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习习,暗夜浮香,大帐中央悬挂着一面大汉疆土的地图,曹操秉烛站立于前,宽袍赤足,眉头深锁。
郭嘉的离去给曹操带来了非常沉重的打击,那种伤痛悲戚是发自曹操的内心深处,绝无虚假。虽然此时旧疾隐发,心乱如麻,可曹操必须要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尽快作出决策,来应对蜀军突如其来的大举进攻。
合淝是中原屏障,数年来张辽坐镇于此,可谓固若金汤,战功显赫。孙策在生时,屡犯合淝,难以逾越;亦曾遭致一场惨败,损兵折将,几乎丧命。但今时不同往日,牢不可破的合淝如今已是岌岌可危!
江东沦陷,兵强马壮的东吴变成了刘备的囊中之物;曾经威震天下的东吴猛将也变成了那大耳贼麾下的将领。张飞、黄忠、甘宁、太史慈四大名将的合击,饶是张辽、徐晃如何骁勇善战,也是无法抵挡。
蜀军一战大胜,魏军损失惨重!
曹操清楚地知道诸葛亮、庞统的意图——若能一战而取合淝自是最好;若不成也要大折魏军兵马,令张辽无力反击,只能困守孤城!
曹操不是不想增援合淝,但接下来蜀军蓄谋以久的一连串攻势,却令他一时间根本腾不出一兵一将,驰援张辽。
张飞、黄忠奇袭淮安,曹洪、曹真败逃徐州,与曹休合兵据守。徐州乃是魏国重镇,不容有失;张飞、黄忠皆为当世猛将,曹氏三杰分据徐州、下邳、小沛,一如当年刘备在徐州时的情景,重兵屯防,不敢稍有差池。
大将军夏侯敦驻守汝南,本是许都安全的强力保障;但赵云、典韦一日一夜间连克新野、樊城,兵进汝南,纵使夏侯惇如何智勇,面对当世两大超级猛将,恐怕也是殊无必胜的把握。
然而最令曹操震惊的是宛城失守!
虽然宛城距洛阳有八百里之遥,但沿途并没有什么像样的关隘可以阻挡西蜀大军的铁蹄。更何况此次领军的大将还是威震天下的关云长!
如果关羽和魏延引军长驱直入,一旦攻取洛阳,那么长安也将陷入危境;如此一来,中原难保,曹操将失去将近一半的疆土。甚至就连那个做了多年傀儡的汉献帝,也会咸鱼翻身,做一回真正的大汉天子。
彼时汉献帝昭告天下,曹操便会立时变成国贼,天下人可尽讨之!
所以曹操作出的第一个决定,就是将汉献帝挟持到邺城,养在铜雀台里,干脆把可怜的皇帝放在眼皮子底下,让他哪儿也去不了。
一生悲剧的天子欲哭无泪,彻底变成了曹操圈养的“宠物”;他知道就算曹操死了,恐怕也要拉着他一起陪葬。然而这位一生都没有真正享受过大汉朝最高统治者权利的万岁爷,却还是在午夜梦回,切齿痛恨中看到了一丝希望。他日夜盼望着他那雄才伟略的皇叔,能够杀死曹操;只要能亲眼看见曹操败亡,就算死,他也觉得此生无憾了!
曹操在地图前站了整整一夜;至东方破晓时,他终于看出了端倪,做出了决定。
蜀军三路并进,连战连捷,却分别在逼近合淝、徐州、汝南、洛阳之后便按兵不动;这其中自然是有蹊跷。曹操在收到庞统已经坐镇襄阳的消息时,一开始也以为刘备将凤雏先生调至襄阳,看来是真的要准备一举拿下中原。但苦思良久之后,曹操断定这不过是西蜀的疑兵之计!
刘备,或者说诸葛亮真实的目的,是兵出祁山,进取雍、凉!
整个中原的兵马全部被死死拖住;诸葛亮却不动声色的进入汉中,调集兵马,进攻雍、凉。若是曹操调兵增援,庞统就会下令三军齐发,迫使曹操只得集中兵力固守中原;若是曹操不去驰援张郃、夏侯渊,那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诸葛亮一步一步蚕食二州!
克天水、取陇右、夺西凉,然后再挥兵陈仓,尽取安定、弘农、咸阳、扶风;随即便可挥师南下,攻取郿县,直逼长安。那时庞统再令旗一挥,两下夹击,则洛阳、长安休矣!
曹操心中冷笑,暗忖诸葛村夫端是诡计多端,打得好主意。他知道刘备现在是有恃无恐,就算你曹操看穿了又如何?老子现在兵多将广,就是让你丫首尾不能相顾,你又能奈我何?
马超的部队突然不见了,去了哪里?答案已经揭晓——在西凉地界,又有谁比马超更熟悉那里的地形;又有谁不知道“锦马超”的赫赫威名。就连凶悍的羌人也要唤其为“神威天将军”,诸葛亮若要进取雍、凉,马超无疑是当仁不让的急先锋!
而且,还有那个好似魔怪的家伙!
一想到龙小宝,曹操就忍不住心头剧颤,打了个哆嗦!
据报这家伙已被刘备册封为“神机大将军”,位居“五龙天将”之首;而蜀军在中原迅如雷霆的行动中,却没有出现他的身影。那么他现在何处?曹操用屁股想都能想到这厮就在诸葛亮的身边,像一头饥肠辘辘的老虎,流着口水盯着雍、凉二州,只待孔明的一声令下!
事实正如曹操所想,宝哥此刻率领他麾下如狼似虎的蛮族大军,正在祁山整装待命……
郭嘉死后,曹操下意识的生出一丝悔意——也许我不该一怒之下,这么早就逼死荀彧!
他想到了当年“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重大决策;想到了“官渡之战”奇袭乌巢,以少胜多,大败袁绍的奇迹;想到了每次出征时荀彧恭送他的身影。那个时候,只要他看到荀彧沉稳的身影,矜持的笑容,他就会安心的去征战天下,没有丝毫后顾之忧。
有文若留守许昌,朝堂上那些心怀不轨的跳梁小丑就折腾不出什么花样!
只可惜,文若已经先于奉孝而去了……
因为“吾之子房”的逝去,连带着他那个被自己称为“谋主”的侄子荀公达也称病在家,闭门谢客。难道荀攸会因为自己杀了他的叔叔而心灰意冷,甚至也心生反叛之意吗?
一念至此,曹操细眉微扬,心中冷哼了一声——我曹操麾下有的是智臣良将,没有你们叔侄二人,照样可以决胜千里,称霸天下!
曹操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扑的一口吹熄了手中的蜡烛,转身望着一直侍立在大帐中的许褚:“仲康,唤司马懿来见我。还有……使人暗中监视荀攸,吾要熟知他的一举一动!”
许褚伟岸的身影就像一座雄壮的大山,面无表情的躬身领命,大步而去……
建安十二年七月,诸葛亮令马超引军出阳平关,直取下卞。马超兵至关下,大军列阵;庞德提刀搦战。只见城门大开,一彪人马杀出,两军对圆;当先一名魏将骤马而出。
庞德待来将近前一看,不由哈哈大笑道:“汝乃一介黄口孺子,焉敢与吾对敌!”
那员小将嗔目大喝:“贼将猖狂,竟然小觑于吾;纳命来!”言讫抖枪来战庞德。
二马交锋,大战三十余合,未分胜负。马超在阵前暗暗称奇,见那小将枪法齐整,武艺娴熟,不由见猎心喜,技痒难耐。遂拍马上前,唤庞德道:“令明暂歇,吾来战之。”
庞德跟随马超多年,知其好武,凡遇敌手,便要厮杀,方才过瘾;遂不与相争,虚晃一刀,拨马跳出圈外。马超横枪拦住小将,问道:“吾乃汉中王帐前先锋,蜀前将军马超是也;汝可留姓名?”
那小将闻马超名号,凛然不惧;手挽长枪答道:“吾姓郭,名淮,字伯济;乃夏侯将军帐前司马都尉。”
马超见其如此年少,不由心生怜才之意;遂谓其道:“汝知吾名乎?”
郭淮道:“某久在西凉,焉能不知‘神威天将军’之大名?”
“汝既知吾名,可速退;唤夏侯渊来战。”
郭淮大喝道:“汝等乃是反国之贼;今既犯吾边境,某自当粉身碎骨以报王上厚恩!汝欺吾年少,吾却观汝不过是徒有虚名之辈也!”
马超闻言大怒,绰起“龙骑尖”,催动“绝影马”,便与郭淮放对。郭淮抖擞精神,跃马挺枪来迎;二人战不二十合,郭淮已是尽落下风。大惊而暗忖:“人言‘锦马超’武艺绝伦,有万夫不当之勇;今与交锋,方知传言无虚也!”
马超那条枪使得是遍体寒光闪耀,有若急风骤雨;郭淮左支右绌,料不能敌,拨马便往城门而走。马超把枪一招,紧追不舍;庞德、马岱随后挥军掩杀,魏兵心胆具寒,望城中溃败。
郭淮伏鞍催马,方抵城门,回首偷望一眼,却见马超竟已追至身后,心中大惊!急令军士拼死把守城门,翻身来挡。
“绝影马”乃天下神驹,郭淮未曾料到此马有如此神速;现下马超堵住城门,枪起处,血雨纷飞,军士皆不能当,无法将其逼退。只顷刻间,马超麾下西凉铁骑已尽皆杀到;郭淮暗叫一声“苦也”,自忖若再拖延片刻,便要被马超生擒,落入敌手,只得拨马往城内急走。
郭淮败退,魏兵四散而逃;蜀军一拥而入,占了城关。马超单枪匹马,只追郭淮;幸得左右亲兵舍命相阻,如此郭淮方才得以脱身,弃城逃往天水,身边只得百余骑跟随。
马超取了下卞,安民已毕;忽报丞相引大军到,遂出城迎接孔明。诸葛亮令大军在城外扎寨,自与马超、庞德等将入内议事不提……
却说郭淮逃至天水,见了张郃,叩首请罪。张郃知其乃是夏侯渊身边的爱将,遂温言安慰,赦免其罪。又闻马超英勇无敌,心中担忧,传令各军严守城防,不得稍有懈怠,违令者,斩!
郭淮谏道:“西羌之人,连年入贡;今可遣人从小路直入羌中求援。若羌人起兵袭蜀军之后,吾再以大军击之,令蜀军首尾不能相顾,两下夹攻,岂不大胜?”
张郃踌躇道:“羌人深惧马超之威,恐不敢发兵。”
郭淮道:“吾许之以和亲,以安其心;再以魏王之名相挟,羌人必不敢违逆。”张郃从之,即遣人星夜驰书赴羌……
却说西羌国王彻里吉,自曹操加魏公后便年年入贡;手下有一文一武——文乃丞相雅丹,武乃越吉元帅。时魏使贲金珠并张郃手书先来拜见雅丹丞相,送了礼物,具言求救之事。雅丹引见国王,呈上书礼;彻里吉乃唤众人商议。
雅丹进言:“我与魏国素相往来,今张将军求助,且许和亲,理应依允。”
彻里吉沉吟道:“马超之名,威震西羌;吾之国人,闻其名小儿亦不敢啼哭。今与交锋,恐未战已心怯;彼时锐气尽堕,必大败矣!”
雅丹道:“吾等不必与马超交锋,只需依山林潜行,奔袭蜀军之后,进取阳平关即可。彼时诸葛亮必引军回援,吾等趁势于半路击之;只需一场小胜便可速退。如此既不负魏军所托,又可保全自身实力。此乃两全其美之策也!”
彻里吉本就不敢得罪曹操,闻得雅丹之计大喜,遂从其言,令雅丹与越吉元帅点起一十五万西羌兵马,即日进兵。
那羌兵皆惯使弓弩、枪刀、蒺藜、飞锤等器;又有战车,用铁叶裹钉,装载粮食军器等物;或用骆驼驾车,或用骡马驾车,号为“铁车兵”!
二人辞了国王,觅小路悄然翻越祁山,望阳平关而去。
而此时,龙小宝正百无聊赖地斜倚在城楼上,摸着上唇修剪得极为整齐的两撇胡子,自恋的幻想自己是那位人见人爱,凤舞九天的陆大侠,半眯着眼睛,如同望穿秋水的怨妇暗自嘀咕着:“怎的羌人还没有出现……不会是孔明这厮算错了吧?”
(“可怕”的圣诞节终于过去了,肥佬松了一口大气。顺便提前祝大家元旦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