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援手

龙小宝醉眼朦胧的盘坐在船头,眼望滔滔河水,只觉胸中豪情大生,仰头喝了半壶酒,脱口而出长吟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入海不复还……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一阕《将进酒》念到一半,龙小宝忽然怔怔的流下泪来。

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便是这一句,勾起了他深埋于心底的思念!

小船顺流而下,四周奔腾不息的便是华夏神州的母亲河,龙小宝因为陡然而生的思念忽然感觉天大地大,说不出的孤独寂寞——原来无论身处于哪一个世界,自己终究还是这片天地间唯一的陌生人!

那夜脱离了鸠摩智的魔掌,小宝一路疾奔出十余里,这才找到一处小镇。他不知道自己前脚刚走,段誉便随后而至,因此进了小镇第一时间便找到一个乞丐,用乔峰教他的丐帮切口联系上了当地的丐帮分舵。

大胜关一役,小宝大败达尔巴,力战金轮法王,为朱子柳解毒,天下英雄尽皆目睹,如今他也算是江湖武林小有名号的人物了。特别是他与乔峰结拜兄弟一事更是早已传遍了整个丐帮,那分舵舵主一听他的名字,再见到乔大帮主的信物,当即以十二万分的热情招待了他一番。

叫花子招待贵客自然谈不上多高的档次,但烈酒好肉却是管够。小宝担心鸠摩智追来,婉拒了那舵主的一番盛情,拜托人家找了块僻静安全的地方小酌几碗便即休息。第二日,问那舵主乔峰现在何处,得知尚在襄阳帮助郭靖夫妇守城,已和蒙古人打了几场小仗,连战连胜,襄阳城内的军民士气大振。

蒙古大军暂时未到,小宝便想先顺路回一趟少林寺探望那老和尚——两年未见,也不知那无名老僧过得如何——于是请那舵主找了条小船,决定走水路前往开封。临别时,那舵主送了一大包好酒好肉,这几日小宝便在黄河上放舟豪饮,时不时仿效诗仙李白,纵情高歌几句,甚为快意。

今日心有所感,不免有些醉意,就这般醺醺然的到了开封地界上岸,一路晃晃悠悠的往嵩山而去。

如此走到午后,接连见到几伙儿武林中人急匆匆地骑马而过,都是往嵩山方向急行。小宝心中一动,暗忖莫非少林寺或嵩山派有什么事发生不成?心下猜疑,脚步却是不曾加快——少林派高手如云,敢去生事的多半是自找麻烦;至于嵩山派,左冷禅那老货不是什么好鸟,要是有人去太室山找他的麻烦倒是大快宝哥之心。

傍晚过后,这货沿路所见快马加鞭而过的江湖好汉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循着马匹激起的烟尘,小宝跟随来到一处旷野。张目一望,旷野上黑压压的少说也站了六七百人,只是这片旷野极大,数百人也不过占了中间小小一点。

只见一条笔直的大道通向人群,小宝不紧不慢的沿着大路向前。走到近处一看,见人群之中有一座小小凉亭,乃是旷野中供行旅憩息所用,构筑颇为简陋。一群人围住凉亭,相距约有数丈,却不逼近。

小宝目力极好,踮起脚望去,见亭中有个白衣老者,孤身一人,坐在一张板桌旁饮酒。此人似乎身材极高,便是坐着,几乎仍有常人高矮。

脑海中忽然似是想起了什么,没等小宝思索明白,只听前方一人朗声说道:“前辈请了,你独酌无伴,我来陪你喝酒!”话音未落,人群中大踏步走出一人,看背影、听声音颇为年青,直入凉亭,向那老者行了一礼,便坐到桌旁。

小宝心头一震,赶紧挤过人群,走到前面,凝神再看,见那老者容貌清矍,颌下疏疏朗朗一丛花白长须垂在胸前,手持酒杯,眼望远方黄土大地与青天相接之处,对四周围着他的人群正眼不瞧。

再看那刚刚走进凉亭的果然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汉子,身无寸铁,一脸病容,甚是憔悴。但这青年身材欣长,自有一股英烈侠气,眉清目秀,颇为英俊,正是令狐冲!

刹那间,小宝恍然大悟,那白衣老者正是魔教“黑木崖”上有数的顶尖高手,向问天!

昔日令狐冲在华山受伤之后,先被桃谷六仙胡乱渡入六道真气,后来又被仪琳小尼姑的父亲不戒大师强行渡入两道真气,就此内力全失,形同废人。后来岳不群暗中盗取《辟邪剑谱》,又杀了留在华山照顾令狐冲的陆大有,让令狐冲误以为是自己错手杀了最为亲密的六师弟,就此愧疚于心,恨不能自刎谢罪。

再后来,岳不群趁令狐冲使出独孤九剑,一剑刺瞎了十五名高手的眼睛,故意栽赃是令狐冲偷了林家的《辟邪剑谱》,致使一干同门师弟都起了疑心,连最疼爱他的师母宁中则,以及他痴情苦恋多年,自幼两小无猜的小师妹岳灵珊也不再信任他。

令狐冲心伤欲绝,自暴自弃;加之岳灵珊移情别恋,喜欢上了林平之,这让令狐冲更加觉得了无生趣。随后岳不群夫妇率领众弟子来到洛阳拜会林平之的外祖父,“金刀无敌”王元霸。在王家令狐冲受尽凌辱,受尽冤屈,连随身携带的《笑傲江湖曲》也被误认成《辟邪剑谱》!

但也正因为要证实刘乘风和曲洋临终托付给他的究竟是乐谱还是剑谱,令狐冲便遇到了身怀绝技的老篾匠“绿竹翁”,也就此结识了他命中注定的生死爱侣,任盈盈。

“杀人名医”平一指为他疗伤,蓝凤凰、祖千秋、老头子、计无施等等所谓的邪魔外道都为了报答任盈盈的救命大恩,想方设法,费尽心机想要治好他的内伤,没想到却是弄巧反拙,反而令他伤上加伤。

五霸冈群雄大会,平一指自责身亡,任盈盈险些命丧黄泉,香消玉殒。令狐冲终究难逃内伤加剧,几乎呕血而死。那时任盈盈对他已是倾心相爱,为救他性命甘愿禁闭于少林寺十年!

令狐冲昏昏沉沉三个月,醒来后茫然不知是任盈盈牺牲自己救了他的性命,反倒因为岳不群传给玄慈方丈的书信中公告武林已将令狐冲逐出门墙,从此不再是华山派弟子的消息而再受沉重打击!

令狐冲一伤再伤,已萌死志,自以为如平一指所言,不过百日之命,干脆孑然一身,离寺而去。就此适逢其会撞到了正邪两派数百高手围捕向问天,一时热血上涌,便独自走进凉亭,竟是要和向问天同生共死!

眼前二人均是金大侠笔下一等一的好男儿,龙小宝就算拼了一身五花肉也万万不能冷眼旁观他二人身陷绝境。当下低头悄悄向后退进人群,暗使“凌波微步”在人群缝隙间钻来绕去,不大一会儿便绕到了人群外围。

旁人只是关注向问天,也没人在意他这个其貌不扬的少年。就只这片刻间,那边令狐冲与人斗口,向问天陡然暴起发难,给令狐冲抢了一柄长剑,眨眼间便伤了三个“五岳剑派”的高手,一时在场的魔教中人大声喝彩。

那些正派中人追捕向问天,自然是美其名曰“降魔卫道”;其他的魔教中人来此却是奉了东方不败的命令,前来捉拿所谓的神教叛逆。双方本就是死对头,此刻向问天大展神威,魔教中人自不会顾及正派的面子,欢呼怪叫声响成一片。

龙小宝侧目斜睨,见令狐冲朝向问天抱拳作揖,说道:“向前辈武功如此了得,又何必晚辈来出丑,告辞了。”说罢便要离去。

向问天尚未回答,青城派三人已跃入亭中,三人三剑指住了令狐冲背心后腰三处要害,相距不足一尺。其中一人喝道:“令狐冲,给我跪下!”

小宝知道此人便是曾经被令狐冲一脚踢下酒楼的侯人雄,此番却是要趁着人多来找回场子的。只见令狐冲哈哈一笑道:“跪下便跪下……”说着右膝微屈,右手已拔起插在桌上的长剑,反手一挥,青城派三弟子的右手已齐腕而断,正是“独孤九剑”的精妙招数。

三只手掌带着三柄长剑一齐跌落在地,侯人雄和另外一个同门吓得面无血色,向后跃出凉亭;剩下一个年纪很轻的青城弟子痛得大声哭号,甚是可怜。

向问天赞道:“好剑法!”接着又道,“内力太差,剑上无劲!”

令狐冲笑道:“岂止是内力太差,简直是全无内力!”

二人交谈时,魔教高手已攻了上来,由此一场恶斗展开。小宝沉住气,撕下一块内衣,悄悄蒙住口鼻,凝神观战。只见向问天面对十余名魔教高手,凛然不惧,只是对方人多,前赴后继,终究是好虎架不住群狼。

危急时刻,令狐冲以“独孤九剑”瞬间接连刺中十一人手腕,向问天也杀了一人,魔教众人不敌撤退,这回又轮到那帮正派中人大声喝彩,高声称赞。

紧跟着又是魔教高手围攻二人,向问天睥睨群雄,独战四人;令狐冲伤了一名勇悍妇人,又对上了泰山派的天乙道人。

令狐冲用昔日从“思过崖”后洞石壁上学过的魔教十大长老破解“五岳剑法”的奇招,仅用了一剑便破掉了泰山剑法的杀招“七星落长空”,把个天乙道人竟活生生吓晕了过去。

此后,嵩山派的高手乐厚先是背后偷袭制住了令狐冲,却因令狐冲视死如归,毫无惧色而退开三步,正大光明的对敌。不想令狐冲的“独孤九剑”已渐入化境,一招“破掌式”废了乐厚的一双肉掌,“大阴阳手”的功夫再难复原如初。

忽听喀喇喇一阵大响,凉亭已被向问天打塌了半边;令狐冲心中关切,望了一眼,那乐厚趁机欺近身来,虚按一掌,掌力击在令狐冲胸口,登时将他打得飞了出去。

令狐冲体内有桃谷六仙、不戒和尚,以及少林玄生大师等八大高手的真气,乐厚掌力及体,九股真气立时自行起了反应,令狐冲因而毫发无损。但他身子未曾落地,已有七八人追将过来,齐举兵刃,往他身上砸落。

便在此时,一道人影掠过,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攻击令狐冲的七八人手中的兵刃尽皆被人打落,只是来者出手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那七八种兵刃竟似被同时击落,听来仿佛只有一声。

来人自是龙小宝,他以竹棒当剑,使得自然也是“独孤九剑”,只是他内力浑厚,来袭者虽然手腕未曾被削断,可是小臂骨骼已尽被竹棒敲碎。

小宝不等令狐冲后心着地,伸腿一拦,将他身子轻轻弹起,左手抓住令狐冲,运起“九阳神功”,体表罡气迸发,展开“凌波微步”,如一阵风般几步冲到向问天身边,手中竹棒闪了几下,围攻向问天的那些人噼里啪啦的飞了出去,落地时已是无法动弹,却是被这货点了穴道。

“走啊!”

小宝大叫一声,把令狐冲往肩上一扛,拔足疾奔。向问天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声若雷鸣,双腕间的铁链横空扫了一圈,紧随其后,展开轻功狂奔而去。

二人疾逾奔马,瞬息已在几十丈外。后面数十人飞步赶来,大声呼喝:“向问天逃了……向问天逃了!”

向问天大怒,突然回身向前冲了几步。追赶之人尽皆大吃一惊,急忙停步——其中有下盘功夫不稳,奔得势急收不住脚的便直冲过来。向问天双腿连环踢出,将那冲到近前的几人尽数踢向人群,当即转身又奔。

这下众人再也不敢发力狂追,远远缀在他后面,相距越来越远。而此时小宝扛着令狐冲,早已绝尘远去。

如此狂奔了一阵,向问天斜眼看着小宝,目光闪烁不定。令狐冲也是眼睛瞪得溜圆,盯着小宝的后脑勺转来转去。忽然大声喊道:“喂,你怎么会使独孤九剑?”

小宝哼了一声,抖手将令狐冲抛给身旁的向问天,叫道:“你来背他,我累了!”

向问天双手横抱着令狐冲,喊道:“你是谁?”

小宝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先把后面那帮家伙甩掉,再说不迟!”

向问天想了一下,身形一转,折向西北,喊了声:“随我来!”小宝紧随其后,二人就此奔向一座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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