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文道:“这张人脸也许是照相机的反光灯所引起的虚影吧?”
江勇道:“我照相之前就发现了这个影子。不可能是闪光灯引起的错觉……”
“好了,我求求你们不要再提这件事了。”李寿生几乎都毛骨悚然了。
吴小文笑道:“好吧,这件事就到此打住吧,其中的疑点留待回基地后再研究。”
说话间,众人已经来到了山坡下,山坡上黑黝黝的坟包已经矗立在眼前。
虽然众人已经同“鬼”啊“怪”啊、丧尸啊、骷髅啊打过了多次交道,但当漆黑的夜里来到这满是死人的世界时,每个人的心里仍然不约而同“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吴小文高举着火把,一个小跳迈过公路边的排水沟,跃上了山坡。然后回头将火把照着众人道:“大家都看着点,别踩到沟里了。”
众人在火把光亮的照耀下依次跃过了排水沟。刘大侠有点皮笑肉不笑道:“老吴的胆子也挺大的嘛,是不是小时候经常上乱葬岗子玩啊?”
吴小文道:“小时候不得趁要,确实喜欢到乱坟堆子里玩,还喜欢乱踹别人的墓碑,有一次甚至还在一个阴坑里拉了一泡屎。”
“哈哈……”众人都是一阵哄笑。
江勇疑惑道:“‘不得趁要’和‘阴坑’是什么意思?”
“‘不得趁要’就是不懂事、不明白事情的后果和严重性;‘阴坑’也叫‘阴塚’,是刚刚掘开的墓坑,还没有下葬死人的。”
“那你这样做可知道有多少阴人跟着你?”农民问道。
吴小文苦笑道:“不知道,反正不会低于两位数。不过我反正是无所谓了,人总有一死,要是哪天阴人们要来索我的命,我也只有认了。”
刘大侠的腿已经开始发抖了:“你们别扯了。哪有什么‘阴人’啊、鬼啊的?”
说话间,众人顺着山坡走上去了五六米高,已经走入了乱葬岗里。那些黑黝黝的坟包触手可及,有的坟上还堆着花圈,显然刚下葬没有多久。也有一些老坟,坟包上全是乱草,夜风一吹,不停地“呼啦啦”晃动。那些什么蟋蟀啊、夜蝉啊不知藏在什么地方一个劲地“吱吱”乱叫。人走到近前时却又不叫了。
山顶上的松涛声更是呜呜咽咽的如鬼哭狼嚎,直嚎得人的心里如同密集擂动的鼓点震颤不停。
“大家分头找找看,哪里有函子?”吴小文叫道。
“大家还是簇拥在一起吧,别分散了,这一分散,心里还真有点毛呢。”刘大侠叫道。
“啊哟!”李寿生忽然发出了一声惨叫。
“麻子怎么了?”众人忙循声问道。
“啊哟……”李麻子疼得声音都颤抖了。
吴小文举着火把跳过去想看个真切,没想到火把的光亮将自己的视线完全给反射掉了,根本就看不清地上的情形(当人的眼睛靠近火把的火焰的时候,火焰周围会形成一定的盲区,人眼是看不清楚的,所以一般用火把当作照明物时,总是举在自己的身后,这样才能看清自己面前的东西,如果将火把举在自己的眼前,那你一定什么也看不到——就象用手电光照射自己的眼睛,你眼里看到的只有手电筒的光,而看不到周围的景物),吴小文一时发起急来,将火把用力往身后一甩,没想到这一甩竟将火把从手中甩了出去。掉在了一座坟包上。那坟包上满是荒草,这火把一落到上面,立刻燃起了冲天的火焰。
吴小文骇得声音都变了形:“快……”
“是不是有鬼啊?”刘大侠、江勇骇得魂不附体,撒腿便往山下的马路上跑去。
色农和农民也骇呆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快救火!”吴小文总算将话完整地嚷了出来,同时一个老虎打滚,滚到着火的坟包上,使劲地碾压着坟包上呼呼乱窜的火焰……
色农和农民也帮着上前扑打,总算扑灭了火焰。
吴小文大口喘着粗气道:“快去看看麻子怎么样了?”
农民捡起吴小文掉在地上的火把,找了半天才在一座坟包后面找到了李寿生。
原来他的脚卡在一个碗口粗、不知有多深的坟洞里了,此刻脸色白得跟一张纸一样,见到众人,语无伦次地狂喊道:“快救我……鬼扯脚……”
吴小文等人帮他将脚从坟洞里拔了出来,嗤道:“什么‘鬼扯脚’?明明是你自己踩到这坟洞里来了!”
农民道:“刘大侠和江勇呢?”
色农道:“他们好象跑到马路上去了。”
“这两个怕怕,实在是太不象话了!”吴小文忽然气愤地骂了起来。
农民则冲山下叫道:“你们两个怕怕快点上来,实在是太不象话了!”
刘大侠和江勇并没有跑远,听到众人的斥骂,只得又爬了上来。吴小文和农民还要骂,色农劝道:“算了,归根到底还是我们心里的‘怕’字在作怪,要不然麻子的一声惨叫怎么会引来这么一场大混乱。还险些引发了山火?”
农民笑道:“刚才老吴的动作也真够勇猛,一跳过去就在那坟包上打滚,硬是将呼呼燃烧的火焰给滚灭了。”
吴小文道:“这个事情我也有错。好了,大家就在附近找找看,另外不要再自惊自吓了,这世界上是没有鬼的,如果有,那也是我们自己心里有‘鬼’。”
再说黄跑跑,一个人呆在车厢上,那滋味也不比吴小文他们好到哪里去。他几次想跳下车来,跑到车前去守着虾皮他们,又怕虾皮“克”他。只得耐着性子守着那具尸体。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吴小文他们还没有回来,舒文的车子也还没有修好。黄跑跑扒着车厢左侧的挡板,心里一个劲地在打鼓,全身几乎都长了一寸长的寒毛出来……
就在这时,远方“蓬”地燃起了一股火焰,似乎还传来一阵隐隐的喊声。黄跑跑一下子被吸引住了,目不转睛地盯着远方。直到远方的火焰完全熄灭了,喊声也完全听不见了,他才记起了躺在车厢板上的那具尸体,回过头来慢慢地向尸体看去……
这一看不打紧,只见那尸体竟然慢慢地伸胳膊动腿爬了起来,黑暗中只见两颗硕大的獠牙在闪闪发光!
黄跑跑这一吓非同小可,只觉得心脏象被谁猛力地扯了一把,又象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冰水下来……
他想要喊出来,但是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他的身体本能地往后一靠,没想到那车厢挡板在之前的颠簸中竟然将挂钩给颠松了。黄跑跑这一靠,那挂钩便完全松脱,整块挡板都掉了下去。黄跑跑自然也坐上了“土飞机”,摔了个结结实实……
黄跑跑掉在地上的这一声巨响将虾皮和舒文、田小兵等人都给惊动了。
虾皮冲着车厢上面骂道:“黄跑跑,你在发什么神经?”
没听见人应声。
虾皮又喊了两声,仍然无人应答。
“这小子,聋了还是哑了?”虾皮的无名之火忽然升了上来。
舒文道:“莫不是出什么事了?虾皮给我掌火把,小兵上去看看吧。”
田小兵便将火把交给虾皮,自己从车子前盖上“腾”地跳到车门旁的踏板上,再攀住车厢挡板的铁栏杆利索地爬了上去。
然而他借着淡淡的夜光一看,车厢里竟然空无一人!更令他感到吃惊的是,不但黄跑跑,就连那具尸体也不见了踪影!一贯沉稳的田小兵此刻也沉不住气来,扯开喉咙大声喊道:“黄跑跑、黄跑跑,你在哪里?”
“怎么回事?黄跑跑怎么了?”虾皮和舒文都吃了一惊。
田小兵跳下车厢,从舒文的手里分了半支火把,然后拿着火把再次爬到车厢上面。
这一次他完全看清了,车厢上面确实空空荡荡,既没有黄跑跑,也没有色农外太婆的尸体。
更诡异的是,左侧的车厢挡板也放了下去,还在那里轻轻地晃动。
田小兵连忙从左侧的车厢挡板那里一跳而下,只觉得脚上踩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还算他没有用力。及时地收住了脚,要不然他就会听见某人的肚子被踩爆的声音,以及脑袋上会溅满从踩爆的肚子里喷出来的粪水。
田小兵将火把举到自己的脑袋旁边,借助火光仔细一看,地上仰面朝天躺着一个家伙,那张邋里邋遢的脸表明了此人正是黄跑跑!
田小兵连忙探了探黄跑跑的鼻孔,发觉还有气流在进进出出——显然是还有呼吸。再掐了掐他的脉搏,跳动得也还算正常。当下算定这家伙只是摔昏了过去。于是照准他鼻子下面的人中狠狠地一戮,戮得黄跑跑条件反射似地弹了起来,惊慌大叫道:“鬼!有鬼……”
田小兵一把推开他的巴掌,哂道:“什么有鬼?是我!”
舒文和虾皮也停止了修车。举着火把走了过来。舒文问道:“黄跑跑,你不老老实实地呆在车上,跑到地下来躺着干什么?地上比车上舒服吗?”
虾皮则皱着眉头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负责看守的尸体呢?”田小兵也问道。
“尸体?”黄跑跑一时有点茫然了,须臾,转头望着车上,惊恐已极道,“尸体爬起来了……有鬼、有鬼!”
“是这样的,我刚才看见车厢挡板放下来了,黄跑跑也摔昏在地上,尸体也不见了踪影。”田小兵解释道。
“尸体不见了?”舒文和虾皮听到这一句都真的大吃了一惊。两人借着火把的光亮往车厢上一看,车厢上果然空空如也,那尸体已经不见了踪影!
舒文道:“是不是刚才汽车颠簸得太厉害,把尸体给颠簸下去了?”
黄跑跑摇头道:“尸体一直在车上,就是刚才不见的……”
“那可就真见了鬼了,尸体好好的怎么会不见了?”一向大大咧咧的舒文也头大了起来。刚才差点翻了车,他都还能镇静自若,头一点都没大。然而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却由不得他的头不大!
虾皮的脸色也难看得打紧,他搔了搔花岗岩,又转到车子的前后左右看了个遍,都没有发现尸体的踪迹,他也觉得这事情有点诡异了。
“会不会是炸尸?”黄跑跑试探地问道。
这一次舒文和田小兵都没有反驳:“看起来是有点象……”
虾皮也没有批,只是蹙紧了眉头道:“最有可能是掉在了刚才开过的马路上了,一会儿待吴小文他们回来后,让他们沿着马路往回找去!”
“我看往回找未必有用。如果车厢挡板就是刚才掉下来的,那么尸体也应该就是在车厢挡板掉下来的时候走掉的,而这个时候也恰好是黄跑跑昏过去了的时候。”舒文分析道。他的话里已经用了“走”,看来他已经确定是“炸尸”无疑了。
就在这时,马路前边传来了闹哄哄的声音,原来是吴小文他们回来了。他们果真抬来了一个用杉木板做的简易的函子,函子的盖子都还紧紧地盖着,众人也是抬得屁滚尿流,似乎那函子还挺有分量。
舒文嗤道:“瞧你们抬得这么费力,莫非这函子里还有东西?”
吴小文道:“有东西那是不可能的,这个函子估计已经下葬了一年多了,里面就算有东西也早化成了水、变成了泥巴。”
田小兵道:“为什么不打开看看?”
“这函子的盖子用锁魂钉钉死了,必须要用取钉夹才能取出来,舒文工具箱里的钳子也可以。”吴小文解释道。
“我去拿钳子。”农民道。他跑向驾驶室。转眼间便拿来了钳子,开始取那些钉子。
刘大侠道:“刚才我说这函子有点重,里面有东西,你们说不重,没东西,咱们要不要赌一赌?”
吴小文道:“我们刚才抬这函子的时候大家已经估过它的重量了,它最多有二十多斤,这些杉木板本身就有这么重的重量了,因此函子里面实际上就是空的,你就算赌也是输!”
农民道:“你们都让开一点,我要把它撬开了。”只听他“嘿着”一声,使出了一股牛力,函子的盖子被他掀到了一边。
李寿生看也不看那函子里面,就将手伸到函子里面摸了一把道:“这里面光秃秃的,哪里有什么嘛?”然而他说这话的时候,手里却下意识地拽了一个东西出来。
早有江勇惊异地叫道:“麻子你拽的是什么?怎么象颗死人头?”
李寿生仔细一看手里的东西,可不正是一颗人的头盖骨?
“妈呀!”李寿骇叫一声,如到通红的炉火中抓了一块火炭出来了似的将那头盖骨给扔了出去。然而他忙乱中又失了准头,正砸在刘大侠的肚子上。刘大侠也骇得魂不附体道:“麻子你乱什么?”
“好了,都别大惊小怪了,不就是个小孩子的头盖骨么?瞧你们一个个都有多大的出息?”吴小文嗤道。
农民伸头往函子里看了一眼,只见函子里除了刚才的那颗头盖骨,实际上也已经是空无一物。当下道:“好了,咱们把老人家的尸体装到这函子里来吧。”
舒文道:“别装了,没有装的了。”
农民惊问道:“怎么没有装的了?”
“老人家的尸体不见了……”舒文简要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什么?炸尸了?”众人一个个骇得毛发都竖了起来。
北上的列车上,杨浩呆呆地望着窗外的风景在出神着。忆儿将一个削好的苹果递给他道:“可司,吃苹果吧。”
杨浩将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落到了忆儿的脸上,他的心里不知为什么一下又揪疼起来。他情不自禁地呼唤道:“虹虹,谢谢你,我不饿,你自己吃吧,你要多吃点水果,你们女孩子爱美容,多吃水果是好的……”
忆儿轻轻叹了一口气道:“看得出,虹虹真的是你生命里最重要的女人,你对我会象对她那么好吗?”
忆儿的话如棒槌敲在杨浩的脑袋上,使得他从回忆中又回到了现实。他凝视着忆儿清俊的脸庞,动情道:“会的,无论你是不是她?我一定会好好的珍惜你,不会再让你受到半点委屈……”
“可是在你心里似乎还有一个女人……文静姐和虹虹在你心里的位置究竟怎么样?”
“你是说‘她’吗?如果你文静姐只是文静姐而不是‘她’,那么也许我只会把她当作普通朋友看待,可她现在是‘她’,也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一个女子,我欠她的实在是太多了,尤其是和她三番五次的生离死别,让我更加无法割舍她……”
“可是在我——在‘虹虹’之间,你总要做出一个选择……”
“如果一定要我做出一个选择,我宁愿这个选择一万年后才到来……”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问你……”
“没关系的,你不要往心里去……”杨浩凝视着忆儿,再想到不久就要见到的“她”,心情实在无法平静下来。
在两个最深爱的女人之间做出抉择确实很难,但这抉择却是一定要做的。他这时才想起虾皮当初的话是正确的。当初虾皮让他不要带上忆儿,他却偏不听,现在才知道骑虎难下是什么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