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风火流烟岛

时值三月,极东海域,风火流烟岛。

此岛,中部山多崖绝,四周低平。翠林平铺东、南、西三方,岛屿北面却是花的海洋,四季皆有各种鲜花争相斗艳。风起时,东、南、西翠林墨浪如潮,北面花浪亦随风起仰,时明时暗,两相辉映,风景独具。而远处群山中有一活火山直耸云霄,山顶常年积雪飘烟,“风火流烟”由此得名。

岛上有一修真门派,名唤“富乐殿”。殿主‘丁原’为人洒脱豪迈,每遇到喜事,就要宴请东海域中十六岛岛主与八方游客。因为他的回礼一直比宾客赠礼还要贵重,所以各岛修真人士也是乐得他如此,更是愿意参加,并且会带上最丰厚的贺礼。

岛上楼阁尽是碧瓦红墙,数目之多,连同山岚叠嶂起伏连绵至山脚。尽显“富乐岛”极东海域第一岛的财气。如今,这岛上处处张灯结彩且钟鼓齐鸣,一派喜庆气象。

群山之上,富乐殿中。

富乐岛主,披了一身“元宝大红袍”,头戴着“金钱玉珠帽”,环顾四周宾客,正襟危坐,清嗓顿音。

“我丁原之子,丁古固!年值一十六,半步成诗,才艺誉满四海。昔日,古泉寺神僧游历见之亦是叹为天人啊。我儿更是孝顺,常亲自打鱼熬汤,体恤长辈劳苦。深得我心!深得我心啊!哈哈!”这丁原言语之间,眉飞色舞,望向众宾客,却不说话了,意在询问。

半响,大殿鸦雀无声,也不知是谁接了一句,“是啊!是啊!天才!”群宾才恍然大悟,赞誉之声顿时响起,不绝于耳。

丁原点点头,似乎很是满意,继而左拿发簪,右拿礼帽,厉声道:“我儿可在?”说罢,转头看了一眼丁古固,继而迅速环视周遭眼光游离,仿佛因为寻找不到丁古固而焦急不已。

见这丁原这副蠢样,众宾客皆是诧异了。

蠢驴。

这两字顿时徘徊在众人心头,虽然心中都是这样想,可却没人道明。

“孩儿在!”一个少年跨步向前,迎声跪于殿前。这少年长相一般,但是那眉目之间却隐隐透发着一股光芒,若智若慧,神情丰富,全然稚气未退,却也不失天真浪漫。一身风火流烟道袍。整袍以墨绿为基调,红墨相间,腰束流烟带,是富乐岛弟子普通装束,正是丁古固了。

“嗯!我儿天生不凡,就算是那什么狗屁才子,一万个叠罗汉,叠起来也不能及你之万一。实在是普天之下,青年才俊中第一人呐!哈哈!今日为你束发冠礼,以后你可以出岛游玩几次了。可是这世事无常,人心难测!你最好不要出去,免得深受其害。唉!”丁原摇头晃脑,言语间走到丁古固前,把礼帽戴在丁古固头上,扶正礼帽,凝望着丁古固,唏嘘不已。

“我儿成年礼毕,大家入宴吧!多有招待不周,还请各位来宾海涵,一定要玩得开心,要尽兴啊!哈哈。”

丁古固刚想摊牌,一句话到了嘴边,硬是没有说出来,就被丁原高声打断。见着自己老爹又在卖宝,心中苦笑。这时,丁古固又见自己爹爹不断眨着眼,那眼部就像抽筋了一样,当下便也不说了。

……

银月高悬,星云密布,岛中花海“思亦亭”中,花香扑面,尽管明灯连挂,也显得有些清冷。这富乐岛主常喜欢独自一人在这亭中待上许久。

丁古固行至丁原身旁,道:“孩儿知道人心有善恶。可孩儿的愿望没有实现,心里常常惦记,夜不能寐。孩儿也常读《通途史书》。知这天下有四处景观,最是美妙,早想去看,如今孩儿已经一十六了,心意已决,爹爹你还是不要劝我了。”

丁原听罢,望着低自己半头的丁古固,一时间感叹良多,叹了一口气,道:“我儿已不是年少时,许多道理都懂,为父确实束缚你不得。游历四方也能增长见识,于你的确有益无害。不过,你可真的知道这人心险恶?”

“爹爹给我取得这个名字,我便是已经知道了,古固,古就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意思,固是坚守的意思。加起来,就是要像古人一样贤德。可人心险恶绝对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要是因为有一道山挡在孩儿面前,孩儿就不前行了,那与懦夫有什么两样?”丁古固认真道。

丁原凝望着丁古固,仿佛想从其眼中看出什么一般。

看了半响,终究是理解的性德叹了一口气,神情变换,道:“你说的很有理,你去吧。正好你孙伯伯临近诞辰了,他是天清海阁中长老,天下四绝景之一的“画雨崖”又在“天清海阁”。我给你“清水浮云舟”行旅代步。你带上贺礼,先去天清海阁为他祝寿,然后由他通融,观那画雨崖,应该无碍了。”

“孙伯伯?是前些年来过一次,那个贺礼带得最多,却全是拨浪鼓之类玩具的那个孙伯伯吗?”丁古固问道。几年前,突然来了一个人,没有带金银珠宝之类的稀有东西,却带了很多稀奇玩具,当下便被众宾客耻笑,丁古固对他的印象也是深刻。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从来就不喜欢玩具。

“是了,为父当年于你孙伯伯有救命之恩。那时候你还小,他想要我容许,让你和他家那女娃定一个亲事,亲上加亲。”丁原说道这里,顿了顿语气,神情显得有些憨厚,突然提声道:“笑话!爹爹我何等英明,岂能把这婚姻大事强加于你,如是不合你心愿,那便不愉快了,为父当下不言语,不允也不拒!哪知道,这几年他更是催得紧,烦不胜烦!我不好发作。他虽临近诞辰,我也不想见他,免得心生烦忧。这样,你去见见他家女娃,看是否合心意,若合心意,爹爹就应了这门亲事,怎么样?不合意,随便找个理由退了就是。其他的三大绝景,与那天清海阁有水路相通,倒也方便。等我修一份书,你带上礼物,得以交好看门弟子,该是能了了心愿。不过,你也得尽早回来,不要叫爹爹与你母亲担心才是啊。”

“嗯!爹爹你真好,孩儿明日清晨来“富乐殿”寻爹爹拿舟。”见丁原点了点头,丁古固继而道:“天色不晚了,爹爹也早点歇息,孩儿就先回去了?”

“恩。”

待丁古固走后,丁原望着丁古固离去的方向叹了一口气,望着海,倚着庭中栏杆,陷入了沉思。

钩月缓入云层,夜色也渐渐朦胧起来,花海仍是随风起伏不休,花香扑鼻,令人心旷神怡。

许久之后,来一妇人,容貌秀丽,一袭纯红袍,行走之间从容自如,气质雍容华贵,手捧一件黑色貂裘披风披于丁原身上,轻身道:“原哥,我知道你不愿让固儿去,纵使他去了天清海阁,你也肯定会阻扰他上九生派的。可有些事情瞒得了一时难瞒一世,把掌门至宝一同给他吧,带去九生派。我们现在不需要这剑,以后也不需要,就当赠人送礼。”

妇人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诉说一件很普通的事。

“什么!掌门至宝!”丁原顿了顿,指着丁古固消失的方向,道:“固儿携宝入派,自然就要成为掌教至尊的!法出必行,令出必禁,九生门规,不容亵渎。难不成你真要固儿做掌门吗?无资历不说,派中那群老不死想必也不会听他的。何况,俗世险恶,固儿怎么应付得了?绝对不能做那掌教的!”

“无妨,爹爹虽然顽固,但门派其他长老肯定不会容许固儿做掌教。况且是归还,不是真要固儿得掌教这名头。固儿虽是长大起来了,可终究心性还是有所欠缺,你也不用事事担心,让他入九生派修炼,历练一番心性,与人处事必定成熟不少,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我再给爹爹修一封家书,告知我们容身之所,让他来来寻我们。若是爹爹放下门派事物来岛,我也好尽儿女本分。毕竟,百善孝为先。爹爹若是不来,就让他们相认,固儿待在门派里随爹爹修炼几年再回来。想念了,我们以后再去找爹爹和固儿。磨练一番,固儿修炼也必定大有长进,能在这乱世护得自身。想来,念及昔日父女情义,爹爹也必然护得固儿周全。即使师兄知了情,有了掌门至宝作补偿,我想,也不会为难他的。”

“这样的话……确实可行。唉……师尊昔日屠尽群魔,可这天下间奸邪恶妄不计其数,哪里杀得干净。修道之人,人心更是难测,常为了几个宝物大打出手,险恶更胜那妖魔百倍千倍。我白天不让固儿开口谈及旅行的事情,就是防止有心之人听了去,从而盯上他,谋算他身上的宝贝。固儿此去九生派期间,有这掌门至宝护身,确实没有什么大碍了。这担忧,想来是避免不了的了,唉……”修真人寿命悠久,仙缘好的,可达上千年。这丁原不过三百来岁,在修真界,算得上很年轻了。此刻,感觉自己的心苍老了很多,有种无力感。

岛上灯火通明,彻夜不息。

群宾客大多居住福乐岛安置的山脚下客馆里,少人数被安置在山腰,山顶却是不待宾客的。那东海一十六岛岛主也是一样被安置在山腰,当是观不到风火流烟的全景,虽各岛主心有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富乐岛这样做,一来防止那些心怀不轨的宵小之徒,二来足见这岛主心高气傲,无人入得其法眼。

且说这富乐岛神秘异常,二十年前竟然凭空出现。先是宴请十六岛,更得天清海阁照应。其后便自称为东海域第一岛。众人只知道岛主财富通天,却是没有丝毫关于岛主来历的消息。也有有心人之人试图探寻其中秘密,无不铩羽而归。十六岛岛主也曾相约试探福乐岛岛主真正实力,结果却不得而知。只知道这东海域各岛相安无事二十年,富乐岛功不可没。

修真界之人除了以强者为尊,亦是崇尚财富的,各种灵石、宝药、法典能助修真者修炼速度倍增,更近那梦寐以求的天人之道一步,若是灵石充足,便可省去凝练灵力的时间,有此捷径可走,有财富的修真之人,便省去费神凝练的时间,所以都争相巴结富乐岛主,盼其慷慨解囊。

这富乐岛财富通天,是因其生财有道。而富乐岛生财之道当然不是开山收徒,主要的,是供修真人士豪赌、拍卖宝贝与玩乐的。平常修真人士实力弱小,如果在岛中聚赌玩乐,赢了许多法宝,怕人追杀,富乐岛必定能保得这些修士的周全了,可一出这富乐岛就不管了,所以很多实力弱小的人留下,群居在山角下。

因而,福乐岛上实际也是鱼龙混杂。尽管如此,可入岛众修真者为倚仗一个庇护,都默守三条成规:不上山,不进北面花海,不害岛上鸟兽。

……

夜已至深,山上灯火依然璀璨,月色渐渐皎洁。伴随山风呼啸而过,木门吱呀摇响。

丁古固仍是一身风火流烟道袍,毫无睡意,双手托着腮帮,透过朱红阁窗,凝望远方海水那一轮倒勾,心如一台明镜:这回成年礼毕,爹爹该是不会阻拦我出行了。可爹爹刚刚谈论时,面露犹豫之色,定然有事对我隐瞒。我们既是父子,何事不能与我交心呢?过几日我定是要去游历的观那四大绝景的,希望爹爹不要中途变卦才好。

次日清晨,东方鱼肚白。

丁古固默记了几个道决,吃了些香粥,便来到了富乐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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