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十一月份很快到了月底,天气越来越寒冷,每天的天空都阴沉沉的,看似要不了多久又要迎来冬日里的第一场雪了。

“没想到这忠心耿耿的丞相居然与五皇子勾结……五皇子的宫里还暗自私藏龙袍,更有自己打造的玉玺呢!”

“可不是!这五皇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上次指使三公主刺杀女皇不成,还要杀害这九公主,真是歹毒啊。”

黑漆漆的凌晨,大臣们都扎堆在一起讨论着几天前的事情。昨日关于丞相与五皇子的案子已经结了。

女皇的处令已经下来,丞相将被株连九族,五皇子贬为庶民,但是依旧难逃一死。但是处决推迟到来年过了上元节,因为年底要过年了,玉倾魅并不想见血。

大臣们在玉门前等了很久,都在小声的讨论着朝廷上关于五皇子与丞相勾结的事情。

玉倾颜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周围的人。七公主与八公主站在一起,两人沉默不语,而大皇子与二公主也站在一起,彼此小声的说着什么。

玉倾颜忽然发现,原来自己上朝都没有可以一起说话的人。

皇子与大臣们向来不敢走近,免得被御史府抓住把柄弹劾。

钟声敲起,扎堆八卦的大臣们赶紧归位,女皇的九个儿女,现在只剩五位了,玉倾颜站在八公主的身后,在心中感叹了一下。

然而……她发现七公主最近没怎么见,居然又长高了不少,这身高,居然有种要赶超玉倾城的趋势……

跟随着大队进去,各自归位,所有人都发现,陈将军今天依旧没有早朝。

女皇一会儿就来了,满脸愁色,玉倾魅坐在龙椅上,看着朝堂上少了陈将军与丞相,忽然觉得整颗心都空了一块。

“有事奏本,无事退朝!”

日复一日的话题再次重复,恒轩站在女皇身旁,眉目一片温润。大臣们按部就班的汇报着一些小事儿,陆陆续续的。

许久之后,小事情汇报完毕,君子宇也站了出来。

“陛下,芷溪关告急……夏侯将军身受重伤,正在昏迷中,陛下,臣恳请陈将军带军前去芷溪关平乱!”

朝中丞相一位空置,边疆告急事件只能由君子宇暂代。不久的将来,大臣们都能看到君子宇会晋升丞相一职了。

“平乱的事情,寡人自会安排。陈将军昨日已经递了辞呈,今日可能就要启程回柳州老家了。”

此消息从女皇口中一说出来,朝堂上又热闹了起来。玉倾颜也感到有些惊讶,看了一眼女皇,女皇表情虽然还是冷漠的,但是眼神中的疲惫与些许茫然,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也不是很愉悦。

“母皇……陈将军乃国之栋梁,现在有芷溪关叛乱,再加上外朝两国暗自联手,若是此刻让陈将军卸甲还乡,对我朝不利!望母皇三思!”

玉倾颜率先站出来,跪了下来,低着头,大声的说道。

玉倾魅静静的凝视着玉倾颜,许久才开口道。

“陈将军乃你所救,不若今日你去劝劝他也好……至于芷溪关那边,传寡人旨意,三日后,由晋阳皇子带军出发,前往芷溪关平乱!”

玉倾魅后面一句话说出来,不仅是玉倾颜吓了一跳,连玉倾心也吓了一跳。玉倾城微愣片刻,然后站出来,跪在地上道。

“儿臣领旨!”

早年玉倾城曾跟着陈旭骁出征过,还打了很多次漂亮的胜仗。后来年纪渐渐大了,他就不再被派去出征。陈将军没办法出征,选他去代替陈将军,再合适不过。

玉倾心低着头,紧紧的咬着唇,但是放在袖子里的手,却有些颤抖了起来。玉倾魅不经意的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带着各种奇异的信息。

玉倾颜偷偷看了一眼女皇,心中似乎猜到了些许什么……玉倾魅这是有意为之……目的是什么?难道她发现了玉倾心与玉倾城之间那不寻常的情谊,才这样做?

“陛下,十二月十五日是晋元皇太子登基大典之日,按照我朝的规定,陛下应当派人前去祝贺。”

典客乔羽书在玉倾城领旨后,站出来说道。

“此事交由你们典客令去办好即可。”

乔羽书点了点头,随后便退回了原位。早朝终于结束,玉倾城与玉倾心刚出大殿,玉倾颜就快速的跟了上去。

“皇兄!”

三日后去芷溪关,说明他今年是没办法在皇城里过年了。打仗这事情……靠的就是运气。玉倾颜觉得,他们虽然冷战了许久,可是当自己穿越过来的时候,还是皇兄与二皇姐对自己最好。

打仗是一件危险的事情,玉倾颜并不想在他离开的时候,还使性子。

“怎么了,九妹?”

玉倾城并未有什么难过的,难得见玉倾颜喊自己,他转身之时,似乎还有些高兴。

“皇兄……三天后我送你。”

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到最后,她只说出了这么一句。玉倾城看着她小巧的脸,还有灵动的双眸,笑了笑,然后走近她,摸着她的头,温声道。

“我走了要记得听二姐的话,别再任性了知道吗?”

玉倾颜连连点头,玉倾心本还在怨着玉倾颜,如今听玉倾城这么一说,鼻头不禁有些酸了起来。

“我会照顾好九妹的,我等你胜利归来。”

玉倾城点点头,三人一起往回去的路上走着。玉倾颜沉默了许久,然后才开口道。

“皇兄……有些话,我还是想问你。我们不是母皇亲生的对不对?你与二皇姐,没有血缘关系,是吗?这些,你们都知道,是不是?”

玉倾城闻言,脚步微微顿了一下,玉倾心刚要斥责玉倾颜,玉倾城却阻止了她。

“此去……归期不知在何年。有些事情,我想还是要跟九妹说一下。母皇的确不是我们的亲生母亲,我与倾心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你真要想知道缘由,等你处理完正事,就来我宫里一趟吧,这里不方便说。”

玉倾城语速缓慢的说着,玉倾颜听到他说的第一句,心中忽然有些难受了起来,但是她还是没有表现出来。

玉倾颜心中也猜到是这个答案,如今听玉倾城亲口说出来,她还是忍不住感到有些震惊。

三个人走到一段,便分道扬镳了。玉倾颜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往回宫的路上走去。玉倾炀与丞相要被处决了,月印王朝内部两大顶梁柱瞬间失去,女皇整个人都颓废了。

玉倾颜问了官长钰,丞相那些事儿是不是他放出的消息,官长钰只告诉她,王朝内两大势力没有了,女皇等于被人削去了左臂右膀,要不了多久,她就不得不立太女之位。

官长钰的意思,让她不要插手陈将军后面的事情,可是……玉倾颜总觉得陈将军就这样回老家有些可惜……毕竟她救陈将军,只是为了在朝中多建立一个势力,能信任自己的势力。

她要的是陈将军受自己恩承,往后还自己人情。女皇此次伤透了陈将军的心,陈将军一心一意,女皇却不给他任何机会,就想将他处斩,甚至株连九族,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被女皇的不信任浇个透心凉。

回到寝宫的时候,官长钰依旧像从前那样,坐在窗子边的书桌前看书。玉倾颜的脚步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放下手中的书,他对着玉倾颜招了招手。

玉倾颜快步走过去,然后坐在了他的跟前。

“我今天要去将军府劝他不要卸甲还乡……长钰不会怪我吧?”

玉倾颜率先负荆请罪的说着,看着官长钰的双眼,也显得特别无辜。官长钰闻言,轻声叹息了一声。

“公主想见久聆诗吗?”

玉倾颜闻言,微微愣了一下,随后她便狠狠的点头。

“公主随我来。”

官长钰起身,将手伸到玉倾颜的跟前。玉倾颜笑着将手放在他的掌心中,今天他的掌心很温暖。

“要下雪了呢。”

两人携手走出寝宫,玉倾颜看着阴沉的天气说道。官长钰点了点头,嘴角勾着一抹温润的笑,牵着玉倾颜来到了偏殿。

偏殿的门打开,官长钰首先拍了拍玉倾颜的肩膀。

“情况很不乐观,她是在五皇子的暗阁里发现的,此生可能都无法行走了,而且,神智也不清明。”

官长钰说完,便拉着她一起进去了。玉倾颜虽然不知道久聆诗到底有没有归顺五皇子,但是看她被折磨成这样,大概,也是因为宁死不屈才落得这般结果。

无论多恨五皇子的手段,可是……人都要死了……一切恩怨,也该烟消云散了。

久聆诗坐在床榻上,双眼被白色的布蒙住,衣服都换成新的。手脚不能动,她只能听到声音。一听到声音,她就不自觉的“啊啊……”喊了起来,语气中满是害怕。

玉倾颜眼眶一热,快速奔上去,将久聆诗的手给握住了。

“小诗……是我……”

语气哽咽的说着,玉倾颜的眼眶酸涩,眼泪似乎要盈眶而出。小诗原本有些惊恐的心,忽然恢复了平静。

茫然了好一会儿,她忽然呜呜的哭了起来。玉倾颜紧紧抓着她的手,肩膀抖动着。无言对这样的画面,她怎么也没想到,与久聆诗再次重逢,会是这样的光景。

久聆诗的眼珠子被挖,嗓子也哑了,现在的她,跟个废人没两样。官长钰站在一边,呼出一口热气,看着久聆诗,他不自觉的叹息了一声。

玉倾颜哄着久聆诗睡去,便沉默的从偏殿走了出来。官长钰跟在她的身后,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只是才将门带上,他稍稍转身,就迎来了玉倾颜一个怀抱。玉倾颜抱得很紧,身子不住的颤抖着。官长钰轻轻拍着她的脊背,没有说话。

只是很快,他便看见了天空飘下了小雪。

真的……下雪了呢……

在心中如此的想着,他欲要收回视线,却见不远处,看着他们的皇湘阳。身着红色大衣,他站在不远处,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他们。

黎笙站在他的身边,也沉默不语。官长钰想跟玉倾颜说,皇湘阳来找她,却见皇湘阳立即转身离去。官长钰笑了一下,停止了任何动作。

跟官长钰一起吃过早膳,玉倾颜带着陈杰一起出了宫,还有陌陌。

“公主……今天长钰公子带回来了一个好可怜的女孩,是谁啊?”

三个人坐在马车里,陈杰看玉倾颜一直呆望着外面,觉得有些闷,便找着话题道。玉倾颜放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扭头看向陈杰,再看了一眼陌陌,她才开口道。

“她曾经是本宫身边的贴身女官,被五皇子莫名其妙的抓走,现在就这个样子了。”

陌陌看着玉倾颜,分明发现她的眼眶有些许的红了起来。陈杰觉得自己活跃气氛的话题问错了,接下来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有时间你多教教陌陌武功,往后遇到这些歹人,也不至于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看陈杰有些尴尬,玉倾颜接着说道。陈杰连连点头,陌陌只低头道。

“谢过公主。”

“未来不管如何,本宫都希望你们能够好好保护自己。”

说完这一句,玉倾颜继续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小雪。瑞雪兆丰年,又一年过去了……时间过得真快呢。

到处一片喜庆,百姓们都高兴的布置着年货,玉倾颜不禁在想,也该给公主府上的公子以及下人都准备点礼物什么的。特别是清辉,还有一个月,玉倾颜决定让他过几天就启程回去。

想到清辉要离开,玉倾颜不禁惆怅的叹了一口气。陌陌抬头看向玉倾颜,却见她呼出的白气,模糊了她的面容,然而她眸子里那深深的惆怅,表现出她现在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公主……您有心事吗?”

陌陌忍不住开口问道,玉倾颜收回视线,放下帘子,笑了一下。

“也没什么事情,要过年了,你们要本宫送什么礼物给你们呢?”

眉目一片温柔,玉倾颜瞧着陌陌那漂亮的小脸蛋问道。陌陌有些意外,但是陈杰是个粗人,自然也不会想那么多,听见有礼物,他高兴得立即道。

“我要……新衣服!公主再赏赐一把绝世好剑我吧!”

玉倾颜看他双眼亮晶晶的,笑着应承了。

“陌陌,你呢?想要什么?”

陌陌瞧着玉倾颜眉目里的温柔,想了想,然后才道。

“陌陌想要……新衣服,还有漂亮的首饰。”

玉倾颜也点了点头,看她皮肤有些干燥,于是便再喃喃自语般的道。

“陌陌皮肤也干干的,待本宫过几天去帮陌陌寻点保养皮肤的胭脂膏吧。”

陌陌闻言,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的皮肤从小因为修习武功,就不是很水嫩。但是她自己也没怎么在意,玉倾颜到底是金枝玉叶之身,对这些事情,都比较放在心上。

在有一句没一句的谈话中,他们来到了将军府。将军府的人正在忙进忙出的收拾东西,很多辆马车都停在外面。

雪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很大了,鹅毛般的雪花飘扬洒落,玉倾颜紧了紧黑色的狐裘大衣,跟陌陌共撑一把伞,看着那些进进出出的下人,心中的滋味很不好受。

陈杰站在一边,也撑着一把伞,他最近觉得玉倾颜心中很是忧郁,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劝说她才好。

“这不是清逸公主吗?怎么站在外面都不进来?”

周氏指挥着下人将一箱东西搬出来,发现玉倾颜站在门外默不作声的,心中略微惊喜,她边快步走近玉倾颜,边问道。

玉倾颜笑了笑,看着那些下人,她才开口道。

“将军……要回老家了吗?”

说到这个,周氏的神色也有些悲戚。点了点头,她转身看了一眼偌大的将军府,轻声叹息了一声。

“民妇谢过九公主的救命之恩,这整个府邸上上下下几百人,都是托你的福,才活下来过上个好年。”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周氏忽然开口道。玉倾颜笑着没有作答,想了想,她觉得也许官长钰是对的。

“这外面太冷,我们还是进去说吧……”

周氏是个热心的人,也不是很懂宫里的规矩,说着便要拉玉倾颜进去。玉倾颜却摇了摇头,道。

“不了,顺路来看看,将军的身子可还好?”

进了廷尉狱那么多天,肯定受了很多刑法。

“还好……毕竟是习武的嘛,那么点小伤,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公主不若进去喝杯热茶再走吧,还下着雪呢,万一染了风寒可不好了。”

周氏勉强的笑着说着,又要拉玉倾颜进去,玉倾颜却还是坚持的摇头道。

“夫人太客气了,本宫还有别的事情忙,就先走了。”

说完,她便转身就走。周氏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脊背,不自觉的轻叹了一声。早就有消息传出女皇命九公主来劝说自家老爷,可是这九公主……到底是个不寻常的人。

“夫人……准备好了没有?要启程了。”

从院门里走出来的陈旭骁大声的说着,周氏回过神来,点点头,然后才转身往自家的老爷身边走去。

陈旭骁的视线落在正上马车的玉倾颜身上,他知道玉倾颜是替女皇来做说客的,可是却不想,她连见都没见自己,就准备回去了。

“夫人,公主说了什么?”

陈旭骁握住周氏的手,温声问道。周氏摇了摇头,道。“什么都没说,只说自己是顺路来看看,我们也走吧,时间不早了呢。”陈旭骁点了点头,然而他还是不自觉的看了一眼玉倾颜的马车。马车停在雪天里,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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