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整日精神上的磨难与挫折,程金枝只觉身心皆疲倦不已,在胃口欠佳地吃完拨了几口饭,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壶水后,很快就把自己闷在被子里沉沉睡去。
直到第二日中午,她才睡眼惺忪地睁开双眼,却并不想从床上爬起来。
而负责伺候的踏雪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却不由默默感叹,自家主子之前没日没夜地睡了那么久,现在竟然还能把眼皮闭上。
虽然自知这是在逃避现实,但也只有在睡着的时候,程金枝才能勉强得到一份安宁。
之所以说勉强,当然是因为即使是在梦境之中,也总会受到噩梦叨扰,根本睡不安生。
否则,她宁愿一直就这样睡下去,也好过睁着眼睛胡思乱想却毫无头绪,只能抱头咬牙切齿。
她深知,面对自己的失忆,高珩应该是这世上最难过的人。
她也深知,自己如今对高珩,更多是出于一种内疚和同情,并无那种缠绵眷恋的男女之情。
可即便如此,这个男人却从未逼迫她去回忆从前,甚至愿意让彼此之间重新开始。
一觉醒来突然被一个才貌双全,地位尊崇的王爷不依不饶地强行认作王妃,还对她关怀备至,宠爱有加。
这样的好事对于一个从小就在命运底层挣扎的官家“伪小姐”来讲,是做梦都梦不到的。
只是所有事实在发生得太过突然,即使程金枝已经接受了自己失忆的“狗血”事实,可有时候却也会忍不住会在心里疑惑。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死后自会长眠,这么睡下去也不是办法,我的人生还长着呢。”
在这样一个坚决有力的声音从心底深处传来时,程金枝终于一掀被子从床榻上翻身坐起,第一个动作却是伸长脖子朝外头张望。
然而默然半晌之后,心中却不免感到了几分失望。
因为她一心所期盼的顾寒清,自昨日打过照面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
那天站在顾府门前坚定滚烫的誓言还犹然在耳,让程金枝险些喜极而泣。
却没想到在睡完一觉再次睁眼之后,很多事都已经不复当年。
其实,此刻在顾寒清心里,他亦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对程金枝忘记高珩只记得自己的意外,而感到欣喜不已。
反之,这种欣喜还未溢满心头,就已经被一种无能为力的感伤所替代。
因为他也同样清楚,很多事已经物是人非。
也正因如此,他才没有选择毅然决然地带着程金枝离开王府,装作对现世一无所知的样子。
不仅因为他们中间横着一个高珩,更是因为他不想自欺欺人。
谁也不能保证,程金枝什么时候会重拾记忆。
比起这种贪图一时的的趁人之危,顾寒清更希望能光明正大地取得程金枝的真心。
只是感情的事,大多时候,往往都是不受自己理智所控制的。
...............
脑海中不断重复着高珩昨日对自己所说的那些惊心之言。
在希望落空之后,程金枝只能有些尴尬地揉了揉脸借以掩饰脸上的失落之色,心里却不由纠结,要不要去找顾寒清?
正这样思绪繁杂地想着,当手触及到做脸上那块触感并不舒适的纱布时,她却突然心头一紧,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的左侧脸颊上。
由于之前光顾着把心思放在自己缺失的记忆上,让程金枝一直没有去在意这块纱布底下的光景,只以为是一点小伤,敷层药养些日子便会无碍。
如今静下来细想,这块纱布所包裹的面积未免太大了些。
尤其是当“毁容”这样的字眼从程金枝脑海中疾闪而过时,她整个人都不由紧张起来,匆忙在屋内搜索起镜子的踪迹。
然而怎么找,都没找到任何一面镜子。
哪怕是连个反光的物件都没有。
“三哥,三哥救命啊,出大事了,十万火急呀——!”
突然间,只闻外头由远及近地接连传来一声嚷叫,在这原本宁静安然的王府中显得尤为刺耳。
程金枝停下寻找镜子的动作,侧目朝门边望了一眼,一面嘟囔着一面将门打开一道缝,只是出于好奇想要一探究竟。
却不曾想到,这才刚就着门缝露出半张脸,只见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在不远处站定片刻后,忽然猛地朝着自己这边冲了过来。
然后,随着大门被完全撞开,她整个人竟然就这样被紧紧地抱住了。
与此同时,耳畔响起了一个男人哭哭啼啼,又万分激动的声音。
“金枝,你真的醒了啊!我还以为是他们骗我呢!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高勋抱着程金枝几乎就要哭声来,全然没有感觉到程金枝一脸莫名其妙的嫌弃表情。
而听着这个很是夸张的声音,程金枝心中已然确定,这个不由分说就上来强行拥抱的男人,不是高珩,亦不是顾寒清。
“你快放开我,你是谁啊,干嘛一见面就抱我,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在程金枝此刻的记忆中,自己和高勋不仅不相熟,而且还很陌生。
她做出要挣脱对方怀抱的动作,心里也不免疑惑,这个吵吵闹闹,还热情过头的男人,到底是谁?
感觉到程金枝并不友好的语气和言奇怪的言辞,高勋心中疑惑之余,只能有些不情愿地松开手来,直起了身子。
“金枝,你怎么一觉醒来就对我这么冷淡?你不知道你昏迷的时候,我可是天天茶饭不思地担心你呢。你看我都饿瘦了。”
面对久病初愈的程金枝,高勋并没有察觉到她不同于以往的异样之处,而是把脸凑近几分,装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委屈之态。
原本还想着能够听到一番慰籍心灵的安慰之言,岂料程金枝却没有说话,而是皱起眉头打量着他。
随即很快就想起来,自己之前的确见过这个人。
“哦,我记得你,你是晋王殿下。在那个老头的寿宴上,你一直跟在燕王殿下身后,像个跟屁虫似的。”
她笑吟吟地说着,很是认真地一拊掌,完全没有注意到,高勋瞬间僵硬的嘴角,和一脸懵逼的吃瓜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