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州女真的大头领,英明汗奴尔哈赤被擒获,有人大喊起来,一人出声,人人欢呼呐喊,战场上的建州军彻底失去了抵抗的意志。
有跪在地上等待投降的建州兵卒突然间痛哭失声,有的人拿着兵器奔跑厮杀,听到同伴哭声嚎叫,也是突然泄了一口气,跪在了地上。
“大帅虎威,大帅虎威!!”
不知道谁先喊出这一声,战场上人人都是跟着呐喊,兵卒们都是在扯着嗓子吼,自大军入辽镇,连战连捷,次次都是辉煌大胜,不光是克复失地,到最后还是灭掉敌国,擒获贼人的首领,自大明立国以来,何曾有这样的大胜。
士卒们激动万分,大同和蓟镇的军将都是面『露』喜『色』,宣府和辽镇的军将本就是同源,此刻聚在一起,神『色』复杂的看着帅旗那边。
“这等功业,李善长、徐达也就是如此了吧!”
“开国时开疆拓土,灭国杀贼,都未必能有这般,现如今他已经是定北侯,锦衣卫都指挥使,还有什么位置给他。”
几个人声音不高,脸上神『色』复杂。
王通的亲卫急忙去战场上将没有太过破损的橹车弄出一块平板,将谭将从马上卸下放了上去。
谭大虎、谭二虎、谭兵、谭剑都在战场上,当年王通亲卫最初的那一批也就只有沙东宁回返,沙东宁一边指挥手下安置,一边眼泪止不住的向下流,不停的用手擦拭,谭将算是他半个师傅,传授到沙场上的刀术技巧。
在王通的吩咐下,奴尔哈赤被带到了王通这边来,奴尔哈赤也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兵卒们虽然不情愿,可还是弄了个担架抬了过来。
奴尔哈赤身材高大,容貌威猛,一见面就能让人感觉此人不凡,不过此时脸『色』惨白中带着点黑气,也是不行了。
他的棉甲上有一片近乎紫『色』的血渍,而且这血渍还在不断扩大,火铳『射』入上身,尽管他身上的铠甲是棉甲和锁子甲叠加,能够卸去一部分子弹的冲力,可实际上也不过是让他体内的出血不那么严重,死的慢点,痛苦更多。
王通俯身看过去,奴尔哈赤不是他“印象”中的相貌,看到这个人之后,王通那些复杂的情绪都是一扫而空,不管他可能会成为什么,如今摆在自己跟前的不过是个快要死的敌人将领而已。
“你是王通......”
奴尔哈赤问了一句,说这句话却让他牵动伤口,嘴里咳嗽,有血沫子喷了出来,边上亲兵刚要怒骂,王通伸手拦住,沉声说道:
“我就是王通。”
奴尔哈赤嘴角带血的惨笑了几声,看着天喃喃说道:
“我在李成梁手下当差时候,看着大明军将贪墨荒唐,下面兵卒羸弱,而且变本加厉,而我们建州女真则是纯朴至诚,只务耕战,我就想,大明一天天弱下去,建州却是一天天变强,给我十年二十年,让我将海西、北山各部女真统合,这辽镇肯定是我的......”
说到这里,一口气没有接上来,脸孔都是痛苦的扭曲,奴尔哈赤喘了口气却又是说道:
“可大明就是大明,天朝就是天朝,我以为辽镇才是大明最强的军镇,没想到自己却是井底之蛙,禁军居然这么强,居然这么强。”
越来越激动,奴尔哈赤手臂都是抬了起来,像是要抓到王通,亲卫们刚要伸手,奴尔哈赤却续不上力,又是躺倒在担架上。
方才这个激烈的动作已经是让奴尔哈赤仅存的精力消散,现在他胸口的血渍越来越大,已经渐渐化开,眼神也是开始涣散,却还在不停说话:
“......自从十三副盔甲起兵......这几个月我一直在做梦,梦见我当了大汗,我在沈阳设立了都城......大明和草原都成了女真人的,我的子孙都是皇帝.....”
声音越来越低,王通的亲卫脸上都是『露』出鄙视厌恶的神『色』,王通却脸『色』沉静的看着他,让奴尔哈赤继续说。
奴尔哈赤呼吸越来越微弱,从见到王通开始,他就一直说的是辽东军话,此时却念叨的是女真语,王通也听不懂,直到最后:
“......愿来世生在大明......”
然后再无声息,不甘的神情僵在了奴尔哈赤的脸上,双目也是睁着,王通在那里沉默了一会,伸手将奴尔哈赤的双眼合上,低声说了一句:
“你只是遇到了我而已。”
王通说完这句话,就挥挥手,吩咐手下将这个奴尔哈赤抬下去收殓,亲卫们听到王通说这个话一方面感觉到很激动,一方面却感觉很不可理解。
英雄言语往往高深,亲卫们这个是理解的,不过王通对待濒死的奴尔哈赤,未免太高看了这东虏的贼酋。
虎威军中人并不怎么看得上建州女真,最高的评价也不过是野『性』未退,有几分蛮劲而已,算不得什么,这次的战斗也不过是虎威军不辞辛劳,追击剿灭,一路上就是胜利和胜利,并没有什么波折。
这样的敌人,比起俺答部的巍巍坚城,五万骑兵,那是差得远了,甚至比不上沈阳城下的那几万女真和蒙古的联军,可王通对待奴尔哈赤的态度却不同,尽管僧格都古楞汗是被炸死在宫殿之中,看方才王通的态度,即便是僧格都古楞被俘,王通也就是这般对待了,尽管大明外域,俺答部被尊为王庭所在,建州女真不过是乡下小部而已。
为什么这样,王通的亲卫们想不明白,他们也没有必要想的太清楚,方才的见闻,最多也就是私下闲谈或者是日后卖弄的典故。
战场已经被各个部队分割成小块,各个部队自行搜检战场,不时的把消息送到这边来,谭将逝去的事情还没有传开,因为谭家一系的人都在各个部队担任主官,此时虽然是扫尾,可也不能让他们分了心神。
“去问问俘虏,奴尔哈赤的几个儿子和侄子都去哪里了?”
不多时,亲兵们已经从战场上打听回来了消息,奴尔哈赤的几个儿子和舒尔哈齐的儿子都没有活下来,逃亡的路上病死,方才的战场上战死,局势到了这样的地步,与其让子侄卑微屈辱的活着,不如战死。
听到这个结果,王通长出了一口气,走在自己的坐骑身旁,伸手『摸』了『摸』坐骑的『毛』皮,愣神了会,开口吩咐说道:
“敲得胜鼓吧!”
得胜鼓敲响,证明战局是到了一个阶段,确定这场战斗胜利了,咚咚咚的鼓声敲响,战场上本就存在的欢呼声更加响亮。
战场上欢欣鼓舞,士兵们都是在一种放松和狂喜的心态中,歼灭了这支部队,贼酋奴尔哈赤和舒尔哈齐都是授首,从冬日开始到春季,一直在严寒中的战斗和追击总算是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犒赏、休整和凯旋。
相比与周围的狂欢,帅旗下的气氛则是完全相反,对于王通系统来说,谭将不是他们的兄长,就是他们的老师和教官,更不要说谭大虎和谭二虎......
流泪的人、强忍悲痛的人都不少,但却没有人嚎啕大哭,众人都很沉默,谭大虎和谭二虎在地上对谭将磕了几个头,起身后来到王通的身前,施礼说道:
“大帅,家父生前曾说,跟随大帅东征西讨,家父死而无憾,家父已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和属下们讲,能在马上看属下们大破鞑虏,这是最风光的大葬。”
“武家马上死吗?”
王通自问自答了一句,摇头叹气,随即又是问道:
“你父亲跟随我多年,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只管说吧!”
“多谢大帅,家父只想死后葬在谭老大人坟墓旁边......”
这时代,谭纶和谭将此类的关系已经和家人差不多,如此做,也是情义深重的表现,王通点点头,也就不说什么了。
把谭将安葬在谭纶的坟墓边上,这算不得什么大事,谭家兄弟自己也能做到,现在说这些无非是大家都要找点事情来排解眼前悲伤气氛。
王通看着木板上的谭将,谭将的脸上很安详,很满足,相比于那里的谭将,王通自己心里却是空落落的,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是好。
此时是大胜收尾的时候,各军将领都在按部就班的收拢俘虏,打扫战场,倒也不用主帅事事吩咐。
“把辽镇游击以上的将领都叫过来。”
辽镇诸将过来的时候,心下都是颇为忐忑,毕竟方才一干人在那里没说什么好话,方才距离远了说没什么,一路走来,看看战场上的尸体,想想方才虎威军不动如山的雄壮,这心中的忐忑却又更盛了几分。
“诸位,汇集你们辽镇的力量能不能和虎威军争争胜负?”
谁也没有想到王通居然问出了这个问题,辽镇将领们偷眼瞧周围,倒是没有大批兵马环绕,但凭着周围的王通护卫,收拾他们也是不费力气,想想没过来之前说的那些话,各个大惊失『色』,李如柏最是动作敏捷,后退一步就是跪了下来,急忙开口说道:
“小的们土鸡瓦狗,怎能与大帅神兵争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