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霓点了点头,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他们就是我的阿爹和阿娘!”
十娘瞪大了双眼,惊异之声还未出口。美貌的妇人鸠七娘已经气急败坏的在那边呵斥起来:“云霓,过来!”
云霓白裳飘飘快步飞奔到母亲的身边。
穿一身长袍,做中年文士打扮的永姜也是一身冷肃之气,在旁边已经凝化出了寒光凌厉的雪影战刀:“,我正愁找不到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狠然的说着,抬手一挥,雪影战刀卷起一片犀利的冰寒之色,径直往十娘的面门上袭击过来。
几乎同时,鸠七娘的掌中也凝起了霹雳雷光:“,新仇旧恨。该做一个了断了!”
冷然的话语刚刚出口,噼啪作响的雷光往十娘的面前劈了过来。
十娘刚刚避过永姜的雪影战刀,鸠七娘的雷霆之击已经到了跟前,一前一后。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她急忙侧身飞掠,那雷光擦着她的裙角,劈在身后的围墙上,轰隆一声巨响,半块墙壁轰然倒塌。
十五年前,永姜与鸠七娘是十娘最大的敌人。她也曾经屡次败在她们的手中。
现如今,她已经强大无匹,不屑于与她们动手了。
她动作优雅如同流水,落在园中一丛花木上,身姿随花木轻轻的摇晃摆动,是一副绝胜者的姿态。
她看了看气急败坏的永姜和鸠七娘,劝说道:“永姜。你与七娘身体里面的尸毒我可以想办法帮你们清除,但是。我不准你们再对城中的孩童下手!”
鸠七娘冷笑,咬牙切?恨道:“,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我们的生活指手划脚?我们想要怎样,你管不着!”
她双手在胸前快速的结成一片霹雳之网,无数球状的霹雳球在这片雷属性元气网上面啪啪作响。
旁边的永姜也调集了身体里面的内元之气,手中雪影战刀寒光暴涨数倍,强劲的威压之感令四周的花木都瑟瑟摇动起来。
姜云霓在旁边愣了一下之后,很快也就参与进来,手中扣着数枚土黄色长钉,虎视眈眈的盯着十娘。
就连那只浑身雪白的小灵猫,此时也浑身乍毛,尾巴钢枪一样直直竖起,碧绿的眼瞳中带着杀意,直直的瞪着场中的十娘。
十娘忍不住轻笑了笑,她们拼尽全力的攻击,在她的眼中根本就无关痛痒,连她的发丝都伤不到一根。
她目光环视了一下这愤怒的一家三口外加一只小灵猫,微微一笑,开口说道:“我来,是想要查清楚孩童失踪的事情!不是来和你们打架的……”
永姜呵呵笑着,森寒阴寒道:“没错,是我们干的!,你还是想想怎么能活着出去的事情吧!”
鸠七娘冷哼:“别和她废话!我们一起上!”
一家三口,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往十娘的身边攻击过来。
那只雪白的小灵猫也喵呜一声,纵身往十娘的后面扑来。
十娘不想杀人。
她的手,已经十五年没有沾过血腥了。
虽然点苍大陆有很多人是因为她而死,可是她并没有直接动手杀过谁。
今日不知道是怎么的,当鸠七娘与永姜面带恨意神色狰狞的往她面前扑过来的时候,她心里突然也起了杀意。
身子灵巧的几个腾挪,她有意避开了年幼的姜云霓和那只看上去十分可爱的小灵猫,身形快如闪电一般,直接欺身到了鸠七娘的面前。
手掌凝力,直接破了她的雷霆之网!
这让十娘想起十几年前,与鸠七娘之间第一次真正的较量。
那时候她还很弱,远远不是鸠七娘的对手。
她也是这样不顾死活,直接用手击穿了鸠七娘的雷霆之网,在她的心口上留下几个很浅的伤口。
今日,与十几年前十分相似,两个人是一样的距离,一样的招数,连角度也与十几年前十分相似。
不同的是,今时今日的,比起当初,强大太多了。
她感觉到满手的粘湿滑腻,感觉到有什么砰砰跳动的东西碎在了她的掌心……
鸠七娘的面容瞬间失色,惊恐的张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语带余恨道:“你,你……好狠!”
话未说完,竟是就此断了气。
十娘慌了,急忙将手从鸠七娘的心口抽了回来,带出血花无数。
她低下头,看着满手的血腥,惶恐道:“不……”
她后退了一步,喃喃又道:“不不……”
她今夜到姜府,不是来杀人的!
十五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她对鸠七娘的恨意早就被岁月消磨,从未想过要捏碎她的心脏。
可是……
她刚才真是恍惚了,好似又回到了当初与鸠七娘之间的第一场较量,所以才会奋力一击,直接贯穿了鸠七娘的心口!
鸠七娘被洞穿了心脏的身子无声的颓倒在地,圆睁的双目不甘心的瞪着苍茫夜空,嘴唇微微张着,似乎有凄厉悠远的啸叫声正从她的口中呐喊而出。
十娘心头惶恐,又听见身后有雪影战刀哐当坠地的声音,紧接着,永姜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整个夜空:“七娘!”
永姜撞开十娘,扑过去将鸠七娘慢慢转凉的身子从地上扶起来,抱着她,用脸颊去贴她的脸颊,凄声唤道:“七娘,七娘你别走!”
她抬起头,双目血红的看向不知所措的十娘,磨牙道:“你杀了她!”
十娘看着满手血腥,分辨不得,身子连连后退,最后实在不忍面对,纵身越过红墙,消失在了夜空里。
一片狼藉的药园内,永姜抱着七娘的身体,哭得肝肠寸断:“七娘,七娘你等等我,你别走!”
在她撕心的叫喊中,鸠七娘的身子渐渐冰冷,僵硬。
姜云霓煞白着小脸,她虽然也很是震惊,很是愤恨,很是悲伤,可是她还算比较冷静,走过去对满脸涕泪的永姜说道:“别太难过了!”
永姜抬头看她,哽声道:“云霓你跪下!”
云霓听话的在鸠七娘的身体旁边跪下来,轻声却狠绝的发誓说道:“娘,云霓会为你报仇的!”
永姜点点头,问:“云霓,你可记住了仇人的名字?”
“记住了!她是当今皇后!”
云霓的声音不带感情,字字冰凌,透着森寒:“她的女儿叫华曦,她的儿子叫承瑞!娘亲请放心,云霓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她的手中有一根土黄色长钉,说这番话的时候,手指暗暗用力,那长钉便被她捏弯了。
永姜看着她,眼底似有悲凉无限,点点头,怆然道:“好孩子!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云霓正欲回话,并且再次表态,忽见永姜身子一个剧颤,噗一声,喷出一大口血来。
不偏不倚,全部都喷在了云霓的脸上,头上。
永姜脸上带着笑,身子渐渐软倒了下去,抱着七娘,慢慢的咽了气。
而姜云霓顶着满头满脸的血,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不知道身在何处了。
怎么会这样?
明明很平静的生活,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发生如此巨变?
阿娘被人无端杀死,阿爹也就这样跟着去了?
偌大的庄园,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云霓看着相拥在一起的阿爹和阿娘,感觉到一种类似于狂风骤雨达到极致之时的异样平静。
她就这样顶着一头的血,也不知道这样跪了多久。
直到小灵猫喵呜喵呜的叫声将她唤醒,她才发现夜空中电闪雷鸣,竟是暴雨突至了。
又急又骤的暴雨冲刷着她的身体,她头上脸上的血被冲淡,顺着雨水流进身体各处,透过肌肤融入她的骨髓当中,在她的身体里面,铭刻下滚烫的恨意。
她对着阿爹阿娘的尸体恭恭敬敬的叩了头,在泥泞的地上捡回被咬下的半截舌头,摊在掌心,让如注的暴雨将舌头上面的泥沙冲洗干净。
然后走到阿爹的身边,伸手捏开阿爹的下颌,将半截舌头安放回去。
她动作熟练,表情冷硬,就连眼神也有着与年龄不相符合的阴暗,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一个十五岁少女该有的神情。
做好这一切之后,她将两人的身体掀进刚才被用掌力炸开的深坑里面,然后动作麻利的推土掩埋。
那只小灵猫已经躲到了旁边的曲廊上,半趴着,有些哀伤的看着雨中的姜云霓,不时喵呜的叫上一两声,幽怨凄然。
闪电利剑一般将黑暗的夜空劈得七零八落,天宇爆发出短暂的煜煜之光,瞬间便又被黑暗笼罩和吞噬。
滚滚雷声自天际轰隆隆碾压过来,就连大地也发出恐惧的颤抖。
雨中的姜云霓抬头看向雷电交加的夜空,她穿越到这里十五年,还从未见过如此恶劣的天气。
难道是老天也在可怜她一夜之间失去了亲人?
她哑然一笑,神色更是冰冷了些。
她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与华曦一样,也是十分不适应,不甘心做一个小小的婴孩。
可是哭闹了一两日之后,她发现被穿越的现实已成定局,根本就改变不了,更加不可能再穿越回去,干脆就咬牙接受了!
被阿爹阿娘关在庄园里面的这十五年时间里,她把所有时间和尽力都用在了锻炼身体,恢复功力上面。
阿爹和阿娘对她的勤奋努力十分赞赏,更是倾力传授了她一些凝炼内气之法,现如今,她的实力在年轻人当中绝对属于罕见的翘楚。
只不过,现如今的大同王国并不推崇武力,强者也不似以往那么受到尊重了。
她回到曲廊上,将小灵猫抱起来,又看了一眼园中那个小土丘,慢慢转身,消失在挂满了红纱灯笼的曲廊深处。
……
十娘从姜府里面慌张出来之后,心口还犹自噗噗跳动,半天平静不下来。
她杀了鸠七娘!
十五年前她都能忍下仇恨,放过了鸠七娘。
没想到十五年之后,她却将她的心脏失手捏碎了!
她脚步有些凌乱,走在深夜的大同帝都街道上,不时与街上的行人相撞,引得人们抱怨声不断。
她神色慌张,满手是血,跌跌撞撞走在街上,竟是很长时间没有人将她认出来!
直到她慌里慌张撞翻了一个小摊,那摊主才将她认出来,短暂的吃惊之后,那摊主突然瞳孔睁圆,振臂一呼,大声嚷道:“,是!大家快来看呀,是妖后呀……”
这一嗓子吆喝开了,原本行人寥寥的街道上,乌压压的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数十上百人,将她团团围堵在了街道上。
她抬起手臂半遮住脸颊,惶恐道:“你们想干嘛?”
有人怒斥道:“果然是妖后呀!没想到十五年过去了,她的容貌居然半点也没有变化!”
又有年长一些的人满含怨气的控诉道:“当年就是这害得咱们南央人与北冥人互相斗殴,当时那叫一个惨呀,血将这帝都街头都染红了……”
“就是一个祸国殃民的祸水!听说她为了追求长生不老,抓了城中小孩,炼制神秘的丹药呢……”
大家围着十娘,议论纷纷,越说越起劲,越说越离谱。
面对千夫所指,十娘也无从辩驳。
她此时满手鲜血,要说无辜,傻子都不会信的。
面对大家的诘问和斥责,她除了沉默,只有再沉默。
她慢慢往皇宫的方向走,这十五年她独来独往习惯了,身边连个侍卫和随从都没有,只能由着大家对她指指点点。
眼看着大家的情绪越来越激愤,十娘正在想着要怎么才能脱身而出的时候,一只臭鸡蛋突然迎面砸来,砸在她的左肩处,蛋清蛋黄哗啦流出,恶臭的味道也随之传来。
她怒:“尔等放肆!就不怕本宫让你们全都下地狱么?”
众人更怒:“砸她砸她!砸死这个祸国殃民的妖后,她死了,这天下就太平了!”
说着,无数的臭鸡蛋从不同的方向往她的身上砸过来。
她没办法,只得在身周凝气无形的元气屏障,罩着身子,往皇宫的方向行去。贞医刚技。
众人见她居然当众施法,这些鸡蛋打过去,都会被弹回来,顿时都被骇住,扔了手中鸡蛋,纷纷逃遁不见了踪影。
十娘无语的轻笑了笑,一群凡夫俗子,还真的以为能伤到她么?
她撤了屏障,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居然下起了磅薄大雨。
她仰头看了看雷电交加的夜空,想起了从乱葬岗爬出来的那个磅礴大雨夜,也是这般的狼狈,也是这般的迷惘。
只不过,那时候还有夜兰息雨中赠伞,今日,却只有她孑然一人艰难前行了。
她就着雨水,将手臂上的血迹清洗干净,这才从幻囊中取出夜兰息当年那柄十二股的素白油纸伞,心中正感概着,忽听见雨中传来车轱辘碾过雨水的声音,马蹄得得,是往她这边来的。
她急忙往旁边让了两步,不想挡住别人的过道。
那马夫却吁一声,勒缰吁马在她身边停了下来。
车帘掀开,身材佝偻满头白发的阿奴从车上下来,浑厚沧桑的声音道:“十娘,真是你呀?我正要去找你呢!”
阿奴的左边肩胛处,依旧插着那柄已经有了些锈迹的剔骨刀。
十五年前,当十娘从北冥回来之后,除了驭万兽归丛林之外,也解除了对阿奴及整个乌灵族的契约。
她希望他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这一直都是她对他最好的设想。
解除契约之后,她依旧将抱月府留给了阿奴。
抱月府很大,阿奴带着族人数百人住在里面,也不显得拥挤。
十娘对阿奴这样信任,阿奴自是不敢再做出什么让十娘寒心的事情来。
这柄剔骨刀他就一直都让它留在身体里面,以此来提醒自己,若再有什么非分之想,便先用这柄剔骨刀了结了自己。
十娘见他形色匆匆,出言问道:“阿奴,出什么事了?”
阿奴从马车当中一下来,身上就被淋了个透湿。
他也逃不脱早衰的命运,被冰冷刺骨的雨水一浇淋,寒气入骨顿时就颤栗起来:“十娘,我我家那忤逆子,前日去了郊外的姜家庄园,被吸血藤咬得浑身是伤……”
十娘见他淋得可怜,便将手中的油纸伞往他的身边倾斜了一些,带着他往旁边的屋檐下面避雨去。
同时又问道:“你府中不是备有疗伤的丹药么?”
阿奴焦急的说道:“不管用!那吸血藤也不知道是什么邪物,府里的丹药都不管用,我看伽若身上的伤口发黑,脖子上也莫名其妙出现了一条黑色的经脉一样的东西……,我担心伽若会有性命之忧,这才想要去皇宫里面找你,可巧在这里就遇见了!”
“是尸毒!”十娘这才彻底的反应过来,那吸血藤里面一半是尸毒一半是新鲜的血液,当它们咬伤正常人,吸取新鲜血液的同时,也就将含有尸毒的血液注入到人的体内了!
她停下脚步说道:“要不我跟你去一趟抱月府吧?如果真是尸毒,须尽早清除才好!”
阿奴连忙点头说道:“好好,如此甚好!”
此时狂风骤雨雷电交加,两人都是提着内气互相说话,三言两语下来,阿奴已经渐渐有些体力不支,咳嗽气喘起来。
十娘伸手扶了一下阿奴,看见他手脚颤抖呼吸不均的样子,心中也是有些骇然,这就是魅影与夜兰息口中的三十而衰四十而亡么?
以前魅影与夜兰息在她耳边念叨这些,说她逆天而行导致万物枯竭,她还不怎么相信,也不怎么愿意去面对。
今日阿奴就在这边,明明才三十多的年纪,却已经抖抖索索颤颤巍巍如同马上就要行将就木的老朽之人了。
看着阿奴这样,她又想起了闻安口中的天谴,心道,这不知不觉之间犯下的大孽大恶,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弥补,若真的有天谴,她也是罪有应得了!
念头刚刚升起,一道耀目的闪电突然自天空中直接劈落而下,惊得雨中的马匹悲嘶一声,挣脱绳套,撒腿狂奔而去。
刚才闪电落下的地方,两名身穿银白色华丽甲衣的将士出现在他们面前,目光如炬看向两人,清越威严的声音道:“何在?”
十娘心口处的符源突然没来由的悸动了一下,一下还没过去,又狠狠的悸动了一下。
看着这莫名其妙横空出现的两名将士,十娘心生戒备,惴惴道:“我就是,你们是谁?”
她心中着实疑惑,这大同帝都当中,似乎从来没有这等风神俊秀的人物!
而且这一身在雨幕中散发出淡淡光晕的银白色甲衣,一看就不是凡品。
正在暗自揣度,忽见其中一位将士将手中长枪往她的面前一抬,一指,震耳发聩的声音道:“,你滥采万物灵气,盗取天精地髓,逆天改命,天谴已至,还不上前受罚!”
他手中那支三尖两刃的长枪对着十娘指过来的时候,十娘非常清楚的再次感觉到心口处传来的惊悸。
符源在她身体里面十五年,从未出现过异动,今日这种感觉,太不好了。
她抿了抿唇:“你,你们是什么人?”
她一边询问,一边暗中凝起符源之气,同时低声对身边的阿奴说道:“你先回去,别管我!”
阿奴也感受到了这两名将士身上非同寻常的震慑威压,当下也不多说,直接从肩胛上面将那柄微有锈迹的剔骨刀一把抽了下来:“小姐别怕,我阿奴再怎么无用,也不能丢下小姐自己逃命去!”
十娘心里起了些久违的暖意,这点极其珍贵的暖意还来不及在心头漾开,对面那柄三尖两刃的长枪对着她的心口就射了过来。
很快很快的速度。
如此快的速度,远远超出了十娘的想象,而这柄长枪散发出来的奇异力量,更是让她自心底生出一种无力的寂灭之感。
自从得到五行四象的符源之气后,她轻易就改变了整个点苍大陆的体制,这十多年的时间,更是从未遇到过敌手。
可是此刻,这柄长枪袭过来的时候,她便已经知道,今日是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