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身感激你救了衍儿,只不过……”老太太思考了很久,心中闪过许多种念头,最终还是对沐如锦直言道:“我希望你离开衍儿,与衍儿和离。”
“外祖母……”苏衍一听这话,这还能了得,他就算是放弃了整个逍遥侯府,也绝不会背弃沐如锦。对他来说,这个女人是他人生最黑暗时唯一的光明,是他最绝望时唯一的希望,他就算是放弃了自己,放弃了一切,也绝不愿意松开沐如锦的手。
沐如锦的脸色也十分不好看,恰此时流萱沏了仙女茶回来,但沐如锦却一点搭理她的心思都没有,只是阴沉的看着王氏,道:“外祖母这是何意?”
“你家境太过贫寒,于衍儿不利,若是出席各家宴席,外人难免会拿你的身世来嘲笑衍儿。何况,你又曾被卖到过青楼那种地方……”老太太并未把话说完,但话中的意思却是显而易见。
她嫌沐如锦家世贫寒,不能辅助苏衍走得更高更远,她嫌沐如锦曾被曹双雪卖入青楼,虽然幸运,刚被卖去不久,不过是打了些时日的杂工就被赎了出去,但毕竟曾进过那种地方,名声上总不会好听。
“就算我家境贫寒,我也是苏衍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未犯七出之条,老夫人凭什么就要我与夫君和离?”沐如锦此时气愤不已,就连外祖母这称呼也懒得再叫,说话的语气也重了许多。
“你看看你看看,我不过说她两句,她就如此顶撞于我,这样不懂规矩的丫头哪里配得上我们衍儿!何况,你与衍儿成亲多时,还未能有身孕。衍儿就算是再娶了他人那也是理所应当。”王氏似乎是被沐如锦给气着了,说着话还得捂着心口大喘上两口气。
“老夫人谬论!且不说我与夫君成亲时日尚短,就说夫君身中寒毒不能近女色,要我如何生出孩子来?人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夫君寒毒刚愈,没有孩子莫非怪我?”沐如锦觉得这个死老太太实在是太强词夺理了。她跟苏衍真正‘洞房花烛’不过也才几日时间,她倒是到哪里去给她变出一个孩子来?
老太太似乎是被沐如锦给噎得不轻,一时之间竟也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沐如锦,只得强定心神,呐呐对苏衍道:“衍儿。你今日来此,定当是寻求庇佑而来,你是老身的外孙。外祖母愿意给你撑腰为你做盾,但老身只有一个要求,那便是休了这个女人!”
老太太直指向沐如锦,眼中的轻蔑十分刺眼。
“外祖母,您为何定要为难外孙。与如锦难堪?”苏衍实在是不能理解,就算沐如锦家世贫寒,但堂堂的逍遥侯府和徐国公府还需要一个女人家世显赫吗?
“我已说过,她出身低微,又被卖入过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你们门不当户不对。强在一起,绝不会有圆满结果。你是老身的外孙,是逍遥侯府的小侯爷。只要你想,大把的绝色女子任你挑拣,何苦非要让这样一个女人坏了你的前程。只要你点头应允,我可以给她一笔不菲的金银珠宝,足够她后半生衣食无忧。不过一纸和离书。此后嫁娶,互不相干罢了。”老太太将一切都说得理所当然。
她就是这样一个俗气的老太太。所以才会在自己闺女要死要活非要嫁给苏烨威时一气之下断了母女关系。现如今,她又故态萌发,想要利用家世与钱财来拆散苏衍和沐如锦这对有缘人。
“老夫人,你简直欺人太甚!”沐如锦似是完全忍到极限,一拍桌子,流萱刚倒的茶水就翻洒了一桌。
“衍儿,你看看,这个女人,竟敢在长辈面前出言不逊,竟还恐吓老身,这样不守礼教不知廉耻的人,你还要来做什么!”王氏显然是讨厌沐如锦到了极点。因为双方的战争,流萱不敢再留在屋内,不等王氏吩咐就已经退出屋外。
不过她是皇上派来的人,平时只为监视徐国公府一举一动,然后回禀给皇上,所以对于苏衍和沐如锦来拜访徐国公府之事她十分上心。虽然退出了屋内,但却一直躲在门边偷听王氏和沐如锦她们的谈话。
“总之,若想让老身认你,若想要徐国公府为你撑腰,你便要休了这个女人。你选一个吧。”王氏打定主意要为难苏衍,他似乎认定了苏衍一定会作出正确的选择,定不会让她失望。
可她又怎会知道,对于苏衍来说,沐如锦这三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曾经是他唯一的微光,在那暗无天日的绝望之中,这个女人,就像是一座灯塔,或许光亮微弱,但却照耀着他从不曾放弃这充满了背叛了世界。
沐如锦对他来说重过一切,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自己。那些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什么逍遥侯府,什么徐国公府,对他来说,根本微不足道。
或许换到从前,他还真的会对这样的提议有所考虑。毕竟这年头男婚女嫁,有感情的实在太少,多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就定下了。对于那个时候的他而言,女人什么的,他从未在乎过。所以,就算是拿某个女人换取徐国公府的支持,他都会觉得这理所当然。
但是,经过了兄弟的背叛,手足的惨死,自己又险些成了京城笑柄。历经过这一切的他,最恨的就是背叛。
如果他此时答应了外祖母的要求,那就代表他背叛了沐如锦。背叛了这个女人为她所做的一切,成为一个负心人。
这是他所不能忍受的。
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大哥害他,二哥身死,父亲对他不闻不问,母亲见他怨恨在心。那段时间里,就算是丫鬟奴才都对他指指点点,他一个原本风风光光的侯府嫡子,却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场荒唐的笑话。
那个时候,他的父母在哪里呢?所谓的外祖父外祖母又在哪里呢?他独自一人承受着外界的压力,承受着父母的冷漠,承受着无边的恨意,在每一个夜里,缩在那个小小的阆仙苑里,想要每一个夜不要过去,想要每一个白天不要到来。
他希望时间就停在那一刻,他不用再面对那么多他不想去见到的面孔,不用再去忽略那些恶意的冷漠。他只想躲在那个黑夜里,幻想着二哥从来都没有死去,他们还像是从前一样,一起读书识字,一起逃课偷懒,一起被罚跪祠堂,一起侃侃而谈着逍遥侯府辉煌的将来。
如果没有那一次的走商该有多好?如果他们没有那么天真的去相信苏启是善良的该有多好?如果他能够更强一些,再强一些,强到就算是苏启为他下了毒他也依然能够带着二哥安全逃离的话……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
若不是沐如锦的出现,他依然还是那个空有一身怨恨,却大仇不能报的窝囊废。如果不是沐如锦的出现,他身上的寒毒根本就没有希望能解。如果不是沐如锦,他依然不会明白,爱一个人,原来是那样的美好。
“外祖母,衍儿不会放弃如锦。”苏衍说的比任何时候都坚定。
沐如锦露出一丝如沐春风的笑意,原本那些怒气奇迹般的全都消失不见。她想,只要他不负她,只要他不放弃她,她就永远都是他的妻子,是专属与他的沐如锦。永生永世,不离不弃。
“你竟肯为一个女人放弃徐国公府的帮扶?”王氏觉得不可思议,这世上的傻子怎么就都被她给遇上了?大女儿为了个男人与家中断了往来,现在来了个外孙,又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徐国公府的帮扶,一个个的不要这样有个性好不好?
“没有如锦,就没有现在的苏衍。就算没有徐国公府的扶持,就算放弃逍遥侯府,就算成为一个一无所有的普通人,只要如锦不嫌弃,我便永远都不会放开她的手。她是我的妻子,是我这一生,唯一的妻子。”苏衍紧紧的抓着沐如锦的手,轻轻一拉,带着沐如锦转身离开。
王氏静静的看着苏衍和沐如锦远去的背影,脸上怒意不能消退,但在心中,却是深深一笑。
不错,她从未轻看过沐如锦,就算从前有着那些门当户对的心思,在经过大女儿的事情后她也有过自我反省。她之所以向苏衍提出这样一个不可理喻的要求,就是源于沐如锦之前用唇语说的一段话。
她说:“皇帝是绝不愿见徐国公府与逍遥侯府关系有所缓和的,国公府有许多皇帝派来的眼线,流萱就是其中之一。请外祖母配合,质疑我的身世,要求苏衍与我和离,咱们双方假意闹翻,迷惑皇帝,至于缘由与细节,都在我交与外祖母的纸张之上写得清清楚楚。这些消息都是来自神仙府,消息绝对属实。而神仙府的掌门人徐清风,便是您的儿子徐风擎。”
读出沐如锦所要表达的意思,老太太欣喜若狂。只她儿子一事,她就已经信了八分。故而她并未做太多的思考,便配合着沐如锦和苏衍演了这么一出门户大战。她们所谓的闹翻,也不过是演给流萱看的,其实也是演给皇上看的。
相信,皇帝定是愿意看到双方反目的,若是他们相互联合,皇帝怕是要睡不着觉了。
为了将戏演的真实,老太太‘一怒’之下砸了许多的东西,直接将流萱赶了出去,确定了没有人之后,她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从胸口的衣襟处摸出沐如锦给他的文件,慢慢的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