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里宽敞明亮,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明晃晃的一片,打在那扇阔大的屏风上,屏风上绣着的那几朵牡丹花显得格外鲜艳了起来,被那绿油油的叶子衬着,真是国色天香,让人瞧着舍不得移开眼珠子。
王正妃坐在主座上,一脸戒备的望着那站在自己面前的嚟硌巴,她也只听徐玟琛说过自己府里住了有异邦的三王子,可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瞧着体型魁梧的嚟硌巴站在自己面前,一双眉毛就如虬枝般结在一处,似乎有些凶悍,不由得有几分胆怯,望着嚟硌巴,说出的话里都带了几分懦弱:“这位公子,你如何能这样做?这几个丫鬟都是我原来便看中了的,已经与牙婆说好了……”
她瞅了瞅站在那里的曼青,这可真是一个尤物,容光艳艳,看得她都有几分失神,自己都是如此,更何况徐玟琛?王正妃的手紧紧的抓住了椅子的扶手,瞟了嚟硌巴一眼,自己怎么着也不能示弱,这可是自己的地盘,哪里轮得上他来说话!
“你看中的这个丫鬟,我也看中了。”嚟硌巴一手指着曼青,毫不客气说道:“你们大陈的人不都讲究好客之道?不过是一个丫鬟罢了,让给我又如何?”
“我留了她有大用处,自然不能让给你。”王正妃瞧着嚟硌巴这般凶巴巴的,也有几分不高兴,拿着茶盏喝了一口茶:“这位公子,你回自己院子去罢,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让你失望了。”
嚟硌巴转过身来,大步走向曼青,猛然拉住她的手道:“姑娘,你可愿意做我的丫鬟?我不是那种凶狠的主子,你放心,我不会打你骂你。”
曼青惊慌失措的将手用力抽了回来,她进二皇子府便是想着要除掉柳明珠,若有机会接近那二皇子徐玟琛,能手刃仇人,替自己父母报仇,也算是了却心愿,如何能跟着嚟硌巴走?她摇了摇头,朝嚟硌巴行了一礼:“这位公子,我们大陈人都崇尚言而有信,既然我已经先答应了王妃,哪能轻易背叛诺言?”
王正妃听了这话很是得意,朝嚟硌巴点了点头:“你听清楚没有?她不愿意跟你走。”
嚟硌巴望了一眼曼青,满脸失望,拂袖而去。
“好个乖巧丫头!”王正妃见曼青替自己挣了面子,心里头也是高兴,招手叫她站过来些:“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曼青低头小声道:“奴婢叫小青,今年十八了。”
王正妃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番,满脸带笑:“哟,真是个齐整人儿,十八岁,比我只小了两岁,可瞧着却比我要年轻了许多。”她发出了一声幽幽的叹息,自己十七岁被指做二皇子正妃,十八岁成亲,现儿也才二十岁,可却是一副老妇的心态了,这还没来侧妃侍妾,光只是来了个不明不白的小姐,就让她烦恼得睡不着觉,若是等着宫里指了侧妃下来,这可怎么办才好?
“奴婢哪有娘娘这般好命?娘娘这么说,简直是折煞奴婢了。”曼青微微弯腰行了一礼:“王妃,奴婢一定会尽心照顾好娘娘,让娘娘心里舒畅。”
“心里舒畅?”王正妃望了曼青一眼,不由得露齿一笑:“好你个小青,倒真是会说话,可若是想要让我舒畅,也不是这般容易呢。”
曼青本来是一直垂着头站在那里,听着王正妃这般说,不由得心中一动,走上前来一步,在王正妃耳边低语道:“娘娘,奴婢知道你现儿心里头烦的是什么。”
“你知道?”王正妃有几分惊讶,拿着茶盏的手微微的颤抖了一下,旋即嘴边浮现出一丝冷笑来:“你才来二皇子府,你又知道什么!”
“娘娘,如果没有猜错,娘娘应该是因为后院新添了美人的事情在烦恼,奴婢猜得对不对?”曼青脸上带着微笑,一双明眸直直望着王正妃,没有半点回避。
“你又是如何得知?”王正妃瞬间便对曼青有了些兴趣,让贴身婆子将其余五个姑娘带了下去,唯独将曼青留了下来:“小青,你刚刚进府,又如何就知道了这里边的事情?”
“奴婢方才一路瞧着,娘娘院子里的丫鬟……”曼青笑吟吟道:“恕我直言,娘娘院子里头的丫鬟,没几个生得好的,我想这定然是娘娘极爱惜二皇子殿下,不想让他多劳累了身子的缘故。而这一回,娘娘却一口气买了我们六个进来,难道不是想利用我们去替娘娘固宠的?而娘娘这般做,肯定也不是平白无故的,必然是有人在威胁娘娘的地位,娘娘才会出此下策,否则凭着娘娘的花容月貌,高贵的身份,如何还要用得着我们这些微末之光?”
王正妃被曼青这一通马屁拍得舒舒服服,双眼含笑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没想到这丫鬟竟然有这般好心思,倒是个合用的人才,自己可得好好利用着才是。
“娘娘,我方才进来时,见你眉尖若蹙,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儿?有些时候,事情可不能闷在心里头,说了出来,整个人都会舒服一些呢。”曼青心里琢磨着,如何才能将这话题往柳明珠身上引,瞧着王正妃这神色,自然是极痛恨柳明珠的,只要自己说得她动心了,由她派人去下手,可比自己糊里糊涂误打误撞要强。
“这不顺心的事情……”王正妃瞥了曼青一眼,这丫鬟今日才进府,有些话可不能全部给她交了底,也得等着摸清了她的来路方才好决定留不留她做心腹。“这世上的事情总没十全十美的,你年纪小,自然体会不到我的烦恼,等着过些年你便知道了。”
“多谢娘娘垂爱。”曼青望了望王正妃,眼里隐约浮现出些泪光的影子来:“奴婢自幼失去父母双亲,今日能得娘娘这般温声关怀,实在是受宠若惊。娘娘,奴婢虽不知娘娘在烦恼什么,可也还是想劝劝娘娘,有些事情若是让娘娘不舒服了,那便该下手了断。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后院里头是娘娘最大,娘娘下了手,还有谁敢说多话不成?不管是那位侍妾得宠,娘娘只需拿出气势来教训了她,让她不再猖狂,那也就是了。”
听了这话,王正妃心中一动,无意识的拿了茶盏盖子在茶盏上磕了磕:“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夏妈妈,你先带小青下去,给她去换了好衣裳,等着我的安排。”
“是。”王正妃身后一个婆子站了出来,朝曼青点了点头:“小青,你跟我来。”
望着曼青袅袅娜娜的身影,王正妃捧着茶盏喝了一口,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身后她的贴身妈妈笑着接了口:“娘娘,这位小青姑娘说得没错,可不就是这个理儿?娘娘你是金尊玉贵的人,还怕后院那个不知身份的女人不成?若真是旁人传的那般,她身份也是金贵,等她生了儿子下来,至少也就是个侧妃的分位,甚至有可能……”那贴身妈妈的脸色暗了暗:“娘娘,你可要考虑清楚啊。”
王正妃握着茶盏的手不住的在颤抖着,她一直在考虑着要不要下手将那女人肚子里头的孩子给处置了,俗话说母凭子贵,若那女子生了儿子,而自己却一无所出,又如何能去争宠?自己的贴身妈妈说得对,总不至于等着她生了儿子以后与自己一较高下。
“妈妈,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究竟该如何下手?又该怎么处置?是只处置了她肚子里头那块肉,还是将人也一并处置了?”王正妃皱了皱眉头:“我就是怕她真是高门大户里头的小姐,到时候人家闹上门来就不好办了。”
“哎呀呀,娘娘,你可是糊涂了不成?”那妈妈拍着手叫了起来:“哪个高门大户里头出了这样的人,还不是捂着闷着,谁还敢将这丑事张扬出去?还巴不得那犯贱的人死在外头一辈子不要回去才好呢,即算是娘娘下了手,谁也不敢说多话。”
王正妃听了一怔,慢慢的,嘴角漾出一丝笑容来:“妈妈说得不错,倒是我想得太多了些。你先派人去那边院子摸摸底儿,看究竟是哪些人在服侍她,有没有能下得了手去的。”
“娘娘,我早就摸过底了,那里头有好几个不安分的,只要许了她们好处,自然会为娘娘效力。”那妈妈将身子贴了过来,脸上的褶子似乎能将面前飞过的蚊子夹死:“娘娘,咱们双管齐下,一边用这美貌女子来勾着二殿下,一边在那院子里头布下人手。”
王正妃沉吟片刻,最后点了点头:“妈妈说的是,就这样去做罢。”
二皇子府的书房里边,徐玟琛正在听着暗卫的回报:“主子,属下已经托人去查过了,大牢里关押的柳氏四房里边,没有那位十小姐。”
“什么?”徐玟琛有几分震怒,将手中的书扔到了桌子上边:“我不想让你们盯紧了柳府,怎么样也要抢在刑部去柳府查抄前将那十小姐接出来?如何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那我养你们有何用处?”
那暗卫慌忙躬身道:“主子息怒,且听属下禀明,那十小姐不在府中,却在宫中,所以属下无能为力。”
“在宫中?”徐玟琛转了转眼睛,一脸好奇:“她进宫做什么去了?”
“听柳府看门的婆子说,她们家十小姐进宫给太后娘娘看诊去了,一直没有回府。”那暗卫见徐玟琛脸上神色稍霁,这才接着说了下去:“万寿宫乃是太后娘娘的地盘,属下如何敢去私闯?还望主子恕罪!”
“在万寿宫?”徐玟琛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旋即又摇了摇头:“不可能还在万寿宫!父皇下旨查抄四房,即便十小姐在万寿宫,也会有人去那里捉她,现儿万寿宫风平浪静,肯定那十小姐已经不在宫中!”
那暗卫也很是困惑,望着徐玟琛道:“那还要不要继续查下去?”
“查,自然要查!左右不过是这两日之事,她从宫中出来,也不会没有人看见,速速去查,看是谁将她接了去!”徐玟琛拍了拍桌子,朝那暗卫吼了一声:“快些去,真是呆头呆脑,做什么都不会抢先手?”
被徐玟琛一吼,那暗卫赶紧飞奔了出去,徐玟琛瞧着他那仓皇奔走的模样,不耐烦的将桌子敲得震天响:“一群没用的东西,做事总是落在旁人后边,想想都来气!”
他站了起来,有几分心浮气躁,一想着柳家十小姐那张娇媚的容颜,不由得吞了一口唾沫,这般美貌的女子,自己如何能够放过?可现在美人儿还没有到自己面前来,总得要找人来消消火。想到此处,徐玟琛撩起衣袍,朝自己院子里走了去。
走到自己院子,让几个侍妾将酒席整治了起来,徐玟琛坐在桌子旁边,一手搂了一个侍妾,瞧着两人眉眼精致,也略略涨了些兴致:“今晚这妆容倒是不错。”
两人吃吃的笑着扭了身子道:“殿下,自从后院来了个神秘的美人儿,我们姐妹两便被殿下抛到脑后了!我们每日都打扮得这般精致,只是得不到殿下眷顾罢了。”一边说着,一边将一盏美酒捧了起来:“殿下,难得你想起我们来,需多饮几杯。”
“哟,这口气,仿佛还在说本皇子的不是?”徐玟琛哈哈一笑,将嘴巴凑了过去:“这般幽怨,听得本王子都于心不忍了,来来来,咱们来好好喝一盏。”
嘴巴刚刚好凑到酒盏边上,就听外边有人来报:“鞑靼三王子嚟硌巴来了。”
徐玟琛一愣,他来做什么?嚟硌巴住在他府上有这么长时间了,很少这个时候还过来找他,肯定是有什么急事要与他商量。想到此处,赶紧让人将嚟硌巴领了进来。
槖槖的脚步声响起,嚟硌巴魁梧的身材出现在门口,他才进来便见着徐玟琛正搂了一个女子在调笑,身边还坐了一个女子,纤细的小手搭在他的肩头,在帮他轻轻的捏着肩膀。站在那里不免有几分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今日来见着曼青以后,嚟硌巴白天都没有能够安下心来。上回在镇国将军府跑马场见过她一面,被她那秀丽的容颜惊倒,一直念念不忘,只是自己没法子经常出府,否则怎么样也要去将曼青的身世打探出来。
没想到忽然间她便出现在自己面前,简直让他根本没有任何准备。再次见到她,嚟硌巴心中激荡,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从自己身边溜走!既然问王正妃讨要不成,不如直接问了徐玟琛来要人,徐玟琛想要利用自己,自然也要许些条件才行。
徐玟琛见嚟硌巴站在门口,脸上有尴尬的神色,哈哈一笑朝他招了招手道:“嚟兄,快坐过来,我们今日一醉方休!”
嚟硌巴眉头一皱,在徐玟琛的左首坐了下来,朝他瞟了一眼,这种酒色之徒,若不是看在他身后还有强大的萧国公府支撑着,他真不屑与他交往。该如何与徐玟琛提起要丫鬟的事情?嚟硌巴坐在那里沉默不语,心中不住的在想着改如何开口才好。
“快去陪三王子喝酒!”徐玟琛指了指站在一旁的一个丫鬟,朝她瞪了瞪眼睛:“怎么这般不灵活?没看见贵客来了?”
那丫鬟捧着酒壶走了过去,半跪在桌子边上,给嚟硌巴满满的斟了一杯酒,双手高高举起,一双眼睛望着他,似乎有些胆怯之意:“三王子殿下,请满饮此杯。”
嚟硌巴此时心情正是烦躁,一点都不想理睬她,摆了摆手道:“你先放下,我过会再喝。”
“这奴婢真没有用,连劝酒都不会,让贵客都不想喝酒!”徐玟琛脸色一变,挥了挥手道:“来人,将她拖出去,杖责二十!”
那可怜的丫鬟抖抖索索的爬到嚟硌巴腿边,抬起眼睛,眼泪汪汪的看着他道:“贵客喝点酒罢,你若是不喝,我便要受责罚了。”
嚟硌巴看那丫鬟劝得殷勤,不免更有些怀疑,为何她一定要让自己喝酒?莫非这酒里有些什么古怪?主意拿定,更是闭目不见,任凭那丫鬟苦苦哀求也没有动心,就见几个家丁走了过来,把那丫鬟拖了出去,就听外边噼噼啪啪的响声,一声高过一声,还掺杂着女子的哭泣声,慢慢的,那声音便歇了。
不久,一个家丁来报:“二殿下,已经处置完毕,她已经晕过去了。”
徐玟琛毫不在乎的说:“把她关进柴房,若是自己好了,便叫她去做粗使丫头,少得在本皇子面前晃,没由得看了心烦!”
嚟硌巴听了徐玟琛的话,心里也是暗暗吃惊,这嚟硌巴做起事来真是心狠手辣,这丫鬟不过是因为没有劝酒成功便遭此毒打,还要把她丢在柴房自生自灭,也甚是可怜,可一想到那酒里极有可能是有些什么古怪,他也忍住了,没有说话,只是很漠然的看着徐玟琛和他的姬妾们调笑。
见嚟硌巴只是冷眼看着自己喝酒,却不端酒杯,徐玟琛觉得很是无味,于是叫家丁喊了个丫鬟进来继续向嚟硌巴劝酒。
可这嚟硌巴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就是不端酒杯,徐玟琛看得心里火起,责令把这个丫鬟也拖出去打二十大板。噼里啪啦的响声让徐玟琛的两个姬妾都提心吊胆起来,生怕徐玟琛会点了自己去给这位冷面煞神敬酒。
“真是没用,便是没一个能让贵客看得上眼的?”徐玟琛拍了桌子,板起脸来:“快些再去喊了人过来,我倒要看看,究竟谁能让贵客开口喝酒!”
嚟硌巴这时方才醒悟过来,原来并不是酒里边有什么古怪,只是徐玟琛府里或许是这样的习惯,反正丫鬟多,打了一个还有另外一个。他不由得有几分懊悔,早知如此,不如喝了这杯酒,也免得让那些丫鬟们受苦。
这时就见外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个婆子带来了一个位穿着丫鬟服装的女子,走到徐玟琛面前行了一礼,笑着对徐玟琛道:“二殿下,王妃听说二殿下在找敬酒的丫鬟,特地命我带了小青过来,她是今日才进府的丫鬟,王妃让她来这里磨练磨练。”
曼青从那婆子身后走了出来,婷婷袅袅的朝向徐玟琛行了一礼:“奴婢小青给二殿下问安了。”
徐玟琛睁眼一看,眼前一亮,这位新来的丫鬟长得可真美,就见她雪白皮肤,瓜子脸儿,一双杏核眼水汪汪的,在那一双柳叶眉下显得格外惹人怜惜,高高的一管鼻梁下边是一张樱桃小口,红滟滟的似乎诱着人上去咬上一口。
“今日才来?我这王府如何?可住得习惯?”徐玟琛笑得眉眼都挤到了一处,差点要将身边那两个姬妾推开,将曼青搂到怀里。
“回二殿下话,这王府里头自然是极好的处所。”曼青娇怯怯的说,那声音又软又糯,还朝徐炆玔瞟了一眼,弄得徐玟琛更是一阵心痒,这般知情知意的美人儿,自己可不能放过。“你来给这位贵客劝酒,若是他不喝,你可知道下场如何?”徐玟琛眯着眼睛看了看曼青,心里头想着先吓吓她,然后再免去她的皮肉之苦,想必她自会感激自己,到时候巫山云雨之时定会尽心服侍。
“是,奴婢尽力一试。”曼青走到嚟硌巴身边,端起酒杯看了看嚟硌巴道:“贵客来自远方,定是不知二皇子殿下待客的规矩,所以才不肯饮酒,也才会让那么多姐妹受苦,我先喝下这杯替那些姐妹们赔罪,怪她们没有先和贵客说清楚这个规矩。”说罢仰起脖子便把那酒一饮而尽。
喝完杯中的酒,她又替嚟硌巴斟满一杯酒,纤纤素手捧着酒杯对嚟硌巴道:“第二杯,我是代替我们家二殿下喝的,贵客临门,蓬荜生辉,当喝这一杯表示诚意。”话音一落,她又把这杯酒喝得干干净净。
嚟硌巴睁眼望着曼青,见她说话伶俐,没有一丝恐惧,气度从容,根本不像一个丫鬟,但是眉眼间的依顺却仍然有着为奴为婢的那种感觉,不由得都有些迷惑,不知这女子究竟是何身份。瞧着她连连喝了两杯,他心中也有些不忍心,正准备等着曼青给他倒酒,他便满饮了此杯,一双眼睛盯住了曼青的手,只希望她将酒盏亲手捧到自己嘴边,那才是一种说不出的快乐。
曼青脸上渐渐浮现酡红,她斟满第三杯,捧起酒杯向嚟硌巴劝道:“第三杯却是为我自己而喝,我知道若是贵客不喝这杯酒,曼青便会和前边两位姐妹一般待遇,不若先灌醉了自己,醉死以后去挨打也不会觉得痛了。”
说到此处,曼青拿起酒杯就准备继续喝下去,嚟硌巴一把握住她的手,把她拖到一边道:“你别喝了,再喝你便醉了,我喝了这杯便是。”
忽然的,一种感激之情从曼青心里油然而起,她呆呆的看着嚟硌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觉得他那络腮胡子也不那么刺眼了。她轻轻的道了一声谢:“谢谢贵客体谅。”刚刚想站起来,可是那脚忽然的一软,身子便往一旁跌了过去,嚟硌巴赶紧伸出手来扶住了她:“小青,你醉了。”
“我醉了?不,我没有醉。”曼青朝嚟硌巴笑了笑,两腮带赤,杏眼桃腮,一双眼睛水汪汪的,黑幽幽的眸子就如两叶小舟在荡漾。渐渐的,她真有了几分醉意,两颊一片红晕,艳若桃李般,她的头也慢慢的垂了下来,靠在了嚟硌巴的肩膀上。
徐玟琛看了这情景,心中也暗笑,还有这样的丫鬟,叫她去劝酒,竟然自己先喝了两杯把自己醉倒了!看着那丫鬟红扑扑的脸蛋,朦胧的眼睛上长长的睫毛扑闪,心里更是痒痒的,恨不能就地把她扑倒了,脱衣解带温存一番。
正在满脑子想着那活色生香的时候,就听嚟硌巴开口道:“二殿下,我有个请求,不知道能不能答应?”
徐玟琛不假思索道:“嚟兄,你有什么要求就说,我什么都答应你!”
嚟硌巴指着头扑在他肩膀上的曼青说:“我要这女子给我去当丫鬟,我的随从都是男子,笨手笨脚的,看你们大陈人都用贴身丫鬟服侍,细心体贴,一直想和你开口,现在看着这丫鬟挺合我眼缘,所以向二殿下开口讨要。”
徐玟琛听嚟硌巴的请求,不由一愣,自己方才还想着要把这丫鬟收为姬妾,没想到却被嚟硌巴看中了!心中好一阵懊恼,连声咒骂自己是着了什么魔,竟然要这丫鬟去给嚟硌巴敬酒。可自己话已经说出口,如何又能收回?
“二殿下,可是舍不得?”嚟硌巴见徐玟琛不回答,紧追着问。
“绝无此意,本皇子一言既出,又怎能反悔?”徐玟琛贪馋的看了看曼青那张桃红的脸,闭着眼睛的她显得更有诱惑力,小嘴微微张开,似乎那嘴里盛满了琼浆玉液般,看得他吞了下口水。
嚟硌巴看着徐玟琛这样子,知道他那好色的毛病又患了,哈哈一声,拉着那曼青站了起来,向徐玟琛道谢:“得了如此美人,那某就先带她回屋子了,二殿下,你慢饮!”说罢,一只手抄在曼青的膝盖弯里,略一用力,便把她抱了起来,大步走出了徐玟琛的屋子。
看着嚟硌巴的背影,徐玟琛不由得一阵恼怒,不消说他定是和美人儿去共赴巫山了,见着一个绝色美人,竟然被这个粗人所占了去,徐玟琛心里惆怅不已,什么时候自己得想个法子也尝尝这美人的滋味才是。
直到夜深时分,曼青才慢慢醒转过来,睁开眼睛看了看,自己正躺在一张小床上,旁边没有人。她心里一阵紧张,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衣物,整整齐齐,没有被脱下来的痕迹,她这才放下心来往四周望了望。
这是一间小屋子,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箱子和几条凳子,是典型的下人房间。自己今日卖身混进了二皇子府,本是想找机会亲近那个二皇子,然后想办法把他杀了给自己一家人报仇的,没想到这机会来得容易,王正妃竟然在自己入府的第一天就派她去伺候徐玟琛,真是天助她也。
见了徐玟琛那色迷迷的目光,曼青便知自己有望能接近他,等着哪日单独在一起的时候,用早就准备好的迷药把他药翻了,拿着刀子割破他的喉咙,家仇得报,自己再自尽了便是。谁知自己费煞苦心,却从旁边冲来了一个扫把星,自己竟然被嚟硌巴要了过来当丫鬟,失去了一个手刃仇人的好机会,这让你她懊悔得不行。
这嚟硌巴,究竟是什么人?今年春日在镇国将军府的跑马场,是他救了自己,听十小姐说他是鞑靼人,那乔世子还派兵去追捕他,再说他能与徐玟琛一道把酒言欢,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人,曼青心中不由得紧张了几分。
回想着嚟硌巴抱着自己回他的院子,曼青好一阵不舒服,难道嚟硌巴想叫自己给他暖床不成?这怎么行?她翻身坐了起来,抱紧了一身,缩在小小的角落里,脑海里想到了过去很多的事情,想到了柳府的玉瑞堂和柳老夫人,眼中不由得掉下了眼泪。若不是想替家人报仇,她是决计不会离开柳府的,可她怎么能不来报仇?听说祖父祖母和父亲母亲都死在了流放地,尸骨都不能回乡,她心里便是钻心的痛。
桌子上有一盏油灯,幽幽的闪着亮,一团模糊的暖黄颜色,灯芯在不住的晃动着,将曼青的身影照在墙上,黑乎乎的一团。曼青望着自己的身影,有几分难过,早一日她还在柳府,过着舒适安闲的日子,可现在她却活得艰难,步步惊心。
门慢慢的被推开了,“吱呀”的一声,在这宁静的夜晚,格外悠长。曼青猛的一惊,抱紧了身子往那边张望。门口有一个人,体格十分魁梧,把外头一点点微弱的月光与星辉全部拦住,所以根本看不清他的面目。只不过,从这体格上来看,他该是自己的新主人嚟硌巴。
嚟硌巴一步跨了进来,将门反手关上,曼青不由得向床的一角缩了缩,用颤抖的声音说:“你想做什么?”
嚟硌巴停住了脚步,看了看瑟瑟发抖的曼青道:“咦,方才劝酒的时候你不还是挺胆大的吗?怎么现在就如此胆小了?”
曼青看了他一眼,默默的缩在角落不出声。
“你别怕,我只是看着那二殿下看你的眼神不善,这才把你讨要过来,免得你着了他的道。你放心,我嚟硌巴从不会胁迫一个女子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若是你喜欢我,愿意把身子给我,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情。”嚟硌巴看了看曼青那张脸,心里惊叹大陈的女子就是比鞑靼的要生得美貌,天生都是如此娇嫩的肌肤,这个丫鬟又是他所见过的最美貌的,不由得让他有几分动心。
“如此,曼青谢过主子垂怜。”曼青从床上下来,向嚟硌巴行了一礼。
“不必这么客气,以后你就照看着我的生活便是。”嚟硌巴把一个篮子放到桌子上边:“我怕你饿了,特地叫随从到厨房里给你拿了饭菜,你先吃着罢。我还叫人把你原来房里的东西收拾了下,已经你送过来了,放在那个柜子上边,你自己清点下,看看可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曼青盯着嚟硌巴那粗粗的眉毛,本来对他搅乱了自己的计划心有不满,听着他这几句话,心里却是一阵温暖,没想到这外表粗鲁的汉子也这般体贴,于是坐了下来默默扒起饭来,嚟硌巴看着曼青坐在桌子旁边用饭,细长的脖子优雅洁白,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最后狠狠心不再看她,转身往外边走去,走到门边又说:“你慢些吃,我先去歇息了,你吃饭洗漱了以后便好好睡着罢。”
曼青呆呆的看着嚟硌巴的背影,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她原本以为嚟硌巴会与那徐玟琛一般无二,可没想到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竟然会如此好心,只与他接触了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嚟硌巴便给她留下了一种很温馨美好的感觉。
自己该怎么样去下手呢?曼青吃过饭以后,抱着膝盖坐在灯下思考着。现在被嚟硌巴拉到他的院子里,就和徐玟琛的内院隔了很远,似乎没有接触的机会,她似乎松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捋起衣袖看了看,那颗嫣红的守宫砂还在。为了报仇,她已经做好牺牲自己身体的打算,可见到手臂上的呃守宫砂,却还是觉得珍贵,舍不得失去。
既然不能走色诱的路子,自己还有什么路好走?
曼青皱着眉,想了无数个可能,全部被否定了,真恨不得能像十小姐身边那玉梨一样有些功夫,晚上潜入徐玟琛的内室将他一刀毙命,那也爽快,只可惜自己却没这般本领,只能坐在这里空自叹息。
有功夫……嚟硌巴不是有功夫吗?若是自己挑动了他和徐玟琛的矛盾,让他出手把徐玟琛结果了,这不是更好?一想到这个方法,曼青不禁激动起来。很明显嚟硌巴喜欢自己,从他看自己的眼神就能看出。若是自己贴心照料着他,让他一点点的越来越喜欢自己,直到喜欢到骨子里去,那自然可以支使他帮自己去做事了。
反正都是要牺牲身子,让徐玟琛那色狼糟蹋,不如把这清白的身子给一个喜欢自己的人。曼青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天空,嘴角拉了拉,打定了主意。
“曼青,曼青去了哪里?”柳老夫人看着金花妈妈拿过来的一封信,不由得全身颤抖了起来,现儿柳府可真是一团糟,四房全部被捕入了大理寺的牢房,而自己宠爱着的曼青,竟然也趁着乱子溜走了!
那封信很是简单,就写了四个字:知恩图报。
“傻孩子,傻曼青,我要你报什么哟!”柳老夫人手中拿着信纸,心里边一阵翻腾,不用说,曼青是去二皇子府了,她肯定是知道了自己的心事,这才下定决心要去替柳府解决了柳明珠那个冤孽,可是她这样做很是危险,真是让她挂心。
“老夫人,曼青到底做什么去了,还会回来吗?”金花妈妈在旁边皱着眉头问,曼青来柳府十多年了,一直侍奉在柳老夫人左右,自己是看着她长大的,忽然之间一个人说不见就不见了,可真是让她有几分担心。
“她肯定会回来的。”柳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抬头望了望窗户外边那棵高大的香樟树,翠绿的叶子不住的在摇曳着,一阵阵香气也随之飘了进来,让她心里暂时安定了几分:“这里是她的家,她自然会回来的。”
“那……十小姐什么时候回来?”金花妈妈忽然又想起一个人来,那如画的眉眼,甜美的笑容,实在让她觉得有几分遗憾——十小姐该没有在外边遭罪罢?莫说老夫人不安心,便是自己这些做下人的,都在替十小姐担忧呢。
“她能有什么事?”柳老夫人口中淡淡的说了一句,可心里头却很是不安,虽说二皇子徐炆玔来报了平安,可没见到明媚,她的一颗心始终不能落地。
秋风渐渐的起了,满地的落叶被吹了起来,纷纷扬扬,飘起,又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