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太太始提亲
玉妍这里如掉进了四壁光滑无处攀爬的陷阱般无助,这边厢正是左右为难不知道前路到底在何方,那边厢周家的二姑太太林周氏却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登了兄嫂家的门。
周大太太这几日正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散,梁王到访那日原是巧安排,让桂枝带着玉妍去锦澜园中一游,为的就是想让梁王先看看玉妍这丫头的容貌,周大太太心里明镜儿一般,以玉妍的容貌、身段儿,不愁梁王看她不上。
谁知这紫藤轩中的丫头们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却是真真儿地误了这头等大事!偏那四个贱婢还是老爷当年亲赐给玉妍的,这么些年陪着那丫头一同长大。如今玉妍尚在病中,老爷本就为着这丫头的病症焦心,这个节骨眼儿上没个好由头还真是不能轻易动了她那四个贴身儿伺候的丫头以免触怒了老爷。
再者说府中的四姑娘玉茹佳期临近,周大太太也不愿在这个当口儿徒增是非给自己亲生的心肝儿宝贝儿添堵。这是一桩旧账,周大太太暂且给那四个丫头记上,幸喜梁王不知何故竟改了行程要在江北多盘旋些时日,周大太太心下打定主意,必得要再找机会怎么也让梁王见上玉妍一面。
周大太太呷了口茶正要探问玉芬身子近日如何,却瞧见坐在下首的玉芬低垂着头无精打采郁郁不乐,整个儿人越发显得病恹恹竟像个纸糊的灯笼一般,周大太太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不由得想起了玉茹半个月前跟自己说的那些悄悄话儿。
怎么一晃眼儿这玉芬都到了动情的年纪了?奈何她看中哪个不好,偏偏看中了二姑太太的独子。小半月前沈妈妈苍白着个脸儿,哆嗦着个手,战战兢兢地前来回禀,说那玉芬为着个什么玉镯子跟林家的表少爷不顾体统地大吵大闹了一番,还说了些逾矩的话,周大太太听了沈妈妈学来的那些话,都忍不住有些羞愧难当,手也气得颤抖起来,把一盅子的上品大红袍都泼在了荷香的身上,一时间文贤院是鸡飞狗跳乱成一团。周大太太心里知晓一个尚未及笄的大家闺秀为着个有影儿没影儿的事儿就这么跟自己的姐姐认真吃起飞醋来,这个事儿真真是丢尽了周府众人的脸面。
偏打从那日起,玉芬这丫头就又犯了旧疾,周大太太这里让沈妈妈,桂枝等人劝着略平复了些,正要去芍药斋管教玉芬一二,丫头春秀已到了文贤院的门外头,说是八姑娘又犯了旧疾且有些来势汹汹的意思,这可是雪上加霜,忙中添乱了,周大太太登时就慌了心神儿,也顾不得责问玉芬,慌里慌张便命人去请了孔太医,加了五百两银子求着这孔太医常驻在府中给玉芬针灸施药,忙乎了十几日,如今这玉芬才略略缓过来些。
周大太太这里正斟酌着想开口劝劝玉芬莫要跟林家表哥过从太密,关妈妈自外头进来回禀,说是二姑太太到访。周大太太这里只得作罢,忙叫人请了二姑太太进来。
二人见礼落座,二姑太太瞧了自家大嫂一眼,便端起了茶,边吃茶边出神,像是有些什么话儿却又有些难以启齿般。周大太太这里怪怨林家表少爷捏住了自己这个当舅母的不好扫了他娘的面子,这几个月频繁出入周家内院儿这才勾起了玉芬的情思,让玉芬失了大家闺秀的规矩体统,说到底还不是小姑太宠惯孩儿惹出来的祸端,这么一想,周大太太对着林太太便有些淡淡的。
二姑太太林周氏并未瞧见大嫂的不快,满心里都是自己心里的那点子事儿,放下了茶又低着头沉吟来沉吟去,终于还是咬了咬牙开口道,“大嫂,今日妹妹前来,是有一事要求大嫂呢。”周大太太听小姑如此谦卑,还真是吃了一惊,“瞧妹妹真是外道了,什么求不求的。咱们姑嫂间哪里用得着这个,何事,你说来便是。”
二姑太太目光闪烁,瞧了瞧跟个纸糊的人儿一般的玉芬,有心叫她出去,这话儿终究不合适当着个闺阁女儿叙谈,却又想着大嫂那跋扈的性子,便忍住了话头儿,转脸儿瞧着周大太太强笑道,“七侄女儿妍姐儿过了十三岁的生辰吧?”
周大太太听见二姑太太开门儿见山便提起玉妍,再看她的神色,这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就变了。“嗯!三月里她三姐姐出嫁前过的生辰。不是你还派了年哥儿和蝉姐儿来给她贺了贺?这丫头是个福薄的,从年前便得了那样的急病,一年才一回的生日也只得在榻上吃了碗寿面,这阵子我让人请了孔老太医给她调养,这不么,才能略略出来走动片刻。”说罢了长叹一口气,端起茶来润了润喉。
玉芬这里听见二姑母提起了自家七姐,登时来了精神,那双眼睛恨不得黏到二姑太太身上,手里的帕子给拧成了一团。二姑太太听见大嫂这样说,便笑了起来,“大嫂不愧是京里大家出来的闺秀,把府里的姐儿教养得是人见人爱。妹妹我虽才回来小一年儿的时日,也是打心眼儿里爱重这几个侄儿侄女儿呢。今日前来,还望大嫂莫怪妹妹厚颜,年哥儿蝉姐儿没了爹爹,我这当娘的可不就多操心些个,想问问大嫂给妍姐儿相好了人家儿没有?”
周大太太听了这话,抬眼盯着二姑太太看了半晌,玉芬几次张了张口,欲要起身终究让身后的春漾,春喜给按住了。“人家儿倒是还没说定,小姑你是自己人,这实底儿也是晓得的。纵是我待这些个孩儿都是一样的,妍儿也有了嫡出的名头,天下哪里有不透风的墙呢,有外头那起子轻狂的人家儿总要想方设法摸清实底儿。玉妍的婚姻事,还真是难办。谁家愿意娶一个庶出女儿呢?”
大太太这番话,可是真正击中了二姑太太心底的那根弦。正要紧赶着接口的二姑太太闭了嘴,端起茶又呷了一口,慢慢放下,盯着墙上的春日芍药图沉吟了半晌。终究还是一跺脚,“大嫂,若是妹妹遣媒人来,不知大嫂可瞧得上我们年哥儿?”
这话一出来,别人尚可,玉芬只觉得一时间天旋地转,伸出手欲拉着二姑太太说几句玉妍的不好处,可怎么就觉得眼前一黑人就自那椅子上摔了下来。一屋子的人都尖叫起来。
大太太一叠声儿地叫请孔太医。春喜春漾哭喊着姑娘,跟关妈妈沈妈妈合力将玉芬扶起来抬到内室里大太太的床榻上。二姑太太在一旁遣丫头快去打水拿净毛巾来,又自荷香手上抢过提神醒脑的薄荷脑快步进了内室。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