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名单出来之后,陈枚看着这张名单手微微点了点上面的名字,眉头开始皱紧。虽然大臣反对的理由都很充分,国库内目前没有这么多的银子养这么多的人,有些人的功劳不足以封爵,只需赏金银宅子即可。
但陈枚知道,其实还是以秦秋为首的旧臣不愿看见太多的新贵,这封下去的不仅是爵位,还有朝廷内的势力转换。陈枚长叹一声,眉头皱的更紧,手往那张单子上又点了点,旧臣新贵,不管怎么平衡,带来的都会是争斗。
虽说清瑜上次示意旧臣和新贵之间互相联姻增加他们之间的联系,可是合适的子女就那么多,况且就算嫁娶了,也不是对对都是好姻缘。
陈枚叹了一声,难道真的要在根基尚未十分稳固的时候行雷霆之举?可是若不行,再过些年,那就会成尾大不掉之势。到那时,真的要丢一个烂摊子给自己的儿子吗?陈枚沉浸在思索中,竟没听到宦官报皇后娘娘到了,更没听到清瑜的脚步声,直到手上的名单被清瑜抽走他才回神过来,抬头看着妻子:“你什么时候到的?”
清瑜已低头去看那张单子,听了丈夫的话也没抬头:“你啊,宫人那么大声的传报都没听到,幸好是我进来,若是别人,只怕你会被算计了。”妻子的到来总是能让陈枚安心,他走回桌后坐下,用手拍着龙椅扶手:“这个位子,坐上去之后才知道,要费无数精神。”
陈枚话里的意思清瑜又怎会听不出来,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把名单放下,看着丈夫道:“我们去趟秦相家吧?”陈枚的眉微微一挑看着妻子,清瑜站在那没有动:“帝后幸相府,这是怎样的佳话?”
陈枚哦了一声:“娘娘打算雪夜访普?”清瑜微微一笑:“不,是陛下,妾不过是陪着陛下去罢了。”夫妻十多年,陈枚此时已经完全明白妻子的意思,起身道:“好,让他们传晚膳,用完晚膳,咱们就出宫走走消食。”
清瑜看丈夫一眼笑道:“咱们去相府扰一顿如何?”陈枚用大拇指摸一下唇边的髭须方道:“原来你在等我,既如此,那就去扰相府一顿。”
按制帝后出宫,所动用的仪仗车驾是十分繁复的,之前还要净土洒街、黄土垫街。陈枚一来不愿扰民,二来也想微行,只吩咐预备了一辆车就好。再带上数名侍卫,夫妻俩等车而去,也没走前门,而是从皇宫后门出去。
当驶出宫门的时候,清瑜挑起车帘看着外面景色。陈枚见她瞧个不停反倒笑了:“当年你和樾妹妹两人逛这京城还没逛够?”清瑜的眼没离开车窗:“你还能出宫,我可是自从离开凉州来到这里,就像被关进笼子里一样,这还是头一遭出门。”
陈枚也凑到窗前:“哦,原来不是要传为佳话,而是借机想出来逛逛。”清瑜伸手扭他胳膊内侧一把:“难道不许?我都多少日子没出来逛过?”陈枚被妻子扭的已经很习惯了,只是笑着道:“当然许当然许,等以后你娶了儿媳妇,就能把家业交给儿媳妇,然后我陪着你,天天出来逛,直到你逛腻。”
清瑜白了丈夫一眼,继续看着窗外,此时已近黄昏,街上行人并不多,买东卖西的人也在收拾店铺打算关门回家吃晚饭,整个京城开始慢慢变得安静,这是自己和丈夫的天下。清瑜勾唇一笑,伸手把丈夫的手拉过来握紧。陈枚没有说话,反握住妻子的手。
相府离皇宫并不算远,驶过两条大街后就能看见相府,秦家在前朝就已是大族,整个府邸占了半条街。门口守门的小厮也是眼很厉的,看见侍卫宦官们簇拥着一辆宫车过来,已有人飞速进府去报,领头的早已迎上前对打头的宦官道:“是不是陛下有什么旨意?”
宦官很满意秦府的反应,不然若是帝后被拦在秦府外面,那才叫没了脸面。宦官跳下马:“快开中门,陛下驾到。”陛下?领头的觉得腿肚子都软了,急忙让人赶紧去把中门打开,接着就迎着车驾跪下,声音有些颤抖:“小的,小的……”
见他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陈枚在车内一笑,对宦官道:“别难为他,让他起来吧,本是微行,又何必这样大张旗鼓。”听到传说中的皇帝说话的声音,守门人这才又恭敬地磕了个头,但还是不敢起身。
此时秦秋已赶到大门口,原先小厮报的时候他只以为是不是宫中有什么旨意传来,正打算换衣服出来迎接,谁知听到第二个来报的竟然是陛下驾临,登时连衣衫都来不及换,毕竟让传旨的宦官等无所谓,可让陛下等,那就是大事。
急匆匆让人去告诉秦夫人,让她赶紧召集好全家出来到门口迎接。秦府人口又多,召集齐总要小半个时辰,边走边系着衣带,还是先把陈枚请进来才正经。
秦秋赶到大门口看见中门大开,又看见陈枚贴身宦官站在车下满脸笑眯眯,心里放松一些,想来这不是什么坏事。疾步上前来到车前跪下:“臣恭迎陛下。”
陈枚的笑声从车里传来:“秦相不必多礼,快请起来。”宦官上前扶起秦秋,秦秋恭立一边,清瑜已经掀起帘子笑道:“听说秦相府上厨子整治的好菜肴,天天在宫中吃那些吃的都腻味了,我和陛下这才想到秦相府上叨扰一顿。”
陈枚已下车和秦秋站在一起,听到清瑜这话就对秦秋笑了:“要说手艺,皇后的手艺也极好,只是现在当了皇后,不肯再为我下厨。”没想到是帝后同至,秦秋饶是镇定也觉得额头上有汗,正要行礼参见清瑜,清瑜已伸出一支手示意秦秋免礼,又对陈枚笑道:“还不是事情太多,才没空下厨,不然你让淼儿也学下厨,等她学会了,你也就不用再让我做了。”
陈枚哈哈一笑,对秦秋道:“我想吃口不一样的,现在也只有出宫来你家寻了。”不管帝后说的是真情还是假意,能在自己面前说这样家常的话,都证明了自己的不同。秦秋躬身道:“如此,还请陛下和娘娘请进寒舍一叙。”
陈枚伸出一支手:“今日是微行,你只当我是来你府上做客的普通人,秦相请。”秦秋怎敢先行,更加恭敬地请陈枚先行,两人互相让着进了府门,清瑜跟在后面。
直到大门重新关上,守门的重新聚在一起议论,能够亲眼看到皇帝皇后,这对他们来说,是无法想象的事,未免要议论一下,可再看看旁边还有两个侍卫守着,只得稍微讲两句就停下。此时才有人道:“怎么不见杨大叔?”
有个眼尖的咦了一声:“杨大叔怎么还在那跪着?”有两个忙上前去扶杨大叔,还取笑他两句,杨大叔这才回神过来:“小兔崽子们,取笑我?你们可有谁亲耳听到陛下对你们说话了?娘娘下车时候还对我笑了笑,这么大的福气,我就不信你们不会吓的腿软?”
真的?小厮们立即想要杨大叔再说几句,杨大叔说完这话才得意地重新系一下腰带:“好了,都回去守门,别让人笑话相府的人没见识。”小厮们窃笑几声,又各自归位。
相府外和平常一样,但相府内十分热闹,秦夫人听说皇帝到了,急忙命人服侍自己换衣,又让下人赶紧把全家都召集起来,还在忙乱时候,就又有人来传话:“陛下说今日不过微行,请夫人家常装饰出去就好,还说下人们就不用去磕头,依旧各行其是,只让郎君们出去就好。”
听到这秦夫人把穿了一半的命服脱下,捡了件平日常穿的衣服重新换上,这才带着人匆匆出去。刚走到一半就看见秦大娘子走过来,见到秦夫人秦大娘子忙停下脚步:“婆婆,要不要让孩子们也准备好?陛下驾临,若万一?毕竟太子等人都尚未定亲。”
秦夫人原本脚步匆匆,听到这话停下脚步皱一皱眉方道:“陛下没有旨意,谁敢擅专,不过你也让孩子们准备好,这万一陛下高兴了要见见孩子们,也是他们的福气。”秦大娘子自然领命而去。
秦夫人依旧脚步匆匆地往前面去,绕过长廊,转过园子,刚走过拐角就听到传来陈枚的笑声:“真想不到秦相府内还有这样精致的地方,此时百花盛开,在此桃树下坐着饮酒,真是风雅极了。”
听来陈枚兴致很好,秦夫人按捺住狂跳的心,毕竟天子幸大臣私第,这是何等的荣宠,只是不知这荣宠给自己家带来的,是福还是祸。心里虽这样想,秦夫人的脚步却依旧平静,当看见陈枚夫妻时候恭敬上前行礼,陈枚已起身扶她起来:“都说了是私事,夫人何必如此多礼,真要说起来,夫人还是我的长辈。当年若非令爱芳华早逝,也要称夫人一声岳母。”
提到那个早逝的女儿,秦夫人不由眼中一酸,这话听在秦秋耳里却和秦夫人耳里不一样,不由望清瑜一眼,却见清瑜依旧笑吟吟,似乎这话很平常。
秦秋的心不由提了下才上前道:“当年的事早已过去,陛下还是休提当年,只论现在。”陈枚就势坐下,笑道:“是我不好,提起当年的事,又惹夫人难过了,自当罚酒一杯。”清瑜已端过一杯酒送到陈枚唇边,陈枚接过一饮而尽,倒也省了秦秋夫妇说不敢的功夫。
此时秦璋带着弟弟们过来拜见帝后,除了秦璋,秦秋尚有五子,陈枚依次赞几声,数了数问道:“秦相不是有六子吗?怎的这里只有五个?”
作者有话要说:好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