准了山谷!

槿妍和仙使,几乎同时惊叫起来。她们也都看清了那峰顶的情形,只是仙使不由得身形一缩,似乎是对那箭颇为畏惧。

槿妍的叫声中,满是欣喜:“是五官中郎将!啊不……是世子!世子的箭法最好,怪不得少君要带上他呢!这箭头上所挂的,必定就是救我们的物件了。就不知是绳索,还是飞钩?”

不知是否错觉,董真觉得仙使那声惊叫之中,不仅有畏惧,竟然也有惊喜。

破空之声,蓦地传来。

董真本能地往后一退,但听砰的一声,就在前方灌木丛中,有一物从天而降。

槿妍欢呼一声,飞奔而去,很快将那物件拣了回来。

是一个颇为结实的包袱,里面软软的,倒象是件衣服。

槿妍的喜色顿时变成了狐疑,不过她还是先将包袱呈给了董真,却是满面不解。

曹丕的箭法的确很好,寻常弓箭可射百米左右,强弓可达到两百米,而经过特殊改造的铁弓甚至可以超过两百米。曹丕使用的显然是这种铁弓,然而这样远的距离,寻常人可能根本看不清,他却不但能令箭枝带动物件,且较为准确地落在了离她们不远的地方。若是寻常距离,百发百中,并非难事。

董真忽然想起,与曹丕初见之时,洛水之畔,她穿着天衣破空飞出时,当时策马弯弓的他,正是对准自己,射出那样森寒凛然、杀气腾腾的一剑!

连天空都仿佛被那一箭的杀气活活撕裂!

有谁知道,现在却是他射出这救命的一箭?

她打开手中的包袱,一时如遇雷亟。

广袖如云,裙裾飘逸,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最为轻柔的面料,在水中如同皮肤般顺贴柔滑,在风中亦如雾气般轻盈。

是天衣!

居然是自己从另一个时空穿越而来的那件天衣!

她不是将其埋藏在洛神庙的偏僻墙角之下么,怎的又出现在这里?

槿妍却并不明白这天衣的由来,却赞叹道:“这是丝绢,还是锦?唔,是素锦,这样的素锦,寻常世族都未曾能找着一寸,且针线严密,竟不见丝毫痕迹,如此精良工技,当是出自王侯罢。”

仙使的身躯,不由得又颤了一下。

董真什么也没说,却是伸手摸了摸指上的红宝石戒指,暗暗舒了一口气。

戒指尚在。

以仙使的见识,即使在掳走董真时发现了这枚戒指,却也不会由此发现什么蹊跷。而见惯珠玉的她,又怎会瞧得上这样一枚小小的戒指,故此才留在了董真的指上。

若是戒指不慎遗失,便是有这天衣,恐怕也无法飞行。

天衣之上,是一张小小的丝帛,上面字迹匆匆,一望便知是陆焉急急挥就:

“昔日得此衣于洛神庙中,恐为他人偶得,故代藏之,望勿见怪。如今女郎陷身深谷,唯赖此衣方能脱困。峰顶唯我与子桓,槿妍不足为虑,其他人亦可除之。勿忧。”

他如此直白地点明了董真心中的顾忌。

这世间知道董真身份者,唯有陆焉一人。

这件天衣平平整整,连个褶子都不曾有,且颇为洁净,足见平时陆焉保管的确尽心。

想来当初陆焉是察觉到了她埋衣之举,才在后来又悄悄令人将其取出,为的是帮她好生保管。不过如今她无法回到邺城,若是时间一长,说不准这衣服真有个什么霉烂破损的,再者洛神庙太过荒芜,万一真有什么人在那里掘地种个菜什么的,无意发现此衣,自己就当真回不去了。陆焉此举虽然有欺瞒之嫌,但他素来行事缜密小心,且并未想将此衣占为已有,只是代为保管,亦不算太过份。只是陆焉离开邺城前往益州,居然也带着这件天衣,难道在那时他便已经预料到,董真终究是无法在邺城容身?

至于曹丕,陆焉是终于打算将她的“真实身份”告知曹丕么?

那么曹丕是否会想到洛水初遇之时,当空飞过的“妖孽”?他素无敬神之心,此后看自己会不会更加惕然厌恶?还是陆焉终究说服了他?

至于槿妍,她一向对陆焉忠心,陆焉既说不足为虑,董真便当真并不在意。

还有一个仙使……

陆焉那样笃定能救出她,甚至派了槿妍下来打探,原来是因为有了这件天衣!

董真环视四周,确定的确无法靠人力而上,这一夜以来,竟是当真连猿猴都没瞧见半只。偶尔有飞鸟来此,也是冷冷清清的几只。

可是这天衣,自己即使穿上了,也只能带一人上去。将这仙使与槿妍一起带上去,需要飞上两次,仙使此女素来狡猾毒辣,在空中飞行,且携着这条美女蛇,想一想都觉得有些心怵。

但要如陆焉所说“亦可除之”,她却无法下手。

至少无法对眼前奄奄一息的仙使下手。

仙使做错了事,但孙婆子是自己催动机关,真正丧命的直接原因,并不是仙使动手。

董真对她的处理办法,最理想的是终身囚禁。

若不是因为这个幽谷与宝藏相隔太近,又是万年公主与孙婆子昔日故居,她真想就把这女人丢在此处罢了,眼不见为净。

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仙使忽然叹了口气,轻声道:“你带我出去,我不会害你的。”

槿妍虽然也不明白那件衣服是什么意思,但看董真神情,显然是的确可以有法子离开这个活天坑。遂冷笑道:“如果带你出去了,你就从此不会再害人了么?”

仙使神情怔忡,神色恍惚,竟然没有反击。

董真再不言语,找了个背僻些的岩石之后,脱下外衣,交给槿妍,吩咐她给仙使穿上。先前仙使的衣衫尚未干透,且有部分已被撕烂。当着陆焉与曹丕两个男人,着实不雅。

槿妍虽不情愿,但不敢违逆,只得将衣服送去。

不知是否因为得知陆焉与曹丕皆在,这二人昔日又都与何晏交好的关系,仙使的神情一直恍惚不安,穿衣时更是心不在焉,险些忘了系好衣带。

董真瞧在眼里,更是觉得奇怪。

若是仙使知道自己罪行即将被何晏所知,身份也将要暴露,且何晏此人最好颜面,知道仙使行为竟被曹陆二人知晓,恐怕也会重罚仙使,甚至取她性命。

但看仙使神情,恐惧之意并不甚重,更多的倒是惊喜与惆怅。

这样儿女之情,董真自觉很难体会。

当下并不多说,穿好了天衣,款款走出来。

槿妍和仙使皆是讶然打量着她,却不知陆焉那帛纸上写了何事,也不知该如何离开。槿妍更是忍不住轻声道:“女……女郎穿这衣裙,虽则甚美,然而甚为累赘,该如何攀爬山崖?”

董真微微一笑,伸手忽然抱住了槿妍。

槿妍轻呼出声,脸上又浮起红晕,道:“女郎……”

一语未了,只觉自己足下一轻,周围的山崖却飞速往下退去。

她大惊之下,才发现自己竟然已在董真怀中,飞上了半空,不觉失声尖叫起来。

董真俯身看时,那仙使更是目瞪口呆。

董真暗叹一声,也不想费神跟她们解释,反正当初对陆焉已经说过一次“来历”,遂大声道:“槿妍,我乃上天谪贬人间的神女,初逢少君之时,便是穿着这件天衣。这天衣是少君代为保管,故此……故此能飞掠云天,遨游四海,如同等闲……”

飞掠云天是行的,遨游四海什么的就是吹牛了。这天衣的能源有限,穿越千年需要的能源更多。故此当初时空穿越局的工作人员再三交待,天衣虽然可助人飞行,但是为了节省能源,最多也只能飞上两三次,距离也不能超过一百里,否则回程能源不够,万一穿在晚清就大糟而特糟了。

所以董真虽然舍不得,也只能忍痛将天衣埋在洛神庙的墙角处,原是为了万不得已时保命才用,没想到自己最后一路逃亡,根本没有用上天衣,便奔到了益州。

更没想到,绕了一大圈,最后这天衣,还是回到了自己手中。

而且……还有这么多人见证……

想想要平息所有人的震惊,董真便觉得头痛。

果然,槿妍的惊呼之声,只是暂时停了停,便是一连串激动的话语蹦了出来:“女郎你是神女?啊……少君瞒得婢子好苦!怪不得少君最初对女郎另眼相看……女郎行事也不似世间寻常女子……女郎所在天阙,究竟是什么样子……女郎可有法力……什么时候能带槿妍去瞧一瞧么……”

槿妍自从回到陆焉身边,心境安定,又恢复了最初陆府之时的样子。且从前只是优雅端庄,但现在少了世家的名头约束,从前的老成少了,倒更多了几分活泼。此时又惊又喜之下,喋喋不休,顿时令董真大为头痛,遂喝道:

“谨言!我被贬人间,现在却敢动用天衣带走你这个凡人,你如此高声说话,想要被天神所知,降罪于我么?”

此言果然有效。

槿妍顿时住口,只一双眼睛始终不顾用,四处张望,又激动得双颊通红。

在二人飞过一片山峰时,槿妍终于忍不住叫道:“那便是无涧!”

无涧?

董真俯身看去,但见足下山峰有如笋林,四周仍是荒凉,并无人烟。然而放眼看去,“林”底隐约可见一片楼阁连绵,亭榭堆叠,竟是好大的一片宅第。四周皆是铁灰色的岩峰,那楼阁之中却是绿树葱笼,花木茂盛,且流水澉潺,颇有园林之胜,隐约还可见到芝麻大小的人影往来。

董真恍然大悟,原来无涧是一个大地名,固然是得名于那冰冷沁骨的无涧之水。但对于无涧教来说,无涧指的却是教中的总坛。

而这一大片宅第,料想便是当年的万年公主搜罗、抚养、教诲众女的地方。而槿妍、仙使、梁姬等许多来自无涧教、又被送往各地世族府中的女子,便是在此地长大。

想来也是,若是要在世族府中立住足的女子,方能提供到有用的情报。

而这样的女子,仅有相貌武艺还远远不够,从小锦衣玉食,也必不可少。否则见识浅薄,行动卑微,不能得到男子宠爱,也不能很快在各府之中如鱼得水。

只是万年公主已逝,孙婆子也离开人世,现在仙使如此,整个无涧教人才凋零,此后这些宅第之中的少女们,命运又会如何呢?

槿妍忽然惊喜地叫起来:“少君!世子!”

董真衣袖飞敛,眼前云雾散去,峰顶上的两个男子,顿时看得清清楚楚。

修长微蹙的眉,黑如点漆的目,便那样微微地舒展,定定地凝神,分明只是才见,却仿佛已在这峰顶矗立了千年万年。

恰在此时,一轮灿阳自云雾后挣脱而出,金辉四射,笼罩在飞掠而来的女郎身形,也投洒在矗立峰顶的男子身上。

飞舞的广袖,似乎还带着广寒月桂的清香,飘拂的秀发,犹自沾染了昆仑的晨露,云气仿佛是她的披帛,朝霞是她最忠贞的侍从,那破空飞至的女郎,俨然是所有传说中最为美丽的女神化身。

曹丕从来也不曾想到,有生之年,竟还会看到这样令人目眩神摇的一幕。

更加没有想到,那早已深刻心间的女子,竟有着这样意想不到的来历。

是震惊还是狂喜,是疑惑也是欣慰,董真自云间翩飞而来,不过只有短短一瞬,却仿佛已停驻了时间。

只听一声惊呼,却是槿妍的双足已触着了实地。

她一个踉跄,却已被熟悉的双手扶住。

“少君!”

她惊喜的声音,再次告诉曹丕这根本不是梦境:

“女郎她是神仙!她亲口告诉我,她是神仙!她会飞,她带着我飞了好久,在高空看去,那些房舍有如豆实,人却小如胡麻……”

曹丕不禁抬袖,抚住前额。眼前一闪,却是那翩然的身影复又往云中飞去。

大惊失色,不禁冲上前去,若不是陆焉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住,只怕他已随之跃入那金色的云气之中:

“阿宓!”

洛水之神,名曰宓妃……

她难道也是来自洛神的世界?她在这人世间,会呆多久?

他从来没有象这一刻的急切,只想问清一切的一切……

可是她已消失在金光与云气的影子之中。

“她去了哪里?”

曹丕急急地问槿妍,眉间慌张,竟是前所未有,连正待出口相慰的陆焉都不由得怔住了。

“女郎说还要去救仙使!”

槿妍一怔,忽然反应过来:“哎呀,那女子心性毒如蛇蝎,先前若不是我赶得及时,只恐在山谷之时,女郎便险些为她所害了!女郎虽是神仙,但如今谪贬,哪里还有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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