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我什么?把孩子留下?”他下巴紧绷,眸子冷厉,“顾晚,我一直以为你有自知自明,怎么你过了四年还学不乖?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要生我的孩子?你又以为我是什么人,生下孩子要你女人养?把孩子打掉,明天。”
明天?……呵呵,就这样迫不及待了?就连孩子在她身体里多待一天,他就难受了?有钱有势的人都是一样的嘴脸,他在怕什么呢?这个孩子就像是一根小辫子,他害怕有一天这个孩子会影响他的声誉地位?还是怕他突然会跑出来跟他分家产?就因为他的害怕,他的担心,就要扼杀掉她肚子里的生命吗?
他……凭什么!
睁着眼睛,看着那张冷峻的脸在泪水中模糊而又清晰,清晰而又模糊,脑海里同时重复而过的,是倾盆大雨的那一天,他修长的腿从车上迈出,甄晴儿从另一侧走到他面前,撑着雨伞。
从那一刻,她就该清楚两个人处于什么样的位置,为什么,她还是拥有痴心妄想的能力?这个孩子的存在本就是不应该的,不是吗?既然不应该,这样的事情又为什么会让它发生?其实内心最深处的位置,她还是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奢望,不是婚姻,不是承诺,而是日益相处中滋生的一点点情感,没有吗?难道冷血到一点都没有吗?
顾晚勾了勾唇,忽地笑了,可是声音却沙哑得可怕:“欧以宸,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他沉默地看着她,淡漠深邃的眼睛,从来就读不出情绪来。19Nub。
顾晚闭了闭眼,呼吸还带着颤抖,她平复了一下情绪,无谓地笑道:“在你的心里,我是什么?……”
“什么意思?”窒息的感觉,重重地吸了口烟,薄薄的烟雾吐出,淡淡地遮着他的眉眼。
“什么意思?”顾晚自嘲地勾唇,“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明白?自始至终,你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利用和报复的工具。我只是不明白,欧以宸,但凡你要利用我,完全可以用我父亲来威胁,为什么一定要把我的尊严践踏到无以复加?为什么一定要用感情做筹码?”
她步步朝着他走近,声音带着激动的颤抖,心碎的绝望:“四年。我爱了你四年,十六岁的豆蔻年华,我的世界里,只有一个欧以宸。我像个傻子一样转在你的世界里,从来不知道,你的出现只是为了把我的生活推入地狱!二十岁的时候,因为你,我家破人亡,可是没有关系,我熬过来了。之后的四年,我努力忘记曾经的所有,忘记跟你的一切回忆。我很努力,我做到了,你的身影渐渐消失,再过一段时间,我甚至会去接受另一段感情。可是……你又出现了……”
“哈!命运真是可笑,兜兜转转的,在干什么呢?我不想跟你有任何交集,不想不想你懂吗!我知道,跟你交集我的人生就是地狱,我早就知道,早就清楚%……我真是傻,我在期待什么?我在幻想什么?你分明就是个魔鬼,我指望什么?……你就是喜欢把我揉圆搓扁着玩弄,你就是喜欢看着我痛苦,你才开心是不是?这个世界上,只有我顾晚这样的傻子,才会相信在你为我挡下树林里的机关的时候,是真的;会去相信,你偶尔流露的眼神,至少还是有感情的……其实从头到尾,从来没有改变,我们之间,不应该有交集,现在的交集……就是一个错误……”
她哀痛地闭眼,真的是痛,那样焦灼的痛,比四年前的那种感觉更甚,她觉得浑身冰凉,冷得无法站立。
“就这么想要孩子吗?”他忽地打断她的话,眉眼中似闪过一丝不耐,顾晚低头看了一眼尚且平坦的小腹,忽地笑了,“想要?你欧以宸的孩子,我要得起吗?你让我要吗?……我保证不跟你要名分,不会跟你争夺家产,我保证生下孩子就走得远远的,没有人会知道这个孩子跟你欧以宸有任何关系,这个孩子的出生不会妨碍你的前途跟事业……哪怕这样,你都不让他出生吗?”
“别说孩子话……”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席卷全身,他的手正要碰触她,她却是瘟疫一样地躲开了,这样残忍的男人,面对着生命的扼杀,连眼皮都不眨一下。他是人吗?他有心吗?不……是因为不爱,是因为没有感情,所以,他才可以说得如此轻松。
“我懂你的意思了。明天我身体不舒服,改天我会自己去医院,不需要劳烦你去请那些权威医生给我动手术,这是杀人的事情,不是救人,杀人总比救人容易,不是吗?”
顾晚看了欧以宸一眼,很快走进了盥洗室。打开莲蓬头,散开的水柱淋在身上,水温温热,却温热不了冰冷的心。她伸手摸了摸平坦的小腹,生命是神奇,神圣的,她没有想过这个生命来得那样突然,可是,消失得更为突然。
“对不起……”她低声喃喃,身为孩子的母亲,却没有办法保护好他,谁能相信呢?是孩子的爸爸不要他,而她,竟然毫无办法……
顾晚,你可真没有能耐,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你这算什么母亲?
身体无力地沿着墙壁滑落,她把脸埋在掌心。好吧,现在什么都得到证实了……欧以宸跟她接近,要的不过是她身体里的芯片,要的不过就是稀有水晶的项链……
稀有水晶的项链……她目光一滞,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有价值呢。是哪条链子,难道就是那条绿色的?
她真是必须佩服他的神通广大了,什么都可以查得清楚,不就是这个吗?如果他可以还她平静的生活,虽然这个是她珍贵的东西,她也可以给他。
只要可以离开他,不受限制地离开,父亲同时平安,她什么都可以不要。
水声淅淅沥沥,听不到混杂其中的声音,他却是可以想象顾晚的眉眼。眼前闪动的,都是那双伤痛的眸子,他没有办法安慰,他只能把事情朝着绝路去发展。
这个孩子,不可能要得起。
“欧先生,顾小姐的这种情况,确实是很困难。我知道凯特博士从前曾经做过一例这样的手术,可是那位病患被植入的芯片是在三年前,而不是像顾小姐那样,存在于身体已经有二十几年。照着顾先生的说法,当身体出现了色素沉淀,就说明毒素在身体范围内扩大了。顾小姐的身体,目前不能做剧烈运动,不能长时期地对着电脑,而且……不能怀孕。”
“如果怀孕,毒素在孕妇体内会以几倍的速度蔓延,我们没有办法冒这个险。而且对孩子来说,也是不利的。再者,研究出完整的方案之后,会随时进行手术,很多手术孕妇都是做不了的。如果有了孩子,要做快速度拿掉,修养好身体。凯特博士的白鼠研究还在进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结果,但是顾小姐的身体必须时刻做好准备。”
她恨他吗?一定是恨的吧?他是个残忍的侩子手,想要毁掉她最重要的东西。一次不够,还有第二次,第三次……她很少用到“求”这个字,现在却在求他要留下孩子,她的眼神从幽怨到绝望到痛恨,他知道她的心在凌迟,可是她却不会懂,他的心同时也在凌迟,或者比她更痛几倍。
揉了揉太阳穴,胀得发酸,所有的事情都在一瞬之间聚拢,像猛浪一波一波的在冲击,有什么即将要破土而出,隔着一层薄纱,他相信很多事实会渐渐浮出水面。
至少,最近查到的资料,了解到一个重要信息,杜泽南进行过整容手术。
这个可以朝着很多方面去扩散想象,任何一个跟他现在有联系的人跟没有联系的人,都可以就是杜泽南。只是,整容医院很快遭遇了火灾,还没有找到进一步的关键资料,一切的调查便止住了脚步。
门打开,顾晚穿着白色的浴袍走了出来。她的眸子通红,显然哭过,动作机械地擦着头发,目光茫然。
欧以宸迈开步子,走到她身前,她的眸光只是望着地毯,并没有看他一眼。他伸手拿过她手上的毛巾,她也没有拒绝,任他擦着头发,身体却是僵硬的。
一么打知孩。相对这段日子温馨的相处状态,这样的状况无疑是让人窒息的。有种痛苦在蔓延,却不得发泄,在吹好头发之后,顾晚默默地躺到了床上,疲惫地闭上眼睛。17111515
生活太无力,对她来说,什么状况都没有办法改变。她只能努力让心不痛苦,其实不是不痛,只是痛到麻木。
床的另一边一沉,她知道是他睡了上来,所谓的同床异梦,就是这样的解释吧?顾晚冷笑,想到那张脸,想到刚刚的一切,又是凌迟的感觉。
“做人流手术有一定危险,我会安排权威医生,你不要自己瞎折腾。明白?”
那样冷的一句话,丝毫没有温度地袭击着她伤痕累累的心。既然从来都是做戏,无需顾及她的感受,危险不危险,又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