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没有?”深山之中,小院之外,那门口已是水泄不通,少说也有三四十人,各执刀枪棍棒围在院外。
这群人各个儿身着官服,想来该是那差役到此办事了。
“我等乃是大兴平庆府衙役,奉上头口谕特来查探匪类,主人家速速开门!”外头的官兵口气强硬的很,直不住叫喊道。
又片刻,仍是未有动静,这伙子平庆府差役显得有些不耐烦了:“再不开门,我等可要拆门了!”
说到此,这屋中还不见人出来,打头儿之人冷“哼”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拆了!”
众官兵领命,正待动手之时,忽闻屋内爆出一声:“且慢!”话音刚落,打从屋里走出几个人来。
只见身穿短打兽皮,一双臂膀裸露在外的,便是那主人家郝大宝。
郝大宝走在前头,后面紧紧跟着闻易,唐龙二人,又有唐虎、唐豹等人跟在最后,“呼啦啦”走将出来,却是叫外头的差役见罢一愣。
却说郝大宝三两步走到门口,打开了院门,迎上前来道:“你们好没道理,哪有拆……呜呜……”那“哪有拆人房屋的”话却是未有说出来,便被一边已是盯着他良久的唐虎给捂住了嘴。
郝大宝想起之前唐龙所言,气焰渐消,朝唐虎点了点头,那唐虎这才松开了手。
郝大宝自己抹了抹嘴,正待说话,却听对面衙役首领道:“某乃平庆府捕头赵兴和,奉上谕,来此查探邪教妖人。”说完目光转向唐龙、闻易等人:“你们甚是面生,却是姓甚名谁,籍贯何处?”
那郝大宝忙道:“这几位俱是我的好友,家世清白,不是那什么道士术士之流。”
只见那捕头赵兴和拿眼一瞪道:“我又没有问你,你却是急个什么?”言罢又看向闻易诸人。
郝大宝一梗,瞅了瞅唐龙,那唐龙只上前一步,拱手开口道:“回大人话,小人姓唐,乃是河西唐金镖局的镖头,这几位正是我镖局兄弟,就在前几日途径平庆府地界,却不想在路上遭了劫,有匪十余名抢我财物而去,我与众兄弟连夜直追,追到了山中终是赶之不上,叫其匪众逃了去。”
唐龙直起腰来,接着道:“我等连追一天一夜,饥寒交迫,山中又无人烟,天幸得遇郝老弟乡址,留我等小歇一夜,我本想明日便下山报官投案,没想到大人您今日却是到得此间,那便正好。”
唐龙晃了晃身子,又是一揖到地,口中诚恳道:“还求大人为我等做主,将那伙儿匪人捉拿归案,唐龙自感激不尽。”
赵兴和闻言重新审视了唐龙一番,又是问道:“这几人可都是你家弟兄么?”
唐龙道:“正是。”
赵兴和皱眉道:“你等不过六人,趟的却是什么镖物?又是往何处而去?”
唐龙肃直答道:“大人请恕唐龙不能如实相告,我镖局行走江湖最重信义二字,这镖物具体是何样子,莫说我等不知,便是知道,也是不能说的。不过,这镖物乃是金主托我等送往那明河畔宋家庄宋通达宋教头二位公子的。这其中原委,想必大人也能猜得一二。”
赵兴和听罢眉头一皱,忽的回首唤来一人,与其耳语几句,这才转过头来,一字一句紧盯唐龙道:“适才你说你来自何方?”
唐龙道:“河西。”
“是那沧州河西府吗?”赵兴和又问道。
唐龙点头肯定道:“正是!”
赵兴和猛地把手一划,正指向刚刚同他讲话之人道:“此人姓王,
正是河西人士,却是未曾听过什么唐金镖局!”
说完脸色一变,大喝出声:“你等到底是谁,从实招来!”赵兴和一怒,身后官兵“仓琅琅”各拔刀剑,“呼啦”一下聚拢了过来,直冲唐龙等人刀剑相向,那唐龙身后的唐虎、唐豹,连同三名随从亦是拿出手上家伙,只见那唐虎双持两柄九环大刀,唐豹手中握紧宝剑,另三人各提乌黑匕首,护在唐龙身前。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这冬日山腰的小院中,本是一团和气,可自打官兵到来,一时间情况却是急转直下,剑拔弩张。
赵兴和冲着郝大宝摇头惋惜道:“我还道你是户良家,却也与匪同伺,可是不想活了么?”
郝大宝听得连连摆手,怎得也不敢相信这唐龙几人是欺骗了自己。
那唐龙见此倒是镇定,面色不变,身板儿挺得笔直,可那一双手却是不住的微微颤抖,不过这一幕除了隐在人群中,眼界儿开阔,可观四路的闻易,便也没有他人看见了。
只见唐龙轻轻一笑,冲着那河西官差一拱手,口中问道:“不知大人近来可曾归家?”
那王姓差役手握钢刀,一脸不快道:“已有两年未归。”说完还不忘接上一句:“即便如此,你唐金镖局的名号我可是从未听说过,你等好大的胆子,竟还欲佯装我河西人士,呸!”说着吐出一口浓痰:“真他娘的给我河西人抹黑!”
唐龙无视于王姓差役的指责,只道:“非是我佯装河西之人,我等也的确不是河西人士,不过我唐氏一族家大业大,只是今年派人才到得那河西之地,开馆趟镖,是以河西唐金镖局,乃是我唐氏族中产业之一罢了。”
这话说的倒也像是那么回事儿,想大兴望族何其多也,总有那大族豪门派族人分布各处,置办产业,再加上那王姓差役又有两年未有回老家,无有证据,想必官差也不会无故拿人。
可话是这般说,那赵兴和可不会轻易放松,他又仔细打眼瞧了瞧这几人,终是开口道:“非是我不懂你镖局的规矩,反是你自己暴露了行踪!”
唐龙疑惑道:“哦?那敢问大人,唐龙又是有何逾越之处么?”
赵兴和道:“据我所知,但凡镖局,都有一条死规矩,那便是——趟镖的途中若有疏漏,或是镖物丢失遭劫,都不会通告官府,只会凭江湖好友多方打听,另着镖局之人前去拿人,或夺回镖物,或杀人报仇,而若有缺损,还需自己承担。”
唐龙听赵兴和如此说来,脑中“嗡”的一声:坏了!竟把这事儿忘了!
的确,江湖中规矩甚多,他镖局也不例外,而这里头最为重要的一项,便是不与官家低声下气,以求庇护,若是真寻那官家帮了忙,即便是找回了镖物,也得名声大损,叫江湖同道瞧之不起,如日后还想在江湖中行走,就会难上加难了。
赵兴和紧盯唐龙面门,见唐龙面色终于松动,心中更加肯定:“观你等面目白皙,哪似那镖师常在外头行走,风吹日晒,依我看来,定是久坐屋中而就,再看你说话之时气息悠长,显是个内家高手。寻常江湖人士,在外行路隐瞒姓名倒也稀松平常,可这江湖规矩仍是要严守的。像你这般如此轻易便露出了马脚,闪烁其词,还欲同某狡辩么?”
“今时不同往日,若放在平时,像你这般江湖人士,只要不在我辖区惹事,我也乐得清闲,懒得过问,可日前正有圣旨到府,命我等官差捉拿在外逃窜的妖人道匪,而你等又来历可疑,我劝你等还是乖乖放下兵刃,随我回府,如是你等真与那伙子妖人不同路,自会放之离去。”
那唐龙见来历已被揭穿,他再观左右,周遭已是围满了官军,心中瞬间转过万般念头:若是与其硬拼,我凭华源经中轻身功法许可逃出升天,可我这两位兄弟却是没有练就那般好功夫,看这伙官兵气势,不似那酒囊饭袋之流,该是有那真功夫的,两位兄弟若是不小心,怕是小命也要交代在这儿了。
唐龙又是一想:可若是不同他们交手,由我挡上片刻,叫兄弟们直接回头,从后院越墙而走,倒也是一条生路,可我等面目已被看清,此番一跑,更是不打自招,如是这赵兴和有心,差人做出画像,张贴各府,缉拿我等,那我们恐怕只有逃入深山老林,永生不得入世了。
唐龙左思右想,一时愣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可时局已然紧张无比,哪里容他犹豫了?那唐虎、唐豹等人也是目光不变,直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大哥唐龙,只等其吩咐。
又过几瞬,那赵兴和见对面唐龙没有反应,有些不耐,突地把手一抬,一手抽出腰间跨刀,连声大喝:“众弟兄!把这人,连同一伙尽数拿下了!回府再审!”
唐龙犹豫不决,可也有人当机立断,只见那赵兴和冲在官军最前,手中官刀舞了个架子,迎面冲着唐龙而来。
那唐龙就似视而不见,也不动手,可身旁唐虎却是急了,只见唐虎从斜里杀了出来,高举着手里九环大刀,不退反进,将唐龙护在身后,朝赵兴和迎去。
只听一阵“叮当”作响,唐虎与赵兴和已是战在了一处。
两兵交接,终惊醒了呆立的唐龙,无论他如何打算,此时唐虎早已动手,多说无益,只得张口喊道:“兄弟们,拼了!”说罢却是把胳膊一翻,反手从脖颈伸进了背脊间,蓦地抽出一把暗藏许久的兵器来。
赵兴和仔细一看,那哪里是寻常兵刃了?只见那兵器把柄极长,到得器首却无刺无刃,只有一撮白色长毛,也不知是何物所制,那白毛如瀑布般打从柄首自然垂下。
赵兴和看罢惊呼一声道:“浮尘!还说不是妖人!大伙儿勿要留情,给我很力的杀!无论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