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众人不解张绣为何突然豁然大笑,周仓开口道:“主公这是何意?”
张绣又是一挥马鞭:“先随我去追天子,马上再细说!”
又是半日,临近天黑,张绣已经率军不吃不喝往西南驰行了一整日,一旦有战马力有不逮,便是换过带着的刚缴获的曹军战马,一日之间竟是沿途丢弃了上百匹健马。
功夫不复有心人,前方一队三四百人规模的曹军正在吱吱呀呀押着粮车前行。张绣已经是从李峰手上接过了自己的虎头金枪,平枪一指,麾下轻骑便是分出了两股数百骑从左右加速包抄而去。
那支曹军也是几乎同时发现了后方突然出现的骑兵,瞬间慌乱成了一团,忙不矢地团在一起意图抵抗。
少顷,张绣已经是领军杀到了这伙曹军跟前不过百步的距离,分出的两股轻骑也是完全地包围住了整个粮队,一场一边倒的战斗似乎即将爆发。
对面有弓箭手,但是张绣并无丝毫惧色,直接单骑挺枪又是向前了几十步,清了清嗓子喝道:“镇东将军、宣威侯张绣在此,天子何在?”
被包围的曹军一阵混乱和嘈闹,但是很快便平息了下去,一名曹军小校模样的探出头来喊道:“什么天子地子的,这是曹司空的粮队,你们也敢劫掠?”
张绣冷笑一声:“世人都知道现今我和曹司空势不两立,你们若是执意要当曹司空的兵卒,那本将军也只好尽尽本分,行诛贼讨逆之事了!”
说着话,张绣果真就抬起了枪尖,作势就要挥下。
“且慢!”一名粮队主薄模样的文吏忽然从一辆粮车后走了出来,朝着张绣呼喊道:“张将军且慢!”
终于出来个熟面的。张绣虽然从未见过这文吏,但是却分辨得出来这人和自己曾见过的某人有很大相似之处,终于是和缓了脸色,手中的虎头金枪终于收了回来。
“荀彧荀尚书令?”张绣试探问道。
那文吏并不否认,从容做了一揖道:“久仰镇东将军威名了,今日一见,果然雄姿英发,龙虎之貌!”
若是被别人这么夸,张绣早两耳刮子乎扇过去了,老子是像爱听马屁的人么。但是如果是被称为有王佐之才的荀彧荀文若这么夸,还真是顺耳!
咳咳,正事要紧!
“天子何在?”
此前的荀彧和张绣是素未谋面过的。但是仅凭一匹名贵的大宛马,加上一杆标志性的虎头金枪,荀彧也能确定眼前这英武非常的汉子乃是那煞有名气的北地枪王——现今淮南和江东之主的张绣张文锦。而张绣此前在寿春之战时是见过荀家的二号人物荀攸的,同为荀氏八龙,又是亲叔侄,自然是有着某些相似的样貌和气质的。
“天子并不在此”荀彧倒是没有料到张绣如此直接,笑了笑道:“你信么?”
“我信”张绣嗤之以鼻道:“我信你的话我就是个二傻子!”
荀彧还是并不否认,仍旧笑道:“将军这是哪里话!”
“陛下的确在这车队之中,将军带了如此众多的兵马,这般严实如铁桶的包围也不用担心有人能跑出去,不如将军先为荀某先解一下困惑,让陛下先整理一席仪容再与将军相见亦不迟!”
这回轮到张绣得意地一笑:“荀令君严重了,什么叫包围,本将军这是护驾,护驾!”
看了看自己里三层外三层的团团骑兵,张绣选择了同意荀彧的请求,往后一扬手,两千骑兵迅速如潮水一般调转马头向后退去,退了足有百十多步,张绣这才放下手臂,两千轻骑立即原地勒马,半收起了刀剑武器静视着场中。
荀彧并没想多耍花样,有一句话说得好,一切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眼下荀彧面对的就是这种处境。尤其是亲眼目睹了张绣麾下的轻骑的进退有度,这种力量对比的悬殊感觉更是明显。
张绣仍旧是一人一马伫立在距离“曹军”不到五十步的距离,自然随意的神态仿佛视面前的数百“曹军”如无物。仅是这份说不出由来的自信和胆气,荀彧已经是心底明白今天这一关不好过。
张绣这会儿倒不是装逼,相反,张绣一向觉得故意装逼就是傻逼的一种表现。对自个小命看得紧要无比的张绣自然不会莫名犯险,此刻单骑临阵,却是有着足够的底气的。
扫视一遍整个粮队,张绣毫不掩饰自己仿佛在寻找一头已经脱了全身的毛只待下锅的猪崽的眼神,嘴上和手上倒是还客气着,虚作一揖高声喊道:“陛下,宣威侯张绣前来护驾,少顷还请召见!”
“荀令君有何困惑,问吧,本将军有问必答!”张绣朝着荀彧说道。
荀彧选择性的忽略掉张绣一副一朝得志的嘴脸,拱了拱手开口:“荀某的困惑很简单,那就是为何将军会出现在此处。他人不知,但是荀某却知道,将军与刘玄德虽有同盟之名,然则貌合神离,半个多月前更是与张飞的徐州军兵分两处,各自为战。按荀某数日前在许昌得到的消息,那时将军还在汝阴和谯郡边界征战,然不过短短数日,将军却是如未卜先知一般出现在了这梁国境内,实在是令荀某不解!”
“哈哈!”张绣忽然大笑:“世人都把我和刘皇叔之盟看作是虢虞相依的关系,但荀文若到底是荀文若,一语便是能道破我两家的关系,实在不枉是大智之人!”
“不过荀令君也太看得起我张文锦了,什么未卜先知,不过是走了狗屎运而已。本将军近日以来确实兴兵在谯郡东面,不过那只不过是对那夏侯渊和曹仁的声东击西之计而已。本将军其实是打算奔袭夏侯渊的后路的,只是凑巧,前日行军至丰县境,俘获了几个曹军哨骑,严加逼供这才得知了天子车驾竟东行至梁国的消息,也知道了夏侯渊那贼厮意欲劫袭作乱,不过终究是在敌境,消息闭塞,没时间探知夏侯渊所在,直到昨日才发现夏侯渊的行踪,这才追赶过来。幸得上天庇佑,这才得以有现今和荀令君的相见啊!”
话到嘴边,张绣还是决定不讲实情,毕竟信鸽和鹰隼公之于众的时间越晚,对自己来说就越是有出其不意的优势。于是脑子一转,却是对荀彧编了段谎话。
不得不说,这番话一边想一边往出说,说完差点连张绣自己都信了。看来自己在厚黑上的造诣是越来越精深了啊!
看着张绣那一本正经的表情,荀彧也是差点就相信了张绣的话。不过好歹也是三国前十的头脑,荀彧还是觉得那里有点不对劲,至于是哪处却也一时间判辨不出来,只能是将信将疑地算是接受了张绣的解释。
“原来如此,倒是劳累张将军了。只是不知将军有没有消息,探得夏侯渊所在何处?”
荀彧如此这般一开口,张绣却是感觉到了明显的异样。荀彧是亲汉派这点张绣是清楚的,毕竟历史上荀彧的死在历史上也是一桩谜案,且和他的政治立场有很大关联。然而比起荀彧的亲汉派标签,张绣还是记得荀彧此时的身份的,那可是曹操任命的尚书令,是曹氏集团的谋主,然而为何此时此地荀彧却是代表着汉室集团和天子在紧急时刻第一个站出来,而且如今还直呼同僚夏侯渊其名。
难道……张绣忽然不敢想下去了,毕竟那种可能太有戏剧性。
放弃了头脑风暴,张绣脑中电光一闪,猛的问道:“想必昨日那招骗过夏侯渊的瞒天过海之计,是荀令君所设的吧?”
“正是!”荀彧张口便是一应,随即却也是迅速反应了过来,再抬头看张绣眼中一副套话得逞的狡黠之色。
荀彧瞬间尴尬了,毕竟这两日自己也很难适应自我身份的更换,然而时光不可逆流,既然已经做了那个决定,那就堂堂正正去走!
玛德,果不其然,荀彧这货居然在曹氏集团最关键的时刻坑了曹操一把。没能防住拥汉派政变不说,自个还直接反水跳进了对方阵营。再怎么说人家曹操对待你都比对自己亲儿子好,你却在此生死攸关之际行此坑爹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