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胥这话刚刚说完,苗文初应了声还没走到柴房,那门就忽的一下打开了,小双一身蓑衣,气喘吁吁的摘下斗笠,双眉拧紧,压低声音道:“我和张妈妈暂时不会过来了,我是来替九小姐收这个月的钱的,今天就要,苗先生请马上算出来,九小姐说就当她是预支,今天晚上务必从账房提出来,我等到多晚都得拿回府去。”
苗文初和白子胥惊的立即一对视。
不等苗文初说话,白子胥已经开了口,他上前问小双:“哪能这么快,九小姐是有多急,出了什么事要这样急着用钱?她要干什么用?”
小双踌躇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奉九小姐的命过来的,其它的事我不知道。”
苗文初也是很震惊,刚刚跟白子胥商议过要拖延苏叶的,这小双马上就过来说要用钱,是有多急?苏叶就算帮别人也好,为了她自己也好,不管是为了什么,这是不是也太急了些?
他们一致觉得苏叶太过草率了,她还太小太年轻,就算有很多的点子能赚到很多钱,这说明苏叶有经商的头脑,但不代表苏叶就精明到不会被人利用。
苗文初犹豫道:“不管怎么样,这也太急了,一个晚上就算我算得出,也不可能从账房把钱支出来,不可能的……”
小双也急:“这点九小姐知道,所以说无论让我等到多晚,哪怕等到明天,我也必须把钱拿到,她立即就要用。有劳苗先生了。”说完,小双还深深的弯下身去行了礼。
月七见状都急了,他看着小双的神色有些慌乱和焦急,就问她:“是府里发生了什么事,还是九小姐有事?钱不是问题,要是真有急事,我们少爷也不会坐视不理……”
话说到这一步,这三人口径一致不可能办得到,小双也慌了,站在原地焦急的神色越发明显。
她不说话,这三人都觉得不对劲了。
苗文初斟酌了一下,半哄半吓的道:“小双,有什么事不能说?我们都是九小姐信任的人,有事不会不管的,不管有什么事,我们也很着急啊,你若是吱吱唔唔不说,我可不能就这样迷迷糊糊的就去……”
“苗先生!”小双急的快哭了,绞着手指头看了看这三人,最后一咬牙,哭道:“我们老爷下午晕倒了,到现在还没醒过来,去请了大夫,雨天路滑,谁知那大夫在路上摔了一下后手腕就脱了臼,不能号脉,然后又马上让何然再去请了大夫,也不知道是不是迟了的关系,大夫说了什么我们都不知道,只是我看那大夫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九小姐后来就让我过来拿钱了……”
噌的一下,苗文初、白子胥和月七三个人震惊的面面相觑。
白子胥大惊:“苏老爷怎么会好端端的晕过去?我前两天和他还有齐老爷在一起吃饭还好好的,他面色好的很,怎么会突然晕倒?!”
小双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知道的就这么多,说来说去还是这么几句话,苗文初也急,但是又不方便去苏府,便赶紧拉着小双去算账结钱,白子胥和月七也是心里有点不舒服,两人竟一时相顾无话了。
半会过去,平静了许多,月七问他:“要不你去苏府一趟看看怎么回事?”
“不方便。”白子胥皱着眉,直截了当的否了:“这件事除非苏家的人公布出来,或是苏家的人来告诉我,不然我不能去苏家。”
月七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九小姐用钱,和苏老爷昏迷的事有关系吗?”
白子胥不语。
“苏立行在桐州的地位非常了不得,他跺一跺脚桐州都要震一震的人物,他突然昏迷,对桐州的影响甚至整个鲁南的影响都是很大的,这个消息不能轻易发出去,否则对苏家的影响将会不可估量,而苏叶突然之间要钱,不是我小人之心,而是这点钱连燃眉之急都解不了……”白子胥很是愁闷,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倒是希望苏叶是想用钱来给苏家做后盾,但是苏叶不可能不知道这点钱根本什么忙都帮不上,我担心的是苏叶这么急着用钱与苏家一点关系都没有。而是苏叶自己的问题!”
月七大惊失色,声音都抖了:“不会吧……苏老爷都昏迷了,九小姐还要拿钱去给别人……”
白子胥却是摇头苦笑。
月七思量了一下,突然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道:“你的意思是,苏老爷可能不太妙……九小姐不拿钱去帮苏家,是为了保全她自己?”月七似乎并没指望白子胥答他,喃喃自语失声道:“苏家的儿子们没有人有能力能接替苏老爷的,而九小姐保全她自己的产业不帮衬苏家,等到将来苏家慢慢下滑的时候,九小姐就有足够的能力和实力……”
“一箭不知道多少雕。”
半晌后,白子胥的目光深邃了起来,神色非常的复杂。
他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受。
理智一点来看,苏叶做的非常对,在这样紧急的时刻,苏叶的选择和抉择非常漂亮。
保全了她自己,把钱也成功的投了个大人情给别人,而且不暴露自己的产业去帮苏家,因为一旦暴露了,不止是断了她自己的路,因为她是苏家的人,她的产业在外人的眼里也就间接是苏家的产业,苏立行倒下了,苏家的产业链必然会受到严重的打击,到时候连她的产业也会一并的被打击。而到那个时候,才是想救苏家都救不了了。
而等到那一天,苏叶的实力和势力无疑是苏家最大的,是不是掌权都不再重要,她的婚事会变成一桩高不可攀的大山,娶了苏叶就等于娶下苏叶的江山,就算苏叶不在意,苏太夫人和苏夫人也要重新重点斟酌再三的,婚事一旦是件了不得的大事,那苏叶就有足够的理由和借口一拖再拖,甚至她不婚,也有足够的理由和借口。
但是换到人情来看,就完全相反了。
苏叶自己有钱有势力,在苏家还没有受到影响的时候,拿出来宣告世人苏家的实力和财力没有问题,也是稳固人心的一个好办法,但这也是一场赌博,毕竟苏叶只是一个女子,而不是男子。
仅凭这一点,胜算就少了一大半。
可如果仅仅因为没有胜算,就不管自己的家人和家族,甚至赔上自己父亲打下来的一切……
这……是不是太没有人情了。
苏叶宁可拿钱去给别人,也不肯赌上一赌。
这是件非常矛盾的事,无论这两种情况距离现在是不是很遥远。
白子胥矛盾的想着这其间的细节,心里矛盾的承受着两种不同的感受和情绪。
他一方面对苏叶这样果敢的决断和聪敏赞赏叫绝,另一方面又隐隐的为苏叶的凉薄而心中沉痛。
他不禁的在想,苏叶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她的心里,在想什么呢?
但是他还是很快整理了自己的心绪,去账房帮苗文初一起清算,然后在天亮时分把账房的钱全部给了小双,自己还添补了不足的,小双一夜没睡紧紧张张的在月七的护送下从苏府的后门回了苏家。
而后的两天,一点风声都没有。
第三天的早晨,林佩云去了商盟会,哭着跟各位公布了一个消息:苏立行突然中风,半边身子不能动弹,需要好好的休养一阵子。
商盟会的人当即就惊乱了,问候了几句之后就都看向了齐正山,示意他想个辙子,齐正山毕竟是挂名的商盟会主席,幕后垂帘听政的中风倒下了,总得由他来主持大局。
林佩云也是无法。
就在林佩云以为齐正山会站出来向大家宣告什么来巩固他自己的地位的时候,齐正山开口了:“我们在这里的所有人,说句实在话,全部都是因为苏老爷才有了今天这么风光体面,放眼望去整个鲁南,没有哪个城的商盟像我们这般有实力。苏老爷只是暂时不适,我决定由苏夫人暂时出面坐阵,也希望大家支持,让苏老爷在家中安心休养,我们一起等苏老爷康复归来!”
大家面面相觑,似乎并不是很认同,但是在齐正山再三坚持下,也算是一致通过了。
林佩云感激不尽,散会后跟齐正山聊了几句。
“立行怎么会这么突然就中风?他还年轻啊!”齐正山非常感慨。
“我也不知道,我当时在太夫人那里,也是被下人叫回去的,我回去的时候立行已经昏迷了,谁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之间就中了风,发现他中风的是我的八女儿,她正好去正院找我,结果一进厅堂,立行就已经倒在了地上……”林佩云说着,眼泪又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齐正山长叹:“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你只管开口,立行不只是我的亲家,还是我的恩人,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帮忙的。”
林佩云感激的谢过,之后齐正山提出要去苏府看望苏立行,却被林佩云谢绝了:“他醒来后发了脾气,觉得自己很丢人,他现在这个样子连我们都不想见,更不想让外人看见他现在这个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