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刺杀

这秋日有如小孩子的脸,变化多端,吃饭的时候还是阳光普照,可吃过饭才放下筷子,就听着外头淅淅沥沥,雨点滴落在湖泊上,荡漾着散开,湖面上就如玉珠跳跃,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

“呀,下雨了。”乔景铉望了望外边,有几分惊讶,又有几分惆怅:“怎么就下雨了,还想快些去将那事情给办了。”

“乔世子不必担心,云州秋天的雨很少有能下很久的,稍微歇息一会便停了。”柳元久望着屋檐上走珠般的滴水,朝乔景铉笑了笑:“且安心喝了茶再说。”

丫鬟们赶紧将沏好的香茶端了上来,慢慢的品过一道茶,外边已经有放晴的迹象,空濛的天色影影绰绰的出现了些太阳的影子。“咱们走罢。”乔景铉看了外边一眼,急急忙忙将茶盏搁了下来,早些找到明媚的师父就能早些安心了。

众人从小阁楼里走出来,地上已经有湿润的一层,穿着绣花鞋走在路上有些滑脚,玉梨扶住了明媚,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着,乔景铉在旁边瞧着,真想一把将明媚抢过来,背在背上往前走。

在柳四夫人与柳明珠那妒恨交加的目光里,乔景铉与徐炆玔护着明媚出了二门,当那绣着缠枝蔷薇的裙裾拖过朱红的门槛时,柳明珠终于再也无法忍受心中的怒火:“母亲,你瞧瞧那柳明媚,如此猖狂放肆,就连父亲都帮着她落我的脸!”

柳四夫人抓住柳明珠的手轻轻拍了拍:“明珠,现儿还让她得意几个月,咱们回京城便一切好办了,你祖母素来便不喜欢她姨娘,也附带着不喜欢她,她得不了什么好去,你只要小心奉承着你祖母,自然能得她欢心。”

柳明珠眼睛里的泪水都快掉了下来,她咬着嘴唇站在那里,心中沉甸甸的有如压了一块石头,她真的很痛恨柳明媚,自从她从那个乡野角落里钻进了柳府,自己的世界就全变样了,父亲没有以前那样疼爱她,奴仆们暗地里只念着二小姐的好处,还嘀咕着说二小姐比大小姐生得要美。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心中愤愤不平:“母亲,我难道真的不如那个柳明媚美貌?”

“哪有这样的事儿,我的明珠可是世上最美的人。”柳四夫人将柳明珠的肩膀笼住,带着她慢慢往后边走了去,她的明珠可是她手心里的宝贝,谁能比得上她?她天生丽质,任凭是哪个男子,见了她都该为她神魂颠倒。

“母亲,我怎么便觉得景铉哥哥今日不怎么爱与我说话了,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他与我有说有笑,实在是要亲密得多。”柳明珠娇声向柳四夫人抱怨了几声,一颗心又压着沉了沉:“还不就是那柳明媚,狐媚样儿,总是跟我抢。”

“回了京城,她出门的机会都没有。”柳四夫人忽然想到了这一点,全身舒畅了起来:“京城达官贵人们的宴会,谁也不会请一个庶女出席的,能代表咱们柳氏四房去参加那些宴会的,只有你。”柳四夫人摸了摸柳明珠光滑的头发,笑容舒畅:“明珠,只要你露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夫人们想要抢我的明珠回去做儿媳妇呢。”

柳明珠娇羞的低下头,手指绕着头发卷了两圈,低低的说道:“我只嫁景铉哥哥。”

明媚带着乔景铉与徐炆玔去了普安堂,坐堂的汤大夫与唐大夫道钱不烦这些日子回了紫霞山:“普安堂来了个病人,急需一种草药,钱老去紫霞山那边替他找去了,已经回去两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没个准信。”

明媚虽然请了钱不烦来普安堂坐镇,可实际上主力还是汤大夫和唐大夫,钱不烦不喜欢被拘束在药堂里不能动弹,而且他也喜欢经常到紫霞山去采些珍贵的草药。听了这话明媚倒也不觉得稀奇,转脸对乔景铉道:“看来只能去紫霞山一趟了。”

乔景铉点了点头,心里想着紫霞山在乡野之间,为了保证安全,自然要调人马来保护徐炆玔才是。他朝身边的手下吩咐了一句,命他去英王府别院调了那群军士过来,然后施施然坐了下来,对着徐炆玔一笑:“我在这药堂里交了慈心诊金。”说话之间,神态很是得意,仿佛这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一般。

玉梨在旁边听了噗嗤一笑,心里头想着这位乔世子可真有趣,他何止交了十两银子的慈心诊金,甫一见面就已经被自家姑娘敲去了五千两银子呢。

“慈心诊金,这是什么?”徐炆玔大为好奇,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皇宫外的市井生活,听着也觉新鲜:“你生病到这里来?难道不该是请个大夫回别院去帮你看病?”

“那时候情况紧急……”乔景铉望了一眼含笑坐在旁边的明媚一眼,有几分不好意思,那日他误食莽草引发腹泻,蹲在茅房里与明媚唇枪舌战了一回,现在想着不仅觉得尴尬也觉得心中有几分甜丝丝的。

“我这普安堂是为云州看不起病的百姓开办的,若是有钱人家要来我这里看病,那便需得先交付十两的慈心诊金,这诊金便是拿了放在一边来救济贫苦百姓的。”明媚见徐炆玔一副不解的模样,指了指墙上贴的通告:“我这里写得很清楚了,徐公子可以去瞧瞧。”

徐炆玔心中忽然有一点点小激动,他今年都十七了,可父皇还没有让他接触到政事,若是这次出来顺便能考察到民风民情,向父皇提出合用的建议,指不定他会高看自己几分,让自己也参与到朝堂里来,帮着处理一些政事。

他站起身来走到那通告面前看了看上边的条款,写得十分清楚,几乎是面面俱到,找不出一丝漏洞。他惊奇的望了明媚一眼,心中赞叹,若是大陈每个州市都有这种药堂,天下百姓生病就能得到医治了。

明媚瞧着徐炆玔那副惊奇的模样,心中暗道,这可是参考了前世中国与美国的医疗体系,又根据大陈皇朝的实情拟定出来的公约,自然不是凡品,瞧那徐公子瞠目结舌的样子,肯定是大为震惊。

“柳二小姐,我有一个问题。”徐炆玔望着笑意盈盈的明媚,心中油然升起了一种佩服之情:“看了柳二小姐这张通告,徐某受益匪浅,也想要开办一家这样的药堂,不知道柳二小姐答应不答应?”

明媚挑了挑眉望着徐炆玔,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些:“徐公子,旁人开药堂可能会有盈余,可我这普安堂并不盈利,只能勉强支付掌柜伙计的工钱而已,如果徐公子想要赚钱,那还是不要往这个方面想了。”

“难道这天下就只有柳二小姐有菩萨心肠?”徐炆玔微笑的看着她:“在下也想和柳二小姐一样,以父母心来对待天下百姓。”

明媚心里一惊,再一次仔细打量了下对面坐着的徐炆玔,“以父母心来对待天下百姓”?又有谁能用这样的口气来说话?难道他是皇上?不对啊,皇上不是缠身病榻,乔景铉就是特地来为皇上寻找名医的。

他不是凡人,绝不是一般人,明媚瞧着徐炆玔眉眼间流露出来的一份器宇轩昂,心中暗道,总怕不会比乔景铉的身份要低不管他是谁,只要能为百姓着想,能创办像普安堂这样的药号,为天下更多穷苦百姓治病,又何乐而不为呢?想到这里,明媚唇边泛出一朵笑颜,两颊出现了两个浅浅的梨涡,似乎里面盛着上好的桃花酿,让人醉在这点点桃红里。

徐炆玔看着明媚脸上慢慢呈现的微笑,心里也是一怔,原来世间还有这般清澄的笑容,没有半点杂质,那么的纯真洁净!他在皇宫里看了那么多美人的笑颜,可忽然间只觉得这种笑容实在是天下罕见的纯净妩媚。

乔景铉在旁边听着徐炆玔与明媚的对话,忽然也来了劲头:“我也来一个,炆玔,咱们俩一块儿办,这样便会方便了许多。”他望着明媚笑了起来,笑得十分灿烂,媚儿不是说喜欢能理解支持她的人?那自己就用实际行动来支持她,也向她学习,专门开设这种药堂为穷苦百姓治病。

徐炆玔见乔景铉也来了兴致,心中高兴,他若是在京城开了这种为穷苦百姓治病的药堂,自然会博得好名声,渐渐的流传开来以后,自然会入了父皇的耳朵,在立储君这件事情上边,定然是会有帮助的。

“那你们两位准备打算到哪里开办呢?”明媚忍住笑,瞧着两人这火急火燎的模样,仿佛吹口气,面前就能出现第二家普安堂一般。

“在下自然是打算在京城里开设了,但徐某还不太清楚普安堂是如何经营,既能做到让贫苦者能不付医药费也能盈利支撑这家药号继续下去。”徐炆玔好奇的看了看墙上贴着的那张“普安堂公告”:“这里面写的,在下倒有几条不太明白,想问下三小姐。”

他伸手指了指那第三条:“为什么要登记家住何处?这些不是里正们该做的事情吗?为什么到普安堂来看病要把住处都写下来?”

“哦,这一点啊?”明媚朝掌柜的招了招手:“掌柜的,你去那边取几本最近的病历卷宗过来。”

打开卷宗,明媚指着一个名字说:“你看,这上面写的是这位病患的地址,我们可以根据他留下的住处为他上门复诊,然后到村里走访乡邻,弄清楚他家里的情况,若是那人为着占小便宜而假装家里贫寒来普安堂看病,就加倍收诊费和药费,若真是贫寒,那还要想办法教他们些赚钱的法子,让他们日后的生活不会捉襟见肘。”

明媚顿了顿,对着徐公子说:“我们这药号也说得上是劫富济贫,方才也说了那慈心诊金的事情,就是这个手段。我并没有强迫他们交这个慈心诊金,来这里治病的先看清楚我们的规矩再决定要不要到普安堂医治。”明媚指着那张“普安堂公告”说道:“上面说得很清楚,我们可不是在强买强卖!”

“若是没有什么富人来治病,那这普安堂又该如何支持?”徐炆玔有几分好奇:“柳二小姐这普安堂一开业就有富户来看诊不成/”

“呵呵……”明媚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神情,她不能理直气壮的告诉徐炆玔,普安堂最开始的资金来自于云州府的救济专款,这可是得了柳元久的好处,当然,乔景铉被蛇咬了一口,这也是出了大力气的,他那五千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个当然必须有另外的渠道,例如我们普安堂在云州西郊购有三百亩药田,种植了各色中草药,一来可以供普安堂自用,剩下的可以对外销售来增加普安堂的盈利。”明媚决定忽悠下徐炆玔,想必他也不知道其中实情。

徐炆玔与乔景铉一边听着一边点头称是:“这倒也是个法子。”两人互相望了望,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花点小钱收获自己想要的,何乐而不为?徐炆玔想着自己能得到百姓的口碑,乔景铉想着明媚会因此改变对自己的印象,两人都乐得笑了起来。

“二小姐,二小姐!”外边传来一把嘶哑的声音,乔景铉与徐炆玔抬头一看,就见一个老妪巍巍颤颤的走了进来。她有着一张如老树皮般枯燥的脸,佝偻着背走得很是艰难,身上的穿着也非常破旧,刚迈过门槛,她就似乎一口气没有喘上来,大声咳嗽起来,明媚赶紧一步上去扶住了她。

“刘家阿婆,你来了。”明媚将那老妪扶进来,转脸看了看从柜台后边走出来的伙计唐大顺道:“你扶着阿婆到里边让汤大夫给她复查下,叫掌柜的记得给她几丸常用的药,她家还有个六岁的小孙子,老老小小的,素日伤风头痛是免不了的,放点药在家里也能以防万一。”

乔景铉惊奇的长大了嘴巴看着明媚:“你难道能记住普安堂的每一个病患?”顷刻之间他忽然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十分渺小,与她相比,自己完全就无形象可言,难怪她看不起自己,没有将自己放在心上。

自己有什么?明媚说得很对,自己只不过是凭借着祖荫过着舒适的生活,心里从来没有别人,只有自己,一切都是以自我为中心。乔景铉望着明媚,只觉得她脸庞有着莹莹的光彩,就如仙女一般。

“乔世子,明媚怎么能。将所有的病患记住?”明媚笑了笑:“只是经过我自己亲手治疗过的,大概都还有几分印象。这位刘家阿婆两个儿子均不在世,只剩下一个儿媳带着小孙子和她一起生活,不免要比常人穷苦了几分,所以我能记得。”

说话间,就见伙计扶着那刘家阿婆走了出来,老人家看见坐在那里的明媚,眼里闪过感激的神色,浑浊的眼里老泪纵横。

“二小姐……”刘家阿婆哆嗦着嘴,好半天才说出话来:“老婆子一家人都感谢你!你真是救苦救难的仙女!下次我带南瓜来给你磕头!”

明媚赶紧站了起来搀住钱家阿婆,从唐大顺手里接过老人家的胳膊,把她扶到椅子上面坐好:“阿婆你就放心好啦,日子会越过越好的!梅花嫂子现在去了回雪坊做绣娘,南瓜也快能帮着您做事情了,您呀,舒服日子就在前面了!”

说话间已经伸手替刘家阿婆搭了下脉:“阿婆,你的病还未痊愈,不着急下地去做农活,这样对你恢复不太好。”

“可是地里的活总得有人去做,南瓜他娘现在白天没在家,南瓜年纪小还不能帮忙……”钱家阿婆叹了口气:“要不是二小姐仁善,老婆子哪能看病抓药!穷人没那福气在床上躺几天,吃了药就该下地干活了。”

明媚的眉毛拢在了一起,对唐大顺道:“你去查查记录,和刘家阿婆一个村的在普安堂可有记载?查到了叫掌柜的去安排下。”

徐炆玔望着唐大顺匆匆而去的身影,十分惊奇:“来普安堂看病的人应该很多吧,怎么能很快就查到谁和这位老人家住在一个村呢?”

“这个很简单,做个目录分类就是了。”明媚微微一笑:“大顺不到半柱香就能查到结果,若是徐公子不相信,就请安心坐着喝完这杯茶便可知道了。”

“如此神奇?”徐炆玔有些不相信,听说那里正查户籍的时候十分辛苦,一个村子都得花上好几日才能查清,这普安堂怎么便能在一盏茶的功夫就做到?可他瞧着明媚神色似乎不像在开玩笑,好奇之心更浓,眼巴巴的望着通往后院那扇门,想看明媚说的话是否正确。

茶还没喝完,唐大顺已经拿着一本册子走了出来:“二小姐,和刘家阿婆一个村的,在我们普安堂治过病的一共有三户人家。”

明媚朝他点点头:“你记下地址,现在送刘家阿婆回去,顺便到村里和那几户人家说下钱家阿婆的情况,这些天请他们帮忙照顾下钱家,如果那几家也不能得空,你就去帮刘家阿婆到地里做几天吧。”

“是。”唐大顺恭敬的答应了,提了一袋药,扶着刘家阿婆走出了普安堂的大门。

徐炆玔饶有兴趣的看着明媚手里的册子:“这个可否借在下一观?”

“呵呵,这个是商业机密。”明媚把册子交给玉梨,嘱咐她去收起来:“徐公子,每人都有自己的一套规则,徐公子何必一定要问清楚这些?若是徐公子与乔世子真的办了普安堂,那时候我自然会教你这法子。”

“也好,也好。”徐炆玔有几分尴尬,没想到自己的提议竟然被拒绝了。乔景铉在旁边瞧着心情大爽,看来明媚的冷淡不仅仅是对他一个人,就连自己的三皇子表哥,她也照样懒得搭理。

“柳二小姐,你父亲在云州当知府也有五年了罢?”乔景铉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今年柳元久也该调任回京城了?一想到能经常看到明媚,用不着几百里地的跑到云州来,他的心中便无比舒畅:“若是今年他能回京城,那不如你也一起来,咱们三人合伙办这家普安堂,这样便妥当了。”

明媚望了乔景铉一眼,抿嘴点了点头,她和他们一道开普安堂?这样也好,以后柳元久调回京城,她还能继续自己悬壶济世的事业。有乔景铉罩着,她的祖父祖母恐怕也不会为难她,照旧能从那宅子里溜出来去外边给百姓治病。

“太好了,咱们就这样说定了。”乔景铉觉得全身神清气爽,快活得简直要飞了起来,抬眼望了望外边,就见那个手下已经匆匆走了进来:“世子爷,护卫们已经在北城门那处集结等候了。”

“我们走。”乔景铉站了起来,迈出门槛的时候抢了玉梨的活计,很体贴的扶了明媚一把,在明媚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已经松开手,朝她挤眉弄眼了一下,大步向前跟上了徐炆玔:“表哥,你慢些走。”

“我觉得这柳二小姐就像一个谜。”徐炆玔侧脸看了一眼明媚:“她让人摸不透,总觉得有很多东西吸引着你去探究,想要知道她究竟还有哪些我们不知道的一面。”

“你也这样觉得?”乔景铉也回头看了看徐炆玔,点了点头:“我早就这般觉得了。”

听了这话,徐炆玔调转视线看了乔景铉一眼,带着一丝紧张的神色:“景铉,你莫非喜欢上她了?”

“是。”乔景铉点了点头没有否认:“我喜欢她。”

“可是,你母亲不会答应。”徐炆玔觉得有几分失落,望着乔景铉那英武的眉眼,他忽然有一丝丝羡慕,表弟这点比他强,想什么都能直接说出来。而他却做不到这一点爽直,皇宫里边人多嘴杂,说错一句话,瞬间便会传到父皇耳朵里边去。这么多年来宫中的生活让他深深的知道谨言慎行的必要,一切都只能埋藏在心里。

他觉得自己好像也喜欢上了柳二小姐,那双灿灿明眸留在他脑海深处,似乎挥之不去一般,可是乔景铉这般直言不讳,让他踌躇了起来,他与她是没有缘分的不成?可是乔景铉照样也没有希望,英王妃绝不会让一个庶出的小姐做她的儿媳。

“我自会去说服我母亲,她自小便疼爱我,不会不答应我。”乔景铉笑得十分有自信:“即便她不答应,我自然会想出法子来的。”

“你……”徐炆玔看着乔景铉那张意气风发的脸,忽然语塞,他默默的转过脸去,心中有着点点苦涩,就如一块石头落在湖水里,一圈圈涟漪荡漾开来。

来到紫霞山下昔日的居所,却扑了个空,医馆里的大夫笑着说钱不烦进山采药去了:“昨日回来便往山里走,说是要寻一种难得的草药,也不知道今日寻到了没有。”抬头看了看天色:“总归还得一两个时辰才能回来。”

明媚笑着点头道:“那我去山里找他。”

“我也去。”乔景铉自然不会让明媚落单,站了起来便往外走,徐炆玔的一双脚也不由自主的跟了出去。

秋日的紫霞山远远望着煞是好看,山上的树叶大部分开始转成微微的黄色,就如一幅织锦里出现了斑斓的花纹一般。小径两旁的树上挂满了野生的果子,一些红色的浆果沉甸甸的将荆棘枝条压弯。

“姑娘,你看,那边的秋芙蓉开得真是艳。”玉梨指着山涧惊呼了起来:“今年这秋芙蓉可比往年都要盛。”

明媚伸着脖子望了望,山涧那边有一丛秋芙蓉,大朵重瓣的粉红色花朵点缀在枝头鲜妍可爱,她笑着说道:“可不是,今年这秋芙蓉开得着实好,等会我们去采点回去,这种品相的花真是难得,入药效果也是极好的。”

话音未落,身边的乔景铉就如一只大鸟般飞身跃下,几纵几跃,他已经停在了那山涧边上,他站在山涧旁的一块岩石上,那白色的衣裳被山风吹得鼓胀了起来,就如飞鸽在拍打着羽翼,他探出身子,飞快的掠过了那丛秋芙蓉,在众人还没看清他的动作之前,他便抱着一捧花飞身回来。

“世子爷好俊的功夫!”众人皆是连声赞叹,早就听闻英王府的乔世子武功很俊,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难怪这么年轻就被皇上封了御前带刀侍卫。

“柳二小姐,给你。”乔景铉将那一大捧花交到明媚手中:“你若是需要,我替你全去摘了回来。”

明媚捧着花在手里,朝乔景铉微微的笑了笑:“乔世子费心了。”

话音刚落,她们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乔景铉的眉头一皱:“这脚步声听着不似一般人的步伐,该是练过武功的。”他厉声朝旁边的军士们道:“一切注意,保护三皇子!”

原来这徐炆玔竟然是尊贵的三皇子!明媚虽然猜着他的身份地位不低,可却没与皇子联系起来,现在听到乔景铉这般说,心中立刻有些紧张,马上便想到了宫斗,是不是有人想要趁着他出宫下狠手?

“快跟我走。”正在乱七八糟的想着,乔景铉伸出手来抓住明媚的手腕:“我们往那边过去。”

明媚没有拒绝,只是一只手拉着玉梨,很顺从的跟着乔景铉往后退了去,这不是跟他计较的时候,怎么样也该保住小命要紧。

气氛越来越紧张,空气似乎变得很冷。

十来个黑衣人出现在她的面前,中间虽然隔着几十个军士,可明媚依然能感觉到那冷冽的寒气。紫霞山这宁静的地方,顷刻间便充满了一种杀戮的气息,空中隐隐有血腥的味道,看起来很快要变成可怕的角斗场。

军士们弯弓搭箭,就听一阵嗖嗖的声音,白色的翎箭就如下雨般朝那群黑衣人射了过去,那几个人身手实在了得,这么一阵繁密的箭雨下来,大部分都被他们用兵器打落,只有两三个人中了箭,而且都不是要害部位。

“你们先撤。”乔景铉叮嘱着徐炆玔与明媚:“柳二小姐,你对这地方熟悉,就由你带了三皇子去安全的地位躲避,我带着军士去拦住他们。”

明媚点了点头:“乔世子,注意安全。”

乔景铉得了这句话,就如吃了蜜糖一般,朝明媚笑了笑:“我知晓。”

徐炆玔在一旁见着两人如此情状,仿佛两人之间已有默契,有几分吃味,心头忽然就酸酸的一片。但此时的情况已经由不得他来想太多,只能跟着明媚拼命的往山里边跑。

才跑了几步,就听耳畔一阵风响,一支羽箭擦着徐炆玔的身子落在了地上,那支白羽箭落地扎得很深,尾羽还在外头颤巍巍的抖着。

“姑娘,难道这边也有埋伏?”玉梨瞧着那支白羽箭,心中有几分恐惧,转脸看了看四周,却没有见到一个人。

明媚握紧了她的手,示意她不必紧张,在她耳边低语道:“没什么,咱们身上不还带着药粉儿?”

她转脸看了看身后不远处,那里打斗正烈,浓浓的血腥味在空中弥漫开来,眼前是各种惨状,不时有断肢飞落在地面上,耳边则不停的有吃痛而发出的尖叫声。有一袭白衣正拿着长剑与那些黑衣人在交手,看来是没有功夫顾及到他们这边了。

明媚伸出手来试了试风向,若歹人要是从身后这边扑过来就再好不过了,这风向很利于她撒药粉儿。自从法相寺遇险以后,明媚便不敢再掉以轻心,出门的时候总带着一堆药粉,这些药粉是由曼陀罗花、生草乌、香白芷、当归、川芎和天南星这几味草药研制而成,是加强版麻沸散,能够麻木人的神经,使人手足发软,不能控制自己的行动。

现在情况紧急,自己和玉梨已经成了刀上的鱼肉,不如来勇敢反抗,与其被抓住是死,还不如拿这药粉来试试功效。

刚刚将药粉递给玉梨,就听身后有簌簌的声音,两个黑衣人突破了护卫的纠缠,直奔明媚这个方向而来。

玉梨吃了一惊,她天生胆子大,而且一心想护着明媚的安全,丝毫没有考虑,也没有胆怯,她竟然向前走两步迎了过去,“刺啦”一声猛的撕开了明媚给她的那个小包包。

八月的秋风还不是西北风,软软的夹杂着一种奇怪的香味,吹着那些粉末纷纷扬扬的往那两人飞了过去。

“徐公子,你退后,捏住鼻子!”虽然风向是朝那两个黑衣人过去的,明媚还是担心徐炆玔也会不慎吸入这种药粉,赶紧拖着他往后退,徐炆玔看了她一眼,很是感激,心中也觉温暖,这位柳二小姐在关心他的安危?

两个黑衣人迟疑了一番,停住了脚步,眼睛往明媚这边看了看,那两个女子面无惧色的在盯着他们,这让他们有一丝犹豫,难道那两个女子是练家子?可瞧着她们的年纪,不过是十四五岁年纪上下,怎么样也不会抵挡得了自己的攻势。

“两个娘儿们,怕个屁,咱们上!”一个黑衣人招呼了一声,大步朝前边冲了过去:“咱们先将那娘儿们解决了再说,点子不会武功,还不是咱们碗里的菜!”

两人直扑扑的冲了过去,忽然便闻到了一种奇异的香味,一个人警觉,立刻闭了气,而另外一个人却吸入了不少药粉,才向前走了两步便觉得手脚发麻,头脑晕晕沉沉,身子向前一扑,然后失去了知觉。

他的同伴没有管他,屏住呼吸穿过了这阵药粉的屏障,朝明媚冲了过来,明媚拉着玉梨飞快的往后退着,可怎么也比不上那个黑衣人的速度,眼见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就朝她砍了下来。

“柳二小姐!”

“媚儿!”

明媚听到了两句焦急的喊叫声,紧接着觉得有人拉了自己一把,她不由自主往旁边一侧,那砍刀扑了一个空。她站稳了身子往那边一看,那黑衣人正在与乔景铉斗在一处,徐炆玔白着一张脸跌倒在地上,捂着手臂,蓝色的儒衫上有着鲜红的痕迹。

“丫头,你怎么搅上这么多仇家了?”耳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明媚转头一看,师父钱不烦正站在那里,眯着眼睛探究般往她身上张望:“那个白衣公子是谁?身手真不错。”

“他是英王府的世子爷乔景铉。”明媚紧张的望着那边的打斗,乔景铉用剑,那黑衣人用刀,看得出来那黑衣人武功也是极好,与乔景铉斗得正酣,一时间很难分出胜负。

“啊喂,你别打了,你的同伴都已经全被消灭了,你还在这里打有什么意思?”明媚朝那黑衣人喊了一声,那黑衣人一怔,刀子略微停了停,乔景铉趁着他分心的当口,挽了一个剑花,三尺青锋直奔他的刀子过去,用力一挑,那黑衣人的宝刀便飘忽着飞了起来。

大家都在瞧着那把宝刀落地之处,那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来往乔景铉面门上一掷,明媚有几分紧张:“乔景铉,当心!”

乔景铉见有东西朝自己面门飞了过来,脚尖点地,往后倒退了两步,“咔擦”一声,那东西掉在地上,旋即冒出了一股黑烟。

“快趴下!”乔景铉一看便有些着急,这可能会是传闻中的火龙珠,触物以后会产生爆炸,威力不小。他不顾一切用长剑将那东西猛的往旁边一拨,自己的身子飘了起来,飞身到了旁边的大树上,就听着“轰”的一声,泥土随之溅了起来,高高扬起。

明媚等人得了乔景铉的警告,已经趴在了地上,他们能感受到地面颤抖了一下,仿佛有人正在弹着什么东西一般,幽幽的发出响声。过了一会,一切恢复了平静,抬起头来再看,那个黑衣人已经不见了。

乔景铉从树上飘落了下来,先将徐炆玔扶了起来:“柳二小姐,麻烦你来看看,他的伤势严重不严重?”

明媚将钱不烦推了出去:“还是让我师父给瞧瞧罢。”

乔景铉一愣,旋即惊喜的望着眼前须发皆白的钱不烦,行了一个礼:“神医,我们可算找到你了。”

钱不烦呵呵一笑,摸了摸雪白的胡须:“乔世子,不必客气,我先来给你这位朋友瞧瞧。”走了过去看了一眼,钱不烦哈哈一笑:“没事儿,这刀伤不严重。”他解下背后的草药篓子,选出几片叶子,在口里嚼了几下,然后“呸呸”两口吐在了手心里,再从身上挂着的药袋子里拿出一包药粉来,洒在手掌心里。

“玉梨丫头,你拉住他的胳膊,别让他乱动。”钱不烦也不顾徐炆玔紧皱的眉头,将那沾着唾沫星子的草药和药粉一把敷在他的胳膊上边,然后从他衣裳上撕下一小块布条儿,用力将他的胳膊捆紧了,笑眯眯的对徐炆玔说道:“小兄弟,你忍着些,今晚我再来给你换药。”

徐炆玔白着一张脸不敢吱声,虽然钱不烦的唾沫实在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可想着自己的胳膊还在流血,狠狠心忍着没有说话。他抬眼望过去,乔景铉正站在明媚的身边,两人正在交谈着什么,看那表情,十分愉悦,这让他更加难受。

“世子爷!”有个军士面色沮丧的跑了过来:“刚刚被活捉的那几个,牙齿里藏有毒丸,现儿都自尽了!”

明媚听了得意的一笑,指着地上那个被迷药迷晕的人道:“不打紧,幸而这里倒留了个活口。那边躺着的个人,你去把他的下巴给卸了,等他醒来以后再审问便是了。”

“把下巴卸了?”那军士睁大了眼睛看着明媚,觉得这位小姐真是让人惊讶,瞧着娇滴滴的模样,可说起话来却也如此狠辣。刚刚她说那“卸了他的下巴”如此轻松,仿佛在吩咐她的丫鬟去替她取搽面的胭脂来一般轻松。

明媚瞧见那军士惊奇的目光,心中暗自懊悔,见着自己制的迷药功效如此好,心中一得意,便将前世看到的电视剧里的对白都搬了出来。她脸上一红,讪讪道:“我只是想卸了下巴就能容易的把毒丸从他牙齿里面取出来了。”

“没错,就听柳二小姐的吩咐,赶紧照办!”乔景铉见那手下依旧是张大嘴巴的模样,只觉好笑:“你先把自己的下巴归了位再说!”第八十二章

明媚抱起那束被踩得七零八落的秋芙蓉,送到钱不烦的面前道:“师父你瞧,这秋芙蓉仿佛与往年不同些,师父给瞧瞧是不是出了变异的植株。”

钱不烦接过花瞧了瞧,点了点头:“不错,这与往年的秋芙蓉确实有些不同,这是你在山涧边挖的?”

“是乔世子采回来的。”明媚欢喜的将秋芙蓉捧了起来:“这种变异的植株很是难得,师父我们去将那些秋芙蓉移栽回去。”

“神医,柳二小姐,这事就由我的手下去做罢。”徐炆玔此时被两个手下扶着站在那里,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他们力气大,干这种活最合适。”

徐炆玔身边的两个手下的心都狠狠的抽搐了下,他们可是皇宫里暗卫们的头目啊!他保护的对象是皇后,三皇子,他们都是何等娇贵的人物!看了看钱不烦与明媚,两人心中皆是悲愤不已,什么时候自己沦为做苦力的?帮这两人去挖芙蓉花?

“主子,属下是万万不能离开主子的!”两人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

“现在已经没你们的事了,这里不还有乔世子和他的人手在?还能有什么问题?”徐炆玔根本不看他们,吃力的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快些离去。

“属下,属下没有铁铲!”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又找到了一个理由。

“你们的宝剑是做什么用的?如果连泥土都不能撬开,我看也不用再拎到手里了。”徐炆玔毫不客气的将两位护卫赶走,这可是难得的讨好老神医和柳二小姐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两位护卫瞧了瞧自己腰间的宝剑,垂头丧气的走开了去,钱不烦与明媚走到了那边去看众位军士的情况。那些人里有几个已经死去,还有几个伤势比较重,明媚先就地取材,摘了几朵秋芙蓉花捣碎帮他敷在伤口上。

秋芙蓉有止血的功效,可这些刀伤剑伤不是几朵花就能治得好的,钱不烦赶紧让人将他们送到山下的药馆里去:“丫头,我觉得有个人快活不成了。”钱不烦一双眉毛皱得紧紧,望着那一群慢慢走下山去的人,心情有些沉重:“师父最不快活的时候便是瞧见有人在我面前闭眼睛。”

“师父,我或许能救。”明媚挽住钱不烦的手往前边走着,一边小声说道:“那人是失血过多,若是能给他输点血,也就能恢复元气。”

“输血?”钱不烦惊奇得眼睛都瞪圆了:“竟然还有这种说法?你最近是不是找到了失传已久的古书?”

“那自然是。”明媚得意的笑了笑,她只能顺着钱不烦的话说了:“昔日关公刮骨疗伤,定然也是要输血的,否则一个人的血流光了自然不能活下来。”见钱不烦认真的听着,不住的点头,明媚继续流畅的将谎话编了下去:“最近得了一本古书,只可惜是残叶,上头就说了这个法子,我照着尚存的几句话,又自己揣摩了不少,捉了鸡鸭试验了一个多月,这才勉强成功,只是还从未给人试过。”

钱不烦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她,没有说话,师徒两人慢慢的朝山下走了去,天色渐渐的暗淡下来,空中已是一片如火如荼的晚霞烧得正艳,如美人腮边的胭脂,一点点的粉色攒成一片艳红,深深浅浅的涂抹在人的心尖上。

回到医馆,那坐堂的大夫见着来了这么多伤者,也是唬了一跳:“刚刚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成了这般模样。”他赶紧提了药箱从桌子后边走了出来,同玉梨一道去照看那些受了轻伤的人,明媚与钱不烦则走到了后院,开始转准备救治那个重伤的军士。

“要给他输血,得要有血源。”明媚将那伤者滴下来的血用一个茶盏接住,放入一点点粉末,仔细观察着血的颜色变化和凝结速度,从这两种情况来看,这士兵该是AB型血。明媚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看来这人命不该绝,AB型血俗称万能受血者,任何血型输入都基本上不会产生排异反应。

每种血型的血清中都有特定的凝集素,A型血的血清中有抗B凝集素;B型血的血清中有抗A凝集素;AB型血中没有凝集素;O型血中有抗A抗B两种凝集素。虽然AB型血细胞上中有相应抗原,但由于输入的主要是血细胞,血清很少,所以输入的凝集素也很少,凝集素和抗原的结合也较少,比较安全。

钱不烦很好奇,不知道明媚究竟在做什么,但也没有询问,只是站在旁边瞧着她的一举一动。乔景铉跟在明媚身边转个不停,讨好的问着:“要不要我帮忙做点什么?”

明媚白了他一眼:“要你献血。”

乔景铉以为她在与自己开玩笑,连连点头:“献血就献血,来来来,怎么献?”

明媚转了转眼珠子,笑微微道:“你将手指伸出来,可千万别喊疼,忍着点。”她拿起银针用力朝乔景铉的手指扎了下去。乔景铉本以为她是开玩笑的,没想到忽然她便认了真,十指连心,忍不住也“哎哟”叫了一声:“你还来真的?”

乔景铉的手指被划破了一大道口子,明媚将茶盏凑到他手指旁边接了几滴,然后抬起头来笑盈盈的看着他道:“乔世子,我什么时候在跟你开玩笑?”她将粉末洒到那茶盏里,摇晃了两下以后,脸上露出了会意的笑容来。

乔景铉是O型血。

O型血是大家熟知的万能输血者,看起来那个军士的运气很好,输血的时候不会出现排异反应。明媚朝乔景铉瞟了一眼,见他正在望着自己手中的茶盏,索性将那茶盏端了给他看:“乔世子,我测试过了,要想救他,便要用你的血。”

“用我的血?难道……”乔景铉望了那茶盏一眼,脸上露出了深思的神色:“柳二小姐你会换血*?我听说过这种江湖传闻,只是用于中毒的人身上,这个好像不合适。”

明媚激凌凌打了个寒颤,还真有什么换血*?前世在一些小说电视里看到过,身中剧毒,便要将全身血液给换掉,这种*的结果是那个供血的人必然会死去。既然乔景铉误解,那他怎么一点也不觉得恐惧?

“乔世子,你弄错了,这人只是失血过多,若不及时救治,他必然会失血而亡。明媚希望乔世子能以仁人之心送给他一点血。”明媚静静的望着乔景铉,在大陈这思想落后的皇朝,也不知道这么说旁人会不会觉得她是一个妖孽。

“给他一点血?我愿意。”乔景铉朗声道:“这人是宫中护卫,他是为了保护三皇子受伤的,还请柳二小姐尽力救助他。”

明媚点了点头:“那就请乔世子坐好,伸出手来。”

血,一滴滴的从割破的口子流了出来,乔景铉没有哼一声,只是坐在那里,眼睛望着躺在病床上的手下。明媚瞧着他那镇定自若的模样,心中不免也有几分感动,有乔景铉这样的头领,何愁他的手下不会给他卖命。

房间外边挤了一群人,大家听说乔景铉为了伤者鲜血,一个个都觉得有几分惊恐,他们屏声静气的候在门边,以一种崇敬的目光瞧着手腕处的血滴答滴答的落了下来。有人瞪大了眼睛,脸色惨白,想冲上来制止,可却被乔景铉严厉的目光盯得停住了脚步。

血采集好以后,明媚替乔景铉将伤口包扎好,她的手指触及到他手上的肌肤,只觉那里有一层厚厚的老茧,手腕处更是被剑鞘磨得粗粝不堪。她低着头给他包扎,心中暗道自己原来也是在以貌取人,乔景铉其实并不是一个处尊养优的高门子弟,他也有自己的辛苦打拼,也在精力朝自己的目标奋进。

“你们都出去罢,我要给他输血救治了。”明媚将闲杂人等都赶开,乔景铉的手下见他没什么事,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拥着他走到了外边。

“丫头,你怎么输血?”钱不烦好奇的看着明媚打开了药箱,从里边拿出了一套东西。那是一段长长的管子,仿佛是芦苇管,又仿佛是动物的肠道。明媚示意玉梨将那管子拿好,她伏下身子,拿着下端的那截东西刺到了伤者的身子里边去。

“玉梨,灌血。”明媚低声吩咐。

玉梨很熟练的端起那碗血,慢慢的往管道里灌了过去,那黄得有些发白的管道瞬间便变了颜色,一点点猩红染到了上边,缓慢的流了下去。钱不烦张大了嘴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可这却是事实,不容他不相信。

桌子上两碗血全部输送完毕,明媚将那管道交给玉梨,让她去处理,自己拿起了手术刀,开始低头给那伤者做缝合。由于被强制灌下了麻药,伤者此时已经不省人事,任由着明媚拿着羊肠线在给他进行缝合。

“可以了。”在最后一针落下以后,明媚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让药堂里的伙计赶紧去煮些东西,他醒来以后便可进食,补充些体力。”

“丫头,你跟我来。”站在旁边沉默不语的钱不烦终于开口了,他背着手将明媚领去了药堂的后院。那里挨着墙有个小小的药圃,里边种着从紫霞山上采来的珍贵草药。药圃的旁边新栽了几棵秋芙蓉,鲜艳的花朵在这暮色里不住摇曳,带着一丝丝扑鼻的芳香。

明媚和钱不烦面对面的站着,师徒之间有难得一见的凝重气氛。

周围没有别的人,空落落的一个院子,格外安静,只有那米粒大的桂花不时的从枝头坠落,有极其细微的响声。

“丫头,你究竟是什么人?”钱不烦脸上惯常的嬉笑已经不见,望着明媚的眼睛里全是探究的神色。

“师傅,我是云州知府柳元久的二小姐啊。”听到这个问题,明媚心中一惊,但脸上却没有表露半分,只是撒娇的拉着钱不烦的衣袖摇晃:“师傅,你是怎么了?这个问题也问得忒奇怪了!”

“广慈大师和我说过你是个有来历的,我一直在揣测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今天我方才明白,丫头,原来你不是我们这个世间的人。”钱不烦眯着眼睛盯住明媚,看得她有点心发慌:“你和师傅说句实话,是也不是?”

明媚张口望着师父,心里非常懊悔,事极反常必为妖,今天只顾着救治那个伤者,却忘了她所做的事情在大陈是多么妖异的事情!

“师父,我是……”明媚脑子飞速的转动,正努力的想着拿什么话来搪塞师父。

“你是谁?”钱不烦又紧跟着问了一句:“你自小被柳府送到我这里来学医,那时候才三岁半,可你便识得了很多字,我说一句话,你马上能悟出是什么意思。有些东西你根本不用我来教,只是略微看上一眼,便知道期间的原理,到了后来,你仿佛还有自己的看法,还不时把你脑子里的东西教给我。”

钱不烦摸了摸雪白的胡须,思绪拉到了很久以前,那时候明媚还只是一个五岁的小丫头,有一次他不在家,有病患前来求医,她借了坐堂大夫的名头出了手,开的药方十分老道,他回来一看都不出任何错处来。

长大了些,她的思想更奇怪了,口中念叨的一些词语是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她带着丫鬟玉梨到处去捉青蛙捉虫子,捉到了以后竟然用刀子将它们剖开钉在木板上头,用钳子夹着那些东西给他与玉梨做讲解。

后来她养了兔子鸡鸭,无一不是用来做实验,这让钱不烦觉得她实在有些诡异。他有些疑心,害怕她是妖孽转世,特地去天门寺问广慈大师,广慈大师只是笑着说:“她不是妖孽,但她却是有来历的,你只需好好待她,不必疑心。”

既然广慈大师都这般说,钱不烦也放下心来,特别是明媚实在乖巧活泼,又生了一副好容颜,让钱不烦慢慢的也就打消了顾虑,只将她当成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历劫的。可自从明媚去了云州城开普安堂,她的所作所为便让他一直在思考,她究竟是哪位神仙转世或者下凡。

她剖腹取子救了李少夫人,大家都在传柳二小姐从神医那里学到了华佗神技,所以才有这样的好手段。可钱不烦心里明白,自己从未教她什么华佗神技过,这都是她自己的本领。今日再见她竟然用了输血的手段替那伤者疗伤,心中的疑云让钱不烦再也无法忍下去,他必须要弄清楚,他这个徒弟究竟是谁!

“师父,你怎么忽然就这么严肃了。”明媚笑着拉了拉钱不烦的衣袖:“我真的只是柳元久的女儿啊。”

“你是华佗转世,对不对?”钱不烦打断了她的话,双眼灼有神的看着她:“这些都是华佗神技,早已失传的破腹术、输血术,我从来没有教过你这些,而你却能如此顺利的把它完成,你不是华佗转世又是谁?”

明媚暗地里舒了一口气,看着站在面前,眼神极为认真的钱不烦,突然觉得师父很可爱,想象力特别丰富,跟着钱不烦学医有十多年了,一直觉得他是那种老小孩的性格,可没想到钱不烦的想象力也超乎她的想象!

用手擦去额头上冒出的细细的汗珠,她笑着对钱不烦道:“师父,你料事如神。只是我希望你能帮我保守秘密,事极反常必为妖,师父明白我,未必世人都如师父这般聪明,能猜出我的来历。”

钱不烦摸了摸雪白的胡须,呵呵一笑:“这是当然,祖师爷的话弟子一定遵循,绝不会将你的身份透露出去的。”

“咳咳咳……”明媚差点被呛住,钱不烦的角色转换太快了吧?怎么能让他在自己面前执弟子礼呢?

“师父,我不是华佗转世,我是华佗的徒弟转世,您别这么喊我,我还是您的徒弟柳明媚,你就是我的师父!”

“是吗?”钱不烦怀疑的盯着她。

“千真万确,比真金还真!”明媚忍住心里的笑,推着钱不烦往外面走:“师父,我们快些出去罢,忙碌了这么久,这肚子里都在唱空城计了。”

“丫头,那个三皇子与乔世子来这乡野之地究竟想做什么?”钱不烦一边与明媚往外走,一边沉吟道:“想来他们有什么目的。”

“师父。”明媚有些愧疚,低着头道:“皇上得了重病,有好几日没有上朝了,他们想请你入京给皇上治病。”

钱不烦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看来他们是得知了你的医术不凡,心里想着我这个做师父的定然更是高人,这才千方百计要找到我。”

明媚默然,肯定是这样,否则为何乔景铉与徐炆玔不直接找了她去给皇上治病?看来自己真不该太显山露水,害得师父也跟着遭殃。这皇宫里,步步惊心,稍微行差踏错半步就很可能性命不保,自己怎么能忍心看着师父去赴险?

“丫头,你不必自责了。”钱不烦伸手摸了摸明媚的脑袋:“师父去便是了。”

“师父!”明媚惊呼了一声:“你不能去,那地方可真是危险。”

“傻丫头,我去皇宫又何妨!”钱不烦拍了拍明媚的手道:“既然他们都找到我头上来了,我也没办法逃脱了。你想想看,如果师父不答应去,那么他们肯定会把主意打到你头上。如此一想,还是师父去好了。再说,方才山上来拦截三皇子的那伙人肯定也知道了他们是来紫霞山找我,师父以后肯定不会有安静日子过了,还不如跟着三皇子与乔世子进京呢,正所谓大隐隐于市,在那里有他们保护着,也不会有危险。”

明媚的大眼睛里有汪汪的泪水,钱不烦这么做,分明就是在保护自己!

给皇上看病,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一个不好,项上人头便是不保了。

可即算知道此事危险,他还是愿意前往京都,而且说得那么从容轻淡,仿佛只是去外地游山玩水一般!

十多年师徒情谊已经使他们成为了和亲人一样亲密的人,钱不烦一心一意都在为自己打算,没有半点私心。明媚低着头哽咽了一声,以后自己可要将钱不烦当成自己的亲爷爷一般对待。

“丫头,犯不着一副这样丧气模样!”钱不烦摆了摆手:“说不定我治好皇上的病,龙颜大悦,赏赐千金,那我们普安堂不是更方便行事了?”

“嗯,师父,肯定会这样,以后你便可以在京城里为穷苦百姓治病了!”明媚挤出了一个笑容,和钱不烦一起走了出去。

药堂的厢房里,乔景铉与徐炆玔坐在一处,两人脸上都有凝重的表情,徐炆玔瞧了瞧乔景铉的手腕,那处被包扎得严严实实,远远瞧着似乎戴上了一个布做成的镯子般。

“他们说你给那军士献血了?”徐炆玔吃力的抬了抬左边胳膊,虽然钱不烦说他的伤势不严重,可对于徐炆玔来说,这次可是受了重伤,他还从未遭遇到这样的事情,山上的一幕,已经让他胆战心惊。

“是。”乔景铉动了动手腕,一切如常,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血乃人之根本,怎么能随意献了给旁人?”徐炆玔声音里有一丝担心:“若是柳二小姐一个不小心,将那口子割得大了些,你血流如注……”

“她的医术才不会这么蹩足。”乔景铉摸着手腕那里,脸上露出了笑容来,明媚替他放血的时候,低头凝望着他的神色十分温柔,完全不是以前那种排斥的神态,这让他觉得很是快活,即便让他再多献一点都愿意。

“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徐炆玔喃喃的念了一句,可见乔景铉无动于衷的样子,也只能讪讪的住了口。

“现在我很担心一件事,就怕柳二小姐的师父不会愿意去京城为皇上治病。”乔景铉将话题撇开:“皇上病情不能久拖,从今日紫霞山出现的这些人来看,我觉得不是那李贤妃便是萧贵妃出手了。咱们得赶紧带着老神医回去,否则只怕是还会有后手。”

听了这话,徐炆玔脸上也慢慢出现了一片惊恐之色:“景铉,你说得对,咱们得赶紧护送着老神医回京城。”

“等吃饭的时候我们便向他提起这事,看他答不答应。”乔景铉伸手敲了敲桌面:“总得要想法子让他点头才是。”

徐炆玔眼睛放光,盯住乔景铉道:“景铉,若那老神医不答应,咱们便还是请柳二小姐进宫去治病罢,咱们提出条件,若是能治好皇上的病,她父亲的官职可连升三级,如何?”

“我不答应!”乔景铉愤然站了起来:“媚儿不能进宫,绝不能!”

一怒之下,他竟然冲口喊出了“媚儿”两个字,这两个字就如一把锤子,狠狠的砸在了徐炆玔的心上。他吃惊的瞪大了眼睛望着乔景铉,只觉得那点点苦涩的感觉又涌到了喉咙那处:“景铉,你素来不重女色,为何却如此将那柳二小姐当一回事?”

“因为我喜欢她。”乔景铉深深的瞧了徐炆玔一眼:“表哥,喜欢一个人,是会将她放在心里的。”

话音未落,就听外边有人在喊:“三皇子,乔世子,请出来用晚饭。”

乔景铉撩起袍子,大步走了出去,徐炆玔瞧着他的背影,略微楞了楞神,也站起身来跟了出去,走到饭厅,军士们已经团团坐了几桌,在最角落那边有一张小小的方桌,钱不烦与明媚坐在那里,仿佛正在等着他们俩过去。

两人走到那桌子旁边坐了下来,桌子上摆着几个碗,钱不烦用筷子指了指那些菜肴道:“乡间没什么好招待的,让乡亲们捞了些鱼,杀了几只鸡鸭送了过来,三皇子乔世子莫要嫌饭食粗陋便好。”

乔景铉笑着望了望钱不烦:“有得吃就好了,怎么敢嫌弃。”言毕,举起筷子便夹了一块肉到碗里:“闻着便觉得香。”

钱不烦呵呵一笑:“不嫌弃就好,还请用饭罢。”

乔景铉觉得这乡间的饭菜实在美味,比府中厨娘做的不知道好吃了多少。他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望着坐在对面的明媚,胃口实在是好。

他身边的徐炆玔却吃得斯文,他觉得这些饭菜倒也不难吃,可若是像乔景铉那般狼吞虎咽,好像八百年没吃过饭那般的,他可做不出来。他悄悄推了推乔景铉,低声道:“景铉,慢些吃。”

“乔世子方才献了血,是要多吃一些。”钱不烦瞧着乔景铉吃得欢实,心中高兴。

明媚瞧着他那模样,抿嘴一笑,端了饭碗扒拉着,心里想乔景铉还算得上是个性情中人。

饭菜吃了个七七八八,大家将碗放了下来,开始说起了正事儿。徐炆玔朝钱不烦一拱手:“老神医,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老神医是否能答应。”

钱不烦望着他,摸着胡须笑了笑:“你们这般兴师动众的来找我,肯定是要紧事情,听说皇上生病了?”

“正是。”

“那你们是来找我去给皇上看病的?”钱不烦雪白的眉毛挑了挑:“太医院那么多太医,难道就无人能治好皇上的病?”

“唉,太医院一群废物!”徐炆玔忽然间暴躁了起来,若是太医们能将父皇的病治好,那也不用他出宫来寻民间的神医了。没想到这次出来便遇到了险情,若不是乔景铉武艺高强,手下的护卫拼死保护,自己小命都会快没了。

“太医们自然有自己的本领,术业有专攻,皇上的病情可能不在他们擅长的那一块。”钱不烦摸了摸胡须问道:“皇上究竟得了什么病,说来听听。”

“唉……”徐炆玔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久前父皇宠幸陈美人,昏死在她床上,醒后精神不济,嘴眼皆歪,左边的腿与手几乎不能动弹,经过太医们医治,现儿手脚倒是能动了,只是嘴眼尚未复位,父皇羞愤,不欲群臣见他这般模样,所以无法上朝。”

明媚听了心中暗道,这是不是中了马上风?,旋即又摇了摇头,中了马上风,那人多半没救了,怎么还会活着?

欢好的时候会引起血压上升,人处于极度兴奋状态的时候就会引发心肌梗塞而猝死,皇上还能活着,而且从那症状来看应该是中风。她低声在钱不烦耳边道:“师父,你问问他们,皇上在得这病前是否经常一边头痛,伴有多梦或是失眠、心悸,如周遭声响过大,便会感觉忽忽欲狂?”

钱不烦点了点头,摸着胡须将明媚要他问的话说了一遍,乔景铉和徐炆玔皆是一惊:“老神医所言极是。”

“看来老神医是有把握治好皇上的病了?”乔景铉有几分激动,有钱不烦出手,明媚便可就保得安全,不用再进宫去了。

“三皇子和乔世子过誉了,老朽只是悬壶济世,做自己的本分而已,‘老神医’这三个字,愧不敢当。”钱不烦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了淡然的神情。

“当得,当得,如何当不得?”徐炆玔满脸兴奋:“老神医,可否即刻便与我们一同返京为皇上治病?”

看了看徐炆玔与乔景铉,钱不烦叹了一口气:“我现在难道还有选择的余地?我不进宫,明媚丫头就得跟着你们去跟皇上治病,与其让她去那里,不如我去罢。但是我有两个条件,三皇子必须答应我,”

徐炆玔听钱不烦说愿意进宫治病,心中大喜,别说几个条件,就是几百个条件他也愿意:“老神医请吩咐便是,我都答应。”

“你得保证,皇上病好以后不让我进太医院,我不爱呆到那种地方,被宫里的娘娘贵人们呼来喝去的,而且去了太医院,我还不知道有没有福气能留这把老骨头安安稳稳的回乡。另外,治好皇上的病以后,我要在京城开一家普安堂,三皇子与乔世子如果能做到,老朽虽不才,却也愿尽力一试,为皇上分忧解难。”

“一切如老神医所说便是。”乔景铉笑了起来:“我与三皇子、柳二小姐还在商量着要在京城开办普安堂,没想到与老神医不谋而合。”

乔景铉和徐炆玔的脸上都露出了轻松的笑容,这事情总算是解决了,也不枉他们冒险了一次。

“师父,皇上该是中风了,也是你曾经教过我的偏瘫。”明媚一双眼睛亮闪闪的望着钱不烦:“此症脉沉弦细,舌头红紫,上边有一层黄腻的舌苔,这是肝阳化风,痰阻脑窍,气虚血瘀所致。”

钱不烦点头道:“他们说到皇上嘴眼歪斜,一边手足不能动弹,我便已经知道,只是还需替皇上细细诊治方知用什么药最好。丫头,你别担心,这病师父能对付。”

明媚点了点头:“我自然相信师父的本领,可依旧还是有些担心。”

“老神医,柳二小姐,咱们走罢。”门口传来一声招呼,乔景铉正站在那里望着他们两人微微的笑:“不能再耽搁了。”

“乔世子说的是。”钱不烦站了起来:“丫头,咱们走。”

辘辘的车轮滚动声与杂沓的马蹄声在这夜里显得十分的响亮,每一步都那么厚实而悠远,在官道上敲响着回归的节奏,同时也一步一步踩在离人的心上。

乔景铉骑着马与徐炆玔并肩行走着,可一双眼睛却不住的在往马车那边望,他一直盼望着马车的软帘能被掀起来,希望能看到明媚笑盈盈的粉脸,能看到她那双聪慧的大眼睛——可那软帘始终就没有掀起的时候过,就那样静默的垂着,被秋风吹得微微的抖动。

回云州的路实在是太短,短到乔景铉还来不及反应过来,柳府那黑瓦粉山墙就已经在眼前。

“师父,你一路好走。”明媚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望了望天空中的那轮明月,月亮已经挂在中天,看来该是子夜时分。

钱不烦朝她摆了摆手:“你快些进去罢,都这么晚了。”

乔景铉与徐炆玔跳下马来,两人都依依不舍的望着明媚,似乎有千言万语,可又说不出口来。

明媚瞧着两人一副呆头呆脑的模样,微微一笑,朝他们行了一礼:“三皇子,乔世子,明媚的师父便要你们多多关照了。”

站在柳府门口,瞧着那马车辘辘而去,不胜唏嘘,钱不烦此次去了京城,还不知道会遭遇到什么,明媚紧锁了双眉,心中有一种很难受的感觉,与钱不烦在一起十多年了,蓦然分别,很是惆怅。

在京城的一处院子里,有着昏暗的灯光,那灯光就如黄豆大小,很是微弱,在这样的灯光下,大堂上的摆设模糊一片,那坐在中间椅子上的人面目也是模糊一片,更别提想要看清他脸上的神色。

那人的脚边跪着一个穿着黑衣的人,身子正不住的在觳觫:“主子,派出去的人全被三皇子的手下击毙。”

“混帐东西!”茶盏落地的声音很是清晰,在这暗夜里格外响亮,刺着人的耳膜,尖锐得几乎要插到心里去。“不是说他只带了几十个人?我们这边虽说人去得少,可个个都是好手,难道都不能解决那些护卫?”

“主子,情报有误,三皇子并不是单身一人出宫,他还有乔世子护送。”那黑衣人尽量在替自己开脱:“若不是属下还有主子赐下的一颗火龙珠,恐怕都难活着回来见主子了。”

“原来是有乔景铉送他,我说怎么会如此惨败。”坐在椅子上的那人点了点头,旋即声音变得很是冷酷:“你带着人马出去,一无所获的回来,还损兵折将,我必不能饶了你!”

“主子!”那黑衣人高喊了起来:“属下并不是一无所获,还请主子看在我为主子出生入死的份上,饶过属下!”

“哦,你得知了什么?说来听听!”椅子上那人颇感兴趣的斜了斜身子:“我也在想着你出去一趟,总不至于空手而归。”

“主子,今日属下带人拦截三皇子的时候,他的人马里头有个女子。”

“女子?”坐在椅子上边的那人沉吟一声:“什么样的女子?”

“那是个年轻小姐,生得一副好相貌,我拿刀去砍她时,三皇子与乔世子皆万分紧张,三皇子离得近,扑到她身边去替她挡刀,乔世子不顾那边的打斗,飞身过来用剑挑开我的大刀,若不是他来得及时,三皇子的胳膊就已经被我砍下来了!”那黑衣人匍匐在地,复述着当时的情景,那一幕他记得清清楚楚,徐炆玔与乔景铉眼中的焦急与挂念也是明明白白摆在脸上的。

“真有此事?”椅子上那人颇为惊奇:“可知这女子来历?”

“属下不知,还请主子派人去查下她。”那黑衣人皱眉想了想道:“属下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她年纪尚小,不过十四五岁,若是长大以后,定然会是惊世绝艳的美人。”

“真生得如此美貌?”椅子上那人有些不相信:“可有什么具体特征?”

“属下那时候只顾打斗,不能分心去打量她,匆匆掠过一眼,便让属下觉得芳华绝代。属下下回见了她,必然也是能一眼认得出来的。”

“哦,竟然有这样的女子?”椅子上那人来了兴趣,嘴角泛起了一丝笑容:“查,一定要查,本殿下最喜欢的便是那美貌的女子。”

------题外话------

菇凉们,明媚的医术是歌爷胡诌的,大家别当真啊,什么术后感染啦,什么输血的器械造不出来啦,这些请轻拍,一切为文章内容服务~

谢谢菇凉们的支持,鞠躬感谢~

第八十章 平妻第一百七十六章 三堂会审第一百九十三章 谁是皇后第一章 初遇第一百一十四章 明珠暗投第二十章 请安(三)第一百一十五章 落子走先手第一百三十七章 三进宫第一百三十一章 遇险第二百零二章 暗夜擒贼第一百零四章 明争暗斗第一百六十二章 亲上加亲第一百七十五章 落网之鱼第五十八章 游宴(八)第九十章 被劫第一百四十三章 母凭子贵第六十三章 暗斗第一百七十七章 釜底抽薪第一百六十三章 阴谋诡计第一百六十七章 强中更有强中手第一百六十章 夜探指挥府第四十八章 秘辛(四)第一百零三章 反手大清算第一百一十七章第一百章 心有不甘第一百七十七章 釜底抽薪第一百二十章 未雨绸缪第一白六十五章 深宫夜变第一百五十五章 好一朵美丽的小白花第一百五十三章 谁敢惹我第六十八章 纠结第八十三章 去母留子第一百五十七章 火龙珠第一百七十二章 西风压倒东风第一百二十三章 宫苑深深第一百九十一章 柳府分家第二百零二章 暗夜擒贼第九章 渡劫第一百三十八章 有女初长成第十九章 请安(二)第九十八章 心头埋刺第一百三十章 怒捉蛀虫第一百五十三章 谁敢惹我第一百二十二章 往事渺如烟第一百九十三章 谁是皇后第一百八十一章 当众发誓第两百章 皇恩浩荡第十五章 收服(三)第一百零四章 明争暗斗第七十五章 私情第一百四十四章 父女重逢第七十三章 厚礼“你……”柳明卿语塞,快步跟了上去。第一百二十二章第八十三章 去母留子第十七章 出谋(二)第三章 辞行第三十章 看诊(二)第七十一章 算计第九十章 被劫第二章 师父第二百零二章 暗夜擒贼第二百零三章 岁月静好(大结局)第三十六章 解毒第一百三十三章 警告第一百七十三章 冤仇无解第六十九章 争执第一百零七章 进宫大挑第六十一章 掳掠第一百零七章 进宫大挑第一百八十章 坑壑一气第五十六章 游宴(六)第四十五章 秘辛(一)第一百二十四章 捅破窗户纸第三十七章 表白第三十七章 表白第九十二章 救与不救第二十四章 共骑第一百六十一章 鹿死谁手第三十七章 表白第一百三十一章 遇险第一百六十一章 各自算计第一百九十一章 柳府分家第七十四章 刺杀第一百三十三章 警告第五章 密谋第四章 出生第五十四章 游宴(四)第一百七十七章 釜底抽薪第一百七十三章 冤仇无解第一百三十三章 警告第两百零一章 漫漫送亲路第九十四章 拈酸吃醋第一百三十章 怒捉蛀虫第十四章 收服(二)第七十九章 公主府的烂桃花第六十四章 春宵第一百四十六章 暗中算计第一百九十五章 金玉其外第一百二十二章 往事渺如烟第一百零二章 打上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