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六,张里踏上了返往春江的行程,本来还想再呆两天,但是杨国兴一个电话就把他召了过去,同行的当然还有阔少,杨国兴在电话里指示说,小赵这个同志不错,让他一起过来吧!
电话里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张里明白,自己与阔少二人年前弯道皖省接受了一场突然的配合,这种事情,杨国兴肯定是知道的!事后张里才想明白,也许从一开始很多东西,市长杨国兴全部都洞若观火,但是这位大人就是不说,一切都在暗中有条不紊的进行,连着自己的岳父也是如此,把两个年轻人蒙在了鼓里!
不过张里并不有怨,这种事情太过骇然,也许谨慎一点才是最正常的,或许是赵书记他们这种部门所要求的!
万米高空,阔少和张里两并肩而座,飞机正平稳地向前巡航,正月里出门的人不是太多,机舱里显得很安静,阔少舒适地半躺在宽敞的座椅上,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也许是年前的经历让他有些上心了,阔少一改以前的活泼性格。
这一点,从张里通知他时就能看出来,按照常例,阔少肯定要在家多呆一段时间的,现在却在大年初六就上路,这多少与他的本心相违,但他却什么也没说,甚至于连句牢骚话都没有。
张里当然也是难得耳根清净,闭目养神靠在椅背上,脑子里却在高速运转,即将与杨国兴的见面将会是什么样呢?
当晚,张里二人到达春江后,安顿下来后就直奔市长杨国兴的家中,市长杨国兴住在西山脚下一个新开发的小区,这里是市级领导专门的住宅区,张里是第一次来,但是市长秘书吴浩亲自驾车来接。
到得楼上,到底是市长家,二百多平的大房,里面宽敞明亮,杨国兴正端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喝着茶。
“杨市长新年好!”张里进得门来,笑容满面上前打招呼,随手把带来的礼物摆在了门边的鞋柜上,新年上门,总不好空着手。
“新年好杨市长!”阔少也喜笑颜开的开口。
“来来,坐坐!”杨国兴笑吟吟地起了身,与二人握了握手。市长夫人林院长也笑着端上两杯茶,林是市人民医院的副院长,一位很有名气的主刀专家,随着丈夫从沿海一并调到春江工作。
秘书吴浩进门不像二人一般有些拘束,而是笑呵呵地跑进厨房帮着打下手去了,杨市长本有一儿一女,但是全部在国外留学,所以这个新年,杨家除了夫妇二人加一个保姆外,再无他人,显得有冷清。
“怎么样,家里情况还好吧?”坐定后杨国兴开口笑道。
“好,一切都好,谢谢市长关心!”张里恭敬道。
“小赵家里怎么样?”杨国兴一侧脸接着笑问。
“好好,都好!谢谢!”阔少忙笑回道。
“嗯,这个大正月的把你们召回来,不会家里有什么意见吧?”杨国兴笑着随意道。
“没有没有,春江的气候四季如春,在这边呆惯了,乍回去还真的有点不适应呢,早就想过来了!”
张里未来得及回话,阔少却抢着回了话。
杨国兴哈哈大笑,抬手指了指阔少笑说:“你这个小赵,早就听说你嘴巴利索,没想到这么会说话!好啊,你不说我也明白,家里肯定有意见,这很正常嘛!”
杨国兴脸上笑意盎然,随随一欠身说:“走吧,到书房谈!”
张里和阔少忙端起面前茶杯,跟在后面进了市长书房。
市长书房面积倒是够大,一如众多官员样,书房里摆着两个大大的书柜,里面一排排一摞摞,全部是书籍,这些张里都不太细看,他知道有些书是用来装点门面的,只要是书房,有些东西是必须要摆上的,真正能够观察出点名堂的,相反是一些五花八门的书册,这些才能真正反映出主人的一些性格、思想什么的。
在大书柜的一角,张里终于发现了些许看上去不太整齐有序的杂书,远远地瞥上一眼,好像是什么经济类管理类。
客厅的摆设倒是很简单,几盆绿意盎然的植物,然后就是一个宽大的办公桌,桌前有一套沙发摆着,引起张里注意的是,在办公桌的后面墙上,一幅遒劲有力的书法让他恍然间有种熟悉感,
“无欲则刚”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写得一股正气浩然而出,张里瞅得眼熟,在落款一项,他看后心下恍然大悟,怪不得!
杨国兴端着自己的茶杯一屁股落座在主位,两人于是分开列座。
“事情都谈过了吧?”这时杨国兴脸上已然转成严肃的样子,开口道。
“嗯,都谈了!”张里神色一正,沉着道,阔少没有多言,只是脸上少有的郑重地点了点头。
“嗯,好,有些事情你们心里有数有就行,现在只是了解阶段,保密性不要我多强调了,你们心里应该有数!”
杨国兴脸上神色郑重接道:“有关举报信和相关的材料,小张你负责保存好并且到时要能提供出来!”
“是,我知道!”张里点头道。
“嗯,”杨国兴沉吟了下,才缓缓接道:“你们两人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到时可能很多事情还要你们大力协助!可能,可能必要时还要委屈你们一下!”
张里心下一惊,杨的话中似有所指,这让他心下有些震动,心下沉思间,抬头看了眼阔少,后者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杨国兴话里的意思,也正有些担忧地看过来。
想了想,张里鼓起勇气道:“需要我们怎么做,您尽管吩咐!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杨国兴一怔,眼睛盯着看过来,张里毫不退让,持续了几秒钟,杨国兴缓缓道:“赌场事情已经进入秘密审讯阶段,相关的嫌疑人员全部抓捕到位,具体的范围我也不太清楚,但是这些可能还不够,所以要你们做好准备,有关方面正在抓紧工作,应该会很快的!”
“我明白!”沉默下,张里点了点头,轻声道。杨国兴的话里听不出什么新意,也许真的他不知道详细内情。
“你把反映的情况跟我再说说!”杨国兴脸色稍缓,转口轻松状道。
张里和阔少对望了眼,不自觉点了点头,张里主动开口,把有关配合了解的情况一一说了个大概,整个过程杨国兴没有打岔,只是脸色有些阴沉地,手上的烟不停,显示出心情的焦燥与沉重压力。
吃完晚饭,二人一起返回了张里的住处,由于是交流过来的干部,张里虽然是市级领导,但是他的住地是临时的,安排在老的市属大院,两地相距有点远,一个在西山脚下空气清新、环境幽雅,一个在市区。
到了楼上,房门一关,两人显出有些疲倦,分别倒在沙发上落座,在市长家并没有喝多少酒,但是谈话的沉重却还在影响着他们。两个人懒懒地斜躺着,作为主人张里也没有起身倒茶待客的意思。
“姐夫,委屈我们,这是什么意思啊?”闷头抽烟的阔少半响突然开口道,
“我们又没犯法违纪,关我们屁事啊?”
阔少脸上有些郁闷的神色,愤愤不平道。
张里并没有接茬,而是依旧躺在原位一动不动,但是脸上沉思的神色显然说明他正在思考着某些事情。
有关杨国兴的什么要委屈他们二人的话他并不在意,张里的思绪飘向了更深层次,从岳父与杨国兴的暗中熟识到今天书房所见的墨宝,从取道皖省接受配合了解再到杨国兴在春江为政的所作所为,种种事情,让张里冥冥中觉得好像一点什么发现似的,但是无奈很多时候他都一支半解,想着想着,他始终没能找到那个窥一斑而见全豹的点!
但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那就是现在他所处的环境或是经历的事情,无疑只是某种全部的冰山一角!
“姐夫,你倒是说话啊!你说老杨头这什么意思嘛?”
见他沉默不语,一翻身坐起来,阔少忍不住开口急道。
“噢——”张里像是被打断似的从思绪中回过来,动了下身体,摸根烟点着,不急不慢地吐出烟雾,看了看对面有些急不可耐的阔少,笑了笑道,
“什么意思?能有什么意思?无非是要我们作陪衬,从我们身上打开突破口罢了!”
“这——”阔少怔住了,皱着眉头思索,张里悠然地抽着烟看着这家伙。
“妈的,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拿我们作牺牲品,这真不是人干的事!”
半响,阔少突然像是明白过来似的,泼口恨恨地骂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