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本来还洋溢着欢声笑语的屋子,被明媚这句话瞬间打断,乔太后与徐炆玔都停止了逗弄婴儿,抬起头来看着明媚,不知道她究竟有什么话要说。

“皇上,太后娘娘,臣女斗胆想请太后娘娘审问下那两个稳婆。”明媚见那两人似乎没有想进内室看望柳明欣的意图,只得把内室的阴谋端了出来:“臣女以前帮柳文妃诊治过身子,她胎位正常,并无大碍,何至于今日会难产?臣女方才进去时,见那两个稳婆正在用那堕胎的手法在揉柳文妃的肚子,恐怕是被人收买了的,所以恳请太后娘娘为柳文妃做主,查出幕后主使来!”

这时玉箫拽着一个稳婆从内室里走了出来,把那婆子掼到地上,向徐炆玔和乔太后磕头请安后,站了起来,从那婆子的袖袋里边拿出了一个小纸包:“皇上,太后娘娘,方才奴婢检查了两个稳婆的衣裳,在此人袖袋里发现了这包东西。”

明媚接了过来看了看,放到鼻子下闻了闻,脸上露出气愤的神色,这后宫真是个藏污纳垢之处!这幕后之人真是细心周到,唯恐稳婆做不到柳明欣,还有两手准备。

一口浊气在喉咙里半天散发不出来,牙齿咬得紧紧,明媚举起那个纸包,倒在地对乔太后道:“太后娘娘,这是小叶莲和丁公藤混合制成的药物。小叶莲主治血瘀经闭、难产、死胎或胎盘不下,丁公藤孕妇忌服。这婆子分明是想先用那恶毒的手法把小皇子弄死在柳文妃腹中,然后借口难产,用小叶莲主治胎盘顺下,可小叶莲用量得多了便会引发产后血崩,再加以丁公藤,真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得柳文妃了。”

乔太后听了也是一惊,死个柳文妃倒没什么,后宫里妃嫔美人多的是,多她一个少她一个也无大碍,只是自己的皇孙可是金贵之体,竟然有人想谋害他真真是反了不成?乔太后咬紧了牙齿,心中的怒火熊熊而上,自从当了太后,避居储秀宫不再问后宫之事,也就不如以前那般上心,没想到有小人在上蹿下跳,只想将柳文妃与她肚子里的孩子害死!

本来瞧着这后宫一片风平浪静,柳文妃平平安安的过了九个月,也不见有什么啰嗦事儿,还以为那些心中阴暗已经将那嫉妒给熄了,可没想到今日又是群魔乱舞。抬轿子的内侍脚滑了,柳文妃从轿子里摔倒要早产,急急忙忙请了稳婆与医女过来,稳婆确实被指使了要谋害小皇子与柳文妃的,真真是好计策,环环相扣,让人没有觉察便一步步走进了那个圈套。

是谁想害柳文妃与小皇子,那可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情?乔太后冷笑了一声,瞪着瘫倒在地的稳婆道:“莫姑姑,把那两个婆子押到哀家宫里去好好拷问,究竟是谁指使着她来的!”

明媚见乔太后发话,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捉住了这帮凶,这幕后之人不久也会水落石出。只是……她心中有些黯然,徐炆玔坐在那里听着乔太后说话,手里抱着他的儿子在看个不歇,却依旧没有要进去看柳明欣的意思。

明媚想着刚刚进内室的时候,柳明欣嘴里不住的喊着皇上,想她是极其希望徐玟琛去看她的,心中不免很是难过,她跪在地上低着头小声说道:“皇上,太后娘娘,柳文妃此次生产大伤元气,臣女已经开了一张养身的方子在这里,请太医院的太医们来映月宫好好照料着柳文妃,过些日子臣女再来宫里给柳文妃拆线。”

徐炆玔听到明媚的话,这才恍然惊觉原来内室还有个辛苦生产的柳文妃,心下也过意不去,将小皇子送到乔太后手中,自己赶紧大踏步走了进去。走到床边,见柳明欣惨白着一张脸儿躺在那里,毫无生气般,心下也是恻然。走了过去握住柳明欣的手道:“文妃,你要快些好起来,小皇子还等着见母亲呢。”

似乎有些感应,柳明欣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嘴唇也发出了低低的呻吟:“皇上……”

徐炆玔见那两块嘴唇皮儿已是干裂成了几块,还不时在向外边渗着血丝,不由得怜悯起来,压住她的手道:“文妃,你且不用动,好好将养着身子,以后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柳明欣扯了扯嘴唇,似乎想笑,可又笑不出来,看得旁边垂手站着的绿叶的眼泪珠子纷纷溅落到了她的脸上。

“娘娘,皇上来看你了,你可要好好的保养身子才是。”绿叶跪倒在地,抓住柳明欣的手,不住的哽咽着,虽然柳明欣愚笨,不聪明,可作为一个主子来说也算是心慈手软的了。她八岁时便跟着柳明欣,跟了她十多年,两人的关系甚是亲密,瞧柳明欣这模样,实在是难受,真恨不能自己替她分担一些。

徐炆玔默默的站在旁边,没有说话,只听柳明欣断断续续的说道:“皇上,孩子,我们的孩子……十妹妹照顾……”

这话虽然说得断断续续,可大家都能听懂,柳明欣希望明媚能留下来照看小皇子。徐炆玔心中一动,若是将明媚留下来,他又可以多见到她几次了。

跪在床边的绿叶抬起头来,眼中全是泪水:“皇上,小皇子不足月便生了,又被那两个稳婆用这么恶毒的手法揉弄了一阵,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福瑞郡主能留下来照顾一段时间,当然是最好不过的。”

徐炆玔握住柳明欣的手点了点头:“朕这就去说。”

明媚正站在乔太后身边回答她提出的各种问题,就听脚步声传来,徐炆玔大步走到了她的面前:“福瑞郡主,你暂且留在宫中。”

“什么?”明媚惊诧的抬起头来:“我已经替文妃娘娘接了生,也该回去了。”

“可是,”徐炆玔说得有几分迟疑,他不想勉强明媚,可又很希望她能留在自己身边,哪怕只是能远远的看着她,他也觉得开心:“可是文妃现在身子虚弱,小皇子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事儿,福瑞郡主,你还是留下来罢。”

乔太后听了也是一惊,听明媚说,那两个稳婆拿着柳文妃的肚子揉来揉去,还不知道自己的金孙有没有受影响呢。她抱着襁褓看了看,见那小婴儿闭着眼睛,呼吸很顺畅,总算安了几分心,望着明媚笑了笑:“福瑞郡主,你且留在宫里,好好照顾小皇子一段光景,等他状况安定了,那你便可以回去了。”

明媚无奈,低头应答了一句:“明媚遵旨。”

“皇上,太后娘娘。”主殿门口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明媚听了心中一喜,乔景铉过来了,看看他能不能将自己带回去。转头瞧过去,就见一道白色的身影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明媚朝他微微一笑。

乔景铉在后宫门口就等不见明媚出来,心中有几分焦急,索性走到映月宫这边来,见着明媚对他微笑,这才放下心来,走到前边看着乔太后抱着的襁褓,朝她一拱手:“恭喜太后娘娘喜得金孙。”

乔太后高兴得眉眼都聚到了一块,她轻轻拍打着那个襁褓,望了望乔景铉,笑得很是慈祥:“景铉,你这么关心你媳妇儿?她可是大陈朝的功臣,替哀家将金孙给送出来了!只是小皇子身子虚弱,哀家留福瑞郡主到宫里多住几日,你可别有意见。”

徐炆玔喜欢明媚,她知道,只怕是乔景铉也知道,否则为何会这般急匆匆的赶过来?乔家势力不可小觑,只能自己出面来说明这情况,免得乔景铉对徐炆玔生了嫌隙,到时候矛盾大了,冲冠一怒为红颜,那就麻烦了。

乔景铉听乔太后说得客气,也十分在理,自然没有多话好说,依依不舍得看了一眼明媚,朝乔太后道:“那我每日都会进宫来看我的媚儿。”

他把“我的”两个字咬得极重,听得徐炆玔好一阵郁闷,表弟现在对自己真是不信任,竟然还要故意这般声明一番。他是喜欢明媚,可他对明媚的喜欢早就埋在心底里头,他尊重她,只希望她能快乐幸福,却没有想到过要做违背她心意的事情,乔景铉又何必这般小气!

乔太后自然也听得出乔景铉话里话外的意思,知道乔景铉是在向自己儿子宣示他对明媚的所有权,心中不免觉得好笑,都这么大的人了,可说话还带着些孩子气。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这个自然,景铉你什么时候想进宫便可进宫。”

“那好,就这样说定了。”乔景铉心中快活,牵起明媚的手道:“媚儿,你不送为夫出宫?”

明媚抿嘴一笑,朝乔太后与徐炆玔微微弯了弯身子,跟着乔景铉走了出去。徐炆玔站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无限惆怅的叹了一口气。

“皇上,此情已待成追忆,不必多想。”乔太后看了看徐炆玔那怅惘的神色,声音冷了几分:“你现儿肩上的重担可多着呢,哪里还有工夫去想那么多闲事?”

“母后,朕知道。”徐炆玔怏怏转身,口里虽然应承着,但心中却还是惆怅满满,这忧郁的情思说来就来了,也不是他能控制得住的,若是能像乔太后说的那样,随意控制得住,那自己也就不会像现在一般愁苦了。

明媚被留在了映月宫,不是照顾柳文妃,却只是专门来照顾小皇子。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片,小皇子已经睡着了。望着躺在小床上的那个小婴儿,明媚心情极其苦闷,她不是婴幼儿专家,万一这小皇子有个三长两短的怎么办?若是小皇子伸伸腿儿咽气了,说不定柳府还得跟着陪葬。

玉箫见着明媚愁眉不展,也知道这事非同小可,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帮着明媚照看小皇子。幸喜乔太后派下了刘姑姑和几个宫人过来打下手,又指了太医院擅长治疗小儿疾病的圣手汤大夫过来,所以这映月宫里倒也不是很手忙脚乱。

在宫中过了几日,就听宫人们耳口相传的说,柳文妃生产时那两个稳婆自尽,没有查出来究竟是谁指使她们来害小皇子的,明媚听了心中一阵郁闷。究竟是谁来害小皇子,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情吗?那两个稳婆究竟是自尽还是被杀的,大家心知肚明,定是有人包庇着这幕后主使人才会出手把那两个稳婆给了结。

这后宫里边,能够在乔太后眼皮子下边做出这样事情的人来,只有一个人。明媚咬着牙心里有一阵寒意。那时候瞧着她一副慈祥模样,可没有想到,竟然也是这般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

四月末的天气,本该是一片晴空万里无云,可现在瞧着那天空却是阴沉沉的一片,好像是谁沉着脸,见不到一丝丝的欢喜。明媚站在映月宫的前庭,看着那黑黝黝的树影在不住的摇动,恍惚是一群妖魔鬼怪在逼近一般,感觉甚是压抑。

“福瑞郡主。”听到耳后一个温柔的声音,转头一看,却是徐炆玔站在那里,一双眼睛牢牢的盯着自己。

明媚有几分尴尬,徐炆玔每次望她的目光,总是那般温柔,让她瞧了全身不自在。她沉了沉气,正想屈身行礼,却被徐炆玔一把扶住:“福瑞郡主不必多礼。”

他的手掌温热,炙着她胳膊上的肌肤,让她全身忍不住一抖,几乎要叫出声来,一把将他的手掌甩开。“臣女谢过皇上隆恩。”明媚站直了身子,双眼望着脚尖前方一点。现在徐炆玔的身份不同了,他不再是三皇子殿下,不再是太子殿下,他已经是握着生杀大权的皇上,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般肆无忌惮,只能遵守着规矩。

“福瑞郡主在这里想什么?”徐炆玔心痛的望着她,在映月宫里才几日,她便瘦了,下巴都尖了几分,难道她就如此不适应宫里的生活?

听到徐炆玔这般问她,明媚低了低头,突然有了种想把心里话全说出来的感觉:“皇上,我若是说得不中听,你可不能怪我。”

徐炆玔见明媚语气沉重苍凉,心里也放软了几分,点点头道:“福瑞郡主且随意说,朕都会好好的听着。”

“那两个稳婆到底是怎么死的,我相信皇上心里有数。”明媚抬起头来,一双明眸盯着他:“是太皇太后叫人做的,对不对?”

徐炆玔惊讶的看着明媚,没想到竟然会这般直截了当的将太皇太后给揪了出来。

“想害柳文妃肚子里的孩子的人,不是薛贵妃就是魏淑妃。而据我观察,魏淑妃为人谨小慎微,只会做一些暗地里的勾当,绝不会这般明目张胆的派两个稳婆去害人,所以这两个稳婆必然是薛贵妃派去的。”明媚顿了顿,叹了一口气,幽幽问道:“我那日把稳婆捉住,她们并没有当场了断自己,为何在几日以后才自尽?定是有人要包庇薛贵妃才派人下了手。放眼后宫,轻而易举便能做到这一点的,便只有太后娘娘和太皇太后了。太后娘娘与万阳公主关系不过尔尔,又痛恨对小皇子下手之人,肯定不会想要去替薛贵妃掩饰,而太皇太后是万阳公主的亲身母亲,薛贵妃又是她最疼爱的外孙女,她自然要庇护着。”

听着明媚丝丝入扣的分析着这件事情,徐炆玔不住的点头:“福瑞郡主说得丝毫不差,只是那却不是太皇太后下的手,是她命令母后要将此事封口,母后这才不得已而为之。”

“可是,若我没有来后宫又会如何?柳文妃死,小皇子亡!谁来为她们伸冤?”明媚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喉咙那里,半天冲不出来,眼角慢慢的流下了一行清泪。

原以为自己和柳明欣不过是堂姐妹,不会有太深厚的感情,可为什么自己还会为她流泪?拿出帕子来擦了擦眼角,明媚哽咽着说:“这后宫,看着花团锦簇,里边却是烂污一片,我讨厌这里,若是我再住得几日,定会抑郁成疾,皇上,请放臣女出宫罢!”

徐炆玔见她眼角旁边亮晶晶的,似乎有泪光闪烁,心中一痛,想伸出手来帮她擦掉那些眼泪珠子,谁知转瞬她已经拿出帕子来自己擦掉了,听着她含混的鼻音说着后宫的丑陋,他心里也是伤心,可却无计可施。

他自己便住在这浑浊不堪的后宫里边,何尝不知道里头的魑魅魍魉?在这宫里头住得久了,便向往着宫外的生活,只是他却不如明媚这般自由,他已经被剪去了翅膀,只能在这只大笼子里呆到老,到死。

“福瑞郡主,这事会对柳文妃有个交代,你且放心。”徐炆玔苦笑了一声:“你不必怀疑我,这事情总是有个结果的。”

“交代?用谁来做替罪羊?”明媚讥讽的一笑:“不会随便捏造个宫人的名字出来,胡乱按个罪名,说她因为曾被柳文妃打骂过,所以怀恨在心,买通了稳婆让她们下手罢?这种理由说了出去,连黄口小儿都不会相信,你以为能骗得过天下之人?”

徐炆玔脸上一片尴尬,这柳家福瑞郡主太机灵了,本来太皇太后正是如此提议,想找个宫人出来顶罪,但乔太后不同意,说这借口太牵强,太皇太后着恼了:“难道你还真想让我的外孙女儿出来认罪不成?”说罢拂袖而去。

徐炆玔坐在一旁看得母亲那无奈的眼神,也是觉得头大,太皇太后现在年纪大了,越发固执了,她从来便把薛玲珑当成心肝宝贝,进宫来陪她的时候谁都不能惹她,而此时为了她更是胡搅蛮缠起来。

找人顶罪?总要有个合适的借口和理由罢?现在望着明媚那充满讥讽的眼神,他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这就是后宫,他从小就长在这里,看惯了里边的各种污糟的事情,所以非常之适应,完全没有想到这种生活是多么的扭曲,不正常。看着明媚那难受的脸,他真想马上就下旨将薛贵妃废去称号关入掖庭,可是他却不能这样做!

“福瑞郡主,这事情总会有个交代,你就不必多想了,还劳烦你在映月宫里呆几日再回英亲王府罢,文妃好像身子不大好,你是她的堂妹,难道就忍心看她这般苦苦挣扎?”徐炆玔贪恋的看着明媚的脸,心里既有不舍,又有不忍。不舍得她离开,又不忍心看她在宫里受苦,两种感情在心里不断的斗争着,好半天都没个结果。

“既是如此,请皇上记得自己说过的话,臣女回屋子去了。”明媚盈盈行了一礼,不等徐炆玔吩咐,已经走开两步,见徐炆玔还呆呆的站在那里望着她,不由开口劝了一句:“皇上日理万机,劳心劳力,还请放轻松些。”

听到这句话,徐炆玔心里突然轻快了起来,笑容满脸的看着明媚的身子闪进了映月宫,这才慢慢的走出了院子。

第二日,乔太后这边查出了新线索,那日抬轿子的内侍为何会无缘无故摔跤,原是不仅是有如将青苔移植到了映月宫前边的小路上,还有人在青石小径上边泼了菜油。顺藤摸瓜的查下去,却查到了魏淑妃的头上。魏淑妃连声叫冤可也无济于事,乔太后雷厉风行的把她关入了掖庭。

徐炆玔下朝回宫,听到内侍和他说起这事,不由得瞠目结舌:“魏淑妃怎么会做这种事儿?不可能的!”

他眼前浮现出魏淑妃的影子,一双眼睛不大不小,总是规规矩矩的望着脚尖,鼻尖上有着淡淡的斑点,笑容恬淡温柔:“不行,我得去找母后,不能因为必须要找个顶罪之人便把她推了出来。”

来到储秀宫,乔太后正在喝着茶儿,莫姑姑躬身在帮她按摩肩膀,见着徐炆玔来了,也不惊奇:“皇上可是为魏淑妃之事而来?”

徐炆玔点点头坐了下来:“正是为了此事而来。母后,为何把魏淑妃关进掖庭了?朕知道因为太皇太后逼着,母后不得不找个人出来顶罪,可也别冤枉了魏淑妃。”

乔太后听着徐炆玔说完,只是笑着,也不答话,徐炆玔看着奇怪:“母后,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以为你那魏淑妃是个贤良的?”乔太后端起茶盅,慢悠悠的抿了一口:“母后可没冤枉她。魏淑妃的后院有个盆子,里边放了石块,上头养着的就是青苔,这些日子天气晴好,如何路上会有青苔?想来就是她让人移植过去的。在路上泼菜油,那可是有人证,也有物证,当日云骁卫便查了那日清晨在映月宫附近走动的人,取了内侍摔跤地方的脚印,两相比较,发现魏淑妃身边的临安最有嫌疑,昨日传了临安来问话,他支支吾吾,前言不搭后语,再拷问下去,也就招了。”

“拷问?”徐炆玔摇摇头道:“难道不是屈打成招?魏淑妃既然养了青苔,出了事情以后,难道不知道将罪证消灭,还留着让母后去查到?”徐炆玔瞪着眼睛,很是不敢相信:“母后,你切忌莫要冤枉了她,她还算得上是个贤良女子。”

“你也不必再这么护着魏淑妃了,养青苔之事,是她的心腹宫女说的,并不是哀家找到了那样东西。”乔太后看着徐炆玔的眼里有一丝闪烁不明的光:“原是哀家将你保护得太好了,以致于你都有些识人不清。你可知道魏淑妃送去给柳文妃的东西里边就有一些东西涂了些麝香?那可是孕妇大忌!最妙的是,那些东西却是薛贵妃赏赐给她的,她只是在里边又偷偷抹了些麝香转送到映月宫去了而已。若是柳文妃用了这些东西,一旦小产,查来查去,那事情就会落到薛贵妃头上去了,跟她可丝毫没有关系,魏淑妃的心思缜密,远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

听了这番话,徐炆玔呆呆的望着乔太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是哀家的乖孙儿命大,那些东西柳文妃见着珍贵,舍不得用,都叫绿叶收在隔壁屋子里头,没有拿出来用,若是拿出来了,那还了得,哀家的金孙早就没有了!”

“竟有此事!”徐炆玔呆坐在椅子里,脸上尽是愤怒之色:“魏淑妃竟然如此狠毒!”

乔太后见徐炆玔那模样,也只是淡淡一笑:“皇上不必气恼,这后宫生存的法则便是要想尽办法出人头地,只是魏淑妃这法子也太阴鸷了些。虽然柳文妃和小皇孙都无事,但哀家还是要整治了她,才能杀住后宫这风气,以儆效尤。皇上觉得呢?”

徐炆玔听着乔太后的话,便想到了明媚昨晚说的那番话来,这后宫看着花团锦簇,里边却是烂污一片——就连魏淑妃这种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柔弱女子,下起狠手来也是出乎人的想象。他站起身来,疲乏的对乔太后说:“既是如此,就让她在掖庭过一辈子罢。”

乔太后叹了口气道:“也只能如此了,魏国公府毕竟也是当朝世家,不好直接打他们的脸,把魏淑妃关进掖庭,幽禁起来,这也是给魏国公府留了几分面子。”看了看徐炆玔那失魂落魄的模样,乔太后心里不免有几分心痛:“皇上,你可还在惦记着那福瑞郡主?母后那般做,也是为你好,你不要怪母后。若是你实在是惦记着她,现在她就在宫中,母后让人给她屋子的香炉里添一种香料,她便可沉睡一日一夜不醒,你也可以遂了心愿。”

愈是得不到就愈发会觉得珍贵,不如让他尝到了其中滋味,就不会这般惦记着她了。乔太后心中叹气,徐炆玔这般喜欢那福瑞郡主,还不是因为她不让他沾身?若是与她欢好过了,便会发现她与别的女子没什么两样,那颗心,自然就会淡了。

徐炆玔的脚下一滞,转过身来道:“谢谢母后好意,儿子自有主张。”

一边走向映月宫,一边回想着乔太后的话,心中起伏不定,遂了心愿?徐炆玔摇了摇头,母后不明白他的心,这哪里是遂了心愿?这是在伤害明媚,他的心愿,这辈子也不会得到满足的时候,因为明媚的心中只有乔景铉。

昨日,她那微微蹙起的眉尖,哀婉的面容,眼角边上闪闪的泪珠都让他心痛,他不想看到她如此痛苦,他只希望见着她快乐的笑容,就像初次在云州府见到她的那样,快言快语,无忧无虑。

徐炆玔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中暗暗道,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做让明媚伤心的事,尽管母后这个提议很诱人,可他却决不能这般行事。

走进映月宫,里边传来细小的婴儿哭声。

徐炆玔的忧愁忽然减去了几分,映月宫里有他的儿子,正在哭哭啼啼的闹腾,那是他的儿子,他已经做父亲了!快步走进门去,就见明媚抱着小皇子在前厅里走来走去:“小乖乖,别哭,你母亲只是睡着了,过会便会来看你。”她托着襁褓,把自己的头低了下来,温情脉脉的用自己的脸贴了贴他的小脸蛋,低声一笑:“你真软啊,还有奶香,怪好闻的。”

徐炆玔见了这副场景,心里又是一滞,若是每天下朝回来便见着这样的场面,那该有多舒心!可是,柳明欣不是她,明媚也不会这般日日出现在他面前。站在门口,徐炆玔呆呆的问明媚:“福瑞郡主,小皇子醒了吗?”

明媚听到声音抬头一看,见徐炆玔站在不远处,向他弯了弯腰:“回皇上话,小皇子方才一直在睡,只是刚刚奶娘喂过奶,现在正精神着呢。”

徐炆玔走到了明媚身旁,低头望了望他的儿子,就见他一双眼睛正滴溜溜的到处乱望,似乎很有精神,心里也是高兴,伸出手指来拨弄了他的脸蛋一下:“笑一笑给父皇瞧瞧!”

这时绿叶急匆匆的从内室里奔了出来,声音很凄厉:“福瑞郡主,你快来看看娘娘,她……她……。”

“不是有何太医在吗?”明媚见绿叶紧张得肩膀都在打颤,知道柳明欣肯定有什么不好了,也不多说,把小皇子交到了黛青手上,跟着绿叶进了内室。

柳明欣的情况很差,除了生孩子那日还很清醒,这些天一直在沉睡。明媚有些担心,有些产妇就是生了孩子,全身放松,睡着睡着便过世了。瞧着柳明欣那模样,只怕也是熬得太厉害以后全身过于放松的状态。

明媚让绿叶与绿茵要不时在柳明欣耳边说话,好让她保持清醒,不能一睡不起。可是只在中间醒来过几次,其余时候都是睡着的,连眼皮都没有睁开过。明媚给她检查了两次,只觉得她身子极度虚弱,生命体征似乎一点点的在流失中。何太医也开了方子,可似乎没有半点作用,从前日起柳明欣已经吞不下硬的东西,每天都是靠喂流质的东西来维持生命。

当明媚走到床边时,发现柳明欣已经醒了过来,眼睛不像早两日是半睁半闭的,而是全部睁开了。她瘦了很多,一张鹅蛋脸变成了瓜子尖儿,那双眼睛就显得格外的大,而且黝黑黝黑,有些吓人。

那何太医跪在床边战战兢兢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明媚见状,知道柳明欣定是不好了,揭开她的被子看了看身下,就见红殷殷的一片——产后血崩了。

“去叫了皇上进来,看柳文妃还有什么话要和他说。”明媚摇了摇头,柳明欣身子本来就虚弱,再加上血崩,那可是没得救了。绿叶听着这话便知柳明欣好不了了,心里大悲,含着泪跑了出去向徐炆玔禀报。

柳明欣拉住明媚的手,轻声说:“十妹妹,我曾经因为皇上喜欢你,所以很是嫉妒你,你进宫来的时候,对你态度不好,你要原谅我。”

明媚含着眼泪摇了摇头:“娘娘,这不算什么,你别记在心里头。”

早几次她进宫来的时候,柳明欣都会用话来刺着她,明媚心里头还觉得奇怪,不知道为何她一定要针对自己,现儿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一回事情,她怎么就明白了徐炆玔对自己的情意?难道是徐炆玔自己对她说过?

“十妹妹,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柳明欣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血慢慢的从裂开的地方涌出,看得明媚一阵心酸,点了点头道:“娘娘,你说说看,是什么要求,若是我能做得到的,自然尽力。”

“你……能不能进宫来,代替我照顾我的孩子?”柳明欣拼着最大的力气道:“你是他的亲姨母,自然会全力照顾他的,对不对?”

明媚感觉到身边似乎有人的身子动了动,回头一看,原来是徐炆玔站在了身边。她默默的把柳明欣枯瘦如柴的手交到徐炆玔的手上:“皇上,你好好陪文妃娘娘说说话罢,她时间不多了。”

徐炆玔见明媚决绝的走了出去,心里知道她的想法,默默的望着柳明欣道:“文妃,你不要担心那些事情,你要快些好起来,咱们的小皇子还等着母亲抱呢。”

柳明欣的头发散乱,趁着她一张脸跟白纸差不多,她望着徐炆玔,凄然的问:“皇上,你有没有真心喜欢过臣妾?”

徐炆玔看着她那两块略厚的嘴唇皮儿在不住的打颤,眼睛充满希望的看着自己,不由得落下了两滴眼泪:“文妃,朕自然是真心喜欢你的。”

听了这句话,柳明欣的脸上突然飞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晕,在这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妖异,她睁大眼睛望着徐炆玔,似乎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然后慢慢的,她的眼睛失去了神采,目光一点点的涣散,最终她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文妃!”徐炆玔摇了摇柳明欣的手,可是她已经没有了反应。

映月宫里换上了白色的纱幔,小皇子也被乔太后接到储秀宫去住了,没有了孩子的哭声,没有了中药刺鼻的气味,只有穿着素色服装的宫人们低着头在出出进进,整个宫殿似乎随着柳明欣一起死了去,没有半点生息。

柳明欣被追封为庄敬皇后,按皇后礼制下葬皇陵,上下吏人服国丧三日。

明媚回头看了看一身缟素的绿叶和绿茵,细心交代着她们如何照看小皇子:“庄敬皇后去了,她贴心的人也就你们两个了,好好照看着小皇子,别让他被人给阴了。”

绿叶和绿茵含着泪点点头,三人都是心照不宣。

前日徐炆玔和乔太后商议下诏追封柳明欣为庄敬皇后时,太皇太后气急败坏的赶到了清华宫,进门便大声说:“皇上,此事不妥!”

徐炆玔看着太皇太后鬓边的青丝已经染上了白霜,额头上也多了几条皱纹,知道她是要为薛玲珑来争取这皇后之位的,但他意已决,那玲珑表妹如此心狠手辣,自己又怎能立她为后?自己坐上太子宝座,诚然皇祖母也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可此一时彼一时,自己怎么能为了满足她的愿望而退缩?

见徐炆玔的目光直直的看着自己,没有半点服软的模样,太皇太后坐了下来,抚了抚胸口,喘了下气儿,心里充满了伤感。虽然玲珑胆大妄为草菅人命,可她是自己的外孙女儿,而且也是得了她的暗示才这般做。

那时候自己暗示玲珑,让她除去柳文妃,却没有让她将小皇子也弄死,可没想到玲珑竟然这般大胆,只想将柳文妃母子俩一道除去。

死了一个柳文妃,乔太后不会多事,反正天下这女子因着难产死去的多,只不过说一句柳文妃命不好就会将这事情掩盖过去了。可若是小皇子死了,乔太后又怎肯罢手?自然是要追查到底的。

太皇太后暗自叹了一口气,幸亏那英亲王府的世子妃来得及时,将小皇子保住了,否则自己可能也保不住玲珑了,绝不会是将魏淑妃推出去做替死鬼那般简单。好不容易过了两日安生日子,柳文妃便死了。

当时太皇太后得了这个消息还十分高兴,柳文妃死了,魏淑妃进了掖庭,现在宫里只剩下玲珑了,要封皇后自然只能封薛贵妃了。太皇太后与闻讯进宫来的万阳公主都很是快活,两人脸上都露出得意的笑容来。

可是没想到这笑容还没消,却听了个惊人的消息,皇上要封那死去的柳文妃做皇后!万阳公主大惊失色,望着太皇太后,眉头紧紧皱起:“母后,皇上怎么能这般封赏柳文妃!”

太皇太后也有些坐不住,皇上这般做,用意颇深,难道真是如宫里传闻,他对柳文妃用情至深,以至于现在就准备定了她的儿子做太子了?虽说柳文妃已经过世,皇后的只是追封而已,但是一个死去的妃子的儿子和一个死去的皇后的儿子,如何能同等待之?

想到这里,太皇太后再也没办法安安稳稳的坐下来:“绣容,扶我去储秀宫那边,我要与太后娘娘去说说。”

来到储秀宫,没想到正好见着了徐炆玔,太皇太后心中一喜,这可刚刚好,免得她再费工夫去寻徐炆玔。

“皇上,那文妃只是庶女出身,你追封为后,似乎欠妥,恐朝野有不赞同的舆论。”太皇太后缓和了下口气,慢慢的从柳明欣的出身做文章。

“皇祖母,庄敬皇后进宫册子上记着的是柳府嫡女,似乎您也是知道的,她与魏淑妃进宫,还是皇祖母亲允的,为何现在却说她是庶女?”徐炆玔直视着太皇太后的眼睛,丝毫没有退让:“况且这嫡庶又有什么关系?朕的家事自己处理,难道还有不识趣的人在一旁说三道四不成?” wωw ¸ттκan ¸℃o

太皇太后话语一阻,没想到自己亲手送上太子宝座的孙子,现在竟然就不听她的话了,不由得一阵恼怒,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皇上,反正这圣旨不能下,哀家可不能看着这天家威仪被朝野肆意诋毁。”

徐炆玔也毫不退缩的看着太皇太后道:“既是如此,朕这道圣旨不下也行,朕另外拟一圣旨,将薛贵妃废为庶人,关入掖庭,皇祖母觉得这道旨意可合适?”

太皇太后听到徐炆玔如此针锋相对,一时气恼,站起来怒喝道:“皇上,你下圣旨总得有个理由罢?怎可无缘无故,肆意妄行!”

“皇祖母,薛贵妃指使魏淑妃送去给柳文妃的东西里边很多有麝香,您肯定是不知道的罢?要不要到掖庭把魏淑妃提出来对质?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子,皇后的宝座上容不下她,掖庭才是她最好的去处!”徐炆玔弹了弹衣袖,想着柳明欣死去时望着他的眼神,虽然他并不是真心喜欢她,但那一刻,他心里却有了一丝眷念。他的三个妃子里,也就柳明欣算是个好的了,尽管她很笨很蠢,蠢得自己把那夜的承诺宣扬了出去,以至于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但她究竟还算是个善良之人,不会弄那些鬼魅伎俩。

乔太后见祖孙俩已经争红了眼睛,赶紧打圆场道:“不过是追封一个皇后罢了,没什么要紧的,他们柳家也不是权倾朝野,这国公府的牌子都还没热呢,母后也不要为此着急,大不了明年大选,多挑些好人家的小姐来充实后宫也就是了。”

太皇太后见面前这对母子已经是下了决心,知道自己多说无益,长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追封便追封罢,只是以后皇上要多念念万阳公主的面子,不要和薛贵妃置气,多陪陪她。她现在还不懂事,只有她自己做了母亲,生下了小皇子以后,她方才会温柔些。”

徐炆玔其实心中已经发誓不会再踏入漱玉宫但见太皇太后如此说,他也就借势下坡:“朕谨记祖母教诲。”

就这样,追封柳明欣为庄敬皇后的诏书发了出去,大陈又有了一次国丧。

大陈朝野上下,顿时一片哗然,可谁也不敢去说多话,似乎新皇对于柳文妃格外宠爱,现在她死了,追封一个皇后也是新皇情只所在。人死了,也就没有威胁了,世家大族们都闷着没有出声,反正以后是怎么样还不知道,最最重要的是,别让活人占着皇后的头衔便好,以后自家女儿指不定还要进宫去呢。

小皇子被乔太后接到了储秀宫,柳明欣的两个贴身丫鬟晋级为叶姑姑和茵姑姑,这便意味那个到了年纪便可以出宫自行婚配的宫规,对她们来说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她们已经是姑姑了,而且是专职照看小皇子的姑姑,她们的青春将只能在这危险重重的后宫里蹉跎,永远也见不到宫外的风景。

与绿叶绿茵道别以后,明媚带这玉箫准备离开皇宫,一抬头便见徐炆玔站在映月宫的门口看着她。

“臣女向皇上请安。”明媚行了个大礼。

“你心底里是不愿意呆在这深宫的。”徐炆玔呆呆的望着她,跪在地上的明媚,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裳,可却掩饰不住她的风姿嫣然,白色衬着她整个人显得那么的小巧纤弱,似乎眨眨眼,她便能被风吹跑。

“皇上自然知道臣女想的是什么。”明媚低头,谦恭的回答。

“你起来!”徐炆玔见着如此谦恭的明媚,心中一阵凄凉,他多希望明媚还是和那次送她出京那般,对他肆意的捶打,让他放开手,她要去找柳元久和柳杜若兰。那时候她是多么胆大,根本不把他看在眼睛里边一般,而现在,她却是这样的谦卑,和后宫里的宫人没有两样!

“是。”明媚站了起来,头却仍然是低着的,没有望徐炆玔。

“福瑞郡主。”徐炆玔咬牙切齿的说:“你抬起头来。”

明媚无奈的抬起头,看着徐炆玔微微一笑:“皇上,臣女要回英亲王府了。”

见着她脸上恬淡的笑容,徐炆玔知道她正在为能够出宫而欢欣鼓舞,也罢,喜欢她,便该看着她开心,而不是拘了她到身边陪他一起受苦,自己在这个牢笼里要关一辈子,何必把她的光阴也浪费在这个牢笼中。

“那只八哥,又能说不少话了?”徐炆玔忽然又想到了那只八哥,它与自己,真是有姐夫呢相像。

明媚瞧着徐炆玔那悲哀的模样,心中一顿,徐炆玔又提起那八哥来,说明他的心结很深,将自己看做了那只八哥鸟儿一般:“回皇上的话,那八哥现在说的话又多了些”

“再多了些又有何用处?”徐炆玔悠悠的出了一口长期,自嘲的一笑:“我和它真是差不多,我处置的事情越来越多了,可又有何用?始终是一只关在牢笼里的鸟儿罢了,还没得它那般自由。”

明媚见他口里说得悲苦,也不禁恻然。但人的命运早已注定,他注定是要在这深宫过一辈子的,自己恻然也了无益处,还得小心着不受牵连才是。想到这里,朝徐炆玔低声说:“皇上,臣女去了,您要保重。”

徐炆玔恋恋不舍的看着明媚的脸道:“福瑞郡主,你不要把柳文妃临去前的话记在心里,此生我不会做违背你意愿的事情。”

听到这话,明媚心里像被谁扎了一针般,刺得生疼,徐炆玔对她,也算得上是情深意重了。但旋即,眼前又浮现出乔景铉那灿烂的笑脸来,让她心中忽然朗朗的一片。明媚向徐炆玔灿烂一笑:“谢谢皇上如此关照臣女。”

她直起身子来,素衣飘飘,就如一抹白云般,走得很轻很快,徐炆玔独自一人站在树下,看着那越来越远的背影,心里的惆怅也一点点的浮了上来,喃喃念道:“直道相思了无益,何妨惆怅是轻狂。也许这便是我们最好的结局。”

明媚走出宫,便见宫墙那边有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见她走了出来,咧嘴一笑迎了上来:“媚儿!”

明媚眼中含泪的望着他:“乔景铉!”

玉箫见着两位主子见面,便上演了一出能把牙齿酸掉的戏儿,本该觉得好笑,可现儿只觉得自己眼睛酸,眼泪珠子也弹了出来。在宫里十来天,真是步步惊心,生怕行差踏错,这下总算是活着出来了。

“咱们快些回家去。”乔景铉一把拉住明媚,嘴巴鼓得像一只青蛙:“我只要一想着你在宫里,心中就不安稳。”

明媚朝他点了点头:“我也想见你。”

两人并肩站在后宫门口,回头望了望那道朱红色的院墙,重重飞檐从院墙那处露了出来,有一股青烟正在朝天空飞奔而去,那是在给庄敬皇后上香烧钱纸。两人想到那过世的柳文妃,心中都是黯然。

乔景铉握紧了明媚的手几分:“媚儿,咱们要好好的过一辈子。”

明媚点了点头:“是,好好的,一辈子。”

忽然间天色放晴,这五月初的天空,明净得如水洗过一般,碧蓝碧蓝,阳光从云层后透了出来,金灿灿的照在两人身上,如同给他们镀了一层金边。执手相望,眼中的眷恋冉冉而生,沐浴在这暖阳里,前边,全是一片希望。

他们十指交握,岁月就在他们指尖流逝,静静的,悄无声息。

相视而笑,两人的目光交会,里边有甜美,有期望,有对将来的向往。

乔景铉伸出手来,轻轻将明媚的头发拨到耳后:“媚儿,这一辈子遇见了你,是我最大的幸福,希望咱们两人就这般快快活活的在一起,不要再有什么波折。”

明媚朝他微微一笑:“乔景铉,我以前读诗经的时候,里边有两句话,原本不知它的含义,现在瞧着,心有戚戚焉。”

“哪两句话?你念来听听。”乔景铉有几分好奇,唇边有一丝笑容:“不再是打杀长鸣鸡了罢?”

明媚扭了扭身子,一脸通红,啐了乔景铉一口:“呸,你就光记得那一句。”

“那又是什么?”乔景铉伸手揽她入怀:“不管哪一句,只要我的媚儿说出来的,都是最最好听的。”

“琴瑟在御,岁月静好。”明媚的嘴里轻轻吐出了这两个字:“你自己想想看,是不是这样?”

乔景铉点了点头,眯眼看了看那灿灿的阳光,脸上浮出了微笑。

——唯愿琴瑟在御,岁月静好。

全文完

------题外话------

啊啊啊,今日就大结局了,想想就觉得好激动!\(≧▽≦)/

这文写了差不多半年,歌爷感谢每一位陪伴歌爷成长的菇凉`~~~

接下来歌爷要认真去复习迎考了,考试周过后就来更番外!

番外不定期更新,菇凉们想要看什么番外,可以继续留言,歌爷会尽量满足要求的!

祝福每一位看文的菇凉——琴瑟在御,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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