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方歇,襄阳城内哀声遍地,母哭其子,妻哭其夫,除了吕文德那老鳖孙乐得嘴都合不拢,其他人真没什么击退强敌的喜悦。郭靖、黄蓉不及解甲休息,巡视四门,抚慰将士。此战明教伤亡甚众,死者皆被抬出城外依照教内传统火葬,伤者自有医官疗治。龙小宝也没休息,和“阎王敌”薛慕华一起忙着医治明教、灵鹫宫及各大帮派伤势最重之人。二人随身携带的灵丹妙药有限,只好都用在那些武功卓绝的一流高手身上,这跟身份等级无关,皆因战争需要强者,多一名高手,便能多杀几个敌人。
二人医术虽精,终究力薄,伤者众多,不免分身乏术。正感焦急时,杨逍几人来到,均有喜色。周颠叫道:“教主,你看谁来了?”
小宝回头一看,只见两个中年男女微笑而立,顿时大喜,一个箭步窜过去,深施一礼道:“胡先生、胡夫人,别来安好?这些年小宝常常思念二位。”
来者正是许久不见的胡青牛夫妇,他二人隐居避世已有数年,直到听闻金花婆婆销声匿迹,明教领袖江湖,如日中天,这才敢离开藏身之所。后来听闻蒙古大军南侵,明教发兵助阵,料想大战之下,伤患必多,二人实在挂念小宝和昔日众兄弟,决定前往襄阳助一臂之力。
当今武林,皆以抗击蒙古为重,昔年那些和他们结下梁子的仇家纵使相遇,倘若知道他fūqī俩是赶赴襄阳,多半都会放下仇怨。但胡青牛和王难姑避世多年,早就习惯了万事小心,是以仍然乔装易容,避开大路管道,直到今日抵达襄阳城下,方才显出本来面目。
小宝大礼拜见,胡青牛和王难姑虽与他交情至深,,非比寻常,久别重逢,甚是欢喜,但也不敢有丝毫慢待,急忙跪拜还礼道:“属下参见教主!”
小宝哪里会让他们真的跪下去,双手虚托,内力到处,二人跪了一半便跪不下去了。小宝握住胡青牛的双手道:“我与先生有师徒之谊,切勿多礼。二位一路风尘,虽然辛苦,但当下救人要紧,劳烦二位即刻出手相助。”
胡青牛夫妇齐道:“正该如此。”当下两fūqī挽起袖子,放下药箱,便开始动手救人。
有医仙和毒仙帮忙,小宝和薛慕华顿觉轻松不少。薛慕华久仰“蝶谷医仙”之大名,百忙中偷偷瞧了几眼,登时叹为观止——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薛慕华恨不能立时便向胡青牛好生请教一番,只是眼下这般情形,只好强自收敛心神,专心医治伤患。
如是者忙碌到深夜,薛慕华早已疲惫不堪,倒头睡下——这些天来他不知已为几百人疗过伤,自身功力本就不够深厚,这般不眠不休委实支撑不住了。胡青牛夫妇来得晚,尚能坚持到最后,亦是满脸倦色。
白天大战之际,小宝率兵鏖战多时,杀敌无数,后又突入敌阵,欲刺杀蒙哥,不料金轮法王和周芷若忽然出现。事发突兀,这货先以少林绝技“九品莲台”震飞数名蒙古大将,后来又使出“多罗叶指”弹开周芷若的倚天剑,再以“大日如来神掌”硬撼金轮的“龙象般若功”,功力消耗甚大,勉强医好最后一名伤者,实是无力再和胡青牛夫妇叙旧,匆匆回房就寝。
第二天醒来后,小宝才和明教群豪一起为胡青牛夫妇接风,各大帮派掌门也是亲来致谢。如此数日,蒙古军并未再来攻城,各路英雄元气尽复,不少人暗忖蒙古军屡战受挫,怕是已萌生退兵之意。
这日清晨,忽有小校来报,说有两个蒙古万人队正向北门而来。其时郭靖、黄蓉、小宝、杨逍正和王坚、吕文德等数名将官商议军情,闻报后即刻登城瞭望。只见敌军的两个万人队在离城数里之地列开阵势,却不进攻。过不多时,千余个工匠推出石木等物,筑起了一座十余丈的高台。
这时黄老邪、一灯大师、萧峰、杨过、小龙女、令狐冲、武当诸侠、丐帮长老、全真五子等都已在城头观敌,见蒙古兵忽然构筑高台,均感不解。旁人固然不知敌军的用意,小宝也是满心疑惑——郭襄年方六岁,自当年在襁褓中被李莫愁抢走一事后,黄蓉不曾让她离开襄阳十里之地。郭襄少说也要bājiǔ年后才得跟随长辈行走江湖,当下蒙古人筑这高台却是为何?若是要窥探城内军情,也不应该距离如此之远,况且这高台孤立平原,只需以火箭射之,便可立时焚毁,又有何用?
正在思量,忽见高台甫立,数百蒙古兵牵着骡马,运来大批柴草,堆在高台四周,竟似要将此台焚毁一般。朱子柳道:“难道敌军攻城不下,要筑坛祭天么?”
郭靖摇头道:“我久在蒙古军中,从没见过这般怪事。”
说话间,又望见千余名士兵舞动长锹铁铲,在高台四周挖了一条又长又深的壕沟,挖出来的泥土便堆在外围,筑成一堵土墙。厚土旗掌旗使颜垣笑道:“鞑子学我的营生,莫非是要归降本教?”
黄药师怒道:“襄阳城是三国时诸葛亮的故居,鞑子无礼,在大贤门前玩弄玄虚,这是欺大宋无人么?”
只听得号角吹动,鼓声大震,又有两个万人队开了上来,分别列在高台左右两侧。先前两个万人队则在高台前后布阵,一共四万人马,绵延数里,阵势紧密,盾牌手、斩马手、长矛手、弓箭手、强弩手、折冲手,层层相接,将那高台围得铁桶一般。
猛听得一阵号响,鼓角之声立止,数万人鸦雀无声,远处两骑马驰到台下。双方相距颇远,瞧不清楚面目,依稀可见乘客是一男一女。但见二人翻身下马,携手上了高台,便在此时,小宝遥望那女子身影,忽觉心头一痛,脸色大变。
众人正错愕间,忽听小宝一声惊呼:“不好!”话音未落,竟从城头一跃而下。
群雄吓了一跳,萧峰大叫:“二弟!”杨逍等人齐呼:“教主!”俯身望时,却见小宝双足方一落地,便即展开轻功,绝尘而去,直奔高台。
萧峰、令狐冲等人吓了一跳,赶紧转身下城。韦一笑和杨过、小龙女的轻功胜于旁人,先后跃下高城急追。郭靖、黄蓉身为主帅,未敢轻举妄动,急忙传令速开城门,黄药师、一灯、武当四侠和明教众高手,紧跟着萧峰、令狐冲骑马出城,奔向高台。
群雄先后奔到敌军弓箭射不到之处站定,只见高台上站着两个人,一个身披huángsè僧袍,正是金轮法王,另一个妙龄少女被绑在一根木柱之上,容貌极美。杨逍惊叫道:“小昭!是小昭!”
明教群豪都知道教主和小昭原本相爱极深,后来波斯明教远赴中土寻找圣女,为了母亲“紫衫龙王”黛绮丝,小昭迫不得已在茫茫大海上答应回波斯担任圣教主,二人就此万里相隔,天各一方。
这一段往事实乃小宝心中之大恨,所以除了教内有数几人知晓,在外人面前绝口不提。黄药师等人不知这绝美少女是谁,明教群豪却是人人变色。众人望向小宝,只见他紧握双拳,指节喀喀轻响,背影竟在微微颤抖,显然内心已经激动到了极点。
高台上,小昭明媚绝伦的双眸早已泪水盈盈,垂目望向小宝,嘴角含笑,千言万语尽皆化作无声的思念。小宝又急又怒,深吸一口气,大声道:“金轮老贼,好卑鄙无耻的手段!她若是少了一根头发,老子把你剁碎了喂狗!小昭……小昭你别怕,我来救你!”前面两句杀气腾腾,后面一句却是语音发颤。
小昭凄然一笑,缓缓道:“公子,我一点也不怕……本以为昔日一别,此生再不能与公子相见。今日能再见公子一面,小昭心中只有欢喜,便是即刻死了,也心满意足了!”这句话里的深情人人都听得出来,群雄不禁动容,随即省悟,心知鞑子屡攻襄阳,损兵折将,明教功劳最大,鞑子无计可施,于是便使出这等jiān计来要挟小宝,不由得均感愤恨。
明教群豪实在猜不出金轮法王究竟用了什么法子,竟能将小昭从万里之外的波斯掳来中原,大伙儿深知教主和小昭之间情深似海,生恐小宝激怒之下,做出什么冲动之事。只不过教主武功盖世,他要做什么旁人万难阻拦,只有空自焦急。
小宝听见小昭这么一说,登时热泪盈眶,几乎便要不顾一切冲上前去。高台上,金轮法王哈哈大笑,朗声道:“龙教主果然是重情之人,真不枉我等千辛万苦将小昭姑娘请来与你相见!教主想要老衲释放小昭姑娘,那是半点不难。只看教主有没有胆量和骨气!”
小宝心中怒至极点,愤恨欲狂,却知此刻必须冷静凝定,万万不可动怒,当下默念了几句佛偈,暗自运转《易筋经》静心定xìng,说道:“法王有何难题,尽管划下道来。”
金轮法王抚掌道:“龙教主够豪气,够爽快!那便请听好……”跟着一字字道:“教主只须束手自缚,上得台来,教老衲封住教主的丹田大xué,一个换一个,我便立刻放了这位波斯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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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知当此国家大义,明教决计不可能为了一个女子便即退兵,就此弃襄阳满城百姓,大宋黎民而去,是以只盼小宝为情受激,自逞刚勇,入了圈套,届时明教群龙无首,自然军心大乱,便可为蒙古除掉一个心腹大患。
金轮这么一说,众人神情皆变,不由得一齐望着小宝。然则小宝早已不是很多年前那个热血冲动,鲁莽无脑的傻缺,缓缓吸了一口气,冷笑道:“鞑子若非惧我,何必与小昭为难?国难当头,龙某有为之身,岂能轻易就死?”说着气纳丹田,朗声道:“小昭,我一人身系数十万条xìng命,决不会行此愚笨之事。今日倘若救你不得,日后也一定杀了这万恶jiān僧,为你报仇!”说到最后,难以自己,语音微显哽咽。
小昭点了点头,心中并无半分畏惧,只是痴痴望着小宝,说道:“公子,我懂的……我真的不怕!今日咱们相见片刻,已好过我在波斯孤零零一人百倍千倍。公子……”说到这里,她脸上忽然一红,似乎大有羞意,随即咬了咬嘴唇,鼓足勇气又道:“此生小昭不能陪伴在你身边,来生定要和你厮守永远,直到海枯石烂!”
她xìng情本极温柔,此刻望向小宝的目光既有无尽的眷恋,也有莫大的坚定,纵是铁石心肠之人见了,亦觉心碎。这句话已将她心里对小宝的爱恋之情说得再清楚不过,众人无论老少,均感鼻子发酸。小宝仰头相望,两颊泪水涔涔而下,陡然间心中一凛,厉声道:“小昭,你听清楚了!从这一刻起,你便是我龙小宝的妻子,天地可鉴!做妻子的要听丈夫的话,你只需牢记,决计不可自寻短见!常言道,fūqī同体,你若死了,老子也他妈不活了!小昭,你记住了么?”
他从小昭的语气神情中感觉到了一丝死志,心知小昭已有为了不连累自己而要自尽的念头,所以才会疾言厉色的加以警告。此刻情势万分危急,四十名蒙古军士手执火把站在台下的柴草堆旁,只待金轮法王一声令下,便即点火。蒙古四万精兵将这高台守得如此严密,想要冲过去绝非易事,况且就算冲到近前,敌军只需将火把一扔,届时火发台焚,洪水旗想要推动大水龙车靠近亦是绝无可能,又怎救得小昭下来?
蒙古用兵素来残忍,掠地屠城,一日间可残杀妇孺十数万人亦属寻常,这般烧死一个姑娘,当真有如踩死一只蚂蚁般,绝无半点迟疑。小宝遥望小昭容色憔悴,心中大为痛惜,生怕再多耽搁一瞬,便会忍耐不住,当即喝道:“金轮贼秃,老子很快就会再来!”说罢转身便走。
金轮法王有恃无恐,已知小宝爱煞了小昭,即便当真天下无敌,终究还会投鼠忌器,当下大笑道:“龙教主回去三思,老衲静候佳音!哈哈哈……”
一行人回到城上,远远望见蒙古大营内又有两个万人队出来列阵,意在随时增援。郭靖、黄蓉得知事由,均想无论如何都要救那姑娘脱困。只是眼见敌军守卫如此严密,又不可能以倾城之兵前去救人,自觉十分棘手,一时间紧蹙眉头,苦思良策。
小宝心乱如麻,呆呆望着远方的高台,一言不发。杨过和小龙女相视一眼,走到小宝身旁,杨过道:“龙大哥,吉人自有天相,咱们豁出命来也要救出小昭姑娘。”他fūqī二人历经无数磨难方才得以厮守,最是了解小宝此刻的心情。
小宝勉强向杨过一笑,当真是比哭还难看。范遥道:“鞑子治军严整,要救小昭姑娘,须得先设法冲乱高台四周的兵马。”
黄药师凝思片刻,说道:“蓉儿,为父这些年闲来无事,潜心思索,创了一个九宫五行大阵。今日天下高手大半毕集于此,正好可以用这大阵来跟鞑子斗上一斗。”
黄蓉垂首道:“即便胜了,鞑子若是举火烧台,那又怎么办?”
一旁武三通嚷嚷道:“你们说那姑娘是被鞑子从波斯捉来的,波斯和中土远隔万里,就这么几天工夫,难道鞑子长了翅膀会飞不成?”
一灯大师道:“想必鞑子早就探知明教大军援助襄阳,料到必成大碍,说不定还没抵达襄阳,便已遣人远赴波斯将小昭姑娘掳了来。”
说不得道:“波斯总教十二宝树王各有所长,教内必定高手如云,就凭金轮法王怕是还没这个本事吧?”
小宝转身道:“金轮老贼确实没这么大的本事,将小昭擒住的多半另有其人……”他脑中现出一道模糊阴森的影子,心想天下间恐怕也只有那人才有此通天的手段。略微一顿,这货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说道:“黄老前辈,那九宫五行大阵如何摆法?”
黄药师道:“当年我年轻时见过全真教的天罡北斗阵,便潜心苦思,参以古人阵法,创下一个二十八宿大阵,有心要和全真教的道士们一较高下。原本这阵法只适用于武林争斗,最多不过数十上百人。但这十余年来,黄老邪成了闲云野鹤,平日里闲来无事,便又在那二十八宿大阵的基础上再求变化,苦心思索之下,便成了九宫五行大阵,如今亦可当做千军万马的战阵来用,只是还差那么一点点火候罢了。”
黄蓉心下感动,知道爹爹虽然不问江湖事已有多年,心中却在时时牵挂女儿女婿一家,潜心苦思这可以用做战场的九宫五行大阵,还不是为了有朝一日教给自己用来抗击蒙古大军。
一灯大师道:“黄老邪的五行奇术天下独步,这大阵必然精妙之极,吾等愿闻其详。”
黄药师道:“此阵若是用在两军对垒,自然是以各部将领为首,取九宫连环,五行相生之意。但如今当世英雄汇聚襄阳,除了武当张真人,各派有数的元老耆宿之外,尽在此城,正好可以为此阵大大提升威力。而且明教五行旗正合此阵精义,再加上靖儿和蓉儿的两只白雕,正好可以破敌救人,二者兼顾。”
小宝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小昭生死,付诸天命!便请黄老前辈摆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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