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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万人的队伍,其中有很多老弱妇孺,还有车载马驮的满满物资,行军速度异常缓慢,足足花了七天,才回到句容,杨彦也利用路上的时间进一步练兵。
不要求有组织的作战,至少纪律,站队要掌握。
而周札被抄家,这么大的事情哪怕杨彦下了最严格的封口令,也没法瞒住,只能延缓暴露的时间,在杨彦刚到茅山的时候,建康城里就传开了。
“什么?”
纪瞻呆呆撑着墙,头脑中嗡嗡直响!
江东士族被抄家灭族不是没有过,孙吴时期,宫斗残酷,朝中公卿稍有不慎便是抄家灭族之祸,可那是朝庭明确下旨,何曾有过私人去攻杀抄灭一个士族?这是乾坤倒置,江河倒流,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啊!
“此子,该当寸磔脔割!”
陆晔眼里一抹冷芒闪过。
“阿翁,阿翁!“
苑中,太子司马绍急急忙忙跑进了司马睿的寝宫。
自从六路大军全部战败之后,司马睿形同于被软禁在了苑中,整个人也苍老了十岁都不止,原本斑白的头发,已全部花白了,脸上的皱纹沟壑交错,说他只有四十七岁绝对没人信,换成七十老翁还差不多。
司马睿躺在榻上,有气无力的睁开眼睛。
司马绍凑上前,小声笑道:”好教阿翁得知,逆贼周札刚向王逆献了石头城,就被杨彦之潜去义兴,趁夜将其抄家灭族,据说周氏族人全部被杀,财富丁口一掠而空!”
司马睿仿佛吞下了一枚十全大补丸,猛从榻上坐了起来,喃喃道:“好,好,抄的好,杀的好!”
要说心头最恨,还轮不到王敦,叛徒比敌人更可恨,司马睿最恨的便是周札,不过司马睿能从司马越的小马仔摇身一变,成为晋室的中兴之主,到底是有些本事的,没多久,就冷静下来,问道:“朝中诸公如何看待?义兴如何对待?”
司马绍也意识到了事情不简单,在最初的兴奋劲过后,沉吟道:“义兴郡府曾派军追击,被杨彦之逼退,当地乡人则态度暧昧,蠢蠢欲动,意图瓜分周家田地庄园,只是因着周札尚在,才观望局势变化罢了。
而朝庭诸公分为三派,一是以荀公、卞公、温公为首,皆呼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二是侨人,对此讳莫如深,照儿看来,或许是因杨彦之有裴妃撑腰,不欲多做评论,三是吴人,对杨彦之恨之入骨,纷纷投书王逆,要求王逆严办杨彦之。“
司马睿眼里现出了恨色,问道:”王逆如何处理?“
”这……“
司马绍古怪的说道:”王逆听闻之后,去了杨彦之的宅子拜会裴妃。“
”哈~~“
司马睿哈的一笑:”变节叛主之臣,岂能得信重,王逆这是摆明了不愿为周贼出头,周贼呢,家都被抄了,妻女皆被银辱,该是举兵相向了罢?“
司马绍点点头道:”儿来之前,周贼求见王逆不得,便尽点精兵,离城而去,儿其实有些担心,杨彦之虽并周贼家众,却人心未附,能战之兵只有千余,未必是周贼对手。“
司马睿缓缓道:”你以为,杨彦之抄周贼家真是出于义愤么?“
司马绍摇摇头道:”自然不会,杨彦之忠于谁都不可能忠于朝庭,他无非是扯着朝庭的虎皮趁势壮大自己罢了,两方狗咬狗,最好两败俱伤。“
司马睿叹了口气:”世人皆言,王与马,共天下,这哪里是共天下,天下乃王氏之天下啊,杨彦之是条犬,可犬用的好,亦是条好犬,用杨彦之去咬周贼,或有大材小用之嫌。“
司马绍凝眉思索,不片刻,恍然大悟道:“噢,阿翁的意思是,用杨彦之去攀咬王氏?可周札那关他如何过去?”
司马睿道:“过不去,此人就毫无价值,我司马家最坏亦如汉献魏元,把这天下禅与王家便是,想那魏文,为汉献留嗣,我家亦为魏元留嗣,王氏莫非还能诛尽我司马家满门?
杨彦之是个变数,若是他过得周贼这关,将来你登基可大胆起用,他一寒门庶子,总有治他之法,况朝中亦有些忠义之士,望之、景猷不提,前些日,王逆欲废你太子之位,不还有太真为你张目么?“
”儿明白了!“
司马绍点了点头。
司马睿挥挥手道:“陆士元搅了杨彦之的婚事,你于恰当时机可把荀灌指婚给他,免得景猷为难,若他不识好歹,我家仁至义尽,将来办他,天下人亦无话可说,好了,你下去罢,为父累了。”
司马绍心里一痛,自周札献石头城以来,老父便如大病一场,身体虚弱,不便久谈,于是在叮嘱了宫人详加照料之后,施礼离去。
……
周札率万卒去找杨彦报仇雪恨,已是满城皆知,就目前而言,吴人尚未出手,这倒不是吴人不想把杨彦铲除,哪怕是最开始对杨彦怀有几分爱才之心的纪瞻都毛骨耸然,今天能抄周札家,说不定哪天自己稍有把柄落下,就能被杨彦破府而入。
这样的人,已经触犯到吴姓士族的底限了,再是器重,也必须抹杀。
这和吴人宗族之间的互相争斗还不一样,那是两家之间的斗争,也是吴人的内部斗争,胜者为王,肉总是烂在自家锅里,而杨彦是外人,抄了周札的家,是一种侵略行径。
之所以顾陆朱张没有发兵助周札,一来周札有锐卒万人,实力足够碾压杨彦,二来是摆出个中立的姿态,免得裴妃为杨彦出面,请求王敦施以援手。
毕竟王敦是实打实的越府旧将,裴妃作为旧主开口,王敦无论如何也要卖裴妃一个面子。
从周札出兵时起,就有各路探马往返,随时汇报着最新进展。
周札也恨意如潮,心急如焚,于次日正午,在江乘堵着了杨彦一行。
“报将军,前方十里,周札率万卒赶来!”
一名游骑匆匆来报。
荀灌连忙道:“周札劳师远征,应趁其立足未稳,以轻骑冲击,必破之!”
杨彦望向前方的烟尘,许久,摆了摆手:“不妥,骑兵并非万能,我若冲阵,周札必阵而后战,正面硬冲并非骑兵所长,况周札挟恨而来,只要顶住一波,败的便是我们,毕竟我方真正能战之卒不过两千,我不能冒险。“
荀灌想想也是,上万人中,老弱妇孺占了大半,丁壮部曲虽说杀其主,淫其女,几乎再无可能回归周家,可是对杨彦也未必忠心啊,一旦战事不利,十有八九会一哄而散,那时真是兵败如山倒,若是老弱妇孺再大量伤亡,恐怕杨彦立成千夫所指,甚至吴姓士族也会落井下石,团团围攻之下,焉有生机?
“那该如何?”
荀灌问道。
杨彦并不答,以奇怪的眼神看着荀灌。
荀灌暗恼,杨彦的意思不难猜测,你荀灌将来也要领军一方,哪能处处问我,该自己拿主意了。
其实荀灌只是被杨彦神乎其神的用兵手段震慑,才本能的生了些依赖,这并不是说荀灌真就不行,眼下摆明是这家伙在考校自己,自己可不能丢了脸。
‘如果换成他,他会怎么做呢?’
这个念头一出,荀灌就暗骂一声该死,怎么又想到这家伙了?
于是摒去杂念,细心沉思。
荀灌也读过不少兵书,但在李靖之前,兵书多是泛泛而论,从道理上论述领军之道,具体情况还要自己琢磨,荀灌虽说不愿参照杨彦,可在对面敌军汹涌来犯之时,还是只能参照杨彦的行事作风。
不片刻,荀灌道:“周札此来,是为杀人泄愤,你灭了他全族,他若一刀把你杀了,那是便宜你,依我之见,他必先破口大骂,待骂的过了瘾,才会挥军进攻,而这其中,有我可用之机。
你把周札部众的家眷都带来了,秋毫无犯,可于周札大骂之时,押军卒家眷于阵前,令其唤夫呼子,周札军心必动,然后以骑兵从侧翼袭扰,一手软,一手硬,或能说得部分军卒来投,周札军亦必大乱,我军随之发动总攻,说不定还能当场斩了周札呢!“
杨彦赞道:”想不到女郎亦是兵法大家,此战便由女郎指挥!“
”哼!“
荀灌一副不希罕的样子哼了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