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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忙拿起公筷,裴谢堂想将鸡腿夹走:“王爷,我重新给你夹。这个给我吧。”
“你吃得下?”朱信之看了看她碗里只吃了一半的狮子头,轻轻推开她的手,优雅的拿起筷子低下头啃了起来。
啪嗒——
裴谢堂的筷子落地了,同时落地的还有周围的人的下巴。
朱信之吃东西很慢、动作很雅,不会发出一点声音,张嘴咬下去,撕下来一块肉,慢斯条理的咀嚼后,再轻轻的咽下去。喉结上下晃动,他的眼神都很平静,仿佛在做一件极其正经的事情。裴谢堂在一边暗暗咽了下口水,不是鸡腿好吃,是这人的吃相都那么好看。
“再来一点吗?”她还想再看。
朱信之摇摇头,拿起餐桌上的素绢擦了擦嘴:“不了,我吃饱了。”
“我也吃饱了。”裴谢堂见他起身,也赶紧跟着起来:“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让孤鹜送你回去,我有事情要忙。”朱信之见她像个小尾巴一样的追了上来,眸中似含了一丝春水:“不准胡闹。”
“是为了刚刚那个人吐露出来的事情吗?”裴谢堂有些好奇:“王爷打算追查这个?”
“不是一直都在查吗?孤鹜已经告诉你了。”他毫不犹豫的拆穿她。
裴谢堂讪讪的回头看了孤鹜一眼。
孤鹜摸了摸鼻子,当初裴谢堂病中套话,他转头就告诉了朱信之,只是日常禀告,并非存心欺瞒。不过,当时王爷还生气说不该透露这些机密事,今天倒好,不但自己招了,还特意将人带去连那些黑衣人都见了,王爷好没有原则!
裴谢堂停了脚步,她不打算跟去,比起她的复仇来,查出真相最重要!
回答谢家,天色早已全黑,整个谢府安安静静的,篮子在满江庭里忙碌,忙着将库房收拾妥当。
“小姐,送去高公子那里的东西他能不能修,有没有个准话?”篮子手里拿着东西,一而再的叹气。
裴谢堂摇摇头:“还没问呢。”
“如果不能修,实在是太可惜了。”篮子轻轻的说:“都是大夫人留下的,哪一样都很贵重。当初樊氏不识货也好,只捡着大件的卖钱,才保存了这些。”
“那些被糟蹋的布料呢?”裴谢堂问。
篮子说:“扔了可惜,布庄又不肯换,奴婢全部洗了,在洗衣房挂着晾干后,奴婢拿回来给小姐做些衣衫,平日里在家穿穿还是可以的。如今咱们虽然有了收入,老爷把商铺和田庄都还给了小姐,但是将来小姐是要成婚的,存着一些银钱,等有需要的时候心不慌。老爷把小姐的嫁妆都拿去给了大小姐,奴婢还得看着合适的慢慢给小姐添置好。小姐现在十九岁了,也不小了,别哪天说嫁就嫁,嫁妆赶不及添置落人笑话,奴婢九泉之下无颜去见大夫人。”
裴谢堂听得咋舌:“篮子,我觉得,你好像我娘。”
这心操得!
篮子大惊失色:“小姐,这种话不可以乱说!让老爷听见了……”
“逗你玩儿的。”见吓到了她,裴谢堂急忙说:“不过,我特别担心你,你再这样操心下去,会未老先衰的!对了,你今年多大来着?”
“奴婢比小姐小几个月。”篮子抿唇一笑。
比她还小!
裴谢堂吃了一惊,认真的打量篮子,心中觉得篮子很不容易。
自从重生以来,她是很喜欢这个丫头的,不单单是因为她是伺候自己的人,更是喜欢篮子的品性:她忠心不二,又能分轻重明是非,她护主,为了谢成阴什么都不怕;她还很细心,很多裴谢堂没有想到的,她都会替裴谢堂想到……
除了动不动就哭,这丫头是真的很好。
她敛了玩笑,淡淡的问道:“十九,你也不小了。篮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奴婢跟着小姐。”篮子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你当然跟着我呀,我不会丢下你的。”裴谢堂咧开嘴角笑:“我是问,你对于你的人生有什么规划吗?比如,你有没有什么想嫁的人,或者你想嫁什么样的人?或者,如果有一天你能不做丫头了,你想去做什么?这些你都想过吗?”
篮子愣了愣,随即低下头,从脸红到了脖子:“小姐,奴婢是家养的奴婢,小姐做主就可以了。”
“我不能替你做主。”裴谢堂握着她的手:“婚姻大事,人生前途,谁都不能替你做主。篮子,你虽然是我的丫头,但你不必以我为天。如果有一天咱们遇到危险,我救不活,我希望你能丢下我自己先求得活命。”
“那要是奴婢遇到危险了,小姐会丢下我吗?”篮子刷地抬头。
裴谢堂一愣,随即笑了。
她肯定是不会的,战场上战事凶险,她都不会丢下她手下的任何一个兵,那些人很多她都不认识,即使如此都做不出来,更何况是眼前朝夕相处的篮子呢?
“我不会丢下你。”她轻声说。
篮子绽开笑容:“那奴婢也不会丢下小姐的,小姐不必多说。”
“好好好,不管发生什么,咱们主仆两人一条命!”裴谢堂搂着她的肩膀,觉得这丫头真是心眼实在,畅快的大笑出声。
篮子连连点头。
裴谢堂又说:“不过,你听不听话?”
“奴婢当然听小姐的。”篮子嗔怪的看了她一眼。
裴谢堂嗯嗯了两声:“那好,那你就听我的,以后你想嫁的人,你自己选;你想走的路,你自己选,别指望我会给你做主!”
“好!”一股乱流在篮子的心中淌过,热热的,熨帖得她双眼湿润。
她明白小姐的好意,小姐是不想随便给她指了人就嫁了她,免得她将来受委屈。
主仆两人说定了,裴谢堂不想回屋子,篮子点了烛火在库房,她帮着篮子收拾屋子,将上下都清理了一遍。等做完这些,一回头,才发现谢遗江在门口静静的站着,手中的烛火都燃烧了大半,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爹,你怎么来了?”裴谢堂急忙迎了上去。
谢遗江脸色沉重:“你院子里就只有篮子一个丫头吗?我记得,你不是有两个丫头吗?”
“回老爷,尖子四年前就被夫人变卖出去了。”篮子福了福身,低声回答:“夫人说小姐病着,用不了那么多人伺候,这几年来满江庭都是奴婢一人。”
谢遗江不说话,脸色越发难看。
如今谢成阴受的委屈一点点被揭露,他每次听到这些都是这样的表情。想想谢依依和谢霏霏,这两人身边都跟着四个丫头,樊氏却连给谢成阴两个丫头都舍不得,可见心里对自己的女儿是多么不喜欢,变着法子折腾。
而他呢,五年来不闻不问,怕也说不上一个慈字!
他低声说:“明天我叫伢婆子来,你挑两个丫头跟着,只有篮子一人,难免人手不够用。”
“不用了。”裴谢堂连忙摆手:“女儿有手有脚的,又是练武的,没有大姐二姐那么娇气,篮子一个人就行。爹,这么晚了,你来有什么事?”
谢遗江叹了口气,对她的懂事更是心疼。
“没事,就是来看看你。”他跟着裴谢堂进屋,裴谢堂给他倒了热水,他捧着热水小口喝着:“你大姐砸坏的那些东西,还能修补吗?”
“有些能,有些怕是毁了。”裴谢堂压低了声音。
谢遗江放下杯子,似乎下定了决心:“成阴,爹对不起你。”
“爹也是被人蒙蔽了。”裴谢堂见他突然开口道歉,神情十分低落,心中有些诧异,不知道他是出了什么问题。
“唉!我该多关心你一些的!”谢遗江悔不当初,知道女儿不记恨自己,心中更是羞愧:“孩子,温家的事情,是爹做错了。爹不该放任你姨母和你大姐这样做,伤了你的心。你……你还喜欢温少爷吗?我听说如今温少爷对你也很不错,如果你还喜欢他,爹就是拼了命,也一定帮你把这婚事定了,该是你的还是你的!”
把婚事定了?
裴谢堂悚然一惊,那不行,温家这婚事,她是费了力气才推掉的!
“爹,不用,女儿跟温少爷没缘分!”裴谢堂急声说。
谢遗江本以为她会考虑一下,见她如此斩钉截铁的拒绝,一时倒愣住了:“你以前不是很喜欢他的吗?现在温少爷对你有意,如果定的人还是你,他应该不会逃婚。”
哦,原来是温宿逃婚,刺激到了谢遗江了。
裴谢堂摇头:“女儿已经不喜欢他了。”
谢遗江沉默了一下,看了她一眼:“你如今是不是喜欢淮安王爷?”
“嗯。”裴谢堂扭捏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淮安王爷是个很不错的人。”
“岂止是不错?”谢遗江想起那个朗如清风的男人,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成阴,淮安王爷那样的品貌,多少人家都盼着女儿能够嫁过去,爹不认为你比谁差,但是皇家……皇家的门,不是那么好进的。你跟王爷恐怕不成!”
他话已经说得很是委婉,生怕伤了裴谢堂的心。
裴谢堂心里又哪里不清楚呢?
不是不成,是两人之间,隔了十万八千里,别的不说,就宫里曲贵妃那一关,估计她就过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