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夫人,全是那乔世子害的!”史紫嫣的丫鬟站了起来,眼神愤怒,指着站得不远的乔景铉,声声控诉。
高老夫人一愣,就见那边有一群人,站在最前边的正是乔景铉,旁边站着柳府两位小姐,英王府刚刚来拜寿的那位大公子被一个丫鬟捉在手里,旁边还跟了一大堆小姐,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们家姑娘站在湖边观赏风景,见着乔世子过来,于是赶紧行礼问安,没想到被乔世子一甩手便推进了湖里!”那丫鬟哆哆嗦嗦的说了两句话,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史紫嫣,又放声哭了起来:“我都还没来得及去扯我们家姑娘,便已经落水了!”
高老夫人望了望那边的乔景铉,大喝了一声:“铉儿,你过来,将事情说清楚!”
乔景铉一脸不高兴的走了过来,方才他往这边来寻明媚,没想到半路上被那史紫嫣给拦住说话,他一心只想将她甩开,于是大步往前边走,不想搭理她,没想到那史紫嫣紧紧的跟了上来,在他身边聒噪个不停,让他心里自是烦闷。
刚刚走了几步,就见前边来了一群少女,乔景铉定睛一看,走在最前边的正是明媚,心中一喜,正欲快步迎了上去,没想到史紫嫣忽然伸手来拉他的衣袖,乔景铉心中一慌,生怕会被明媚误解,用力一甩,没想到史紫嫣便落水了。
分明她隔那湖泊也还有几尺远,自己推她也没怎么用力气,如何就落水了,真真是蹊跷,乔景铉只觉得自己有些冤枉。
“我可没推她落水,她自己过来抓我的衣袖,我只是将她甩开而已。”乔景铉皱眉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史紫嫣:“刚刚落水就有人救她上来了,不至于会昏迷不醒罢?”他还觉得冤枉呢,刚刚过去找明媚与郭庆云说话,明媚的脸色有些不虞,肯定是瞧见史紫嫣拉他衣袖从而误会了。
史夫人咬了咬牙,指着乔景铉道:“乔世子,看你这话说的,不是你推了我家嫣儿,莫非还是她自己故意摔到湖里去的不成?现在又指着我们家嫣儿说她是装着昏倒了,你究竟是何居心!”
乔景铉一怔,见着史夫人那般义愤满腔,又瞥了瞥史紫嫣,一时间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回复她,毕竟史紫嫣全身湿漉漉的躺在地上,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这时就见一位少女从旁边走了过来,直接走到史紫嫣面前道:“都散开些,我来看看可还有救。”
众人一看,却是那位柳府的十小姐柳明媚。
高老夫人是知道明媚的医术,心里才安定了几分:“快些让开,让柳家十小姐来给史三小姐来瞧瞧。”
明媚方才见着史紫嫣与乔景铉在那边拉拉扯扯,本来有几分生气,乔景铉走过来解释,她也不想搭理他。可现在瞧着史紫嫣落水,史夫人一副悲愤欲绝的模样,也怕乔景铉会吃亏,赶忙出手来给他解围。
低头看了看,明媚见史紫嫣的肚子并没有鼓胀,知道她并没有呛水,这才放下心来,但是为了防止她腹内有积水,她半跪在地,叫玉梨帮着把史紫嫣的腹部放到自己腿上,背朝天,头部下垂,然后叫玉梨用手平压她的背部使她吐水。
玉梨见史紫嫣昏迷不醒,又见自家姑娘叫她压背让史紫嫣吐水,以为她呛水颇多,所以手上用了几分力气猛的压了下去,就听史紫嫣尖叫一声,竟然就醒来了。明媚暗暗点头,这史紫恐怕是在演戏,否则哪会如此快便醒来。
明媚心中不悦,把史紫嫣放到地上,摸住她的手腕把了一脉,果然是在演戏,脉象稳健,哪有落水昏迷之人的虚脱感,于是收回了手,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便站了起来:“史夫人,你且不用哭,史三小姐身子强壮得很。”
史夫人听了明媚的话,半信半疑的望了望女儿,就见她睫毛扇动,一双眼睛已经睁开,楚楚可怜的环视四周一圈,往自己身上一看,眼圈一红,眼泪珠子便掉了下来:“母亲,女儿……女儿丢脸了,这可怎么办?”
大家见她声音凄楚,也动了恻隐之心,纷纷劝道:“史小姐,不碍事,方才见着你落水的人也不多,就连帮你诊治的都是柳府十小姐和她的丫鬟,并未有男子看过你的身体,你便放心罢。”
“什么?”史紫嫣听到这些安慰的话儿,脸色却更白了些:“我不是被乔世子救上来的吗?难道他不是男子?”
今日来高府的夫人谁不是宅斗好手?听到史紫嫣的这话,众人心里皆是通透,明白了这位史紫嫣打的什么主意,看着她的目光不由得有些鄙夷,再看看站在旁边的明媚,心中感叹这世上的事情便是巧,打这梁世子的主意自己掉进湖里却被乔世子的未婚妻给救了,这事儿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一旁的夫人们还只是鄙夷的看看,玉梨却按捺不住心头的一把火,讥讽的看着史紫嫣道:“我听着史三小姐这话倒觉得奇怪了,似乎史三小姐颇希望乔世子看了你的身子?”
史紫嫣被玉梨一语点破心事,脸上一红,见她只是穿着丫鬟的衣裳,不由得愠怒道:“你是哪家府上的丫鬟,竟然如此不懂规矩,这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玉梨嗤之以鼻道:“我倒不知道原来史三小姐这般懂规矩!若是懂规矩,又怎会在落水醒来便说出一个男子的名字来?况且我在这里能不能说话,仿佛也不是你说了算,连高老夫人在旁边都没有说我,还轮得到你来教训我?”
明媚见玉梨一番话说得史紫嫣哑口无言,心里那股无名火去了泰半,笑着掐了玉梨一把道:“瞧你这个嘴刁的丫鬟,我都说过不带你出来,你千求万求的,都向我保证了出来以后不乱说话我方才答应的,可一转背你就给忘了!就算史三小姐不懂规矩,也自由她母亲教她,有教养妈妈管着,哪轮得上你说话,还不快闭嘴!”
众人听着这主仆二人唱着双簧,把那史紫嫣好好的损了一番,心里俱是赞叹,柳府十小姐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明面上在骂丫鬟,实际上可把那史紫嫣骂了个狗血淋头,暗暗指着说她没有教养。一想着这十小姐的身份,心下倒也释然,没有谁再去计较那么多,毕竟每个人对挖墙角这事都是有反感的。
史夫人也被明媚那戳这心窝子的话说得哑口无言,一张老脸几乎便要挂不住,不敢抬头看众人眼里鄙夷的目光。倒是那史紫嫣,可谓不知者无畏,眼睛滴溜溜的到处乱看:“乔世子不就在那边吗?你们问问他便知道了。”说罢扶着丫鬟的手站了起来,竟要往那边走过去。
史夫人一把抱住了女儿:“嫣儿,你不用过去了,跟母亲回府去罢!”
史紫嫣听了母亲的话,犹如一桶水浇了个透心凉,方才在前堂,英王妃与她说了那么一番话,这才让她有了些希望,觉得自己能进英亲王府做乔景铉的侧妃。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和乔世子碰了面,可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结局。
乔景铉伸手来推她,史紫嫣觉得这可是再好也不过的机会,有这么多人众目睽睽的瞧着,乔景铉如何能脱得了干系?他肯定会想法子赶紧来救自己,只要他伸手抱住了自己的身子,那他也就没法子再逃脱了。
跳入湖中时,史紫嫣还犹自得意,这算盘打得是再精当也不过了,可不是妥妥儿的!可现在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结果——千算万算,她却少算了一条,乔景铉对旁的女子根本不会理睬,淹死也好,救活也罢,全不管他的事。
明媚听了史紫嫣的话,心中感叹了一声她竟然如此厚颜,又在感叹为何这些贵女们的手段就是这几样,都没见过什么高超的。原来在云州城的时候,那刘玉兰便用落水的法子想要挤进英王府做贵妾,没想到即便是尚书家里的小姐,也只是用这样的招数。
刘玉兰跳湖的那时候,天气还暖和,史三小姐可跳得不是时候,现在天气这般冷,若回府以后不好好保养着,恐怕会伤了身子。只不过这也是她咎由自取罢了,明媚瞥了一眼史紫嫣,转身便朝郭庆云那边走了去,乔景铉见明媚不搭理他,也快步追了上去:“媚儿,等等!”
明媚站在那里,似笑非笑的望着乔景铉,郭庆云推了推她:“柳十,我那表兄要来找你赔罪了。”
“赔罪?你看他那副模样,一脸笑嘻嘻,哪有半分懊悔?”明媚见着乔景铉那神色,心中便是不喜,这乔景铉也真是行情太好了些,她与他一路走来,都不知道有多少烂桃花,朵朵娇艳,春光灿烂。
乔景铉见明媚脸色不好,还正在想着措辞,该如何开口解释史紫嫣拉住自己衣袖的事情,这时却听见一阵喧哗,只见那史紫嫣竟然被史夫人拉扯着朝这边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群看热闹的人。
高府湖边立即聚集了一群人,大家都双眼放光的看着史紫嫣与乔景铉,就连玉梨手中的乔景焰都被人忽视了。高府的湖泊不是很大,但也不小,就见一汪清亮的水,在微风吹拂下荡漾出圈圈波纹,似乎小孩子调皮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着实有趣,此刻在湖畔围了一大群人,也没有谁去管这湖泊究竟是有趣还是没趣了。
只有明媚负手站在一旁,望着这面湖水,心里正不住的随着那细碎的波纹泛起了微微波澜,她知道乔景铉行情不错,却没料到他竟然不错到这种地步,史紫嫣分明是在演戏,已经被她识破,可还是死乞白赖的赖了上来,这可真让人不舒服。难道自己这一辈子就要变得如此悲惨,缩手缩脚的在后宅去对付那些有着野心的女子?
瞥了乔景铉一眼,心里想着,即便是这种脸不长得如此顺眼,就凭他的身份,恐怕也照样有不少女子会前赴后继的追着过来呢。乔景铉见明媚眼睛看了过来,以为她在向自己暗送秋波,很缺心眼的回了她一个笑容,气得明媚转过头去,不想搭理他。
“乔世子。”那史三小姐已经奔到了几个人面前,朝乔景铉深深的行了一礼:“紫嫣谢过乔世子出手相救。”
看起来这位史三小姐还真是坚持得很,准备破罐子破摔,硬拉着乔景铉不放了,明媚朝着郭庆云闪了下眼睛,两人站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起戏来。
史夫人和围观的人也慢慢的跟了过来,见着自己女儿这样子,脸上虽是羞惭,可心里却还是期待着那乔世子能点头认下这事儿,那自己女儿的亲事也就解决了,虽然只能做个侧妃,可毕竟是嫁去了英亲王府,这样的亲事哪里去寻?
湖边的人听着史三小姐这般说,眼睛皆望向了乔景铉,看他怎样回答,旁边英王妃虽然心里不齿史三小姐的做法,却还是有几分暗自得意,自己的铉儿生得优秀,引得这么多小姐喜欢他,竟然还要赖着过来。若是柳府那十小姐真的克夫,英亲王府和柳府亲事黄了,那也还会有不少闺阁千金愿意嫁进英亲王府来呢。
谁料乔景铉正眼儿都没瞧那史三小姐一下,眼睛望着高老夫人道:“外祖母,这位小姐方才不知道为何突然跌落水中,有人喊了个小厮来把她捞上岸的。铉儿不敢让这位小姐生了误会,特地问了下那小厮的姓名,他乃外祖母家的家生子,名叫玉喜。方才他回去换衣裳去了,若是这位小姐还不相信,便可去喊了那玉喜来问话便是。”
史三小姐听着这话,身子一摇差点没有站稳,几乎便要跌倒在地,惨白了一张脸望着乔景铉道:“乔世子,即算你不想认下这件事,又何必用一个仆人来羞辱我?”
乔景铉哈哈一笑:“我没有做过的事情又为什么要揽到身上?玉喜救了你,你该好好谢谢他才是,为何还要计较他是一个仆人?史三小姐,你也太不识好歹了!”
史夫人在旁边已经气得脸色煞白,自家女儿想赖着乔景铉,不但没有赖上,反而却被那乔景铉羞辱了一番。怎么说自家老爷也是个正二品的官儿,自己的嫣儿可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怎么能被那乔景铉如此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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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世子,”史夫人哆哆嗦嗦道:“今日我们家嫣儿的事情也是由你而起,怎么来说你也该负点责任,或者旁人以后会将我们尚书府置于何地?”
乔景铉不解的望了一眼史夫人道:“旁人将尚书府置于何地,与我有什么干系?”
史夫人气得全身打颤,望了一眼英王妃:“王妃,我们家虽然比不得英亲王府富贵,可也不是这般任人欺辱的,乔世子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势必要我们家老爷将这事情告到皇上那里……”说到这里,史夫人忽然想起了皇上现在还卧病不起,赶紧改口道:“去与太子殿下说说,若是太子殿下不管,那我只能进宫觐见太后娘娘,请她给我主持一个公道。”
英王妃虽然不喜欢明媚,可也不喜被人要挟,她皱了皱眉道:“交代?史夫人想要个什么交代?”
史紫嫣没有听出英王妃这话里的意思来,喜不自胜,朝英王妃行了一礼:“原先王妃与紫嫣说过,若是我有机会做王妃的媳妇,王妃会很开心。”她抬起脸来,双颊上飞起了两片红云,望了乔景铉一眼,又羞羞答答的低下头去。
英王妃望了一眼史紫嫣,心中实在不是滋味,开始自己确实想过要利用她将柳明媚羞辱一番,可却还没有想着真要将她娶了给乔景铉做侧妃,现在众目睽睽下,大家都在瞧着自己,可到了骑虎难下的境地。
明媚听了史紫嫣的话,心里头跟明镜儿一样,看来英王妃十分不喜欢自己,这才鼓动了这位史家三小姐,让她心中生了希望,这才赖上了乔景铉。她望了一眼英王妃,见她脸色尴尬,一副斟酌着开口说话的模样。
“史家三小姐的意思,莫非是想要嫁进英亲王府来?”明媚笑眯眯的看了史紫嫣一眼:“以后咱们可以成妯娌了不成?只是与史小姐年龄相仿的却都有婚约了,莫非史小姐还愿意嫁给那十二岁的小公子?”
英亲王府里就是乔景焰与乔景铉两人年满十七,第三位公子便只有十二岁了。本来照着常理这轮不到明媚说话,她已经有婚约在身,即便是大庭广众下见着乔景铉,也该要含羞避开的,可她心中意气难平,由不得开口狠狠挖苦了史紫嫣一番。
“柳十,你倒是替史紫嫣想得周到!”郭庆云伏在明媚的肩膀上笑个不停:“可是史紫嫣你也有十五岁了罢?怎么就看上了十二岁的毛娃娃?莫非是听着那句俗话动心了?”
旁边有小姐嗤嗤的笑着补充了一句:“女大三,抱金砖!”
这话才出口,众人都大笑了起来,史夫人听了又羞又气,将史紫嫣拉到一旁,向几个丫鬟瞪眼道:“还不护着小姐去换了衣裳!”
史紫嫣拼命的挣扎着,可还是被丫鬟们扶着离开了湖边,这时候史夫人才缓缓开口:“王妃,我的嫣儿也是如珠似宝的养大的,今日凭空被羞辱了一番,我也不多计较了,还请王妃遣了媒婆过来,两家商议下亲事,我们家嫣儿愿意给乔世子做侧妃。”
周围的夫人们都沉默下来,这史夫人可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这是在逼着英王妃答应亲事呢。那史紫嫣自己扑通一声跳进湖里,非得赖上乔世子,母女俩都是厚脸皮。众人一边不齿史夫人母女,一边又在遗憾,自家女儿怎么没有想出这法子,拼着冻一冻,就能嫁进英亲王府,这也是一桩合算的买卖。
柳老夫人在一旁看完了这场戏,呵呵一笑:“史夫人,贵府的小姐是没地方去了不成?”
众人见柳老夫人开口了,一个个来了精神,乔景铉的世子妃不就是柳府的十小姐?柳老夫人开口,肯定是为自己孙女说话了。
史夫人被柳老夫人这句话呛得满脸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柳老夫人朝英王妃笑了笑:“原来王妃不中意我那媚丫头,那又何必遣人来提亲?”
英王妃赶紧摆了摆手:“我没有不中意,只是说两句客套话儿,没想到那史家三小姐便当了真。”
乔景铉见着柳老夫人满脸不悦的神情,心中一惊,生怕柳老夫人说出悔婚的话来。顾不上众目睽睽,乔景铉一把拉住明媚的手对着众人道:“诸位都是京城有名望的贵夫人,今日我就在众位夫人面前说清楚,我乔景铉今生只会娶柳府十小姐为妻,不会再娶侧妃,也不会有贵妾、姨娘、通房,若违此誓,便如这湖边柳枝一般……”说话间他射出一枚石子,那柳枝便应声而断,从树上掉落了下来,落入湖中,随着那湖水慢慢悠悠的飘远了。
湖边立时一片肃静,众人都是惊叹连连,看着乔景铉坚毅的眼神,不由得也暗自佩服,只可惜自家女儿没有福气,不能觅得这般佳婿。那夫人满脸羞惭,悄悄走到一边,不敢再为自己女儿来出头。只有英王妃却是心急如焚,一想到若是那柳府十小姐真是克夫,难道铉儿便终身不娶了?只愁得眉毛蹙到了一处,心里祈祷着但愿天门寺的广慈方丈也能批出段监正那种鸾凤和鸣的八字来。
明媚见众人皆瞧着乔景铉和她相牵的手,不由得也有些羞赧,轻轻挣扎了下,却被乔景铉抓得更紧,高老夫人和柳老夫人看着这两人携手站在一起,就如一对金童玉女般,不由得会心一笑:“铉儿,你可是要酸掉别人的牙齿不成,还不放了手,省得让人看了笑话去!”
高老夫人虽然嘴里这么说,可眼睛里却是笑意满满,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乔景铉朝她灿烂的一笑,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牵了明媚就往一旁走:“那我和媚儿到你们看不见的地方说话去,免得碍了外祖母的眼!”
郭庆云见众人皆是惊讶得一副下巴都要掉下来的模样,知道乔景铉这举动也太放诞无礼了些,笑嘻嘻的朝柳老夫人扮了个鬼脸道:“柳老夫人,我去旁边瞅着,定不会让我表哥欺负了柳十去!”
柳老夫人笑着朝郭庆云点点头,知道她跟着去是为了防着别人在背后说明媚的闲话:“你和我那媚丫头素来是相与的,见了面便一时也分不开的,你不必在这里陪着我们这些老婆子了,还是快些去寻了我那媚丫头去罢!”
郭庆云行了个礼儿,一溜烟的就追了过去,看得这些夫人们眼睛又瞪得圆溜溜的:“这镇国将军府家的九小姐果然是个不讲规矩的,走路都是一通乱跑,谁家娶了这样的媳妇那可有好戏看了。”臊得站在一旁的郭大夫人闹了个大红脸儿,心里头早把郭庆云骂了百次千次,出门之前就叮嘱她要有淑女风范,答应得好好的,转眼就全给忘了!
“英王妃,还有一桩事情请你处理下。”玉梨揪着乔景焰走上前来:“贵府大公子实在无赖,见我路过,竟然调戏于我,玉梨虽然是个丫鬟,可却也知道要洁身自爱,没想这位英亲王府的大公子却连玉梨的见识都不如!”
英王妃脸上正挂不住,见着玉梨揪着乔景焰过来要主持公道,心中更是恼火,朝乔景焰瞪了一眼:“真是不知好歹的下流种子!”
王侧妃这般苦苦哀求,自己才带了他过高府来,没想他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气得英王妃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高老夫瞧着乔景焰那模样也觉得不大好办,笑着对玉梨道:“你别生气,这乔大公子是喝酒喝得多了些,我让下人带他先去醒醒酒。”
玉梨见着高老夫人开了口,自己也不好抓着不放,将手一松,乔景焰便倒在了地上,骨碌碌的滚了一圈,大毛衣裳上全是灰尘泥浆。
旁边围观的人都哈哈的笑了起来,柳明慧听着那笑声刺耳,似乎分明在戳着自己心窝子嘲笑,站在那里,脸上渐渐的红了,看得柳老夫人一阵惊诧。
高府上这场风波很快便过去了,经过来赴宴的各位夫人不遗余力的宣传,乔景铉已经成为了京城贵女们心中可遇而不可求的男子,引得不知多少闺中女子叹息连连,只在怨恨自己没有柳府十小姐那般好命,明媚坐在家中都觉得脖子后边凉飕飕的,不知道是不是有京城贵女在暗地里扎小人儿巴不得她短命些。
柳老夫人是个最会察言观色的人,那日从高府回来,她就一直在想着为什么英王妃对自己的媚丫头一点都不热络。照理来说,媚丫头进退得宜,生得又美,实在没有什么能让她挑剔的地方,可她看着自家媚丫头的眼色十分不喜,甚至还带了些厌恶的神色,这究竟是因为什么?若是有个这样挑剔的婆婆,那媚丫头嫁过去不消说是会吃苦的,尽管乔景铉可能也会护着她,但终究还是不如意。
想来想去,柳老夫人觉得自己还是该往高府一趟,由高老夫人出面约了英王妃出来,当面锣对面鼓的把这话儿说清楚,否则自己心里一直不会安稳。
第二日一早天气便很是晴朗,明媚带着玉梨到玉瑞堂给柳老夫人请安,刚刚坐下来便瞧见柳明慧从外边走了进来,玉梨见着柳明慧便重重的哼了一声,柳老夫人瞧着那情形有些奇怪,瞥了明媚一眼:“媚丫头,你这丫鬟玉梨现儿有些肆无忌惮了,昨日在高府也是这般,说起话来完全不顾及自己的身份。”
“祖母,这也怨不得玉梨。”明媚心中也觉得憋屈,这大陈等级制度森严,哪怕是做竹子的错了,做丫鬟的也不能说句公道话儿。
“怎么说?”柳老夫人瞅了瞅柳明慧,见她神色慌张,心中便知该是柳明慧昨日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联想到乔景焰身上,不由得更是起疑:“慧丫头,你说说看,你究竟做了什么事情,让一个丫鬟都这般看你不起?”
柳明慧有一丝慌乱,低着头看向自己的脚尖,就是不敢回话,柳老夫人瞧着她那神情,心中雪亮,看起来乔景焰根本不是去冒犯玉梨,本来该是想要打明媚的主意,只是被玉梨制住了而已。
“慧丫头,你也是要嫁去英亲王府的,怎可这般算计自家姐妹?若是你再这样不知好歹的想去害媚丫头,那休怪我不客气,我宁可多一个在家终老的孙女,也不会让你出阁以后败了柳府的名声。”柳老夫人恶狠狠的瞪着柳明慧:“你听清楚没有?”
柳明慧全身打了个激灵,不敢抬头看柳老夫人,低声应了一句,旁边柳明娴轻轻一笑:“六姐姐这模样就如老鼠见了猫儿一般。”
旁边的柳明倩推了推她:“祖母在看你,别说话。”
柳明娴吐了吐舌头,抬眼望了垂头丧气的柳明慧一眼,心中无比的快活,六姐姐仗着自己做了记名嫡女,总在她们几个面前趾高气扬,今日总算是被祖母数落了一顿,大快人心。
柳老夫人本来心里头便存着心事,现在又添了柳明慧一桩,心情实在不好,和几个花朵儿一般的孙女说了几句话,然后摆了摆手道:“你们都回自己的屋子罢,我要出府一趟,就不用你们陪着了。”
几位小姐相互看了一眼,不知道柳老夫人今日为何忽然又要出府去,但也只能答应了一声站了起来,行了一个礼便走了出去,只有明媚留在那里没有动身。
“媚丫头,怎么了?”柳老夫人见着明媚婷婷袅袅的站在那里,没有离开的意思,大为奇怪:“你有话和祖母说?”
“祖母,若是因为我的事情,媚儿请祖母不必劳累了。”明媚眼睛亮晶晶的望着柳老夫人:“我昨日便见英王妃看我的目光不善,只差点把我当做仇人一般看待,我只觉得其中该有什么误会。”
“原来你也注意到了。”柳老夫人心里赞了一句媚丫头果然聪明,一眼也看出来英王妃那隐隐的敌意,可却还能平心静气般,似乎丝毫没有收到影响:“那你觉得该怎么办好?”
“若是像那句老话儿说的,婆媳天生便是对头,我以后嫁去英亲王府就尽心服侍着她便是了,平日在她面前我也不会让伯韬说出过分的言语来,以免惹得她不喜。”明媚深思着,这是不是前世里听别人说的,婆婆总会在心里把媳妇当做和自己抢儿子的敌人?“若只是这样也就好了,但我总隐约感觉还有内情,否则不会在成亲前便会有此表示。”
柳老夫人点点头,按常理来说,英王妃现在该是欢喜,儿子议亲,她可便有孙子抱了,要对媳妇颜色瞧,至少也得等到过门以后,断断乎不会在这个时候透露出不喜的神色来,恐怕那史三小姐也是看出来英王妃的不喜,这才大胆的演了那出戏,想看看能不能跻身到英亲王府里边做侧妃,这事情真是蹊跷。
“祖母,我倒是想自己去问问英王妃,究竟因何不喜欢我?若是媚儿自身的缺点,只要她说了出来,我便去改,若不是媚儿的问题,是旁人挑唆,暗地里煽风点火,我倒是想要好好的和那人对质!”明媚一想到自己揣测到的可能性,心中就像藏着一把火般,突突的往上边蹿着。
“你是说你大伯娘?”柳老夫人疑惑的问。
“这只是媚儿的猜测而已,但愿不是。”明媚眼睛里露出一丝无奈的神色:“大伯娘被逼自请出府,按照她那样的性格,我感觉她绝不会善罢甘休,恐怕就是她在那里拨弄是非罢?上回她便想拿着我和乔景铉的八字来做文章,焉知不是她又跑去和英王妃说了什么,所以英王妃才会如此厌弃我?”
柳老夫人想了想道:“媚丫头,你的考虑倒有些道理,你别管这事儿了,祖母帮你去处理了,哪有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去问婆婆的道理?”
“既然如此,那边有劳祖母替我跑一趟了。”明媚有几分无奈,叹了一口气,英王妃与她,现在可真是有水火不相容的感觉,也不知道究竟自己又哪一点触犯了她。虽说自己想要做个贴心的媳妇儿,可怎么样也禁不起这做婆婆的挑鼻子挑眼。
柳老夫人坐车来到了高府,吩咐金花妈妈递了拜帖进去,不多时里边跑出来一个管事婆子,来到柳老夫人马车前边,打躬作揖道:“真是对不住,我们家老夫人今儿一早便去了天门寺,恐怕还得半个月才能回来,劳老夫人空走了一趟。”
柳老夫人听说高老夫人去了天门寺,心里却是一惊,天门寺离京城远着,少说也得要有五六日车程,为何高老夫人要去那里,究竟所为何事?她低下眼眸,吸纳暗道,高老夫人去天门寺,不知道和媚丫头这事情有没有关系?毕竟昨日才过了寿诞,今日便出发去了那边,恐怕其中还是有些蹊跷的。
想到此处,笑着对那婆子道:“若是府上老夫人回来了,便知会她一声,说柳太傅夫人来过了。”
那管事婆子一脸的笑:“这个自然。”
柳老夫人吩咐马车夫赶了车往回走。调转车头,车夫朝那马儿抽了一鞭子,两匹马便拉着那车子平稳的往太傅府去了。走在路上,柳老夫人心里突然一动,叫曼珠给那车夫传话:“去槐花胡同看看。”
车夫不敢多问,赶着马车便去了槐花胡同,柳老夫人叫他把车子停在了胡同门口,派曼珠前去看看柳大夫人住的那宅子可还有人在住。
曼珠领了命儿往前边走了过去。胡同里有些杂乱,虽是独门独户的院子,可毕竟比不得太傅府那般有气势,就见路边还有着一滩滩的积水,几个小孩子吵闹着从她身边蹿过,险些把她撞倒,还有几个婆子模样的人靠在门口磕牙,见她走过,一边乜斜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她,一边却忙着用牙签子签着牙齿,不时吐出一团唾沫来。
看着这般景象,曼珠心里感叹大夫人真不该做出那些阴毒事儿,最后只能落魄到这种地步。小心翼翼的避过那些积水,好不容易来到柳大夫人的小宅子门前,却只见大门紧闭。上去叩门,也没有人回答。
路边玩耍的几个小孩子好奇的看了看她,有一个稍微大方些的小姑娘走过来问她:“你是找这里边住的那位夫人吗?”
曼珠点点头道:“对呀,我便是来找这位柳夫人的,小妹妹你知道她去了哪里吗?”
小姑娘摇摇头道:“她昨日便搬走了,我们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但是看样子她会很久不回来,是雇了码头上装货的马车来接她的,来了好几辆呢,好多箱笼,看得我们眼睛都花了,用手指头都没有数过来究竟搬了多少件。”
听着小姑娘这般说,曼珠知道了那柳大夫人自然是搬家了,至于搬去了哪里,只能慢慢寻访了。向小姑娘道了一声谢,顺手塞了个银毫子给她:“小妹妹,拿着去买点零嘴吃罢。”那小姑娘双手捧着那银毫子,眼睛乐得眯成了一条缝:“谢谢姐姐了!”手里擎着那角银毫子,高兴的举了起来,飞快的往家里跑了过去。
曼珠回到马车旁,打起一指宽的帘子向柳老夫人禀报了下柳大夫人搬家的事情,一丝光亮照进了马车,柳老夫人脸上一边光亮一边暗黑:“难道真是她做下的事情?做下这事便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