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8事出有因
那女子怔怔的,望着红昔没有反应,红昔见状,便拉起她的手,将那些银票塞到她手中:“拿着,这些足够家中一月开销了。”
听到红昔说话,那女子终于反应过来,猛然退后一步,那银票也没有收下,而是急急的往红昔手中塞回去:“不……小妹……不能再这样了……”
“我让你拿着!”红昔柳眉一挑,好容易平稳下来的口气再度提升,她比那女子要稍稍高一些,力气好像也要大一些,上前一步拉着那女子,不管她的挣扎,将那银子塞入她怀中,“下次银子不够了就来找我,若是再让我看到你在街上摆摊,后果自负!”
说完,红昔放开那女子,一转身想要从另一边离开,而那柔弱女子却是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红昔离开的背影,双肩微微颤动,抽泣声从压抑的呜呜声最终放声大哭起来:“小妹……红昔……你回来……不要这样……你不要再回去了……红昔……”
她哭得很伤心,很伤心,连站都站不稳,几乎是声嘶力竭的,想要喊住越走越远的红昔,而红昔的脚步并没有停下,反而越走越快,那女子终于忍不住,跌跌撞撞的,往红昔离开的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哭:“小妹……你回来……小妹……”
挽香和白薇在另一边看得眉头直皱,红昔和这女子之间,不知道是什么关系,而红昔为什么又要把她的银子给那个女子。
“走,跟上去看看。”挽香对白薇点点头,因为这是吕府后门,比较偏僻,人不是很多,她们跟踪就得小心的掩藏着身形,不过好在红昔和那女子都不会武功,并没有察觉到她们。
那女子终于在拐角处追上了红昔,那是一条通往外面正街的巷子,红昔站在巷子口,似乎不想让那女子到外面去:“你跟来干嘛!?”
“小妹……不要去了……家里的事情,我们回去给爹爹坦白了吧……爹爹不会怪我们的……”那女子上前抓着红昔的胳膊,侧面恰好对着挽香她们。
眉如新月,眼若朗星,因为刚刚哭过,此刻那清瘦的小脸上泪痕犹在,是真真正正的梨花带雨。
红昔的神色因为那女子的这句话一紧,猛然推开那女子,吼道:“你疯了!?吕红娇,你若是敢告诉爹爹,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被唤作吕红娇的柔弱女子被红昔推得踉跄了几步才站稳身子,听见红昔发狠的话,眼中泪珠儿又跟断了线一般掉落下来:“红昔……姐姐求你,不要回去了……咱们回家吧……爹爹的病已经好多了……不需要再花这么多银子了……”
“不花银子?吕府上下五十多口人,不花银子?!家中亲族每月约会到府中来,他们来干什么?不就是问爹爹要银子么?”红昔看着吕红娇,和她一样明亮的双眼中隐隐闪过冷意。
吕红娇眼中泪水更急:“那些仆人家丁,可以遣散,可以卖掉!我们吕家现在就剩咱们三人了,要那些仆人何用?红昔,听姐姐话,回来好不好?至于族中亲长,我们只要好好给他们说,他们就不会再来要银子了……”
“可能吗?三年之前我们没有试过吗?那是爹爹病重,家中生意一落千丈,可是那些人,根本不听我们的解释,我们没有银子,他们便来家中搬东西,若不是因为他们,爹爹怎么会被气得昏迷不醒,从此神志不清?!而我——堂堂吕家二小姐,怎么会年纪轻轻便早逝!?”红昔的眼神开始泛起剧烈波澜,显然吕红娇的话让她想起了很多不好的回忆。
“红昔……不应该是你的!!不应该是你的!!!那日抽签,是你把自己的竹签给掐断了一截!是不是,是不是!?”吕红娇也激动起来,扶着墙壁努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应该是我啊……应该是我去的啊……红昔,小妹……你为什么要这么傻……为什么啊……”
她哭得泣不成声,而且话语越来越激烈,眼看着红昔不为所动,她竟然一把拔下头上的簪子,用那尖利的簪子尖头对准自己的脖颈,威胁道:“小妹,我今日就问你一句话,你,回是不回来!?”
“你干什么?!放下!”红昔因为吕红娇的这个动作有些慌乱,连故作冷漠都不行了,裙裾微动,想要上前夺下簪子。
“你别动!”吕红娇握着簪子的手往前推了推,立刻,那尖利的簪子便划破了她白皙的脖子,一丝鲜红的血液流了下来,红昔立刻停下脚步,伸出手想要让她平静下来:“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吕红娇不为所动,依旧紧紧握着簪子,眼中满是执拗:“小妹,我今日就等你一句话,你,回是不回来?!”
红昔轻轻一动,她便又往后退了一步,语气中更是坚定:“你今日若是还想要走,那……便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你这样……又是何苦……”红昔轻轻叹了一口气,垂下眼眸,声音中带上了幽幽的无奈之意,“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回去?吕家二小姐,早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不是么?”
“我不管!”吕红娇截断红昔的话,声音慢慢的,却带着一种心凉,“爹爹的病已经快要好了,前几日他都能认出我来,还问我红昔去哪里了,我告诉他,红昔去很远的地方办事去了,爹爹说,等你回来,我们父女三人就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也没人会问我们要债的地方去生活。红昔,你回来好不好……这三年,我们都好累……”
红昔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盯着吕红娇,半晌,她慢慢的点了的头,柔声道:“好。”
“真的?”吕红娇显然是单纯之极,她根本就没发现红昔说这话的时候,眼中的暗沉却是更深了。
“真的。”红昔露出平和的笑容,慢慢的向吕红娇伸出了手,“我们回家吧,姐姐……”
姐姐两个字,好似开启心间枷锁的钥匙,让吕红娇握着簪子的手,不知不觉的慢慢放开,红昔见状,两步上前,一把拿开簪子。
同时,她左手一扬,“啪”的一个清脆的耳光声响起:“吕红娇,你知道你刚才在干什么,你居然对我以死相挟?!”
吕红娇愣了,抬起双眼看着刚才还温和,不过一瞬间就变了脸的红昔,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回去好好照顾爹爹,我还有是,等几天再给你送银子来。”看着吕红娇的表情,红昔顿了一顿,没有再说出其他狠话来,握着那簪子转身往外走去。
“不妙,姐姐注意那个吕红娇。”一直在不远处的白薇此刻忽然轻声说道,话音未落,便看到那吕红娇一言不发的,闷头往一旁的墙上撞去!
“要命啊!”一旁的挽香惊呼一声,来不及多想,身子如同一股青烟,迅速的往吕红娇飞去,来不及抱住她,挽香身子一纵,看准了吕红娇撞去的方向,以身子挡在吕红娇和墙壁中间。
“砰!”
可以看得出来,吕红娇用了多大的力气,即便是挽香在中间做了人肉垫子,却还是被撞得发出一声闷响。
“姐姐!”
两声惊呼,从不同的方向两个不同的女子口中发出。
“咳咳……”挽香恰好被吕红娇撞到胸口,一瞬间,痛得她眼冒金星,冷气直抽,直到被白薇扶住,她才轻轻吐出一声痛呼,“好痛……吕大小姐,你怎么人看起来这么柔弱,力气却不小啊……”
白薇连忙给挽香揉着胸口,见她脸色从苍白慢慢恢复了正常才扭头看向红昔,吕红娇被红昔扶着,正有些惊慌失措的看着挽香她们,很显然,她对自己刚才的莽撞行为感到后悔。
“你们……”红昔抬起眼,她对挽香的印象要深刻一些,不过还是记得白薇。
“咳咳……不用谢我,是三娘要我看着你的,红昔,三娘说,让你做事情之前好好考虑下,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的。”挽香在白薇的搀扶下站起来,胸口仍旧是隐隐作痛。
“三娘?”红昔轻挑了眉毛,眼中闪过疑惑之色。
“是我……怎么,很意外吗,红昔?”巷子顶上,忽然响起了凤三娘的声音,挽香抬头,便看到抱着懒懒的凤三娘悄然站在巷子顶上。
吕红娇勉强站稳,看着突然出现的三个女子,同样容貌绝艳,但是却气质各不相同:“你们……是……”
“姐姐你先回去,听话。”红昔见凤三娘出现,反手一把推开吕红娇,让她离开自己身旁,语气中有一点点紧张。
凤三娘身为梦倚璇玑的老板娘,有时候自然是需要些狠厉手段的,红昔会对她心怀惧意也是很正常的。
“吕红娇,你想不想让红昔回来?”凤三娘轻轻踏前一步,身子如同落叶般慢慢飘落下来,只一句话就让吕红娇再也迈不动步子了。
吕红娇不管红昔的眼神,只是认真的看着凤三娘:“你,你有办法?”
“她是你家妹妹的老板,你说她有没有办法。”挽香基本上已经恢复过来了,和白薇一起走的凤三娘身旁,和她并排站在一起,她有种直觉,凤三娘今天是故意让她和白薇来听见这对姐妹之间的谈话的。
“你先回去!”红昔眼神一冷,似乎不想吕红娇和凤三娘多说话,踏上一步挡在她和凤三娘之间,看着凤三娘道,“三娘,就算我犯错了,你也没必要牵扯进其他人来。”
“吕氏一族,可以帮你解决,如果你肯让你姐姐和我好好谈谈的话。”凤三娘就是这样,平平淡淡的语气,平平淡淡的一句话,轻轻的揉着怀中懒懒的毛毛,却能一语中的,说中对方心中最重要的事情。
普特的酒馆包厢中,这里,并不是苍云最繁华的街道,但是还是各色店铺俱全,凤三娘带着几人,一锭银子包下了这间酒馆,虽然不算富丽堂皇,但是干净整洁,而且送上来的清酒,也是香醇可口。
“我姐姐不会喝酒。”红昔伸手拦下吕红娇的手,将她面前的酒杯端起,一饮而尽,然后看着凤三娘,“你要说什么,可以开始了。”
挽香和白薇现在纯粹就是抱着围观的心态跟着来的,在店小二上酒之后,她便从包包里摸出葵花籽,和白薇一人分了一些,偶尔喝一口小酒,再慢慢的剥着葵花籽。
凤三娘的声音淡淡的,和着包厢中淡淡的酒香味,一字一句,都慢慢的沉浸入红昔姐妹心中,而且越听越惊心,她们的事情,凤三娘竟然,都知道。
挽香和白薇剥瓜子的动作渐渐的慢了下来,神情也因为凤三娘的话慢慢的凝重起来。
红昔之所以那么爱钱,那是因为她要养活一家人,不仅仅是一家人,还有那些从来不会满足的吕氏族人。
她们的爹爹以前在穷困的时候得到过他们族人的资助,后来他爹爹生意做大之后,那些族人便仗着自己以前给予他资助,不断的上门问他要银子,开始还是不多,后来见红昔爹爹很大方,便要得更加多了起来,一个月每户都要上百两甚至更多。
红昔她爹爹的生意本就只能算中等,这么被族人不断剥削的情况下,生意每况愈下,最后终有一日不够银子给族人,于是,那些人便强抢,红昔爹爹因为这事,生生气得神智失常,只会念叨一句:早知今日,以前就算饿死,也不要接受那些人的资助。
那一年,红昔不过十四,红娇不过十五,她们两个女孩子对于爹爹的生意完全接不下手,最终被一个心怀不轨的账房卷走了所有银子,面对着登门要银子的无耻族人,十四岁的红昔发了狠,让他们第二日来取银子。
第二日,那些族人面对的,是红昔的葬礼,还有足够他们用一月的银子,也就是那一夜,红昔从吕家二小姐,变成了梦倚璇玑中的红昔,那个拼命挣钱,爱财如命的红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