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
一块小石头从纸糊的雕花格子窗中砸了进去。
门口是一群孩子的喧闹声。
“快,写在这里……”
“吴星胆小鬼!”
“吴星病秧子!”
“还有什么?说快一点……”
“大废物!”
“窝囊废……”
好端端的墙壁,转眼间被墨汁涂鸦的乱七八糟,惨不忍睹。
“喂,你们几个干什么呢!”一名唇红齿白的少年走过来斥道。
“弘少爷,那废少爷一人占这么大个后院,大家伙儿如何能服气啊!”
吴弘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怪声怪气的道:“人家怎么说也是吴震大哥的亲弟弟,大伯的亲儿子,岂是你们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亲外戚可比的!”话锋一转,吴弘又叹道:“不过,我若是他,哪还有脸苟活于世,别说成为世人敬仰的魂师,连修炼魂力都不可能。你们说,这般活着还有何意思?”
吴弘的话立刻引来众人附和。
“弘少爷说的太在理了,像那种废物,给弘少爷提鞋的资格都不够,凭什么他是二少爷,弘少爷你就得当老三?论年龄、修为、资历、样貌,弘少爷样样都比他强!”
“不错,连兄弟们都替弘少爷抱不平啊!”
听到众人附和,那少年更加得意,越说越大声,干脆敲门叫嚣起来,“喂,窝囊废,弘大爷前来,你还不速速开门、磕头迎接!”
“嗵嗵嗵……”
“开门,开门!”
“滚出来……”
“行了行了,”吴弘摆摆手,道:“这种话私下里说说就算了,不然别人还真以为我以大欺小。”
“那是,弘少爷齐岂会跟那没用的小子一般见识?!”
“对对,眼见年关将至,咱们还是回修炼场吧,别在这小子身上浪费时间了。人家死皮赖脸的不参加年试,咱们可都是要见人的……”
一阵哄笑声渐渐远去。
房间内。
少年听到门口的喧嚣,只是微微睁开了眼睛,然后又闭上。平淡的表情,像是未曾发生过任何事。
他脚独立,另一只脚高举过头,上面居然顶着一张重达五十公斤的石墩子。
七年时间,在神奇古玉的滋养下,吴星全身的经脉已经扩张到令人咋舌的地步,体内魂力精纯相信不输给族中任何通气界的人。
良久之后,吴星双目徒然睁开,石墩坠下,眼看就要轰然落地。这时,忽然一只小脚伸出来,轻巧一掂,放在地上,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又失败了!”
吴星轻叹一声,又连连咳嗽起来。
他没指望自己身体能好,只是偶然间发觉自己可以通过古玉,提炼出这个世界的魂力,在体内修炼。于是就这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坚持了下来。发现自己在气通界的修为居然一天比一天高,这令他欣喜若狂。终有一天,他会让这个家所以的人大吃一惊,让父母不再一看见自己就唉声叹气;让那些人看自己的目光不再是充满怜悯,亦或者幸灾乐祸,还有鄙视。甚至,他有机会走出去,看一眼这个世界,也不枉费转世这一回。
但是事实却不尽如人意。吴星魂力达到九星之后,就再无寸进。
事儿不落在自己头上,始终不信邪,这一下,吴星终于体会到,为什么那么多人卡在气通界许久,就是过不去这道坎了。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明明九星魂力满溢了,却无法突破。看来想要觉醒武魂,果真不易啊!
“须其心,实其腹……”
忽然,脑海深处响起陌生的声音。
吴星心下大惊。
“意守心田!你还想不想觉醒武魂?”
吴星强忍着好奇,赶紧收敛心思,眼观鼻、鼻观心……先不管这个声音来自谁,但至少吴星感觉得出,对方并没有恶意。也许只是哪位好管闲事的前辈高人呢!
随着吴星心思安稳下来,那陌生的声音再度响起——
“根归日静,日静复命,能归魂乎……”
吴星盘膝而坐,心守一处,渐渐沉入修炼。
数不清白天黑夜相互交替了多少个来回……
一个月……二个月……三个之后。
吴星冬腊月,嘉郡虽不下雪,但夜晚的吴星风仍旧冰冷刺骨。
冰冷的房间之内,吴星只着一件薄衫,静静坐着。双手交接在身前,正结成一个奇异的手印,双目紧闭,呼吸平稳有力。
似是察觉到了体内越来越充盈的魂力即将脱变,孩子的小脸上,浅浅地扬扬起了一丝笑意。
枯燥乏味的修炼,七年如一日,吴星从未间断过。过的虽然清苦,但比起前世在刀尖上跳舞的日子,已经强上太多。可也正因为那段经历,让他有了远远超越常人的坚韧意志。
渐渐地……他的身体周围腾起一层薄雾……
一小团玄之又玄的淡白色能量体,缓缓地浮出体表,圆润如珠。紧接着又是一个淡白色的能量体,又一个……仿佛宇宙中的皓月,深邃而神秘。
终于成功了!吴星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喜上眉梢。
“哈哈……六个武魂哇!我吴星天到了这个世界,也算是个绝顶天才啊!”吴星狂笑起来,只是那表情却比哭还难看。
“嗯?”
忽然间觉得胸口微热,吴星摸出贴身带着的古玉。那一刹那,还来不及看清楚,便觉得眼前一花……
入眼尽是一片银色,浓郁的天地之气混合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小家伙,老夫已候你多时了。”
空气中传来既陌生又熟悉的苍老声音。
吴星脸色微变,豁然转身,鹰一般锐利的目光,在身后一阵扫视,却未曾发现半个人影。难道是错觉?心中正在纳闷,那声音再度响起。
“别找了,老夫在你头顶。”
吴星闪电般飞退,瞳孔一缩,目光停留在自己原先站立的地方。
头顶正上方,果真倒立着一人。那人声音似乎有历尽沧桑之感,但相貌却正值中年,五官平常,只是一头蓝色长发显得十分突兀。更奇异的是,那人明明倒立着,可头发和衣服却丝毫不乱。
“别紧张,这里称为‘玉中天’是魂玉的界中界,并无天地之分。”那人笑道。
“三个月前,在我脑子里说话的就是你?”吴星定定地看着对方,眼里闪烁不定。
蓝发人微微点头,“老夫叫穆,你可以称我为穆大人。至于我的身份,现在还不是时候告诉你。”
“玉中天是什么地方?”
蓝发人怪笑道:“你刚才还拿在手里看,这么快就忘了?”
吴星瞪大眼睛,“那块古玉?”见对方点头,不禁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会信你?”
“你应该叫它‘魂玉’,小家伙。”
“喂,别再叫我小家伙!”嘴角一阵抽蓄,吴星的声音中,压抑了些许怒气。若非迫不得已,谁愿意当一个还没发育的小屁孩。
“那该如何叫你?小吴…………还是,小血血?或者小十四更好一些呢?”蓝发人讪讪然笑着。
“你个老混蛋、恋童癖,一直监视我!”吴星内心不禁发吴星,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面前,自己居然没有一丝秘密。
蓝发人摸摸鼻子,道:“你该叫我穆大人。倘若没老夫,你以为你能安然活到今日?亏老夫还觉得你这辈子稍微变得可爱一点。”
“可爱个毛,你以为说这些我就会感激你吗?我命由我不由天,更不由任何人!”吴星咬牙道。
穆哈哈大笑,“可笑,你可知老夫吹一口气就能置你死地!你以为你那小红颜是为谁死的?你不想办法让自己变强,竟然为了这点小事头脑发热,老夫真是看错你了。”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混蛋!”被戳到痛处,吴星暴跳起来,大骂过后,却又自己萎靡了下来。他在骂蓝发人吗?不,他是在骂自己,如今,什么都晚了。
“哭什么,你们缘分又没尽。”穆撇撇嘴。
“真的?小九还活着?”明知道这个人的话也许不可信,但吴星的心脏还是忍不住狂跳起来。诺言,还有机会实现吗?
但是穆下面的那句话,让他的心彻底凉到了谷底,几乎冻结成冰。
“不,她已经死了。”
吴星伏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吼道:“你们这个世界有那么多神奇,什么魂力、什么魂王,魂技,难道就没有死而复生之术吗?”
“不是没有,只是没人能做到。”
吴星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猛然抬头,急切道:“我做,我一定能做到!告诉我该怎么做?”
看着吴星诚恳而坚定的眼神,久久、穆轻轻一叹,“修炼,等你到了某种境界自然会明白。但你要记住,这个世界可比你们那个地球难生存多了,一不小心,小命可就玩完了。”
吴星心头猛地一清,昀息迅速镇定下来:“我懂,我会修炼到你说的那种境界,不管用什么手段。”
穆仿佛得逞了似的,朗声大笑,片刻之后,问道:“你怕死吗?”
吴星一字一顿,神色坚定,“我不会死。”
“很好。”穆佛袖一挥,顿时,一滴金色的液体,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没入吴星口中,入口即没。
“呃?你给我吃了什——唔……”话没说完,突然之间,一股深达灵魂的剧烈疼痛,直接让吴星一口鲜血狂喷了来。全身上下仿佛成千上万只蚂蚁,同时在啃噬,深入骨髓,痛不欲生。
吴星倒在冰冷的石地上浑身抽蓄着……
“替你洗精伐髓、脱胎换骨、根除残疾,记住你刚才的话。”脑海中想起穆的声音。
吴星牙齿互相紧紧地咬着,那股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让吴星的脑袋晕眩了好一阵,他凭借着强韧的意志力,努力让自己不要失去意识。
青筋爆裂,几乎涨破细嫩的皮肤,全身的毛孔都渗出血来,皮肤也随之开始碎裂……
血水和着汗水涔涔而下,浸湿了衣衫。
吴星呼吸变得异常粗重,已经习惯了这种疼痛,他竟然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
穆的眼角不可仰止地跳了跳,心道:果然是个恐怖的家伙,这种疼痛,几乎连魂王级别的强者都难以承受,若是正常人早就昏过去了。可是,真正疼的还在后面……
其实,要不要现在给他,穆也挣扎了许久,可是这种逆天的东西,当然是越早用效果越好。
扑通一声,再次倒地。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让吴星的灵魂狠狠地抽蓄了几下。
全身发出帕里啪啦的细微响声,全身的骨头,仿佛被打碎了,连一根指头都抬不起来。
吴星双眼已变成了血红色,他死死咬着牙关,嘴里溢出血迹,脸上的表情变得狰狞。连坚硬的石地都被抓出了几道指痕。
穆的脸色迅速变了变,一对手掌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但始终安静的等待着,不敢弄出丝毫声响。
响声的节奏终于越来越慢……随之,身上的血块、污垢、迸裂的皮肤,也都开始结痂、脱落,露出新生的肌肤。这时,吴星的身体竟然硬生生拔高了一大截。看上去根本不像只有七岁,身材上已经跟十来岁的小孩没多大区别。
“完成了吗!”穆吁了一口气。
吴星喘息着,嘴唇动了动,仿佛想说什么……却昏了过去。
穆微微一笑,喃喃道:“了不起的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