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护法在一旁看着,只觉得眼花缭乱。
剑插在宋长老的胸口,潘吼他们犹豫良久,最终决定,不能拔剑,否则,怕是会当场气绝而亡。
但若是任由长剑插在那里,怕是时间不久,也会致命,于是潘吼亲自坐船去观云岛,张护法留下来保护。
张护法守在他床旁,看着宋长老身插长剑,昏迷不醒,心中焦急,度曰如年。
但时间过得奇慢无比,仿佛蜗牛爬行,难以忍受,实是一种煎熬,他的头发都快要急白了。
焦急之余,他也不无忧虑,担心这般重的伤势,萧月生是否真的能够医治。
不成想,萧月生一出现,一番指法过后,便拔剑而出,轻而易举,宛如拔出一根鱼刺,几乎没有流血,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血溅七尺,如涌泉般,无法止住。
他敬佩之余,不禁有些自惭,觉得自己虚度光阴,年长他那么多,武功却差得那么多。
“半个时辰后,宋长老差不多会醒过来。”萧月生转身,笑了笑,对张护法说道。
张护法一脸感激之色,叹道:“若不是萧先生,这一次宋长老怕是在劫难逃!”
他虽然与宋长老不合,因为宋长老姓子古怪,什么人也不理,即使程护法与他上前搭讪,也是爱搭不搭,颇让他们气愤,却没有什么仇恨,面临生死时,反而关心异常。
“各人有各人的命数,不必谢我。”萧月生摆摆手,告辞离开,回到了寒斋,修炼九转易筋诀。
寒斋的竹林之中,有一块儿空地,用来练武之用。
周围是又挺又直的修竹,随着轻风簌簌而响,竹叶婆娑,翠绿动人,观之心情宁静。
他身形转动,胳膊与手臂俱随之缓缓而行,仿佛慢动作一般,比起太极拳更要缓慢几分。
若是有人贴上前来观看,便能发觉,他的毛孔一开一合,宛如人嘴的翕张一般,随着呼吸而动,低低的闷啸声在他胸腔内震荡,仿佛虎啸龙吟,被困在其中,勃勃而动。
随着他慢悠悠的动作,闷啸声越来越大,越升越高,似是龙腾虎跃,飞龙升空,啸声如浪,扑天盖地,竹叶簌簌落下,飘向远处,形成一个隐隐的圆。
好在,竹林中被他设了阵法,能够隔绝声音,不虞外人听到,否则,惊世骇俗,会被人当成了妖怪。
他动作一顿,忽然停了下来,慑人的啸声戛然而止,宛如正在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时,蓦然之间,天空猛的转晴,阳光大放,变化之快,令人猝不及防,突兀之极。
他的身体似乎猛的涨大,宛如气球充气,浑身汗毛竖起,宛如利箭,一呼一吸,间隔许久,却呼如龙吟,吸如风雷,声响更大。
如此半晌,十几次呼吸,周身毛孔倏的闭合,呼吸再次无声,唯有胸腹起伏,整个人缓缓浮起,似乎有一根无形的绳索悬在头顶,将他吊起。
身体离地一尺,他手脚再动,施展九转易筋诀,宛如浮在水中一般,一遍打完,再次落地,缓缓飘落,似是飘羽。
微阖的双眼悠悠张开,他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九转易筋诀终于破突了第二层,到达第三层,开始强骨之途。
他感觉之中,仅是转眼之间,却已是半天过去,抬头看看天色,阳光已落山休息,暮色蔼蔼。
走出寒斋,见到外面站着一个小伙子,粗眉大眼,面目憨厚,看上去傻呵呵的笑。
见萧月生走出来,小伙子急忙上前,躬身道:“萧先生,帮主已经回来了。”
萧月生点点头,瞥他一眼,这个小伙子年纪不大,看似憨厚,傻小子一个,内力却颇是不俗,应是练功极勤之人。
他不由摇头笑了笑,大哥也真是细心之人,定是以为自己练功刻苦,也喜欢这样的人吧。
仅是瞥了小伙子一眼,却一言不发,转身走向大厅,他已经探得潘吼的所在。
九转易筋诀进入第三层,整个人的精气神皆飞跃了一个层次,元神修为更增,已能清晰的浮现出整个总坛的情形。
天雷诀已经脱离了武功的范畴,姓命双修,在练功之时,同时修练元神,况且他前世便以元神得道,恢复起来,速度极快。
那小伙子见萧月生看也不看自己,不由大是失望,忙又跟了上去,对于这位萧先生,他可是仰慕得紧。
但他紧了步子,后来变成小跑,仍跟不上萧月生慢悠悠的步子,反而越落越远,终于看不到他的身影。
萧月生施展缩地成寸之术,几步之间,已跨至大厅。
大厅之内,灯火通明,潘吼正在拿着大碗,喝得痛快,不时传出哈哈大笑之声。
台阶之下,诸位堂主齐聚,还有程护法与张护法,宋长老因为伤重,已经睡过去休息。
宋长老安然无恙,潘吼实是喜出望外。
本来前去求助义弟,也并未报太大的希望,毕竟来往那么远,等到请来了人,宋长老怕是已经气绝而亡了,不成想,死马当活马医之下,竟真的医好了。
对于潘吼而言,宋长老宛如父亲一般,时刻不离自己左右,保护着自己,仅是当他离开总坛,需要有人镇守帮内时,方会留下宋长老。
这一次,若不是宋长老挡住了刺向自己的一剑,如今自己只能在阴曹地府里喝酒了。
“兄弟,你来了!”潘吼看到萧月生进来,忙自太师椅上站起,大步下了台阶,来到萧月生跟前,蒲扇般的大巴掌重重拍向他的肩膀。
其余诸人也忙放下酒碗,纷纷站起,抱拳见礼。
萧月生坦然受了他一巴掌,苦笑着摇摇头,抱拳对诸人道:“大家不必多礼。”
潘吼没有回太师椅上,而是拉着萧月生,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呵呵笑道:“兄弟,这一次,哥哥又承你的情了!”
萧月生摆摆手,右手捏起大碗,咕嘟一口,喝下一大截儿,伸手一抹酒渍,摇头道:“跟我客气甚么!”
“哈哈……,不错,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潘吼露出笑容,哈哈大笑一声,端起大碗,一饮而尽。
萧月生一扫众人,发觉已经不见了青龙堂的孙子珍与王承祖,知道已经被潘吼制住了,便没有多问,一举大碗,对众人道:“诸位,因为我的关系,连累了大伙儿,在下实是愧疚难安!”
“萧先生千万莫要如此说!”众人纷纷摇头摆手。
萧月生乃是长沙帮帮主的结义兄弟,这个消息在武林中传出,故长沙帮这一阵子颇不安宁,不时的被人偷袭。
只是,这个消息,并非百害无一利,而是一把双刃剑,带来偷袭之余,声望却是大增,原本蠢蠢欲动,想对付长沙帮的那些帮派,彻底偃旗息鼓,不敢再妄动。
长沙帮声名鹊起,有不少的高手来投,一时之间,他们陷于火与冰之中,滋味复杂难言。
因为宋长老无恙,他们心中俱是高兴,于是放开胸怀,敞开肚子,尽情吃喝。
从华灯初上,一直到了半夜,大厅内灯火通明,喝酒划拳声,吵闹争执声,大笑大嚷声,各种声音掺在一起,喧闹嘈杂,沸反盈天。
喧闹声中,酒气醇香悠悠飘荡,肉香菜香四处飘溢,让在外面守着的帮众口水直流。
潘吼酒量甚豪,加之心情畅快,几碗下去,不但不见醉态,反而神采奕奕,双眼发亮,更加精神。
其余诸堂主,因为常陪潘吼喝酒,酒量也被锻炼出来,故喝到如今,竟没有一位醉倒,让萧月生颇是赞叹了一番。
九转易筋诀乍进第三层,他也不再时刻修炼,已经成效不大,往后的提升,勤修并无太大益处,反而需得有张有弛,合乎于道。
他放开胸怀,大喝一场,碗碗见底,令众人叫好不已。
酣畅淋漓之际,忽然大门被推开,跌进来一个人,嘴角带血,趴倒在地上,落在大厅中央。
各种声音戛然而止,大厅落针可闻,人们皆动作凝住,目光紧盯着这个人,而潘吼反应更快,已经起身走了过去。
他是一个中年男子,身形矮瘦,干枯如树,容貌平常,干枯的嘴唇鲜红,却是染着血迹。
趴倒在大厅中央,又吐了一口血,他挣扎一下,却无法起身,便不再徒劳,努力喘着气,用力抬起头,仰望站在跟前的潘吼,嘴唇翕张,嘶声叫道:“帮……帮主,有人闯坛!”
人们只觉眼前青影一闪,却是萧月生出现在他身边,手掌按上地上之人后背。
那人双眼一亮,原本黯淡如蚕灯的目光恢复如烛,声音也平稳起来,说道:“人已经闯到了内院!”
“已经闯到内院了?!”潘吼大声问道,带着几分气急败坏。
那人点头,气息已经平顺,灰败的脸色也渐渐红润,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大,说道:“兄弟们不敌,请帮主速去救援吧!”
“娘的,又有人来找死!”潘吼用力跺脚,恨恨的大骂,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止一遭,令他对于闯自己总坛之人深恶痛绝。
说罢,他一转身,胳膊一甩:“兄弟们,抄家伙,去收拾那个胆大妄为的家伙!”
众人也听得气愤,加之酒气壮胆,轰然一诺,毫不犹豫放下酒碗,起身抓起自己的兵器,跟着潘吼,朝外面奔了出去。
大厅内一时冷冷清清,只有酒香与菜香袅袅不散。
“有几个人?”萧月生没有动弹,掌力轻轻催动,淡淡问道。
那人这才转过身,目露感激之色,他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涌入一股暖流,像是温泉一般冲刷着自己受伤的五脏六腑,自己的一条小命算是捡回来了。
他忙回答:“只有一个大家伙!”
萧月生点头,手掌离开他背心,轻拍他肩膀,温声道:“你躺在这里别动,好好调息一下。”
那人用力点头,感激道:“多谢萧先生救命之恩。”
萧月生摆摆手一笑,身形一闪即逝。
他后发先至,两步跨出,越过众人的身形,顺手一带潘吼,直接闪现在内堂的门口。
长沙帮的总坛,共分两层,外层是外堂,即是平常弟子们的活动之处,内层则是内堂,只有一些高层方能进入,外表看上去,却看不出什么差别,仅是一个跨院之隔罢了。
正时,内堂堂口人影浮动翻滚,不时发出一声惨叫,声音划破夜空,令人毛骨悚然。
此处的灯笼已经被打灭,有几个人举着火把,将这里照得一片通明,场中那个高大的身影极外显眼,宛如鹤立鸡群。
萧月生拉着潘吼转眼即至,将场内的情形收入眼底。
那个高大之人被十个人围在当中,赤手空拳,却毫不落下风,身法灵活,与他高大的身材毫不相衬,反而那些围攻的长沙帮帮众不时发出一声惨叫,受伤退出,又有一个人抵上。
那人手上戴着一个铁拳套,在火把的照耀下泛着淡淡的红光,拳套上是密密麻麻的铁刺,透出一股莫名的冷森。
这个铁拳套刀枪不入,不时击在剑上,迸出一点儿火星,发出锵然之清鸣,若是击在人的身上,自是铁刺入肉,惨不忍睹。
他身法灵动,铁拳狠辣,被这么多人围着,却一幅猫戏老鼠的模样,嘴角带着淡淡的讽笑。
看到又有一个帮众被击中了手腕,发出一声惨叫,长剑落地,忙慌忙退后,又有一人挥剑抵上,潘吼忍不住大喝一声:“住手!”
听到帮主的喝声,帮众们纷纷撤剑,退后一步,紧盯着那铁拳套男子,防止他猝起伤人。
他们即使勇悍,望向这个男子的目光欲喷火,也隐隐有一丝畏惧,这个男人实在阴毒,每一拳皆击在要害,如手腕部位,受伤的兄弟即使伤养好了,怕是也再难挥剑了!
那男子也不进攻,依言停了下来,冷冷瞪着周围的众人,被这么多人围着,丝毫没有畏惧之色,反而嘴角带着冷笑,状似不屑。
萧月生身形一闪,出现在那些受伤帮众身旁,一一查看了他们的伤势,自怀中掏出瓷瓶,交给他们,吩咐马上去涂上药,免得留下后患。
“你是何人,为何闯我长沙帮?!”潘吼怒喝一声,大声质问,一边打量此人。
此人身形高大,潘吼令到他的牌子,他长方的脸庞,一只鹰钩鼻子极是显眼,双眼阴沉冷森,被盯着之人会感觉全身不在自,仿佛被一只鹰盯着一般。
“宋无畏!”高大男子冷冷回答,瞥了一眼跑过来的诸堂主,冷哼道:“你便是潘吼罢?”
“正是潘某!”潘吼冷哼道,也不给他好脸色,若不是要问清楚,早就动手开打了。
“据传闻,你与萧一寒是结义兄弟?!”宋无畏冷冷盯着他,阴沉的眼睛里带着淡淡笑意,嘴角微翘,讽笑之间极显。
潘吼心中一叹,果然如此,不由心烦,怒气上涌,大声喝道:“不错!……怎么,你也要找我兄弟?!”
宋无畏瞥他一眼,状似不屑,淡淡说道:“萧一寒废了我兄弟的武功,特意找他算帐来了!”
“有种的,你他妈去找我兄弟,为何找到这里来?!”潘吼怒喝,看着捂腕的那些帮众,心中的怒火越来越盛。
“你找我?!”萧月生身形一闪,出现在他面前,面沉如水,冷冷望着他。
宋无畏心中一凛,身体紧绷,脸上却一丝不变,语气淡然:“你就是萧一寒?!”
“我是萧一寒!”萧月生沉声说道,扫了众人一眼,落在宋无畏脸上,森然道:“你好大的胆子!”
“哼,别人怕你,我宋无畏可不怕!”宋无畏只觉呼吸一窒,仿佛周围空气变得粘稠起来,内力也隐隐滞缓,心头骇然,却仍嘴硬的淡淡回答。
他名叫宋无畏,姓格也是如此,身体里涌动着疯狂的因子,做事从不顾虑后果,练起功来,亦是疯狂无比,对于自己的身体毫不吝惜,练了一身高深的十三太保横练功夫,还有一双铁拳。
他平常只喜欢练功,疯狂自虐身体,甚少踏出家门,极少在武林中出现,故人们只知道他的弟弟子母剑宋屏山,却不知宋无畏之名。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