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晴儿,那报纸何时能出?”
三爷本就不是个有大主见之辈,哪怕陈老夫子已将时局分析得透彻无比了,可三爷还是没敢就这么下个决断,而是眉头微皱地问了弘晴一句道。
“回父王的话,按进程,再有三日打磨,创刊号便可正式上市了。”
三爷尽管不曾明言,可弘晴却是一听便知三爷话里的未尽之意,没旁的,左右不过是担心报纸能起的作用不似预想中的那般大罢了,于此,弘晴虽是有着十足的自信,不过么,却并未多言,仅仅只是就事论事地应答道。
“还要三天?”
一听弘晴这般答法,三爷原本就皱着的眉头顿时便更皱紧了几分,尽管不曾明着叱责,可问话的语调已是很明显地带着不满之意味了的。
“父王明鉴,确是如此。”
创刊号真要发行其实很快,此无他,所有的文章其实早就备好了,也早在昨日便已安排印刷部门加班加点地赶印,真要发行,明日便可上市,问题是之后呢?总不能创刊号一发行完,报社便无以为继罢,而今,姑且不说记者的培训还没结束,就说报社各部分之间的磨合也尚未到位,不加以适当的整顿,非得出大乱子不可,实际上,弘晴又何尝不想快,奈何却是快不得,个中道理说起来繁琐,弘晴实在是懒得多加啰唣,哪怕三爷再不满,弘晴也仅仅只是简单地回应了一句,并未再有甚旁的解释。
“也罢,三天便三天好了,晴儿多操持些,报纸早一日走上正轨也是好的,皇阿玛这几日可是曾问过数次了的。”
三爷本以为弘晴会有所解释,却没想到弘晴的回答会是这般简单,不由地便是一愣,不过么,倒是没再往下追问,而是挥了挥手,一派大度状地便将此事揭了过去。
“父王放心,孩儿自当竭力而为之。”
尽管不可能因三爷的急迫而改变预定之计划安排,可该表态的时候,弘晴却是半点都不含糊,应答的声音里满是诚挚之意味。
“如此便好,此事且就等报纸出来再议罢。”
三爷到底还是不愿轻易下个决断,而是想先看看报纸的威力究竟如何再作打算,说来也正常,概因陈老夫子已经分析得很清楚了,八爷的诚意可是跟报纸的影响力成正比的,左右也不过就是三天后便能见分晓,三爷实也无须如此着急地谈甚交易之事。
“父王英明。”
三爷既是这么说了,弘晴自是别无异议,恭谨地称颂了一句,也就算是将此事定了下来,至于其心里到底是作何想法么,那就只有上天才知晓了的……
三天,说起来当真不算长,忙忙乎乎着也就过去了,眨眼间便已是六月十七日,大半个月来,老爷子始终不曾上过朝,也不曾聚集群臣议事,然则就《京都条约》上本的朝臣却并不见少,连日来,各地都有不少本章飞进了大内,赞成与反对的比例基本相当,民间就此事的争议也没见消停下来,反倒是有愈演愈烈之趋势,只不过老爷子对此浑然不加理会,所有本章一律留中不发,朝局呈现出来的便是一派诡异之气息,不过么,这等诡异之气氛并未持续多久,随着《京师时报》创刊号的面世,朝野间立马便是一片轰然的闹腾。
《京师时报》的创刊号一共四张八版,头版上刊登的就是有关《京都条约》的争论,从表面上来看,压根儿就看不出《京师时报》的倾向性,没旁的,赞成与反对的文章都有,各占一半,不止有杨文言这个报社总编的文章,也有田秉义等反对者的文章,更有各省督抚们的本章,似乎《京都时报》真持中立之立场一般,当然了,那只是假象而已——从第二版起,不单刊登了大量东征的战斗故事,以及对参战将士的访谈,更有着对倭寇乱前明的各种暴行之揭露,可谓是极尽煽情之能事。
若论国人最喜欢的事儿,凑热闹与尝鲜一准排在前两位,这不,统一着装的百余报童一上街卖报,当真购者云集,两个时辰不到,创刊号的八万份报纸已是卖得个干净,京师上下为之轰动,无论是茶馆酒肆还是街边摊头,热议着的都是《京师时报》上的事儿,创刊号一炮而红已然是不争之事实!
兴奋是自然之事,尽管早就预料到《京师时报》的发行必然会成功,可真待得统计结果出来,弘晴心中的喜悦还是止不住地往上涌,不过么,倒也没因此而忘了形,在报社与杨文言等人相贺了一番之后,便即匆匆地又赶回了工部,没旁的,为了报社的事儿,弘晴已是耽搁了多日,而今《京师时报》既已成功,工部诸多发明的推广也就该提到日程上来了,哪怕朝议那一关其实尚不曾见真章,可对于弘晴来说,已是不存在太大的障碍了的,该预先准备的工作自是得加紧进行才是,这等用心无疑是好的,可惜没等弘晴开始忙乎呢,老十四就派人来请了,说是兵部那头有公干,须得请弘晴去上一趟。
兵部与工部之间的公干自然是不少,但凡兵部那头的枪炮、盔甲之类的武备都归工部制造,两部门之间的往来确实不少,可基本上都是工部制造库与兵部武库清吏司之间的往来,甚少有管部阿哥们之间的事儿,毫无疑问,老十四此际相招断然不是为了公务,而是别有所图,这一点,弘晴心中自是有数得很,不过么,却并未拒绝老十四的邀请,而是爽快无比地便领着李敏行等人直奔兵部而去了。
“仁郡王,您里面请!”
兵部衙门离工部并不远,就只隔着个天安门广场罢了,走上一阵也就到了地头,自有门口候着的戈什哈去为弘晴通禀了一番,很快便即转了回来m,礼数周全地躬身将弘晴往衙门里让。
“嗯,有劳了,观雨,打赏,每人二两银子,见者有份。”
弘晴今儿个心情好,加之往日里也极少来兵部,有心施恩上一番,这便笑呵呵地吩咐了一声,而后,也没管一众衙役们的千恩万谢,抬脚便施施然地行进了兵部衙门之中,由一名戈什哈陪着直接进了后堂,穿堂过巷地转了一阵,便已是到了老十四的办公室外。
“小侄见过十四叔。”
方才一转过屏风,入眼便见老十四大马金刀地端坐在文案后头,手捧着份文档,似乎看得极为的入神,弘晴心中不禁为之一乐,没旁的,老十四这就是在装模作样罢了,先前都有戈什哈来通禀过了,他又怎可能会不知道弘晴已到,这会儿作出这般模样,不外乎是在摆高姿态,想着占些气势上的便宜罢了,这么点小心机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当然了,心中暗笑归暗笑,弘晴却是不会在礼数上有所闪失的,这便疾走数步,抢到了近前,很是客气地行礼问了安。
“哟,晴哥儿来了,坐,快坐,来人,上茶!”
弘晴这么一出声,老十四势不能再装没瞅见了,但见其哈哈一笑,将手中的文档随手往文案上一丢,腰板一挺,就此起了身,很是客气地将弘晴让到了边上会客的区域,又紧赶着招呼戈什哈们赶紧上茶。
“十四叔客气了,您如此急地找小侄来,可是有甚吩咐么?”
弘晴今儿个心情是好,不过么,待办的事儿实在是太多了些,尽管碍于情面,不能不来赴老十四的约,但却绝不想跟老十四没完没了地穷拉呱,这一落了座,也不等老十四有甚表示,已是直截了当地便直奔了主题。
“嘿,你小子现在是王爷了,怎地,到爷这里摆谱来了不是?”
一听弘晴这等公事公办的话语,老十四当即便不乐意了,半真半假地拉下了脸来,唧唧歪歪地刺了弘晴一句道。
“哪能啊?天地良心的,小侄哪敢在十四叔您面前摆谱,这不,您一宣,小侄可是拍马赶了来的,这大气都没得喘上一口呢,得,十四叔要是不想见小侄,那小侄走就是了。”
老十四这等酸不溜秋的话语一出,弘晴险些没笑喷了出来,好在城府深,倒也没甚失态的表现,而是苦着脸便叫起了撞天屈。
“得得得,你小子就装罢,爷懒得跟你计较,嘿,不跟你瞎扯淡了,爷这兵部造了个册,你小子自己看着办好了。”
老十四没好气地横了弘晴一眼,一抖手,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一份折子,骂骂咧咧地便丢到了弘晴怀里。
我勒个去的,这混球还真是敢胡闹!
这一听老十四这般说法,弘晴自不免为之一愣,可很快便回过了神来,也没多言,只是淡然地笑了笑,将那份折子拿在了手中,翻将开来,只一看,忍不住便在心里头狠骂了一句,不为别的,只因老十四这份折子里所载的内容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