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望族,死而不僵;千里之提,毁于一旦。宇文曾是京中最为尊贵的姓氏之一,但现在,几乎没有人敢说自己是宇文家的人了,宇文家败落了……
若不是看到这枚玉佩,他根本就想不起自己还拥有过这么一个尊贵的姓氏。三载春秋,白驹过隙,弹指一挥间。
当初的太平侯爷,现在的雷旗部主。换了个名字,又是一场人生。他现在叫做厄胡儿,一个听起来分外别扭的名字……
“凉城被一扫而空,将士尽遭屠戮,只怕战火即将烧到曲州。一旦三角城全部被破,只怕五旗儿郎将会困死九丈渊!”
宇文杲长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三角城互为犄角,想来会在第一时间查探到凉城的动向。然而现实是他先到了,他兵出九丈渊,长途跋涉竟是最先抵达凉城……
“那胜布岂不是要遭殃了……”
“但愿我们能早点到曲州吧……”
听到老丈人的话,宇文杲不由望向远天。说真的,凉城之固远在其他两城之上,所以想破凉城其实并不容易,一旦凉城被破,那所谓的三角防线已成为一个笑话,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祈祷,祈祷曲州还是一片安宁……
“悠悠天地,茫茫沧溟,天雷所至,寸草不生!”
望着熊熊燃烧的曲州城,唐安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然而……还不够!
“将军,我们还要北上么……”
李元御擦了擦脸上的血渍,随即又将目光放在了唐安身上。凉城与曲州给他们带来的不只是情感上的宣泄,还有数之不尽的粮草。
“不上了,上不了了……”
唐安笑笑,随即又拍了拍李元御的肩膀。人心不足蛇吞象,吃相不好的人总会被噎死。他麾下不过三千之数,奔袭三角城倒是不难,可再要北上只怕前途莫测,毕竟他们的震天雷已经不多了!
“那……”
“咱们重回九丈渊……”
作为西北大地上的一道伤疤,九丈渊的存在意义相当重大。有这条天堑,蛮族人过不来,过来了……也可以过不去!
唐安的想法很简单,他要把五旗的蛮族兵马全部都留在九丈渊。断粮道,截后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一招是哈察儿交给他的,他学到了!
天雷军将士纵马走向九丈渊,然而宇文杲的骑兵则是快马加鞭奔赴曲州。两军相向,然又永不相接……
当宇文杲兵至曲州前,唐安也到了九丈渊下。命运没有给他们重逢的机会,这两个长相极端相似的两个人走了截然相反的两条道路!
一步天堂,一步地狱。荆棘关近在咫尺,然而他们却不能过去。不但不能过去,他们还要亲手断送自己的归路……
“断了天桥,咱们……就真的不能回头了!”
高荣轩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这是他第二次看到荆棘关,然而跟第一次一样,他依旧进不去……
“如果有的选,我绝不来西北!”
唐安笑笑,随即又挥动了手中的浮屠,一瞬间的功夫,眼前的铁索已成了两段,九丈
渊的第一桥再次被他斩断了……
“出了帝京,我就没打算活着回去,然而我必须把圣旨送到,不然……我真是死不瞑目啊……”
望着已经被斩断的天桥,高荣轩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他的怀里有一封圣旨,这本是他此行的使命,然现在已成为梦想……
“只要不死,总能回去,有什么可感叹的!”
唐安笑笑,随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九丈渊。高荣轩则如同没听到唐安的话一般,默默站在九丈渊前叹气……
“我们要去哪儿?”
冷冷靠在唐安怀里,眼中闪过一丝疲倦。不知为什么,她这段时间总觉得特别累,总是想着能不能休息一会儿……
“我们,去找一个人……”
唐安笑笑,微微有些心疼。这段时间真是苦了冷冷,她跟着经历了千辛万苦,然而到现在都还没有从困境中解脱出来。
他也是一个喜欢安逸的人,相较于这种刀尖上舔血的生活,他更喜欢守拙归田园。然而他注定要漂泊,这种日子还没有到头儿的时候……
“去找谁?”
“宁尘!”
唐安需要氓山马贼的力量,光凭他手下的天雷军无法将荆棘关中的将士们解救出来,他需要更加强大的战力与他一起并肩战斗!
然而氓山马贼神出鬼没,想要找到宁尘更是难如登天,因为即便是他站在你面前,他都未必能认得出他来……
“现在的西北还没大乱,属于大兴的黎明也远远没有到来。这锅粥我们还没有搅乱,我们需要时间,需要更多的时间……”
望着白雪皑皑的天绛山脉,唐安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知道氓山马贼应该就在天绛山脉之中,然而他们到底在哪儿谁也不知道。
然而对于唐安来说,还有一个麻烦没有解决,那就是宇文杲。他们是宿命中的敌人,势必要分出一个高下来……
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同样,这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然而上天给唐安与宇文杲一模一样的脸庞,给了他们一个不死不休的理由。
其实一开始,唐安是很欣赏宇文杲的,同样,宇文杲也觉得唐安是个不错的人。然而命运让他们变为敌人,也让他们不得不面对彼此……
“冷儿,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还记得当初是冷冷带走了宇文杲,然后又让自己成了所谓的钦差大臣。然而他始终不知道冷冷将宇文杲带到了哪儿,也从没有问起过……
“唔……”
冷冷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随即又用柔荑抠了扣唐安的手心,倒是把唐安搞得有些不大自在。
“记得……那年上元佳节你带走了宇文杲,给了我一个新的人生,可是后来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宇文杲会成了蛮族的领兵大将,当初……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冷冷不由自主的朝着唐安怀里缩了缩。那段历史她不愿回想,更不想忆起,因为那段日子过得太漫长了……
“对不起,冷儿!”
看到冷冷如受到惊吓的猫咪一般,唐安不由叹了口气。他将冷冷拥得愈发
紧了,就像拥着自己的影子一般。
“宇文……这个姓氏本就不属于他,他也不是什么太平侯爷,天下之人都知圣教有四部,天、地、人、刑,然而很少有人知道圣教之中还有一支小隐教,我只知道两门,一门是宇文,一门是伽蓝,然而宇文家早就反出了圣教,对于宇文家的记载,圣教也是只有寥寥数语,然而叛徒终究是叛徒,他自知皇帝不会容他,所以选择了西出大漠……”
许久之后,冷冷终于是艰难的开口了。她缓缓靠在唐安怀中,眼睛紧闭着,似是睡着了一般。
“你们放他走么?”
“小隐教的人不是我们能约束得了的,他要走,没有什么可以拦下他……”
冷冷长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悔恨。当初她该杀了宇文杲的,若是没有宇文杲,那便不会有那么大的麻烦……
唐安紧紧拥着冷冷,心中却是如万马奔腾般震惊。虽然他将反教搅了个天翻地覆,然而他到如今也没有搞清楚这所谓的反教是什么玩意儿,这到底是怎么一种组织。
或许他是灭了反教,然而一切好像还没有结束,历史的经验告诉他,反教没这么容易完蛋!
“莫要担心了,当初可以让他滚出南国,这一次我也可以送他下地狱,你的男人势必要无敌天下,没有什么能阻挡我……”
看到冷冷目光有些懊恼,唐安不由笑了起来。对他来说,宇文杲或许是一个绊脚石,然而这个绊脚石无法阻挡他前行的脚步……
然而唐安并不知道宇文杲这个绊脚石已经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并且这块绊脚石还带了不少人马准备怼他!
“将军,前方有蛮骑出没。”
李元御旗下的斥候飞奔而来,目光灼灼,颇有些十万火急的味道。
“宇文亢呢?”
唐安心中一沉,随即又看了看身后,然而十士尽在,就是少了一个宇文亢,他在前面为自己探路去了……
“走!”
宇文家就剩下一个宇文亢了,若是宇文亢也倒了,那宇文家就真的完了。抛过这些不谈,宇文亢一口一个大哥,就这一点他也不能见死不救……
说话间的功夫,十旗兵马已是如饿狼一般冲了出去。然而等唐安看到宇文亢以后,他才发现气氛有些尴尬。
对面是他的老朋友宇文杲,同样,宇文杲是宇文亢的兄长。曾几何时,这是一对无话不谈的兄弟,然而现在却是刀兵相见反目成仇……
“这身衣服……很丑!”
看到宇文杲穿着一身蛮族服装,唐安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说真的,蛮族人的衣服就跟几张破布缝一块般难看,跟那叫花子身上的百家衣有得一拼……
“好久不见,唐兄!”
宇文杲笑笑,眼中儒雅一如往昔。他的目光始终放在唐安身上,始终祥和温雅,然而他的气质就是跟这身衣服格格不入……
“为什么?”
唐安没来得及答话,宇文亢已是站了出来,他冷冷得看着宇文杲,眼中隐约有泪水闪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