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没谁,你听错了。”奚婉荷摇着头,背过身偷偷用袖子将眼边的泪水擦干,随后挂起笑脸,“将军,是要出发了吗?”

“没有。”伊承也不是瞎子,自然看出她哭了,可不知道缘由,就只能默默地心疼,“想家了?”

奚婉荷愣了一下,既然没被怀疑,就顺着他的话点头,“有点。”

“没事,你需要什么,跟我说,我帮你准备。”伊承抬起手,温柔地摸了两下她的头发,像哄小孩似的,又抹去她眼下没来得及擦掉的泪珠,“别哭了,眼睛都肿了。”

“嗯。”奚婉荷点头跟上去。

伊承走在前面,心里却想着刚才看到的一幕,他看到奚婉荷手里的那张纸样的东西,竟然是面镜子。

等他想要上前研究一番,已确定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时,镜子就被奚婉荷给收了来。

伊承不着边际低头看了眼她胸前的衣襟,那张纸就在里面。

还沉浸在对桨司愧疚和感激之中的奚婉荷,根本没有注意伊承审视的眼神和锐利的目光,自然也不知道秘密已经被发现了。

回到军队驻扎的地方,她都还在暗暗窃喜,幸亏收的及时,不然就被发现了。

大概修整了一个时辰,军队再次出发。

阅魂无数的奚婉荷当然沉得住气,只是她没想到桨司竟会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渡魂师没有几个愿意渡邪灵灵魂的,就只有少数几个定力超高大神级别的渡魂师,比如现任司长,他们才会肩负起这个任务,但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影响,虽然那些影响对他们而言微乎其微。

可对桨司来讲,却是一件痛苦万分的事情。

奚婉荷想到刚才分别时桨司那坚定的眼神里,还夹杂着一些别的情感。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是不舍。

桨司没有奚婉荷的资历深,可以说,桨司还是她的徒弟,但一路过来,勤勤恳恳,也没少被骂。

后来桨司出师了,两人便一同守着这一方的魂魄。

但从前奚婉荷也只是认为他对自己是师徒的那种爱慕,敬佩,今天才发现,完全不是。

可渡魂师是不能有感情的,有了感情,渡魂对他们而言,就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随时都可能会被所渡灵魂反噬。

据奚婉荷所致,还没有一个渡魂师谈过感情,所以她不想,更不会去跟桨司谈,有风险。

但今天这个事,奚婉荷欠他的。

就只能来生做回渡魂师再还了。

等到了地方,还没修整好,部队只草草圈了一片营地,搭了帐篷,就开始深入前线。

而奚婉荷眼看着伊承眼周的黑色越来越深。

这天已入深夜,将军的打仗内已经烛光冉冉,亮的像那白天躲在云后若隐若现的太阳。

端着一盅燕窝的奚婉荷站在帐前,听到里面激烈的讨论声后,在门口来回踱步,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在她走了第三百六十七圈,刚开始第三百六十八圈的第一步时,就听见大帐内传出伊承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别在外面走了,进来。”

听到伊承发话,奚婉荷像是无头苍蝇忽然找到方向一般,一手托住托盘,一手撩开大帐厚重的帘子,稍稍颔首,端着有些凉了的燕窝钻了进去。

虽说已经入秋,但天气丝毫没有凉下来的意思,也不知道这么厚的帘子是怕里面的人都活着吗?刚才若不是她用力撑着帘子不让它掉下来,现在燕窝就祭天地了。

只是帐内帐外的温差之大超乎了奚婉荷的想象。

大帐内仿佛空调开到十六度一样,竟然会让奚婉荷感觉有丝丝的凉意。

但接着她就知道这凉意从何而来。

就在她进帐后,就看到几个身穿战甲,身形高大威猛的男子围在帐内的沙盘中间,这会正眼神凌厉地望向这边。

奚婉荷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难怪感觉这么冷。

“来了。”伊承看了她一眼,便继续刚才的讨论。

而那几个人也把目光收回去,再次看向伊承。

这才让奚婉荷觉得放松一些,轻咳了一声,走上前,小心翼翼将托盘放在案几上,在伊承身后两步的位置停下,“将军,燕窝好了。”

她规规矩矩站着等了半天都没得到回应,只听得伊承头头是道的跟他们几个分析当下的战局,听上去是大获全胜的苗头。

而后奚婉荷下意识的抬手拍了下一直放在胸前没有用过的纸魂镜,上次在树林休息的时候匆忙,没有来得及看,而且只要她用了,渡魂司就会查到。

不到万不得已,奚婉荷不想坑桨司。

但眼下战事吃紧,虽然有大获全胜的苗头,死伤还是不少。

她想看看,现在是不是魂镜所呈现受伤之前的场景。

只是她才刚迈出一步,便被一旁的伊承叫住,“你等一下,很快结束。”

这一下,就等到奚婉荷靠在案几便不住的磕头都赶不走瞌睡,最后头一仰,再也没醒。

等到奚婉荷再次睁眼,已经是第二天早晨,透过站内的小床,看得见外面灰暗的天空,没有意思阳光,像是要下一场大雨。

这才意识到,她现在是在自己的小帐篷内。

昨天——

奚婉荷有些记不清了。

正绞尽脑汁回想着昨天是怎么过来的时候,帐篷的门帘被人撩开,奚婉荷立刻抓起被子把脑袋蒙住,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着装睡,竖着耳朵听。

“起来吃饭吧,捂着脑袋不怕闷着。”伊承把餐食放在一旁的案面上,走过去。

听见是伊承的声音,又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奚婉荷慢慢落下被子,露出一双明亮好看的眼睛在外面,眨了两下,看着走到床榻边的伊承,闷闷地说:“将军,早。”

“嗯,早。”伊承笑笑,没走,反而坐在她身边。

奚婉荷不得不把身子往里面挪了挪,两只手紧紧抓着被子上面,闷声闷气地说:“将军,昨天……”

“昨天太晚了,我把你送回来的,你放心,你的大帐除了我没人敢进来。”伊承说完把手伸过去想要将她挡着脸的被子往下拉一拉。

奚婉荷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在手伸过来的瞬间,把被子拉过头顶,“将军,您先出去吧?我马上起来。”

声音隔着被子传出来,不仅变小,而且瓮声瓮气,倒也有些好听。

看到一幕,伊承的手悬在半空中,停顿片刻收回来,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那你好了叫我,我有事跟你说。”

等到奚婉荷确定人暂时离开,这才从被子里钻出来。

她大口大口呼着气,再不走,她就被闷死了。

不过伊承从昨天开始就说有事要说,接着奚婉荷瞪大了眼睛,忽然觉得背上生风,赶紧把手伸进怀中,掏出那折的好好的纸魂镜,这才长吁口气,还好他不是那不地道的人。

将床铺整理好,奚婉荷才想起什么,被子还差一角没有铺好,整个人顿在那里,伊承竟然把她送回来,今天还给她送了早饭。

奚婉荷猛地回头,看向放在一边的早餐,该不会是里面下药了。

恢复了动作,被子理好,一边瞄着帐外的动静,一边蹑手蹑脚走到餐食前,从袖子里掏出一根银针,在每个里面都试了一遍。

没毒。

那就放心了。

把银针收好,站直了身板,理顺衣服上的褶皱,走到帐门口,撩起帘子想要叫伊承的时候,奚婉荷傻眼了。

“这……”奚婉荷瞪大了眼睛看着周围的景象,一夜之间,原本密集的帐篷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这片空地上就只剩下这一个帐篷。

显得格格不入。

“你好了?”伊承就在帐外背着手等呢,听到身后有动静,回身就看到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小的奚婉荷,嘴角微微上扬,压住心中想要捏一下她脸蛋的想法,“先吃饭。”

“不是,将军,这,这什么情况?”奚婉荷立刻跟了进去。

“边吃边说,正好我也没吃。”伊承坐下后拍着旁边的放在地面的圆形垫子。

“就是说,大部队都集体向前行进了二十公里,而将军为了让我睡个好觉,所以没有下令搬我的帐篷?”奚婉荷听完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这什么鬼,且不说他这样做到底是脑子被门弓子抽了多少下,单单他一个将军,能干出这种事就很荒谬。

若不是身份有别,奚婉荷要注意,真想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感受一下,是不是烧得厉害。

“嗯。”伊承点头,然后别过脑袋,假装咳嗽一声,但其实是在憋笑。

“将军,有些话,我当丫鬟的确实不该说,但我忍不住。”奚婉荷是真的忍不住,她要炸了。

这让那些士兵怎么看她。

“嗯,你说。”伊承回过头,继续板着脸,装着很严肃的样子听她讲。

“将军,您这样,太不以大局为重了,就为了让我睡个好觉,您就不让人叫醒我,搬我的帐篷?”奚婉荷满脸问号。

而且谁给他的自信,两个人就能把这大帐搬走?!

“逗你的,你还当真了。”伊承要是再装下去,面前的人眉头就再也展不开了。

再次被摸头的奚婉荷生气的躲开,“将军,此事断不可开玩笑!”

“你看你。”伊承舀了一个汤圆递到她嘴边,另一只手接在勺子下面,“来,张嘴。”

“将军,你说的那个是真的?”奚婉荷从垫子上起来,站在他面前俯视着他。

“你先消消气。”伊承把汤圆放回碗里,拉着她的手臂,想让她坐下,但却被甩开。“小荷,我们确实是转移了阵地,但也是刚搬,一会就会有人来搬你这个,所以你先把饭吃了好不好?”

“真的?”奚婉荷将信将疑。

“真的。”伊承这次说得是实话。

“行啦,嘴翘得老高,都能挂油灯了,把这个吃完,我们就走了。”伊承再次舀起汤圆递过去。

觉得被欺骗了的奚婉荷赌气的走出了帐外,气呼呼的站在门口,四下环顾。

这帮人真厉害,连一点生火的痕迹都不留。

就在伊承跟出来的时候,奚婉荷就听到远处传来的马蹄声。

忽然有些高兴,她笑着跟伊承说:“将军,你听,有人回来了。”

“我说了不会骗你的。”伊承才低下头回答,就听到奚婉荷一声惊呼,“将军小心!”

然后她整个人就挡在了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