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如玉四

苏恒一怔,抬手要抓她过来训人,那沈之言却纵身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主子!”寒月见她出来,一脚便踩在身后人的脚上,趁那人吃痛,用力挣扎出来,奔向沈之言“主子,你没事吧?那贼子可有把你怎么样?”

沈之言心中哀嚎一声,寒月到底行不行!这言语之间分明把她当姑娘家看。

“这位公子,发生了何事?”

正在此刻,那三位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从马背上下来,缓缓走向沈之言,为首的那名男子,身穿墨色衣衫,眉眼温和含笑,彬彬有礼甚是儒雅,而他腰间的碧玉环佩,在沈之言眸子中摇啊摇啊。

“看你们主仆二人如此慌张,莫非是遇到了强盗?放心,这西郊荒地是我们上官兄的地盘,哥哥们会为你做主的!”另外一个男子带着一抹得意的说道。

沈之言握紧了双手,目光灼灼的看着为首的男子,他便是上官子秋了。

车帘内苏恒冷笑,伸手掀开车帘,缓缓下了马车,他一身黑衣,俊朗高贵,气质非凡,怎么看……也不是盗贼。

寒月一看见他出来,就立刻抽出腰间佩剑护在沈之言身前,她不笨不傻,自然知道是主子搞错了人。

“不许你再靠近我家主子!”寒月阴冷的喝道。

苏恒不屑的冷笑一声,连半分目光都没给她,那乌黑的瞳孔冷冷看着和他同穿黑衣的沈之言。

沈之言感受到那目光, 一咬牙,竟上前抓住了那为首男子的胳膊,愤恨的求助道“三位公子一定要救救小生,小生在这里游玩不幸迷路,谁想到竟然遇见断袖之癖的歹徒……”

“断袖之癖?”其中一位男子惊呼一声,震惊的看着苏恒和沈之言。

苏恒彻底黑了脸,抬手示意侍从不要插手,便缓缓走向沈之言和那三位男子。

“公子,请你务必帮我,刚才这位兄台称你为上官兄,你放心待我安全回去之后,必然前往你府拜谢!”沈之言装起来连自己都害怕,她那湿漉漉带着恐慌的眸子,恐怕没人会不信她。

“上官子秋”

“苏恒”

正在此刻那为首的男子和苏恒竟然同时说出了对方的名字,沈之言心头一震,适才竟然完全忘记他们之间可能是认识的!

上官子秋温和的一笑,不着痕迹的拨开沈之言的手,润声道“这位小兄弟,恐怕是误会一场,我与苏恒兄有过一面之缘,他的为人不会做这种事情”

沈之言站在原处,面上仍旧带着恐慌,心底却逐渐露出了笑意,没事儿,今日也是不枉此行,目的总算是达到了。

“烟儿,过来”苏恒冷眼睥睨着她,沉声说道。

沈之言浑身一颤,嘴角微抽搐,你谁啊……叫的这般亲热。

众人更是打了一个激灵,就连上官子秋这样正直的人,也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光。

沈之言抬头看着他,惊恐的说“上官公子,你还说是误会,他分明就是贪图小生的美色,适才就闯进小生的马车,对小生动手动脚很下流的!”

“上官兄,人不可貌相,更何况你只见过他一次”他旁边的男子忍不住开口道。

上官子秋皱起了眉,正要再说点什么,却感觉到一股杀气,只见苏恒面色难看,竟穿过寒月,抬手要抓住小鹿般的沈之言。

他一怔,立刻挡在沈之言前面,扬声道“总之这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我们几位能在此遇见也是一种缘分,不如就由我来做东,请大家到角楼亭一坐。”

额?

沈之言惊诧,莫非是上天助我?一抬头便和苏恒四目对视,那深邃的眸子仿佛要吞噬掉她似得,一向无畏的沈之言,竟然从心底发出了颤抖。沈之言以为苏恒不会去,却没想到他竟然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于是几个人便浩浩荡荡的直奔角楼亭。

和上官子秋一起的其中一位男子,显然对沈之言很有好感,他骑着马,隔着车帘,低声说“你不必害怕,有我白裘在,准保没人敢动你,角楼亭是上官兄的场子,都是自己人,那男人如果敢造次,我们立刻就把他拿下!唉,上官兄就是太心软太善良……”

沈之言正郁闷,忽而噗哧一笑“白球?”

白裘应了一声,道“我在前方帮你保驾护航,放心吧”说完便甩起马鞭子扬长而去。

沈之言无奈的一笑,心底忍不住想,无论这个苏恒是什么来头,对于她沈之言来说,都是一个天大的灾星,事实证明,这个结论是正确的。

几人刚到角楼亭,就有掌柜急急忙忙出来亲自迎接,可见这一次是准没错了,沈之言带着满心欢喜,跟在后面上了二楼,可还没踩到楼梯,就听见一道清脆熟悉的女声。

“我刚才好像听见上官哥哥的声音,肯定没错儿,小二你别拦着我,我要见上官哥哥,一定是上官哥哥来了”

沈之言一惊,回头看向寒月,后者则是一脸肯定的看着她,缓缓点了点头。

她下意识的抬头瞪了一眼苏恒,却不料那人突然转身,刚好被他逮个正着。

沈之言深深呼吸,上前走了两步,伸手抓住上官子秋的衣袖,歉意的说“上官兄,我刚想起我娘还在家里等着我吃饭,若我不赶快回去,恐怕她老人家会在家里着急上火”

一众人惊诧,上官子秋露出失望之色,却仍旧温润的一笑“既然如此,小兄弟就快些回去吧,有缘我们再见”

沈之言叹息一声,从袖中拿出自己的扇子递给他,道“这扇子跟了我许多年,是我的心爱之物,还请上官兄为我保管,改日我必然会来讨要”

说完,对众人抱拳告辞,便风一般带着寒月逃离角楼亭。

苏恒立在她身后,深邃的眸子划过一丝异样。

两个人跑了很远,沈之言才松了口气,无奈的从袖中又拿出一把折扇,为自己猛扇,怪只怪她太过风流俊朗,处处都是她曾经的爱慕者,可巧,那个曾狂热追逐过她的小公主,险些坏了大事。

寒月立在她身旁,熟练的接过扇子,为她轻轻扇着,想了想,还是问道“主子,上官子秋就是风月楼大老板吗?”

沈之言点了点头,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随手画了起来。

寒月皱眉,又问“那为什么不能告诉他您就是沈之言,沈家虽落魄,但好歹也是有声望的”

沈之言看了她一眼,嗤笑道“京城谁不知道沈之言是断袖之人,我若告诉他了,就是自己打自己的嘴”

“可……主子要接近他,这事迟早会被拆穿”

沈之言扔掉手中的树枝,缓缓站起身,看了眼地上画出的碧玉环佩,冷笑一声,用靴子抹掉,她看着远方,轻声道“我要做的便是在他知道我身份之前,让他爱上我,原谅我……”

寒月心底一颤,这就是门主的任务?主子的师傅……那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又有什么目的……

“主子,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沈之言思索片刻,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你去角楼亭盯着,我今天一定要和上官子秋单独相处,若没机会,你就跟着他,找到他的住处!” 说完,她便从小路走回沈家等消息,一回去便到书房里挑了几本情爱小说埋头苦读,待夜深人静时,沈之言才收到寒月的好消息,她松了口气,便换上一袭月牙白衫,悄然离开沈家。

“主子,是他”

沈家墙边站着两道身影,一道恭敬的男声响起,便从黑暗处走出了一个身影,那人一袭黑衣,尊贵冷漠,眸子如深潭幽静深邃。

竟是苏恒。

他看着沈之言骑着高头大马扬长而去的身影,蹙起了剑眉“给我查查她的身份”

“主子,上次您说过沈家沈之言是男扮女装,您说……他会不会就是沈之言?”

苏恒身体一僵,脑海中划过许多画面,他薄唇轻抿“不会,她绝不是沈之言”

“主子为何这般肯定?我们刚回京城,您见过她?”

苏恒薄唇勾起,尽显邪魅,没见过,却知道沈之言的一切,性情,习惯,以前,现在,未来。

“开始吧,找到沈之言,找到玉泪蛊”

只要找到玉泪蛊,他便能够回到真正属于自己的时代,只是那本记载着沈之言一生的书,究竟为何会引领着他来到这个世界……

这仿佛是无形中有一双手在推波助澜,让他们都逃不掉那早已注定的命运。

沈之言远远的就看见角楼亭二楼亮着一盏烛光,她嘴角微微勾起,带了一抹得意,寒月办事越来越厉害了,她翻身下马,理了理衣衫,快步走了过去

“你用了什么借口?”她问

寒月站在门口,道“寒月无用,是上官公子似乎在找您,我连他的府邸都还没找到在哪”

沈之言脚底一滑,险些摔倒在地,她嘴角抽了抽,转头瞪她道“去找!连夜找!”

“上官公子在楼上了……”

“那也要找!”

她说完,便扔下愕然的寒月,快步上了二楼,掌柜见她进来,立刻上前阻拦,歉意的说道“这位公子,我们已经打烊了”

沈之言正要说我认识你们大老板,二楼便响起了一道惊喜的男声。

“是你!”

沈之言勾起唇角,抬头果然看见上官子秋一袭蓝衣华服站在二楼温润儒雅。

她眼睛一亮,欢喜道“竟是上官兄,我们真是缘分啊,小弟只是出来吃个夜宵,没想到竟又遇上了上官兄”

掌柜见两人相识,立刻识趣的退下。

上官子秋快步下楼,清澈的眸子里竟带激动“这一定是上天在帮我,我到处托人去找你,没想到今晚你就会出现在我面前,之前太过匆忙,我竟都不知你的名字,只知道苏恒兄唤你……烟儿”

沈之言手指一颤,笑道“在下宋言,言语的言,不知上官兄,这般急着找我,所为何事?”

“好,宋言兄我们楼上说话”

两个人见面,上官子秋似乎比沈之言还要高兴,进了厢房,沈之言听了他的话,顿时心如刀割周身凌乱,她身上总是带着两把扇子,一把是她风度翩翩时用的,另一把则是她娘亲留给她的,上面是她未曾见过面的爹爹亲手画上去的,这扇子平日沈之言只是带着,却不轻易打开,怎么那么不小心,让他看见……

上官子秋期待又带着隐约激动的看着她问“这折扇上画着的女子是何人,宋兄一定知道吧,还请告诉我她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香木桌上那白色折扇被小心翼翼的展开,扇上画着一幅桃花美人图,桃花盛开,花瓣飞舞,有身穿火红衣裙的美人倚在树下浅浅勾唇笑,那乌黑的长发上落了绯红桃花瓣,火红的衣裙衬着白皙精致的小脸,妖媚中带着清纯,似不可触及的九天玄女又似在无声勾魂的妖精。

沈之言抿了抿唇,伸手合上折扇握在手中“这画是别人送我的,我不知道上面画的是谁,兴许是做画者凭空想象的”上官子秋见她拿走了画,脸上露出失望,却异常坚定的说“不,这女子绝非凭空想象,我相信她一定存在这世上!”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沈之言手指一颤,莫非上官子秋认识她娘亲?

上官子秋却露出迷茫之色,他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但我总觉得我在哪里见过这女子,我一定见过,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沈之言唇角带了苦涩,她道“上官兄运气极好,若这女子真的存在,来日方长你一定会见到她的”

“那这扇子能否……”

“抱歉,这扇子是我很重要的朋友送给我的,我不能给你”沈之言一口拒绝,这种时候能少一事便少一事。

上官子秋立刻露出惋惜之色,目光仍旧看着她手中折扇。

沈之言轻笑,把扇子放入袖中,抬手拿起桌上酒盅为他和自己各添了一杯清酒,豪爽道“上官兄与我缘分深厚,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若上官兄不嫌弃,便与我宋言喝下这一杯”

“好!”

窗外星月高挂,房内烛光暖暖,两个人几杯清酒下肚,便开始无话不谈,沈之言一开始仍旧在演,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在迎合上官子秋的口味,可后来,她越来越发现那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单纯的人,对她完全不设防备……

酒能解忧更能醉人,沈之言不得不承认酒量很好的她,今日醉了,她拽着上官子秋打开窗户,坐在窗台上,眉眼如星的看着他傻笑道“上官,你看这尘世多繁华,可我……可我就想找一个人平平安安的活下去,一直,到死”

上官子秋脸上微红,却并没醉,他伸手扶着她,愣住莞尔笑道“若能这般平静的过着,也是一件惬意的事情”

“可很多时候人都身不由己,被命运肆意捉弄”沈之言心头一疼,竟含泪看着上官子秋。

月色下,她精致妖媚,男生女相,甚是勾人,上官子秋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正要松手退后,却见沈之言突然蹙眉,竟晕倒在他怀中。

“阿言!阿言你怎么样?还好吗?”上官子秋大惊,双手抱住她急声唤道。

然而沈之言却浑身滚烫,绯红的小脸痛苦的皱了起来,丝毫没有回应,

“来人!快去找大夫!”上官子秋心跳一滞,醉意全无,竟平生恐惧,连忙把她抱在怀中冲出房间大喊道。

掌柜正在打瞌睡,听见喊声就快速起身跑去看,只见他家老板怀里抱着适才那位男子,满脸着急竟还带着一丝恐慌。

“公子,这是怎么了?”

“阿言突然晕倒,全身滚烫,你快去请安大夫,我把他抱到楼上我的房间”

掌柜见他如此慌张,连忙让小二准备了马车不敢耽误。

角楼亭小阁楼里亮了一夜的烛光,上官子秋寸步不离,亲自照顾了她一整夜,他微微有些疲倦的坐在软椅上,目光复杂的看着床上的人儿,安大夫是天快亮时才走的,他走时说的话,还在上官子秋耳边回响。

安大夫擦去额上汗珠,道“这位姑娘脉象怪异,应当是身受重毒,这毒老夫闻所未闻委实不知如何解,不过老夫已经为她减轻痛苦,切勿再饮酒受寒,短期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上官子秋为她擦拭脸蛋的手一顿,转头震惊道“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