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黄彬见方然一脸震惊呆滞模样,仿佛象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一样。

只是该说的已经说完,他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与方然纠缠不清了。

黄彬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发动起来了,此时方然象是被发动机的声音惊醒,忙从兜里掏出□□。

他的身体几乎象是扑在车窗上,想透过车窗对里面的黄彬喊着:“黄老板……我是来还钱的——”

可是车里面的人置若罔闻。

显然太迟了,奔驰车象离弦的箭驶了出去,从方然的身旁擦身而过。

方然扬扬手中的□□,追了几步,复又停下。

在这样的仲夏夜,在这样静寂的深夜,在这个阴暗、湫隘的世界里,唯剩下方然一人,茫然四顾。

方才黄彬说了什么?

听着似乎觉得很可笑,但却那样的真实。

没错,正中要害!

他何曾没有去揣度他人的想法,对于黄彬态度的暖昧,对于罗自新的旧情难舍,在寂寞发慌的暗夜里,竟试着去编织着一个个美梦,在无控的梦境中,安然的享受着这虚假的一切,安慰受伤空虚的心灵。

被说中了心思的方然,站在原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只觉恼羞成怒。

胡说八道,统统都是胡说八道……他才没有那样想,根本没有!

他还记得,黄彬在医院里说过的话。

……或许在车祸的那天晚上,确实是因为自新的关系我才会去的,但是今天我之所以来,并非因为罗自新……这可是黄彬亲口说的原话。

黄彬说,他之所以会来并非因为罗自新,可是刚刚他又说之所以会去医院,全都是因为罗自新的嘱咐。

自相矛盾,全都是谎言!

这些人都是骗子!

在前一刻说着让人期待的甜言蜜语,却又在下一刻翻脸无情。

谁稀罕来找你,谁会为了那些莫明其妙的事来找你,若非要还你这一万块钱,谁会来找你。

这是纠缠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连句话都不让他说,真的讨厌他到这种地步么?

方然恨恨的想着,缓缓向出口蹒跚而去。

这口气堵在心口让他觉得心情难受的发慌,咽不下去,怎么也咽不下去。

只因为黄彬抢先说出了一切,下一次……若有下一次,他定会反过来把这些话扔回到黄彬脸上……混蛋……全部都是混蛋……

自那晚之后,方然只要一想到黄彬和罗自新便只觉羞怒万分。

尤其是他母亲,偶尔不经意间还会提到黄彬这个名字,他便猛摔门,把东西摔弄的半天响。

方母气得直骂道:“好起来的时候,便觉得人家千般万般的好,简直什么都好……糟起来,直把别人当成杀人犯一样。你呀,一根筋——”

不过还好方然终于能够去上班了,与小工厂的那帮弟兄整日打打闹闹,时间倒过的飞快。

“小然,你报名的成人高考复习的怎么样了?”

方然一脸茫然,他竟忘了还有这等事。

果不期然,学校打来电话,通知方然八月份要开始成人高考报名了,让他准时上课,最好每节课不要落下。

也就是说,距离考试仅仅只有差不多二个月的时间了。

方然的抓抓头发,尴尬一笑。

原本象方然出了车祸,这种情况其实可以事先请假,等待来年再考,但是他觉得根本没有必要。

方然拿出书本前翻翻后翻翻,觉得自己真傻。

早该听洪哥的劝,读什么书啊,平白让人笑话了。

他本身就不是读书的料啊,口袋插金笔也未必成为作家,戴着眼镜的也未必就是教授。

低俗的人就算这样子能变得高雅?

那些衣冠楚楚的高雅人士在他看来,又何尝不是面目可憎……倒是洪哥刘威这些人,却不知道比那些人可爱多少倍。

那么豪爽,那么的讲义气……

但是他转念一眼,既然交了钱,就算是再痛苦,也要硬着头皮撑完全场罢。

方然没有再去异浪酒吧,他也没有脸面再去了。

被黄彬如此当面抢白一顿,若是再去那儿,再撞着面,人家会当他还不死心,还来纠缠。

那真叫跳到黄河,有冤没处诉,没羞没臊的。

……那就权且去上课,复习考试罢。

方然抱着这样的想法,但是这个想法过于美好了。

接下来的二个月他确实是没有再去异浪酒吧,当然去上课也都是半途而废,最后逃之夭夭,还不是在家里浑浑噩噩的玩网络游戏打发时间。

下了几场暴雨之后,天气蓦的转凉了,转眼间就到了十月份。

方然这边大声宣布,他根本不会去应考,暗地里却也做了应考的准备工作。

可不是么,好歹是交了钱的,他倒要瞧瞧,高考究竟是什么滋味,绝对要体验一下。

但是当他考到英语时,彻底的无语了。

在深深的叹息之后,二三下涂涂抹抹,交卷搞定。

自此之后,他绝口不提成人高考之事。

后来有位同事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一消息,特意转告他。

有些学校可以先上大学,再成人高考。

不就是为了混个文凭么,去报这种学校罢。

方然凄凉一笑,揪住这种马后炮,狠狠的踩。

考试也考完了,网络游戏也从兴致高昂玩到了厌倦,人生仿佛已经没有什么追求了似的。

突然觉得有点想念阿北,想念阿北递给他的啤酒,想念酒吧里那种氛围,自由自在不需要遮掩。虽然每人都装模作样,但是谁也不会掩饰本性,也不会用‘你竟是同性恋’这种眼光突兀的注视别人。

上次没能将钱还给黄彬,只得把借来的钱一一退还给别人了。

他做了好几个月的乖宝宝,除了买游戏币有些花费以外,剩余的钱都存了起来。

现在眼看就能存够一万块了,方然怎能不兴奋?!

他得意的想,下一次若有机会,直接将□□扔在黄彬脸上,报上密码,立刻转身走人。

到时候,姓黄的还有何话好说,哼哼!

于是方然特意请阿北下了班之后吃夜排档。

“考试结束了?”

“嗯。”

“考得怎么样?不过我听说成人高考很简单而且录取分数线很低,放心,你一定行的。今天请我吃夜宵,不会就是为了庆祝罢?”

方然根本不想谈这个话题,偏偏阿北还一个劲儿的追问。

他只能用傻笑回应。

“什么时候可以知道成绩?”阿北一边剥着小龙虾,一边自以为很关心的继续追问。

“……唔……大概年底……”方然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年底,那快了啊。知道成绩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我告诉你一件事……”

方然见阿北没有再提考试的事,此时也高兴起来。

阿北用筷子点点盘沿:“你别看有些人表面上很风光,其实……都是在硬撑!”

方然见阿北意有所指,不禁好奇起来。

“你指的是谁?”

阿北翻了一白眼,摸摸下巴的胡茬。

“还能有谁,当然是黄彬啊。”

“什……什么?”

“几年前,老板和人投资了一项房地产,那时偏偏遇到了非典。结果整整几个月工程没有办法动工……光是那银行的利息对我们来说,就是天文数字了。据说那项投资最后不得不腰斩,老板也因此元气大伤。房地产就是这样,极其暴利但风险也很大。”阿北说完,开始猛嘬河螺。

方然回想黄彬的形象,试图找到他捉襟见肘的疑点,但是他便没能想出来,黄彬有哪样跟贫穷搭上边的东西。

唯一让他感到低廉的,就是黄彬家中摆设的那只用钢丝构成的抽象猪罢。

“可我看不出他哪里穷来着?”

阿北险些把整只河螺咽下去了,他灌了一口啤酒,失笑道:“说什么那你,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只是说,黄彬元气大伤而已,他还没到要饭的地步。等哪天你看到异浪酒吧关张了,那个时候他才真正撑不住了罢。”

方然倾身向前急道:“为什么?”

“全市统共就这一家GAY吧,而且里面的服务生还有我们这些调酒师都是老板高薪聘请的。整间酒吧的运作,是完全没有何任盈利性质的,甚至一度还亏钱,但还是开了这么多年。据说,黄彬曾当众说过,但凡他有一丝办法,也绝不会让酒吧关张,要永远开下去。”

“那你今天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方然心头隐约闪过一丝不安。

阿北叹口气,神色有些疲倦。

“因为异浪酒吧要裁员了,不论是调酒师服务生还是后勤人员都要走掉一部分。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留下来……要不然又要重新找工作了,去别的地方未必有这里这么高的工资……唉……不谈这么扫兴的事,来来……咱们喝酒!”

方然讶异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他的脑筋终于转过来了,明白了阿北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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