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公主府的烂桃花

玉瑞堂的偏厅里有一张紫檀桌子,围着那桌子团团的坐着一群人,柳老夫人坐在上首,明媚挨着她坐着,旁边坐了几个早起请安的姐妹,面前放着一套精致的碗盏,中间是一个定窑出的细纹白瓷汤盅,那瓷片儿似乎都能透着亮,里边的汤影晃动都能看得出来,这样的碗盏绝对是精品。

明媚着迷的望着那汤盅,心里想着这就是所谓低调的奢华,不用金碗银碗,就用这种碗盏,乍一看着仿佛没有什么稀奇的,可却实在是蕴含着滔天富贵。

早膳不似明媚想象里的那么复杂,金丝燕窝皱配着几样精致小菜,还有几碟点心,什么酥油豆沙饼,荞麦银丝花卷,千层玫瑰糕,都是常见的东西,可贵在做得精巧,完全不是以前吃的那个味道了。

见明媚夹着一块千层玫瑰糕楞在那里,眼睛不住的往里头打量,柳老夫人笑道:“媚丫头,这是怎么了?早点不合口味?”

明媚赶紧回答道:“只是觉得这千层玫瑰糕吃着十分奇特,跟以前尝到的都不同。”

柳老夫人吩咐身边站着布菜的曼青去将厨娘唤了出来:“你快些给小姐说说,你这千层玫瑰糕是怎么做的?”

厨娘的手在群裳角上擦了擦,这才恭恭敬敬回答道:“这做千层玫瑰糕的面粉是筛了十次以后留下来做原料的,里头搁的玫瑰花来自京城西郊的庄子,都是顶顶新鲜的,寅时的时候摘下来,快马加鞭送回来,那花朵上的露水都未曾掉呢。这千层玫瑰糕里头的馅子是鹅油糟着松茸,与那香芷白术等混到一处,然后取了鸡肉丁儿在鹅油里过一遍,再用五香八角炖了那新鲜骨头,将汤撇了油,用那汤汁调味,如此这般才做出来的。”

听着那厨娘说了一大串话,明媚只觉头晕,想到这小小的一张千层玫瑰糕,竟然有这样繁杂的程序,难怪尝起来味道会不一样。旁边柳老夫人瞧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样,笑着问她:“如何?你可知道原因了?”

明媚点了点头:“这回总算是知道了。原先在云州,能吃着千层玫瑰糕便觉得开心,现儿可真是觉得自己孤陋寡闻,世上竟然还有这般好吃的千层玫瑰糕儿!”

柳老夫人瞧着她叹了一口气:“你在云州的日子过得不好罢?”听银花妈妈她们说,柳四夫人甚是苛待杜姨娘与庶出的二小姐,也不知道她究竟遭了多少罪。

明媚端起一张小脸,笑微微道:“祖母,母亲对我很好,明媚的日子过得很不错。”

她是实话实说,可听在柳老夫人耳朵里,意思全部是相反的。瞅着明媚一双明眸清澄如水,柳老夫人暗道这庶出的孙女可真是知道进退,见有旁的姐妹在身边,怎么也不说实情,一味的拿着门面上的话来糊弄她——自己还不知道老四媳妇那刻薄的心性?如何能让这庶出的孙女过得好了去?可偏偏明媚这么小就乖巧懂事,心地良善,都没有对老四媳妇有半句怨言,还出言替她遮掩。

偏厅门口的帘子掀了起来,一个管事妈妈慌慌张张的出现在那里,脸上有焦急的神色:“老夫人,可不得了啦,大房的五小姐与四房的大小姐打了起来!”

柳老夫人将手中的玉箸放下,眉毛一拧:“你来告诉我做什么?莫非还要我顶着这寒风去给她们做调解不成?”

那婆子讪讪道:“两房的夫人都已经赶了过去。”

“那不就行了?”柳老夫人瞥了她一眼,脸上有些不悦的神色:“这种事儿少拿了到外边去说,若是想当笑话说给我听,你悄悄儿与曼青说了,让她来告诉我,也好让我乐一乐!”自己身边还坐着这么多孙女呢,那管事妈妈这么冒冒失失的跑来一说,到春节里头。孙女们跟着母亲回外祖家去的时候,少不得要抖出几句话尾儿来,人家听着柳府的小姐们这么大了还打架,那岂不是会笑得到一旁打滚?

陪着柳老夫人用早膳的几位小姐听说有热闹事儿看,一个个有些坐不住,有的捧了碗只是不动筷子,有的却频频的拿脑袋往那幅弹墨门帘儿上瞧。柳老夫人见了她们这形状,正色道:“你们都是柳家的小姐,可千万不能巴望自家姐妹出什么差错,须知柳府的名声便是你们的名声,旁的姐妹坏了名声,你想要有好名声,那可要花百倍的力气去补回来,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可绝不能做!”

几位刘小姐被柳老夫人说得都低下了头去,脸上臊的通红,只有明媚点头附和:“祖母说得乃是金玉良言。”

柳老夫人瞧着她那小模样,笑着点了点头:“继续用饭。”

陪着柳老夫人用过早膳,众人又陪她去主院后边的梅林转了转,一路上柳老夫人将明媚拉在身边,不住的与她说着话儿,看得其余几位柳家小姐的眼睛里都有些冒火,可是一想着方才柳老夫人那含义深厚的话,又不得不怏怏收拾起那片心思,默默的跟在后边转了一圈。

十二月的风有些刺骨,柳老夫人虽然穿着厚厚的衣裳,外头还披了织锦夹棉披风,可还是觉得有些冷。在梅林里转了转,看着身边几个孙女儿似乎没有开始那么多话了,柳老夫人道:“你们也陪了我一早上了,且散了罢,自己寻些事儿做去。”

得了这句话,小姐们个个欢喜,带了丫鬟便纷纷散了去,只有明媚还跟在柳老夫人身边:“祖母,我见你有些咳嗽,给你去把把脉。”

柳老夫人瞧了她一眼,哈哈大笑:“你可真是有孝心,不过我想你也是趁机想去看看你姨娘罢?”

明媚点了点头,朝柳老夫人行了一礼,脸上露出一种被识破的尴尬来:“怎么都逃不出祖母的火眼金睛!”

“媚丫头,你在变着法子骂祖母是猴子?”柳老夫人伸出手点了点明媚的鼻尖,上头有一点点树上飘落的雪花,摸到手里有些凉。

“啊呀呀,是明媚考虑不周,还请祖母恕罪!”明媚笑着弯了弯腰:“那小猴子是我呢,祖母可是法力无边的如来佛,我这只猴子再怎么跳,也逃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

祖孙俩说说笑笑的走进了内室,明媚先给柳老夫人把脉,只觉她脉象有些沉,再看了看她的舌苔,微微的暗红,明媚叫那曼青赶紧取了纸笔过来:“祖母,你该要好好调理下才行,寒气有些重。”

曼青站在桌子旁边,慢慢的研着墨,手腕上一只镯子闪闪的发亮,这镯子颜色青翠,里边还带着丝丝紫气,看起来是上好的翡翠。明媚瞥着那镯子,心中暗自奇怪,旁的丫鬟再得宠,最多也不过戴个绞丝赤金手镯罢了,这曼青却为何能戴这般贵重的东西?一眼瞧去便知不是凡品。

难道是祖母赏赐的?明媚提起笔来,心中有几分不解,若是祖母赏赐的,那看起来自己这个便宜祖母的手也够松的了。

低下头去开了一张方子,明媚将墨迹吹淡了些交给曼青:“等会可拿了这个方子去药堂抓药,用小火熬着,一日两服,吃上三五日便好了。”

“多谢四房二小姐。”曼青笑着将那方子收了起来,旁边柳老夫人开腔了:“改明儿你祖父得了空,让他给你们重新序齿下,什么四房二小姐,听着都甚是拗口!”

明媚心里头想着,柳府四房人家,总怕有不少孙子孙女,要一一排下来,恐怕她得落到十多位之后了。这时就听内室里头悉悉索索的一阵响声,侧面的门开了,银花妈妈与崔西扶了杜姨娘走了出来。

杜姨娘走到柳老夫人面前,想要弯腰行礼,只是那肚子有些大了,怎么样也弯不下去,柳老夫人摆了摆手:“若兰,你身子沉重,就不必拘礼了,昨晚可睡得好?”

杜姨娘恭恭敬敬的回答:“得了老夫人安排,一颗心放了下来,不用再想其余的事儿,睡得格外舒踏实。”

柳老夫人瞧了她一眼,见着她的一张脸依旧如当年那般清瘦,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若兰,你是个心好的,只是有些事情我也是逼不得已,你不要再放在心里头。”

听着这话,杜姨娘自然知道柳老夫人指的便是当年将她贬为贵妾的事情,心中一酸,眼圈儿红了几分,瞧着柳老夫人一脸和善的模样,她咬了咬牙道:“婢妾自是不敢埋怨老夫人。”

“你这话中分明就对那件事儿耿耿于怀。”柳老夫人瞅了杜若兰一眼,淡淡道:“我也知道你心中有怨气,只是当年老太爷刚刚担任太傅一职,在朝中的日子并不好过,一些人抓住你与元久未得父母许可便私自成婚之事,大肆攻击柳家,送到皇上案几的奏折都不知道有多少。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安平公主给我出了个主意,我想着也只能委屈了你,这样才能让我们柳府从风口浪尖上全身而退。”

明媚听着柳老夫人这般说,看了崔西一眼,杜姨娘由妻室变成妾室的这件事,是崔西告诉她的,虽然事情经过差不多,可现在听来,似乎里边又另有隐情。柳老夫人也并不是崔西描述里边那般狠辣,趋炎附势,只是当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那些群臣上奏折,莫非是吃饱了撑着?竟然管到人家内院之事了,明媚心中愤愤不平,有时间去研究下如何为国效力不是更好?她转了转眼睛,心中忽然又有了一个念头,就如暗夜里闪过一丝光亮——安平公主,这是个关键人物!

指不定就是那安平公主在背后指使,瞅准柳老太爷刚刚任太傅之职,立足未稳的时候,联络了一干亲近的官员,让他们上奏折给柳府施压,这样柳老夫人不得不将杜姨娘贬了身份然后让柳元久娶了柳四夫人?若真是这样,那个安平公主才真是罪魁祸首。

屋子里边一片宁静,杜姨娘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眼圈儿依旧是红红的一片,柳老夫人瞧着她那模样,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若兰,这么多年你也熬过来了,以前的事情便别再记在心里头。我本想着你若是生了个男孩,那便可以顺理成章的将你晋为平妻,可现在瞧着也不在乎这一个两个月,过年那日要去宗祠拜祖宗牌位,我便让老太爷替你在族谱上改一笔,将你提为平妻罢。”

得了这句话,杜姨娘的眼泪珠子终于再也忍不住,滴滴答答的落到了地上,她吃力的弯了弯腰:“婢妾多谢老夫人恩典!”

“为何还自称婢妾?以后你见我便自称若兰罢。”柳老夫人皱了皱眉头:“我亏欠你这么多年,只要你莫要再怨恨我便好。”

杜姨娘拼命的摇了摇头:“婢妾不敢怨恨老夫人。”她望了望站在柳老夫人身边的明媚,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来,她升了平妻,明媚便是嫡女,她肚子里头的孩子无论是男是女,都是嫡出的身份,以后他们便有好日子过了。

“媚丫头,你快去给你娘把把脉,看看是否一切平安。”柳老夫人抬手让杜姨娘坐下来,吩咐明媚过去把脉,明媚应了一声,走了过去将手指搭在杜姨娘手腕上,诊了好半日,这才点了点头道:“我娘脉象平和,身子安康。”

柳老夫人挑了挑眉,正准备说话,门口来了个管事妈妈道:“老夫人,四夫人带着明珠小姐过来了,正在玉瑞堂候着呢。”

“她来做什么?难道要我去给她出气?”柳老夫人有几分不悦,将手伸了出来:“曼青,扶我去前边瞅瞅,媚丫头,你也跟着过来。”

来到玉瑞堂,柳四夫人与柳明珠正坐在那椅子上头伸着脖子在往后边望,看来等得有几分心焦。柳四夫人见明媚与曼青一道扶着柳老夫人走出来,脸色微微变了下,旋即又恢复成寻常颜色。

“老四媳妇,你有什么事儿找我?”柳老夫人坐了下来,望了柳四夫人一眼,毫不客气的说道:“若是想要我来替珠丫头主持公道,那我跟你直说,两个深闺里头的小姐能打起架来,双方都有责任。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要是一方能温柔知礼,懂得进退,那无论如何也不会打架。”

“祖母,是艳姐姐先将我的水晶纸镇给砸了!”柳明珠撇了撇嘴,眼泪又涌了上来,一想着乔景铉送她的东西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堆碎片,心中恨那柳明艳恨得无以复加。

“住嘴!”柳老夫人呵斥了一声:“我不想听你们说原因,我只知道两个养在深闺的小姐竟然能打起架来,这事儿传出去,我柳府的小姐的名声会有多么难听,还想议亲的时候找一门好亲事?”

柳明珠听了这话,也是一怔,嘴巴慢慢的闭了起来,只是一张脸上还有愤恨的神色,似乎怎么样也不能平缓。

“母亲,我不是要您给明珠去撑腰的。”柳四夫人的眼睛瞥向了坐在柳老夫人右首的明媚,脸上露出了一丝热络的笑容:“媳妇好多日未曾见过安平公主,昨日回来以后便想着要去公主府看望她,瞧着今日雪停了,阳光灿烂,想带着明珠明媚姐妹俩回娘家去看看。”

柳老夫人沉吟了一声:“你离京这么多年,此次回来了,自然要去瞧瞧。只是……”她想了想,望了一眼明媚道:“你就带明珠去便是,明媚自可不去了。”

“明媚也是我的女儿,自然要跟着去的。”柳四夫人笑道:“母亲不是常和我说,要一碗水端平,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怎么能只带明珠去公主府,不带明媚去呢?”

瞧着柳四夫人态度坚决的想要带自己去安平公主府,明媚心中有几分警惕,她准是想要耍什么花招,看来去公主府一行是凶多吉少。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脸上露出一丝恬淡的笑容,以静制动,这该是最好的法子。

“既然你想要带媚丫头去看看,那便带去罢,只是我要说一句,媚丫头怎么出去的,就该怎么样回来,一根汗毛都不能少。”柳老夫人端起茶盏慢悠悠的喝了一口,将茶盏口子里涌出的水雾吹了吹:“我可不希望听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柳老夫人抬起脸来,深深的望了柳四夫人一眼,那眼神里隐隐含着威胁,让柳四夫人的身子抖了抖:“是,媳妇知道了。”

明媚站了起来朝柳老夫人行了一礼:“祖母,我且跟了母亲去公主府一趟,回来再与你说说今日的见闻。”

柳四夫人在旁边听得咬了咬牙,这祖孙俩怎么就如此一拍即合了?昨日才回京,今日瞧着仿佛这个小庶女已经成了婆婆心尖尖上的人!婆婆方才最后那句话,分明是话里有话的在警告她,而小庶女这句也是在点醒自己,她可是要回来与柳老夫人回报今日情况的!

“明媚,走罢。”柳四夫人放软了声音,轻声招呼了明媚一声,这声音甚是柔和,听得明媚全身都起了层鸡皮疙瘩,挨着那中衣,寒碜碜的一片。

安平公主府坐落在金水街,也是京城的繁华地带,只是和那御前街比,又离皇宫稍微远了些。坐着马车不过一刻钟,便听着那辘辘的车轮之声停了下来,外头马车夫喊了一声:“夫人,小姐,公主府到了。”

柳四夫人先下了车,车厢里只剩柳明珠与明媚,柳明珠快活的朝明媚挑了挑眼睛:“你难道不怕?”

明媚诧异的望了望她,面容平静:“我要怕什么?”

柳明珠气愤愤的哼了一声,眼睛怨毒的看了她一眼:“你只管天不怕地不怕,我看看到时候你还能不能这般平静!”

明媚瞧着柳明珠撩了裙子跳下车,掀开软帘看了看外边的那座府邸,从外边瞧着可真是气派非凡,比柳府更显得富贵,果然是皇亲国戚的格调。柳四夫人站在马车旁边往车上打量,明媚瞧着她伸长脖子望的模样,就如一只被人捏长了脖子的鸭,心中只觉好笑,掀开帘幕跳下车来。

刚刚站定身子,玉梨也从后边那辆给丫鬟婆子们坐的马车上跳了下来,紧紧的挽住明媚的胳膊,十分不放心的望了她一眼,明媚朝她笑了笑,示意她安心。自己来公主府,循规蹈矩的请按问好,她还能将自己怎么样不成?

公主府大门口坐着好几个门房,见着柳四夫人带着儿女下车,一拥而上:“四姑太太可回来了!公主昨日就吩咐我们仔细留心着,看看四姑太太什么时候回来,今日可好,都凑到一处去了,沐阳郡主也带着公子小姐回来了呢。”

明媚在旁边暗自打量着,见柳四夫人听说沐阳郡主带公子小姐回来的时候,脸上黑了黑,心中不由有几分快活,听杜姨娘说起锅大陈皇朝的规矩,并不是公主所生的女儿都能封为郡主,需得是得了欢心的才会请封,还得要皇上亲笔批复才能有这称呼。看起来柳四夫人在公主府做女儿的时候也不很得欢心,竟然连个郡主都没有捞上。

安平公主府给明媚的整体印象是博采众家之长,既有京城北地的建筑风格,又包含了江南的建筑特色,大气中又有婉约,抄手游廊,雕花格子窗,茜纱帘子垂花门,无一不体现出了精致的美。跟着几位管事妈妈也不知走了几进院子,终于到了主院,进去就是一个小花园,再往里面走是花厅,再进去才是接待重要客人的厅房。

只见上首正位上坐着一位的老太太,头发花白,黑黑的底色里透着银色的发丝,十分的斑驳,可她偏偏还要将那斑白的头发高高的挽成一个灵蛇髻,上边端端正正的插着一支翡翠华胜,旁边攒了一只五尾丹凤朝阳的金钗,凤嘴里吐出一串东珠,颗颗圆润,瞧着便不是俗物。

老太太身上穿着一件宝蓝色缂丝褙子,上边织的团花也是丹凤朝阳,里边伸出了两只云锦面料的衣袖儿,配着黑色狐狸毛大毛披肩,带着翡翠抹额,手指上有一个硕大的翡翠戒子,这定然就是那安平公主了。

安平公主的左首坐着一位四十来岁的妇人,也是一身珠光宝气,雍容华贵,面目与柳四夫人依稀有几分相似,看来便是那沐阳郡主了,她身边坐着一位年轻公子和一位年轻小姐,明媚没有仔细打量,只是匆匆掠了一眼,瞧着穿戴都是富贵人家子弟的标准配置,该有的都有,一样也不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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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四夫人这时一双眼睛已是含着一包泪,直接走安平公主跟前,跪了下来:“不孝女慈音今日回来看母亲了。”说罢,眼泪已经扑簌簌的掉了下来,打湿了安平公主的衣裳。

安平公主低下头来,抚摸了两下柳四夫人的头发,眼里却没有半分伤感之色:“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站起来让娘好好看看你!”

柳四夫人顺从的站了起来,用手帕子使劲的擦着泪,可那眼泪仿佛都擦不干一般,流了又流,没个尽头。

“慈音,别哭了,今日你能回来看娘,是大喜事!我的外孙女呢?快叫上来让我瞧瞧!”安平公主拿出手帕子拭了拭并没有眼泪的眼眶,张开一双老眼往柳四夫人身后看。

“明珠,快过来拜见你的外祖母!”柳四夫人往斜里退开一步,把上好的位置留了出来给柳明珠。柳明珠听到柳四夫人的吩咐,婷婷袅袅的上前一步,跪倒在安平公主面前:“外孙女拜见外祖母!”

安平公主伸手将柳明珠拉了起来,仔细打量了她一番:“明珠现儿都是小美人了,我看不会比可心差。”她转头望了望沐阳郡主那边,笑眯眯的招了招手:“可心,你站过来,与你表妹并排站着,让我看看谁更美貌些。”

明媚见柳四夫人没有引荐她的意思,安平公主也似乎没有想认她做外孙女,那神色只将她当成一个丫鬟,也不说话,只是站在旁边冷眼瞧着一家子人在演戏。那位叫可心的小姐被安平公主招呼着站到了柳明珠身边,两人身量差不多,站在那里就如两朵花儿一般,只可惜头上手上戴的首饰都太多了些,就如一座移动的珠宝架子。

“我来仔细瞧瞧。”安平公主眯了眼睛望了望,啧啧称赞:“生得这般美,让我都分不出来谁更美貌些了!”

这时就听旁边那位年轻公子出声了:“不是还有一位妹妹?我瞧着那位妹妹生得更好看些。”

这话一说出口,屋子里头的人都拿了眼睛望明媚身上看过来,明媚一愣,旋即笑吟吟的站在那里,朝安平公主福了下身子:“明媚见过公主,愿公主身体安康,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安平公主肯定不愿意认她做外孙女,自己也没必要这般不知趣,明媚索性将前世看到的那喜庆对联背了一遍——伸手不打笑脸人,自己以礼相待,安平公主还能板着脸来训斥她不成?

“慈音,这是你的二女儿罢?”安平公主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暖和,但听上去也不是冰冰冷冷,恰如其分的把握着分寸。

“是。”柳四夫人低声回答:“那是二女儿明媚。”

“过来我瞧瞧。”安平公主稍微抬高了些声音,一双眼睛很犀利的朝明媚望了过来。

明媚稳稳当当的向前走了一步,双手交叠放在前面,抬起脸儿,毫无畏惧的往安平公主看了过去,一双眼睛如水般盈盈流转着波光,看得安平公主好一阵失神。

“唔,懋晟倒是没说错,生得很是不错。”安平公主又看了看站在前边的两个外孙女儿,心中虽感叹这小庶女确实比自己的外孙女儿们要长得美貌,可口里究竟不愿意承认:“懋晟,你带着妹妹们去后院与你的表兄妹们玩去,我与你母亲姨母在这里说说话儿。”

等着几个人的身影刚刚消失,安平公主脸上的笑容便收敛了起来,冷冰冰的望了柳四夫人一眼:“慈音,你怎么把她也带过来了?”

沐阳郡主在旁边也是微微的摇头:“一个庶女而已,你回府探亲也带着她,没由得让人瞧了笑话。”

柳四夫人眼圈子红了红,低着头道:“母亲,姐姐,我今日带她回来是想让母亲出手将她给……”她略微停了停,继续说下去:“在云州有柳元久宠着她,我伸不进手去,回了京城瞧着我那婆婆竟然对她极为宠爱,可能也没办法下手,我想着母亲足智多谋,该有法子来对付她。”

“慈音!”安平公主怒喝了一声,让柳四夫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望向了她:“母亲,怎么了?”

“慈音,你可真是好意思开口!那杜姨娘有身子的时候,我那会子教了你几种法子,你却一样没有得手!等着广慈大师给她渡劫以后,她成了菩萨保护的人,你便更不好下手了。你跟着元久去云州城,放外任足足九年,我见你一直没有动静,还以为你不想下狠手,只是准备在她亲事上动手脚,没想到你竟然是没法子下手,岂不是废物!”安平公主瞪着柳四夫人,一副恨得牙痒痒的表情:“今日你将她带到我府里来,就是想借我的手来处置了她?你以为我会蠢到这种地步?”

柳四夫人低着头不敢说话,那边沐阳郡主接着安平的公主的话往下说:“四妹妹,你也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是那般拎不清?当年你吵着要嫁那柳元久,为了你的亲事,母亲费了多少心力!现儿都成亲十多年了,一样还是要回公主府来搬救兵,你就没有站在母亲的立场上想过你自己做的事情?”

“我今日无论如何是不会动手的,你将一个活蹦乱跳的人从柳家带出来,到我公主府走一遭,就成了具冷冰冰的尸体送回去,别人会怎么想?”安平公主撇嘴冷笑:“别人带着庶女出来便要上十二分的心,唯恐她出来受了欺负回去哭诉,自己面子上过不去。你倒是好,带着她出来,还想要她被抬着回去,你这是打算把明珠放到家中做老姑娘陪着你一辈子不成?”

被安平公主与沐阳郡主好一顿说,柳四夫人额头上汗涔涔的一片,她抬起头来,满脸愁容:“母亲,我该怎么办?现儿我都快要被杜姨娘母女逼疯了!昨日听着婆婆的口风儿,似乎有想将她升做平妻的意思,若是她升了平妻,柳府里头更没慈音的位置了!”

“平妻?”安平公主沉吟了一声:“总归要她能生出个儿子再说!”

“婆婆将她放在碧纱橱里,我怎么样也拢不了边去,这孩子看起来是能顺顺当当生出来的。”柳四夫人的一双眉毛都快要结在一处,愁苦不堪:“她至少也有一半的机会能升到平妻那个分位上去。”

安平公主瞥了她一眼:“府里的丫鬟婆子收买不了,府外的产婆难道不行?真真是废物!收买产婆难道不比收买那些忠心的婆子丫鬟要容易?只要舍得花银子,自然有人为你办事情!”

沐阳郡主在旁边也连连点头:“母亲说得不错,只是我瞧着四妹妹这模样,恐怕得了法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呢。”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快活的笑容来,自小她便得尽安平公主的宠爱,姐妹们里边,她是第一个得了郡主封号的,她素来瞧不起这个四妹妹,头脑不大灵活,又认死理。早就与她说过那柳元久已经有了心上人,何必去破坏别人家庭,她就是不信,非得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要嫁他,现儿又回娘家哭哭啼啼的诉苦过得不如意——这不是自找苦吃?“四妹妹,我瞧你不如歇了手罢,安安心心做好你的嫡母,让大家都称赞你贤淑,这样明珠也才能嫁个好人家。”

柳四夫人咬了咬牙,沉重脸不说话,将目光投向了窗户外边。

窗户紧闭,窗棂上蒙着的茜纱已经被白茫茫的雪糊满,什么也看不见,依稀能听见呼啸的北风,很是凄厉。

明媚带着玉梨远远的落在人群的饿后边,两人一边慢慢的走着,一边记着这公主府的路,唯恐那个叫卢懋晟的年轻公子捉弄她们,将她们扔到哪里就不管了。

“明媚表妹,你走得可真慢。”卢懋晟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瞧了瞧,就见明媚在自己身后很远的地方,她走在这萧条凄凉的寒冬里,却如一道春日靓丽的风景,在他的眼前灿灿的展开了一幅画卷。

“这不是在欣赏公主府的妙景?”明媚微微一笑:“怎么能走马观花?”

卢懋晟听了点了点头:“表妹此话言之有理!”他也放慢了脚步,陪在明媚身边,柳明珠回头瞧了瞧,起得撇了撇嘴:“懋晟表哥真是胳膊肘往外拐!”

她身边卢可心瞟了后边几个人一眼,嗤嗤一笑:“我哥哥素来是这样的人,府中长得略微好看些的丫鬟都得他庇护,更何况你庻妹这般标致的人儿。”

柳明珠挽住卢可心的手道:“你母亲怎么没有带你的庻妹过来?”

“带她过来?”卢可心睁大了眼睛:“明珠妹妹,你都是怎么想的!我方才听着说这柳明媚乃是你的庻妹,还在惊讶,怎么将她也带来公主府了,公主府岂是阿猫阿狗都能随意进出的地方!”

柳明珠脸上一红,低下头讪讪道:“还不是被她逼的!”

“她能逼迫你母亲?”卢可心望了望柳明珠,吃吃笑了起来:“明珠表妹,莫非你是在开玩笑不成?”

“我是说真话。”柳明珠长长叹了一口气:“你不知道我们府中的情形!父亲一心宠爱着她那狐媚子娘,将我母亲都快扔到脑后了,每日里头她都不来给我母亲请安问好,还时不时给她气受,我瞧着心中都憋屈得慌!”

卢可心大吃了一惊:“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我先前还以为你是在说玩笑话儿!”她摇了摇头,双眉皱在一处:“姨母也太软糯了些,怎么能由着一个庶出的女儿这般胡闹!”

“这有什么办法呢。”柳明珠拿着帕子擦了擦眼睛:“我瞧着她这般猖狂也心里着急,可却想不出什么好法子能帮着母亲整治她。”

卢可心停住脚,眼睛望了望走在后边的那几个人,脸上浮现出一丝轻蔑的笑容:“连个庶出的妹妹都管不住,你也算是没用了。我给你想个法子,今日便好好治治她,让她吃个暗亏却不敢开口,心中对你有所敬畏。”

柳明珠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她捏着帕子站在那里,满脸都是希冀的神色:“可心姐姐,你真能想出什么好法子来?”

卢可心拉了她一把:“咱们去找公主府里的几位表姐去,一起商量商量,怎么着也要替你教训教训她。”她甩了甩衣袖,长长的披风随着胳膊的晃动飘飞了起来,一抹耀眼的紫色在这灰色的园子里显得夸张而刺目。

“咦,妹妹们要去哪里?”卢懋晟瞧见前边自家妹妹拖了柳明珠的手走得飞快,眼见着就要走到分岔路口,不由得有些惊奇,站在后边扬声喊了句:“可心,明珠,你们等等我与明媚表妹。”

前头两个人没有回答,反而走得更快了,不多时便已经从拐角处转到了左边,眼睁睁的瞧着她们的身影一晃,就再也不见。卢懋晟跺了跺脚:“怎么走得这般快,也不等等我们。”

明媚瞧着他那着急的模样,浅浅一笑:“卢公子,你还是赶紧去追两位小姐罢,我随便瞧瞧,不用陪的。这园子里到处都有丫鬟婆子,即算迷了路,随便找个人来问也就是了。”

卢懋晟停住脚看了明媚一眼,微微笑了笑:“我不过是奇怪她们走那么快。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逛园子的,绝不会让你落单迷路。”

这话说得十分真诚,明媚忍不住抬眼望了他一下,就见卢懋晟脸上没有半分油滑的神色,心中奇怪,没想到这大家公子竟然如此小意贴心,当下也不好再说什么拒绝的话,只能笑着点点头:“那就多谢卢公子了。”第九十二章

公主府里边的园子很大,与卢懋晟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走,差不多走了半个时辰,这园子还没逛完,那小径一直是延绵不止,仿佛无穷无尽似的。

走到一座院落门口,卢懋晟指着那院墙道:“这是我大表哥的院子。”

明媚开始楞了楞,还没有反应过来,后来忽然想到这是公主府,与旁家府邸自然不同,驸马是要搬出来于公主一同居住的,他们的子女自然也是住在公主府里,卢懋晟口中的大表哥,该是安平公主的长孙了。

正沿着院墙往前走,忽然间挨着院墙走来了一个丫鬟,见着卢懋晟与明媚,怯怯的行了一个礼:“表少爷,表小姐,我们家小姐请你们进去坐坐。”

明媚见着那丫鬟脸上有些神色慌张,心中颇有些奇怪,请他们进去坐为何还要这般神色?她静静的观察着那个小丫鬟,见她一双眼睛在拼命的往自己身上打量,还不时的眨巴眨巴,显得一副很困惑的模样,不由得更觉奇怪了。

“你们家小姐?哪位小姐?”卢懋晟望了那丫鬟一眼:“怎么会让我们去大表哥家的院子里坐?”

那丫鬟这会子倒是不胆怯了,声音清清脆脆道:“我们家小姐是安平公主的第三位孙女,闺名唤作月如的,今日是我们家大少爷的第一个儿子满月,因着是庶出的,所以也没大肆铺张做酒席,想等着百日再做汤饼会,今日只是有些走得近的亲戚过来瞧瞧。现儿大家都聚在大少爷院子里看小公子呢。方才两位表小姐跟着三小姐一道过去看小公子,想着表少爷与这位表小姐还未曾见过小侄儿,所以特地让我来寻你们。”

卢懋晟挑了挑眉毛,脸上露出了欢喜的神色:“我倒忘了这码子事儿了!”他转脸看了看明媚,脸上有喜孜孜的神色:“今日母亲带我们过来,也是特地来向大表哥道贺的。”

明媚瞥了那丫鬟一眼,笑道:“原来公主府早些日子又添丁了,这可是大喜事!”

“表少爷,表小姐,你们随我过来罢。”那丫鬟脸上怯怯的神色此时已经看不见,一丝笑容出现在她的脸上,她转过身去便往后走,雪地上留下了两行深深的足印。

“表妹,咱们去瞧瞧。”卢懋晟兴致很高,带着随从就往前边走:“虽说是庶长子,可外婆依旧很高兴,那小子才出生,外婆便赐了不少东西给他……”一边走,卢懋晟一边唠唠叨叨的说着话,听得明媚“扑哧”一笑,只不过心中犹有疑虑,为何那丫鬟方才瞧她的情形竟是这般特别,仿佛想要提醒她什么似的。

走进那个院子,就见里边人来人往的,个个脸上都是喜气洋洋,一边走着还一边还在说着话儿:“小公子生得可真俊,像足了大姨娘!”

“我看那眼睛挺像大公子的。”旁边的人小声道:“咱们可别多说,仔细大少夫人听着心里不欢喜!”

“她不欢喜又有什么法子?成亲一年生不出孩子,公主亲自指了大姨娘给大公子,这还能怪谁?若是她肚子争气,也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儿了。”说话的似乎是公主府里边得力的老人,声气挺高,一脸的不屑,瞧见卢懋晟与明媚带着下人走过来,只是微微弯了弯身子:“表少爷,表小姐。”

卢懋晟点了点头,带着明媚就往里边走了去,回头瞄了那婆子一眼:“那是外婆从宫里带出来的姑姑,在这府里头可威风着呐。”

明媚心中暗道,难怪那婆子这般眼高于顶,原来是从宫里跟了出来的。从她的话里听得出来,公主府里也是一滩浑水,夫人姨娘之间斗得厉害。

跟着卢懋晟拐了几个弯,走到一处小院子,门口有几个丫鬟正在张望,见那个丫鬟领着几个人走过来,丫鬟们笑着行了个礼儿:“可算是来了,三小姐都等得不耐烦了,直嚷着说好久不见表少爷了,你来了也不去找她。”眼睛觑了觑旁边的明媚,几个人撇了撇嘴,直接没有搭理她,领了卢懋晟便往里头走。

明媚淡淡一笑,这瞧着该是表妹对表兄有几分情意了?正在想着,就见卢懋晟转过脸来喊她:“明媚表妹,快些跟过来。”抬起头来,就见抄手游廊下站着几个女子,身后跟了一群丫鬟,正在瞅着她与卢懋晟这边,脸上神色各异。

旁边是柳明珠与卢可心不提,站在那边的有三位小姐,个个穿得富贵,织锦袍子,外头披着大毛披风,头上皆是累丝金钗,镶嵌着拇指大的东珠,脖子上还有着晶莹的璎珞,手腕处几个镯子晃晃儿的闪着人的眼睛。

这该是公主府的三位小姐了?明媚心中正在暗自疑惑,就听有一位少女婉转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埋怨:“晟表哥,你来公主府却不先来看我,倒在园子里溜达起来了,这园子你又不是第一次来,怎么就如乡下人进城一般,赶着到处看呢!”

卢懋晟似乎没有听出她话里损明媚的意思,只是笑着说道:“我带这位表妹四处逛了逛。”

明媚瞧着那开口的少女,一张容长脸儿,嘴唇薄薄,实在是一副狠厉的模样,听着那话便知她是在指桑骂槐,偏偏卢懋晟还接口接得那般自然。她朝那少女微微一笑:“原是我的不是,在乡下长了这么富哦你按,还真没见过这般富贵的园子,所以多看了几眼,卢公子心善,怕我迷了路,好心陪着转了圈,没想到却耽误事儿了。”

那少女怔了怔,撇了一眼明媚平静的脸,径直走到卢懋晟面前道:“我们进去瞧瞧小侄儿。”

跟着众人走到里边,屋子里有不少的人,一个小襁褓在人手中传来传去的,个个都在夸赞那小公子生得俊,天庭饱满,有大富大贵之相。

几个小姐们挨着看了看,明媚正站在一旁打量着众人,忽然间那个襁褓便往她手里塞,措手不及,差点没有接稳,唬了明媚一大跳,幸得她与钱不烦学医的时候也练过几手基本的武功,赶紧弯腰一抄,那襁褓便赶着在要落地之前捞了起来。

屋子里头的人一个个张大了嘴看着这惊险的一幕,那容长脸的少女跳了起来,指着明媚破口大骂:“你这个乡下丫头,我看你是故意想摔着我侄儿!”

旁边两个少女脸色也变了变,瞄了瞄明媚道:“柳二小姐,你怎么如此粗心,摔了我的侄子,你拿命来赔都不够!”

明媚手里抱着那个襁褓,望了望那三位少女,又看了看旁边卢可心与柳明珠幸灾乐祸的脸,心中恍然大悟,这几个人是想替柳明珠教训自己呢,幸亏刚刚自己反应快,这公主府的宝贝疙瘩若是在自己手里摔到地上去了,恐怕自己还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了那几位少女一眼,等着她们脸红脖子粗的将她训斥了一顿,这才笑微微道:“我知道公主府的小公子金贵,哪里敢伸手来抱他?只敢在旁边瞧瞧,也算是沾了点福气。方才究竟是谁将他塞到我手中的?还请将那个人抓来问问,究竟是什么意图!”

那三个原本说得高兴的少女听了明媚这话,忽然便哑口无言,三个互相看了看,立刻就如锯了嘴的葫芦,再也张不了口。明媚抱起那襁褓看了看,脸色忽然一变:“不好了,小公子吐奶了!”

旁边的人一听赶紧凑了脑袋过来,就见那小公子嘴角一滩白色的奶水,咕嘟咕嘟的还在往外头冒,有人赶紧拿了帕子过来给他擦拭嘴角,明媚仔细瞧了瞧他的脸色,伸手就去掰他的嘴巴,那容长脸儿的少女大喝一声:“你要干什么?”

“我瞧他这模样,仿佛是中毒了。”明媚不跟她多说,伸手掰开小公子的嘴,看了看舌苔,又伸手把了下脉,那脉搏十分微弱,从脉象来看,确有中毒的迹象。

“你在胡说什么!”旁边那两个少女也紧张起来,眼睛疑惑的看了看明媚,又看了看那襁褓里的小公子:“今日是他满月的大喜日子,你却在满口胡嘬说他中毒了,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快些来人,将她赶出去!”

明媚将那襁褓交回到一个婆子手中,冷冷一笑:“不用你们赶,我自己出去,你们最好赶紧去请个大夫来,若是晚了恐怕就救治不及了。”

“你在说什么疯话!”那容长脸儿的少女走了过来,举起手便往明媚脸上招呼了过来:“我公主府岂是你一个乡下丫头能撒野的!”

“月如表妹,万万不可!”卢懋晟看的清楚,心中有一丝慌乱,蹿了过来就想要拦着崔月如的手,可他站得远了些,还没赶过来,就眼睁睁的见着那巴掌就要落到明媚脸上,他“哎哟”了一声,将眼睛闭了起来,过了一会没听见清脆的巴掌声,又犹犹豫豫的将眼睛睁开,这时却看见明媚一只手捏住了崔月如的手腕,轻蔑的拿了眼睛望着她。

满屋子的人都大惊失色,这柳二小姐也实在太大胆了,竟然敢这样对待自己小姐!几个丫鬟婆子都往前边站了站,就要往明媚身上扑过来,玉梨见了情况不大对头,赶紧伸出手来拦住明媚:“谁敢动我们家姑娘?”

明媚手上用了几分力气,崔月如便咧着嘴“哎呀哎呀”的大呼小叫了起来:“你这乡下丫头,还不快些放手!”

“我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方才若不是你起了心,我才不屑与你计较。”明媚将她手松开,崔月如觉得手腕上那酸痛的感觉忽然不见,整个人顿时轻松了下来,她一只手扶着另外一只手的手腕甩了甩,眼睛望向明媚,依旧是十分厌恶:“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难道就想这样出公主府不成?我的贴身妈妈已经去主院那边了,我祖母即刻就会过来收拾你!”

明媚淡淡一笑:“素来便听说安平公主是个讲理的人,我想她也不至于不分青红皂白的就给我定罪。你这般狐假虎威的,没由得堕了公主的名声,若是被你祖母知道了,恐怕还会治你的罪呢。”

“柳二小姐说得好。”门口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明媚转过脸去,就见两个婆子扶着安平公主正站在门口,后边跟着几位夫人。

安平公主望了一眼崔月如,脸色沉了沉:“月如,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崔月如慌慌张张朝安平公主行了一礼,直起身来时指着明媚道:“祖母,你不知道这乡下丫头有多么可恶,她故意不接稳小侄儿,想要摔了他到地上,现儿又满口胡嘬的说他有中毒的迹象,我听了生气,这才想动手教训她,让她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可不能任由着她撒野。”

安平公主听说自己的心肝宝贝长孙竟然差点被摔到地上,也很是不悦,看了一眼明媚,沉声问道:“柳二小姐,可确有这事?”

明媚抬起头来,一双眸子清澄如水,没有一丝儿慌乱:“公主,我早就听说您是个讲理的人,而且能明辨是非。我与小公子无冤无仇,为何要去摔他?况且明媚知道小公子身份金贵,根本就没有资格去抱他,又怎么会伸手去抱?”

安平公主瞧着明媚没有一丝胆怯,侃侃而谈,而且说出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点了点头:“这倒也是。”她的眉头皱了皱:“那你怎么说我的长孙中毒了?这话岂能胡说?”

“这话是不能胡说,但明媚出于医者本心,只能据实而说,若是公主忌医的话,明媚自当认错,现儿就出了公主府,以后永不再踏入公主府半步。”

“当真中毒了?”安平公主眯了眯眼睛望了望明媚:“唔,我仿佛记得……慈音,好像是说柳府送了她去学医术,可有此事?”

柳四夫人从安平公主身后站了出来,低声道:“确有此事,只不过她也没学些什么,就会治点头疼伤风的小毛病,这中毒不中毒,她岂能一眼就看出来的。”

安平公主想了想,可毕竟还是担心自己的长孙真有什么毛病,冲那抱着小公子的婆子道:“将我的金孙抱过来瞧瞧。”

那婆子抱着襁褓走到安平公主面前,安平公主伸出手将那襁褓抱在怀里,低头瞧了瞧那小公子,就见他似乎有些没有精神,一双眼睛不似原来那般黑亮,仿佛有点涣散,也不知道他在看着什么地方。

她伸手在小公子粉嫩的脸孔上戳了戳,那小公子朝她瞄了瞄,可是不像往日那般咯咯的笑出声来,只是呆呆的团在那里,安安静静,安平公主瞧着这神色,忽然便紧张了几分。

崔月如走了过来挨着安平公主瞧了瞧,嘴巴里依旧在嘟嘟囔囔:“小侄儿脸色粉嫩,精神头儿也有,哪里就中毒了,一个乡下丫头也敢在公主府里胡说八道的,这话实在晦气!祖母,你可得好好惩治惩治她!”

安平公主抬起头横了崔月如一眼,她唬了一跳,站在那里不敢再开口说话。安平公主问道:“奶娘在哪里?我来问她些话儿。”

有婆子匆匆忙忙的走去了旁边屋子,不多时又匆匆忙忙的跑了出来:“公主,不好了,那奶娘生病了,瞧着脸色都是青的。”

安平公主吃了一惊,赶紧抱着孙子便往旁边屋子里走了去,崔月如张大了嘴巴望着她的背影,一脸惊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

卢懋晟走到明媚身边,崇拜的看了她一眼,口中全是热切的语气:“明媚表妹,你真的会治病?”

明媚浅浅一笑:“哪里会治病呢,只不过是学了几个粗浅的方子罢了。”

旁边那两个少女走了上来,急切的望着明媚道:“我那侄儿,真是中毒了?中了什么毒?你可能解?”

明媚瞧着这两人忽然间便转了脸色,神情就如翻书一般快,心中不免暗自惊叹,这公主府里头的小姐们真是能屈能伸,方才还是高高在上,顷刻间便低声下气的了。她摇了摇头道:“我哪有那本事,如何能一眼便看出中了什么毒,只不过是摸着他的脉觉得有些奇怪罢了,贵府最好赶紧去请个大夫过来,以免耽搁了。”

那两位小姐听了着急,互相望了一眼,飞快的跑着去了旁边屋子里,不多时就有个婆子走过来,慌慌张张的朝明媚行了一礼:“柳二小姐,公主请你过去瞧瞧,那奶娘似乎很是不好呐。”

“贵府还是赶紧去找大夫,我这三脚猫功夫可别耽搁了小公子的病。”明媚笑着摆了摆手,开玩笑,自己除非是吃饱了撑着才去淌这趟浑水,公主府的水太深,一不小心便会将自己淹死,小命儿不保。

那婆子脸上有几分焦急的神色,朝明媚鞠躬作揖:“已经派了人去请大夫了,只是公主不放心,想要柳二小姐先过去瞧瞧那奶娘。”

明媚听着说已经派人去请了,这才略微放心,见那婆子举着手在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子,一脸焦急的神色,她点了点头:“我暂且过去瞧瞧。”

走到奶娘的屋子里边,就见床上躺着一个年轻妇人,面色有些不正常,一种诡异的青白颜色浮现着,即便是不识药理的人也能看出这是中毒之象。安平公主抱着那小公子坐在一旁,脸上也是一副紧张神色,见明媚进来,指了指床上那妇人道:“柳二小姐,还请过去给奶娘瞧瞧。”

苦笑一声,明媚心道这趟浑水还是湿了自己的鞋儿。无奈之下她走过去将手指搭在那年轻妇人手腕上,细细一诊,心中便有几分了然,这奶娘分明是中毒了。

她想到当年柳四夫人买通那个奶娘,在胸前搽了毒药想要害自己的事儿来,莫非这公主府里头有人想害死这新生的小公子,将那奶娘做了一个载体?奶头上搽毒药,奶娘即便中毒也不会发作这么快,该是小公子先有中毒之象再轮到她,现儿看来该是奶娘用了毒药先中毒,那小公子吃了她的奶才会中毒。

这下毒之人好算计,环环相扣,没有一丝不妥当。这种毒药是慢性,一时之间根本觉察不出,只有积累到一定的时候,吃了引发之物才会显形,所以她说小公子中毒的时候,屋子里的人根本就不相信她说的话。

公主府里不会缺奶娘,这奶娘病了自然会被送出府去,再重新请个进来。奶娘出了府谁也不知道她究竟会怎么样,而那小公子体内的毒素过些日子再发作的时候,谁也不会将这事与先前奶娘的病联系起来,而且,等那毒性发作的时候再治,便是无力回天了,小公子必死无疑。

“怎么样?”安平公主紧张的问明媚。

“中毒了。”明媚简单的回答了一句,站起身来挨到一旁。

“所中何毒?”安平公主咬了咬牙,一张脸气得有些发青:“你别管奶娘了,先来给我的孙子瞧瞧,看看要服什么药才好。”

明媚唬了一跳,这中毒可是要对症下药,不知道奶娘中了什么毒,怎么能随便给小公子开药方?她摇了摇头:“公主,这样恐怕不妥当,治病最讲究对症下药,若是不知病的根源,如何才能药到病除?”

安平公主沉默了下,望了望躺在床上的妇人,最后缓缓开口道:“那还请柳二小姐去给她仔细瞧瞧,究竟是中了什么毒?”

此时外边匆匆走进来一个婆子,身后跟了一位老者,背了个大药箱,额头上都是汗珠子:“公主,奴婢已经将京城名医申大夫请了过来。”

明媚见着来了大夫,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将身子让了出来,让那申大夫好去床边给那奶娘看诊。那老者走到床边,伸手搭了一把脉,摇头晃脑的掉了几句药理口诀儿,然后才对安平公主道:“这奶娘应该是中毒了。”

“哪里只是应该!”安平公主心中烦躁,指着那奶娘道:“即便是我,不通药理,瞧着她那脸色我也知道她是中毒了,还用你来说什么应该!究竟是中了什么毒,你快些再把把脉查个清楚!”

那申大夫被安平公主吼得大气儿也不敢出,伸出手去再搭了一把脉,眉头皱得紧紧的,山羊胡子不住的在颤抖着:“老朽无能,还请公主恕罪,实在不知道她是中了什么毒,该如何救治。”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还担着个京城名医的名头,也好意思这般招摇撞骗!”安平公主捶着椅子扶手,勃然大怒:“我这就叫人去拆了你的药堂!”

那申大夫听着安平公主如此说,战战兢兢的弯腰赔罪:“若、若、若是知道中了什么毒,老朽还能想出法子来,可是这毒源是什么,未可而知,老朽也不能胡乱下药……”

明媚在旁边瞧着那老大夫一副可怜模样,心中也是感叹,这真是勋贵之家的特权,说句拆了人家的药堂,就如说要去喝盏茶一般轻松自在。这时床上那个妇人忽然痛苦的呻吟了起来,她的手伸了出来,抓住身上的被子,紧紧的揉成了一团,看得出来此时她很是痛苦。

一丝丝不安从心底里钻了出来,明媚前世与今生都在致力于治病救人,瞧见患者痛苦她便心中难受,这奶娘虽说是公主府里斗争的牺牲品,可毕竟她是无辜的,明媚真不忍心见她就这般受到煎熬。

咬了咬牙,明媚走到安平公主面前道:“公主,请容明媚试上一试。”

安平公主正愁容满面,听到明媚竟然主动请缨,很是高兴,指着那奶娘道:“你快些再给她去瞧瞧。”

申大夫听了这话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但当他看到明媚只不过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心中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心中很是疑惑,这是哪里来的大夫,年纪轻轻的就能有如此造诣?自己家的药堂恐怕还是保不住了,想到此处,申大夫心中一阵忧伤,原以为来公主府看病能带不少赏赐回去,没想却是飞来横祸。

明媚走到那妇人面前,仔细搭了一把脉,俯下身去将她的眼皮儿翻开,又伸手掰开她的嘴仔细查看着,她的动静有点大,那奶娘吃力的睁开了眼睛望了下明媚,声音微弱的问道:“你是谁?”

“我是大夫,你中毒了。”明媚很简明的介绍了下自己:“我想问问你最近都吃过些什么东西?”

这毒药多半是下在食物中,既简单又方便。

“中毒?我并未吃什么别的东西。”那妇人用力咳嗽了两声,青白的脸色上涌现出一阵红潮,她努力的回忆着:“早膳是丫鬟去厨房接回来的,吃的是清炖鲫鱼汤和金丝烧麦,还有一盅杏仁核桃露。”

清炖鲫鱼汤,金丝烧麦,杏仁核桃露,听起来似乎都没有什么不对,全是对身体有好处的,而且能助于产奶。明媚皱了皱眉:“可还有剩余的?拿来给我瞧瞧。”

“快去!”安平公主有几分焦躁,声音很是疾厉。

不多时一个丫鬟捧着几样东西走了过来,明媚拿着那剩下的一点鲫鱼汤闻了闻,又看了看一点点金丝烧麦的残渣,最后端起那小盅看了看,杏仁核桃露的残渣还在,只是很少,看起来奶娘很喜欢吃这个。她将小盅捧到鼻子下边闻了闻,忽然间眼前一亮,这就是了,杏仁核桃露!

明媚直起身来对那申大夫道:“申大夫,你且过来瞧瞧,这些东西里边可有什么古怪?”

申大夫走到面前,也学着明媚的样儿闻了闻,他直起身来,从药箱里拿出一支银针,到每种食物里都试探了一下,银针没有变色,依旧是熠熠生辉。申大夫皱起眉头道:“这些东西里并无毒药。”

“申大夫,你错了。”明媚微微一笑,转过脸去望着那端食物来的丫鬟道:“这杏仁核桃露,可是大家都喝还是特地为奶娘熬的?”

那丫鬟有些害怕的望了安平公主一眼,见她沉着脸,更是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这杏仁核桃露本是府上经常有的,大家都喝的。”

“是吗?”明媚笑了笑:“我想今日这杏仁核桃露肯定不是从一个锅子里舀出来的,对不对?”

那丫鬟迷惑的睁大了眼睛,望了望明媚道:“确有此事,柳二小姐怎么得知?”那丫鬟瞧了瞧躺在床上,一脸青白的奶娘,声音有几分微微的颤抖:“奶娘最是喜欢喝这个杏仁核桃露,每日都要喝几盅,今日还特地叮嘱要我给她多带些回来。我去到厨房那边的时候,锅子里已经没有了,厨房里头的厨娘特地现熬了一盅出来。”

“这杏仁核桃露里头有毒?不可能。”申大夫将银针又刺探了下,那银针还是亮闪闪的一片,不见有半点颜色的转变。安平公主瞧着那银针,脸上也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来:“这杏仁核桃露我每日也喝,不见有什么不对?”

“公主,这杏仁分两种,甜杏仁和苦杏仁,甜杏仁供食用,止咳、润肺、滑肠很见效果,而苦杏仁乃做药用,对于因伤风引起的多痰、咳嗽、平喘有奇效。”明媚望了安平公主一眼,又望了望申大夫:“申大夫,这寻常药理,你不会不知道罢?”

申大夫眼中也渐渐有了亮光,他摸了摸山羊胡子,一脸探究的神色:“苦杏仁本身带毒性,不宜多服,人一次吃超过一钱的苦杏仁便会中毒,而且这苦杏仁也是诱发各种隐藏毒性的好引药,想来这位奶娘吃的,定是苦杏仁煮成的杏仁核桃露了。”

“正是如此。”明媚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容:“这就是为何奶娘会中毒,她今日吃的,肯定不止一钱苦杏仁。”

安平公主急急忙忙道:“柳二小姐,既然已经探知毒源,还请给我的长孙开个方子罢。”

轻轻叹了一口气,明媚朝安平公主点了点头:“公主请放心,明媚自然会要将小公子治好,请来纸笔过来,我先给奶娘开个解毒的方子。”

那年轻妇人挣扎着要坐起来,眼睛死命盯着明媚的脸,眼泪从眼角流下:“你是谁家小姐?文娘子在此谢过你的救命之恩。”

明媚按住她的肩膀:“你好生歇息着,吃过药便无大碍。”

安平公主有些不悦,可见明媚言语间很是坚持,也没有说多话,让丫鬟寻了纸笔过来,明媚朝那送纸笔的丫鬟笑了笑:“你且去寻了一把绿豆,熬成汤,等着半凉了便将汤汁慢慢啐着小公子的嘴角给他灌下,不需太多,小半碗下去,它体内的毒素也就清了。”

安平公主吃惊的望着明媚:“如此简单?”

申大夫在旁边摇头晃脑道:“绿豆乃是解毒良药,莫要看他不起眼,可有些毒药就偏偏是它能解的。”

听着申大夫也这般说,安平公主这才放下心来,赶紧吩咐丫鬟去熬了绿豆汤汁上来,这边瞧着明媚游龙走蛇般开了一个方子交到申大夫手中:“申大夫给瞧瞧,是否恰当?”

申大夫拿着那方子瞧了瞧,脸上露出佩服的神色来:“这位小姐看着年纪虽小,可开出来的方子却实在是老到,就是那坐堂一辈子的老大夫都不见得能开出这种方子来呢。”

安平公主听了这话心中才更觉妥当,叫丫鬟打发了十两银子给申大夫:“我瞧你本事还不到家,赶紧多去练练,可别耽误了病患!”

申大夫接了银子,满脸通红的出去了,安平公主瞧了瞧站在角落里的明媚,见她一脸恬淡的站在那里,丝毫没有骄傲的表情,心中暗自赞叹,这个柳二小姐可真是个不错的,比自己的外孙女强了不是一分两分。“柳二小姐,今日可真是辛苦了你!”安平公主望了望身边的柳四夫人,扬声道:“慈音,你这个女儿是个不错的,你可要好好的待她,切莫要因着与杜姨娘之间有些不如意便将气洒在她头上。”

柳四夫人带着明媚过来本来是想让母亲给自己出气的,可没想到事情完全没有朝自己的想象发展,她呆呆的站在那里,瞧着一脸风轻云淡的明媚,心中幽幽的一股怨气不住的在窜来窜去,怎么也没法子平静下来。

安平公主欢欢喜喜的留了沐阳公主与柳四夫人两家在府中用饭,偏厅里头坐得满满登登的一屋子人,安平公主特地还将明媚喊去与她一桌儿用饭,柳明珠的眼睛红得像兔子眼睛,与那卢可心一直在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只不过明媚知道自然是没什么好话儿听,完全不将两人的举动放在心上。

卢懋晟因是外孙,所以也陪在安平公主一桌儿吃饭,他的眼神不住的往明媚身上飘了过来,旁边沐阳郡主似乎有几分不快,总是没话找话的与儿子说道着,将他的注意力引了过去。明媚心中好笑,看着沐阳郡主这举动,她还以为自己会就势攀上卢懋晟,想削尖脑袋嫁进卢家。

世上多有自以为是的人,明媚心中暗自感叹了一声,低眉顺眼的坐在那里,不言不语的用过饭,向安平公主赔了个不是,带着玉梨先退席。

走到中庭,有几棵极大的香樟树静静伫立在那里,枝繁叶茂,翠叶亭亭如盖,只是上头盖着的雪不住的往下掉。明媚将大衣的帽兜戴在头上,站在树下望了望这中庭的美景,整个就如水晶琉璃世界,玉树琼枝交错,袅袅的生出丝丝寒气来。

“柳明媚,别以为你会背几张药方子便得了势,你还是那个低贱的庶女!”身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明媚转头一看,却是那位崔月如,她带着丫鬟站在那里,满眼都是愤恨的神色:“我祖母喊你一桌儿吃饭,只不过是客气,你可千万不要想多了。”

明媚平静的瞧着崔月如,没有答话,她也懒得与这样的人说话,带着玉梨往旁边走了两步,闪到了一旁,攀着那树枝瞧了瞧,惊喜的对玉梨道:“玉梨,你瞧瞧,这上头竟然还有一只虫子,这么冷的天也没将它冻坏。”

“可不是吗!”玉梨也惊呼了起来:“它竟然趴在雪上,难道不怕冷?”

“有些东西的生命力极强,完全不怕冷的。”明媚抬起头看了看跟着走过来的崔月如,微微笑了笑:“就像这位崔小姐,也一样的是不怕冷的。”

“你在说什么?”崔月如皱着一双眉毛,眼睛往明媚手上的枝条瞅了过去:“不过是个虫子罢了,也在大惊小怪!”

“我在与我的丫鬟说,崔小姐就和这虫子没有两样。”明媚瞧着她笑得很是欢快:“我对崔小姐冷冰冰的,可崔小姐照样赶着上来和我说话,可不是跟这小虫儿一般,没有什么区别?反正你们都是不怕冷的。”

“谁想与你说话!”崔月如气的满脸通红,她跺了跺脚道:“我是来警告你的,千万不要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有些东西是你不能肖想的,别以为偶尔的一件小事便成了你进身的梯子!”

“崔小姐,你是在说那卢懋晟吗?”明媚挑了挑眉毛,一脸惊奇的表情:“他有什么好,值得你将他当宝贝?你且将他的好处说来听听,我再仔细琢磨琢磨,是否要肖想一二。”

崔月如瞪着明媚,见她一双眼睛清亮亮的,荡漾着一种不屑和讥笑的波光。她噎了噎,愣愣的站在那里,好半日都说不出话来。

第三十一章 看诊(三)第一百八十六章 计上心来第八十九章 下黑手第三十六章 解毒第二十九章 看诊(一)第五十六章 游宴(六)第一百六十九章 布暗线,谋反击第一百二十二章 往事渺如烟第七十六章 得赏第一百四十三章 母凭子贵第四十一章 难题第一百零一章 无耻第一百三十一章 遇险第一百五十二章 多管闲事第七十六章 夜奔第一百二十八章 打错算盘第十三章 收服(一)第一百零九章 动手捉内鬼第三十六章 解毒第七十六章 得赏第六十五章 暗流第七十九章 公主府的烂桃花第五十五章 游宴(五)第二十八章 夜宴(二)第一百三十一章 遇险第一百七十七章 釜底抽薪第一百九十八章 针锋相对第九十二章 救与不救第七十五章 私情第十二章 塞人第九十章 被劫第二十一章 开业第一百六十二章 亲上加亲第一百七十六章 三堂会审第一百八十二章 疑神疑鬼第一百七十九章 高府寿宴第八十章 平妻第八十一章 妻妾之争第一百九十七章 新妇敬茶第三十章 看诊(二)第一百二十九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第一百六十七章 强中更有强中手第一百六十一章 鹿死谁手第一百八十三章 伺机而动第一百四十三章 母凭子贵第二百零二章 暗夜擒贼第八十七章 初次进宫第九十八章 心头埋刺第八十八章 宫闱之争第一百四十八章 乱入大理寺第九章 渡劫第十一章 回府第五十章 嫡庶第一百零九章 动手捉内鬼第二十章 请安(三)第一百六十四章 心想事成第一百三十五章 逃之夭夭第三十二章 换装第一百九十三章 谁是皇后第一百二十六章 深宫凶险第七十一章 算计第六十章 对症第五十八章 游宴(八)第一百五十四章 一路向西第一百六十六章 乍生变故第一百三十七章 三进宫第一百五十一章 夤夜狂奔第一百四十四章 父女重逢第九十五章 提前培训第一百四十七章 柳府惊变第十八章 请安(一)第一百六十四章 撕破脸第八十二章 两心知第一百二十九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第九十一章 出手救母第七十章 自食其果第一百六十一章 各自算计第三十四章 贺生(二)第一百一十八章 母子交锋第两百零一章 漫漫送亲路第七十四章 刺杀第三十五章 贺生(三)第五十四章 游宴(四)第五十章 嫡庶第三十四章 贺生(二)第七十六章第七十八章 逆转第一百零四章 明争暗斗第八十一章 妻妾之争第四十七章 秘辛(三)第一百三十四章 珠胎暗结第四十章 送行第一百四十九章 深宅美人欢第八十六章 上元夜第三十二章 换装第一百零四章 废了你的武功第十九章 请安(二)第一百六十一章 鹿死谁手第二十四章 共骑第一百八十二章 疑神疑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