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吉时已到,元熹公主的车马就快要到王府门口了。”
此时已近日暮西沉,王府内灯火通明,宾客济济,表面上看起来虽然盛况尤在,可与程金枝嫁入王府那日相比,却总让人觉得少了一丝真诚的喜悦,多了一抹生硬的浮华。
高珩身着喜袍神情冰冷地立在窗前,周身笼罩着一层让人近而远之的寒意。
身上的衣裳虽然色泽光鲜,却依旧掩盖不了他眉宇间那沉重黯然的阴霾。
若是他之前不曾娶过程金枝,不曾真正对一个女子付诸真心,那今日面对自己与元熹公主的婚事,即便他深知这只是一场政治联姻,他也会坦然接受,将就一生。
毕竟这皇家的婚姻从来都是以利益为先,什么真情至爱,终究太过奢侈,也更是无用。
“金枝还是不肯去别苑嘛?”
“属下之前又派人去劝过了,可王妃就是不肯动身。”
“是吗?”高珩轻轻地沉下一口气,语气淡漠道,“那就让外头那些乐师都别再吹锣鼓乐了,免得吵到她。”
“殿下,这么做不太妥当吧?”沈钧闻言面露难色道,“这外头还有这么多宾客看着呢。”
“有何不妥?”高珩微侧过头瞟了沈钧一眼,“所有人都知道本王根本就不想娶这个南楚公主,此刻又何必去为了所谓的颜面装腔作势?照我的吩咐去做。”
见高珩态度决绝,沈钧也只能躬身领命道:“是,属下遵命。”
他跟随高珩多年,却从未见过自己的主子像今日这般无可奈何,心里难过之余,也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
而在燕王府宽敞的正院中,已经聚集了不少的皇亲贵胄和官宦子女。
不过这一次,这些宾客中的大多数人都并非抱着真心祝福的心态来赴这场婚礼,只是耳闻高珩被骗婚一事,所以想来看热闹罢了。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已经许久未和程金枝打过照面的程家人。
虽然程金枝怀孕一事让这些程家女眷们心中深为怨恨,可一想到元熹公主要嫁入燕王府与她平起平坐,这股怨气便顿时消了大半。
从外头的传言看来,元熹公主并非泛泛之辈,身后又有大楚撑腰,这程金枝往后的日子,八成是不会好过了。?
“大姐,今日可是燕王殿下的大喜之日,寒清表哥和殿下情同手足,怎么没有陪你一同前来呀?”
程秀凝一身珠光宝气地走在程素锦身旁四处张望着,见自己的姐姐只孤身一人前来,便忍不住出言讽刺了一句。
她当然知道顾寒清对程金枝余情未了,此次高珩要娶别的女人,作为情敌,又岂会亲自前来赴宴?
心里更是不由暗暗庆幸,幸好当初骗婚的不是自己,否则今日身在顾府中无人疼爱的深闺怨妇,便是她程秀凝了。
而程素锦本来还怀着幸灾乐祸的心情,可被程秀凝这么一说,心中突然被戳到痛处,立时脸色一沉,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二妹,你有空关心我这个姐姐,还是多想想自己的婚事吧。都这个年纪了还躲在家里做春秋大梦,是想变成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让爹养你一辈子嘛?难不成,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当皇后的命吗?”
“我是什么命,这就不劳大姐你费心了。”程秀凝压下心头的怒火,故作不在意地扬起了下巴,“作为你的亲妹妹,我劝你还是先管好自己的夫君,想想该如何让他多看自己两眼吧?这独守空房的日子实在不好过,说真的,与其这样,大姐你当时就不该费尽心思骗寒清表哥娶你。这说不准啊,现在的燕王妃可就是你了。”
见程素锦气息一滞,容色僵硬地别过头去故意对自己的话不予理会,程秀凝勾起嘴角,继续煽风点火道:“虽说人家程金枝往后得和这个南楚公主共侍一夫,但她至少还有燕王殿下疼爱,如今又怀着身孕,将来若是生下个儿子母凭子贵,从长远看,可不比大姐你的日子好过多了嘛?”
“哼,她的好日子早就该到头了,怀着孩子又如何,那也得顺利生下来才行。”
程素锦收紧瞳孔,秀眉猛然一蹙,眼中弥漫起了一股深重且阴狠的怨气。
在得知高珩要娶元熹公主之后,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顾寒清对高珩产生了恨意。
然而这种恨意,却不单单只意味着这二人关系的疏远和反目。
顾寒清从前不敢对程金枝袒露心声,只能遥遥相望,也是因为顾及和高珩之间多年的友情。
可一旦这种顾忌变得微乎其微,那他对程金枝所压抑的感情,都将无所畏惧地再无保留。
所以由始至终,程金枝这颗眼中钉对自己而言,终究还是最大的威胁。
“大姐,这些话你还是小声些说。”程秀凝神色古怪地笑吟吟道,“这里人多眼杂,万一要是被哪个有心人听了去,这程金枝肚子里的孩子以后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可就是你的责任了。”
“二妹,你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想什么吗?”程素锦冷哼一声,凑近程秀凝意味深长道,“恐怕你也一样不希望她的孩子,能够平安降生在这人世吧?”
“你们两个别说了,金枝好歹也是程家人,她如今怀有身孕那是喜事,你们好歹也是她的姐姐,岂能动这些狠毒的心思?太不像话了。”
正当这程家姐妹二人正相视而笑时,却见原本站在一旁默然不语的程煊走上前来语带责备地轻斥了一句,脸上显出了些许的愠色。
而听闻程煊此言,二人先是一愣,程素锦便毫不避讳地接口道:“大哥,你未免也太菩萨心肠了,到现在还帮着那个程金枝说话。当初要不是她使手段从中作梗,你和陵容郡主的婚事岂会遭到齐王回绝?你又怎么会无辜背上这些难听骂名,被外头那些人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她一心想让我们程家过不了安生日子,我们又何必对她……”
“你...你莫非是之前那位公子,燕王妃的姐夫?”
正当程素锦滔滔不绝地对程煊抱怨着程金枝的险恶用心时,耳边猝然传来了一个女子清丽的声音。
三人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定神一看,只见一身芷兰云裳的陵容郡主正站在耀眼的灯火之下,一脸惊喜地盯着程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