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割完毕的庄稼地里,躺着一具僵硬的女性尸体,尸体的上面还躺着一个未成熟的女性胎儿,她们的身上盖着一层白布,看不见真容,但依旧能分清朝北的是脚,朝南的是头。
这个位置离出事的地点大约有五十公里,岸边有很深的芦苇,尸体冲进芦苇丛中,隐藏很深,以至于他们的直升机从这里飞过,也没有发现。
今天下午一个老农民下地来烧毁田里的稻梗,忙完田里的活他去江里洗澡,这才发现藏在芦苇中的尸体,立即报了警。
看热闹的农民围满了稻田的四周,叽叽喳喳,交头接耳。
警察在四周拉起了防线维护现场,法*医也从尸体身上取走了血样,他把血样放进微型医用冰箱,然后和助理一起乘坐军用直升机离开。
直升飞机刚刚离开没多久,一群先行开路的保镖,就冲散了看热闹的人群,给霍离开通了一条捷径。
霍离却驻足路口,站在那里远远地望着前方的一条白布,那眼神看不出情绪,像活着没有灵魂,又像死了没有温度,他周身也仿佛隔上了一层真空,谁也进不去,谁也感触不到他的内心,不知道他此时又有怎样的想法,和怎样的心情。
萧不凡站在他的身后,也木然地望着远处。
刚才,警察对他说,席三默的噩耗是霍离的打击,可他们又何尝知道,席三默的噩耗于他来说,更是一层灭顶的灾难。
他也想过席三默遇难的结果,但没有找到尸体,心中总会存有一丝幻想,可现在这一丝幻想破灭了。
赶过来的一路,他的眼泪一直在强忍着往心里倒流,这会儿看见现场无声的尸体,他的眼泪便再也忍不住,哗一下全部涌*出眼眶,默默地悲伤哭泣。
记忆中,他就不曾哭过,第一次哭,为了席三默,在车祸之后的医院,他害怕席三默死去,一直蹲在医院墙角默默流泪。
事隔三年,第二次哭泣,不曾想过还是为了席三默,更不曾想过,这一次的席三默会在劫难逃。
她还那么年轻,她的生命才刚刚开始,她的爱情这才启程,她对生活对新生命充满了幻想期待,还有着浓浓的热情,这样一个活生生的阳光女孩,怎么可以化身成冰冷的尸体呢?
萧不凡越想越悲伤,泪如泉*涌,抽泣呜咽。
“哭什么哭,人都没看,你哭什么哭,妈的,触老子眉头是不是,再哭,老子阉了你。萧不凡,我告你,那个不是席三默,你不要哭了,再哭老子就真不客气了。”洛龙剑堵在萧不凡的身后,听到哭声,他三百个不满意,放声大吼,吼得看热闹的百姓都猛然鸦雀无声,不再敢窃窃私语。
然而,萧不凡听到洛龙剑如此说,他越发哭得伤心,停不下来,他知道,其实这个结果谁的心里都清楚,只是都不想承认而已,但是现实,是不是不承认就可以当作没发生呢?
洛龙剑急红了眼,伸手狠狠一抹眼角,挥起拳头就要揍萧不凡。
一旁的云风清及时出手,在半空一把握住了洛龙剑的手,萧不凡哭,只是因为他活得清醒,洛龙剑生气,也只是因为他和霍离一样,无法接受,也不愿接受这突来的噩耗而已。
洛龙剑更加愤怒,飞起一脚踹向云风清,同时手用力狠狠一甩,挣脱了云风清的钳制:“妈的,你们都什么意思,一个矗在这里,一个哭得像个娘门,滚,滚进去看看,老子敢打保票肯定,那个人不是席三默。如果是席三默,老子的头砍下来给你们当球踢。”
霍离听见这句话,忽的像活了一样,终于动了动脚步,但他没有进去,而是缓缓转身。
他一边面无表情地替萧不凡擦去脸上的泪,一边死呆呆地说:“洛龙剑说的对,这不是默儿,默儿不会在这里,她答应过我,要生下我们的宝宝,也答应过我,不管多险的困难前,也会为我坚持,为我活下来。默儿不会骗我,也不会死,这死的一定不是默儿。萧不凡,不要哭了,我们回去,这里没有默儿,我们回去找默儿,找默儿……”
说完,就拉上萧不凡的手,牵着他要离开这片低气压的哀伤地。
云风清往后连跳三步,躲开了
洛龙剑的无情腿,他见霍离要走,也无法阻止,如果大家都不够清醒,那他就一定要理智的留下来,因为席三默的尸体,不能没人认领!
“霍总请留步。”不待云风清私做决定,警方队长急冲冲出来防线,这种场面这种心情他理解,但现实总要面对,如何逃得了。
霍离后背一僵,脚步不停,拉着萧不凡走得更快,恨不能插翅飞去。
警队队长只能斗胆冲上前,将他拦住,严肃的委婉说道:”霍总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正如洛先生所说的那样,这或许不是霍夫人,所以还请霍总能过目一眼,替我们结个案,也给我们一个破案的方向。”
霍离蹙紧眉头,深深地摇了摇头,语气冰冷,冷过身后的尸体:“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她不是我的妻子,你们可以结案收队,继续寻找我的妻子……”
警队队长固执的坚持,无情的挑拨:“找人没有问题,那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但请霍总还是过去看一眼,因为她的特征与令夫人有十成的相似度,不然我们也不会打电话骚扰霍总。”
最不愿听的话就是这一句,也更不愿他们把席三默和一个无名尸体系在一起,霍离怒了,眼眸深底涌起了怒火,烧毁了眼中的寒冰,他一直隐忍的悲伤,一直隐忍的仇恨,在这一刻就要化身成魔,血洗人间。
然而,也就在这紧张的一刻,云风清识趣地推了一把洛龙剑,大声地制止了危险的爆发:“洛龙剑,你说的话我也相信,但这个是不是席三默,你去替霍总确认一下。你和席三默一起长大,对她也很了解,应该能认出来。”
洛龙剑不想去,但又不能不去,他拖着灌铅的腿一步步靠近,跟着警队队长来到了尸体的旁边。
霍离则一直背对他们,双手握紧成拳,双拳微微颤抖,脸色也紧紧地绷着,就像绷紧的琴弦,只需轻轻一挑动,就会“喷”的一声断了。
队长弯腰去扯白布,洛龙剑吓得猛一吸气,恐惧地闭上了双眼,直至队长轻轻地唤了他好几声,他才不得已地缓缓睁开眼睛。
视线落下,可她的脸为什么会这般熟悉?
席三默,真的是你,你为什么要睡在这里?为什么?
眼泪,霎时涌*出,如滔滔的黄河之水,汹涌不可收拾,默默,席三默,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们,你怎么可以让我们这般难过……
默默,默默……
席三默没法再答应他,泡肿变形的尸体在炎热的天气下,在时隔三天的时间里,早就长出了尸斑,鼻子、嘴唇、脸颊等很多地方还开始腐烂,冒出一股股血水,和难闻的气味。
洛龙剑呜呜地哭着,他心中最美丽的女孩,最纯洁的姑娘,最温柔的小妹,他做梦也想不到,她会变成这样,会用这种方式,这种面容告别绚烂多彩的人世间。
他蹲下来,伸手轻轻地拨了拨她的头,查看她的右耳根处,那里有一个很小的疤痕,是当年她卡在下水道中,弄出来的伤口,虽然可以完全治愈,但她还是要求留下一点疤,提醒自己做事小心,提醒人世间没有十全十美,不必苛刻地要求他人。
这点疤痕很小,在耳根的衔接处,一般都会被忽视,但不可否认,这是席三默的一个标志。
此时的席三默已经毁了容,但这个标志依旧清晰的存在,洛龙剑看着那细微的疤痕,心如刀割,仰天长嚎,嚎声凄厉催泪:“他*妈*的,他*妈*的,我一定不会饶了你们,我一定要让你们血债血还……默默,我会杀了他们告慰你的在天之灵……默默,你就这样走了,珊珊要怎么办,我又要怎么像她交待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洛龙剑一个铮铮铁骨,此时跪在地上,痛苦哀嚎,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那凄厉悲凉的声音勾出了许多人心酸的眼泪。
萧不凡再也无法逃避,他抱着头,痛苦地蹲在地上,呜呜地放声痛哭。
云风清默默地擦着眼泪,擦完,眼泪又流了出来,一直都擦不干净。
唯有霍离依旧和先前一样,没有一点反应,他不哭不笑,怔怔地站在那里,呆滞的目光望着远处,也找不到焦点。
云风清不由担心:“霍总,你不要这样,伤心了就哭出来,不要全部憋在心里,万一憋坏了,五少奶奶会心疼,她不会愿意看见你这个样子……”
霍离抚开云风清的手,面无表情地转身,机械地朝席三默走去。
那天晚上离开的时候,她还赖在他的怀里,撒娇地求他:“霍离,不要出去嘛,我想你陪我。明天我们一起去看婚戒,好不好?”
他那么傻的,居然没有答应。
他那么傻的,居然只惦记着解决问题。
他那么傻的,居然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
如果答应了她,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如果答应了她,她此时依旧会赖在他怀里撒娇卖萌,和她讨论宝宝的种种事情,而不是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躺在这里。
不,她不是一个人,他害死的不止是席三默,还有他们的宝宝。
霍离木讷的弯腰,扯去了盖在席三默身上的白布,事隔三天,他终于看见了她,她泡肿的脸,一点也不丑,还有着生前的美丽。
她身上还是穿着那件,她最喜欢的睡衣,一件淡黄色无袖睡裙,普通的棉质,上面应有一个大大的黄色方块,他起初是不认识,她告诉他,这个大方块叫海绵宝宝,有着积级向上精神的海绵宝宝,能给人带来无数快乐的海绵宝宝。
她希望肚子里的宝宝,就像海绵宝宝,一天到晚笑得合不上嘴,一天到晚都能和她的好朋友胖大星在一起,吹泡泡,捉水母……
她还说,她如果是海绵宝宝,那洛姗姗就是她的胖大星。她还说,女儿如果是海绵宝宝,那女儿也一样可以找到她的胖大星。
女儿一定可以找到她的胖大星,女儿也一定可以和席三默在一起快快乐乐,霍离的眼睛模糊了,又很快清晰,他不能哭,因为他看到了女儿,在女儿面前哭,女儿会笑他的。
女儿已经五个月了,五个月的胎体已经成形,虽然还很小,但小手小*腿小脑袋,霍离全部能看见,她蜷缩在席三默的怀里,小小的拳头紧握着,长长的脐带绕在席三默的手腕上。
席三默的手也搭在她的小背上,搂着她,手上订婚戒指在夕阳的光线下,泛出灼目的光线。
好,很好,还戴着他的戒指,那就是他的老婆,是他的老婆,他就要带回家,还有宝宝。
宝宝很乖,一点也不闹,她这样乖乖地睡着,不会和妈咪走丢,也不会吵到妈咪休息,宝宝和妈咪在一起,也永远不会分开。
宝宝也不用害怕,爹地会带你们回家,回家,回家……
霍离勾起唇角,笑了,那凄艳的笑容,就像一抹可以碎心的花,不忍让人多看,却都知道他的精神已经崩到了极致,离疯魔也就是一步之遥。
他弯腰抱起席三默,脸轻轻地贴着席三默的额头,一热一冷:“默儿,你看你,最不会照顾自己,衣服湿*了都不知道要回家换,弄得身上冰冰冷……你不怕冻着自己,也要担心冻着宝宝啊,默儿,我带你回家,回家换衣服,给女儿也换一身衣服……女儿要穿漂亮的小裙子,要梳好看的小辫子,要戴五颜六色的头饰……默儿,你看,女儿很漂亮呢,长得很像你,不过脾气像我,安安静静的一点也不爱吵人……默儿,我们回家了……宝宝,和爹地一起回家了……回家,回我们的三口之家……回家了,回家……”
霍离缓缓转身,缓缓移动,生怕动静太大,会吓着这一对母女似的,他一步一步地走,眼里只有他的老婆和女儿,再也没有其他人。
身后,一个不名飞行物,以每秒300米的速度朝霍离飞来,放以前,霍离只需轻轻一挥手,就能拿住,但此时,他完全沉浸在另一个时空,一点也感应不到外界的存在,也不想感应。
左后背的锁骨下方猛的被射中,他痛得身体一僵,意识也在瞬间模糊,他的双腿失去了力气,身体晃了晃,就再也撑不住抱着席三默和女儿一起倒在了地上,两眼一闭。
“霍总……”
“霍先生……”
“霍离……”
现场一片混乱,警队人员速度拿出手枪警戒四周,目光锐利,气氛紧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