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香
暖风和煦,鸟语花香,正是北方春光漫烂季节。
华州府辖下少华山的山麓有座莲花寺。寺外阡陌纵横,杨柳成荫,寺内松柏翠绿,花草芳香。景色秀丽,设计精巧,建筑独特,气象森严,加上待客热情,已成为远近闻名的佛教寺庙,常常香客盈门。
这日午后,莲花寺又迎来了一队上香的客人。
只见正中是一顶暖轿,一个丫鬟在轿前听候使唤。四个家将在轿子两旁护卫,一个像是管家模样的老人在前引路。
暖轿来到寺门前停下。丫鬟揭开轿帘,一个少女走下轿来。
这少女容貌秀丽之极,更兼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寺门前出入的香客,陡然间与这样一个文秀少女相遇,均不由为她清雅高华的气派所慑,自惭形秽,隐隐不安。
少女的从人也是服饰华贵,进退间甚合法度。
知客僧见此情景,心知这一行不是官宦便是巨富,不敢怠慢,恭恭敬敬迎进寺去。
来至主殿,少女在佛像前盈盈拜倒。
面对金光闪闪,肃穆慈祥的释迦牟尼佛像。
少女心中默默祷告:佛祖保佑,让杨大人不要和我爹爹为难…
在少女祈祷的时候,寺庙回城的必经之路上出现一行身影。
这是条山路,地势陡峭,两旁山峰笔立,中间留出一条窄窄的山路,只能容两人并肩而行。这一行共有十余人,个个劲装结束腰板笔挺,显出一股英悍之气。众人排成一字长蛇,向山道上爬去。这行人将到坡顶,突然散开,分别隐在山石之后,顷刻间藏得一个人影也不见了。
红日西斜,天边渐渐出现了晚霞,宛如一条红绸挂在天边。
太阳从西山上斜射过来,地面的一切都罩在一片模糊的玫瑰色之中。
山道入口出现了几个人影,紧接着一顶暖轿进入山道,正是去红莲寺进香的那一行人。
两名家将当先开道,管家、丫鬟、暖轿紧随其后,两名家将断后。一行人缓缓前行,渐渐行至山道坡顶。
开路的家将刚到坡顶,嗤嗤暗器破空之声传来,走在队首的家将倒了下去。
走在第二的家将心知有变,拔出腰间长剑冲上坡顶,尚未站定,但觉风声劲急,一条花枪从旁刺来。只听这兵刃破空之声,便知是个硬手,当下不敢硬接,侧身从旁躲过,却见两柄长刀一上一下地同时砍到,来势迅疾。家将反手挥出长剑,一剑破双刀,格了开去。那花枪又拦腰刺来。家将长剑在枪上一搭,乘势削下,一柄长刀却已砍向他右肩。这时听得身后一名家将一声惨叫,接着响起丫鬟尖声惊呼,跟着砰砰之声响起,两旁山壁上跳下几个人来。
原来两旁山壁也伏有敌人。这些人待众人上坡,上面一发动,便从后方开始袭击,并堵住退路。
此时少女一行只剩下两名家将在苦苦支撑,山道之中地势狭窄,敌人虽众,但也只能一人上前相斗,暂时可保无虞。但坡顶敌人人多势众,家将虽勇,眼看也支撑不了多久。
坡顶家将心想:“今日我如冲不破此关,一行人只怕要覆没于此。”
想至此处,一柄长剑更是舞得虎虎生风。身形侧过,长剑斜刺,身子离花枪不过数寸,便已闪过,长剑和身扑前,急刺那手执花枪的敌人。这一招可说险到了极点,直是不顾性命、两败俱伤的打法。那人猝不及防,收转花枪已自不及,嗤的一声轻响,长剑从他胁下刺入。那人悍勇已极,一声大叫,左拳击落,将长剑打得断成两截,拳上自也是鲜血淋漓。
敌人虽少了一个,家将却也失了兵器。不料此时又闪过两人,一人使两柄板斧,一人使两柄短戟。和那两个使刀之人把家将围在核心。家将自知今日无幸,更是势若猛虎,一双肉掌上下翻飞,在诸般兵刃间翻滚来去。有道是一夫拼命万夫难敌,四名硬手合力围攻,一时之间竟奈何不了这赤手空拳的家将。
蓦地里噗的一声,家将背心中了一刀,连攻三掌,才驱开敌人,但背上鲜血汩汩流出。
一旁观战的一个高瘦之人笑道: 看你也是条好汉,何苦枉自送了性命?留下你家小姐与我做个压寨夫人,我就放你回去。
四周传来一片淫邪的笑声。
家将并不答话,只是暗暗喘息,突然间左手反掌,打中一人胸口,喀喇一声响,打断了他两根肋骨,那人双手所持板斧登时震落在地。
不料这人勇悍绝伦,肋骨一断,奇痛彻心,反激起了狂怒,着地滚进,张开双臂便抱住了家将左腿。家将一惊,右脚便往他头上踢去。那人是个擒拿好手,左臂长出,连他右腿也抱住了,跟着滚转。家将此时再也已没法站定,登时摔倒。顷刻之间,长刀、短戟,诸般兵刃同时对准了他头脸喉胸诸处要害。
家将一声叹息,松手闭目待死。
山道中的家将见此变故,大惊之下刀法渐乱,不久也被敌人制住。
那高瘦之人一声长笑,向暖轿走来。
管家大惊,厉声道:你可知我家小姐是谁?
瘦子哈哈大笑:久闻黎刺史的女儿生的花容月貌,如同蕊宫仙子一般,华州府内不知多少世家子弟想要娶之为妻,不料今日便宜了我。
此人说着一脸狞笑向着轿子走来,管家气得浑身发抖,但在山道之内确实退无可退。
这时听得身后出传一个声音:只怕便宜不了你!
紧接着身后传来叮叮当当兵器相交的声音。
瘦子回头,只见坡顶多了一个少年,使一杆长枪,与自己手下厮杀在一起。
那少年枪法好生了得,只见他攒、刺、打、挑、拦、搠、架、闭,枪尖银光闪闪,枪缨红光点点,好一路枪法!
不多时,瘦子手下鲜血飞溅,人人带伤。
瘦子大怒,举刀杀来。见他来得凶猛,那少年倒提长枪,回身便走。瘦子发足追来。那少年突然大喝一声,双手抓住枪柄,陡然间拧腰纵臂,回身出枪,直刺瘦子面门,这一枪刚猛狠疾,正是枪法中临阵破敌、屡杀大将的一招“回马枪”。
瘦子哪里抵挡得住,急闪时左臂早已中枪。瘦子心知今日已经讨不了好,恨恨的招呼手下众人离去。
那少年见对方人多势众,只是冷笑,也不追赶。
待贼人退走,少年走向黎小姐一行,上前见礼:此地常有山贼出没,诸位受惊了。天色已晚,还请早点回城。
管家略一打量,只见此人虽然衣着普通,但生得雄壮异常,面如银盆,鼻口端方,双眉斜飞入鬓,双目中英气勃勃。
管家拱手道:多谢壮士搭救。请问壮士如何称呼?
少年:草民汪托,世居华州府,以务农为生。胡乱学了些武艺,今日能与诸位相遇,也是有缘。
汪托祖上是太宗皇帝亲将的玄甲军军将,隶属左武卫大将军秦叔宝麾下。作战勇猛,深得秦叔宝青睐,是故学得秦叔宝枪法。到了汪托这一代,虽然已是平民百姓,但汪托自幼好武,自幼随父习练武艺,枪法已隐隐有青出于蓝之势。
看到家将两死两伤,剩下的非老即弱。
汪托:天色不早,此地也不太平,我护送大家回城。
管家拱手:如此有劳壮士了。
送到华州府城门外,汪托与众人作别。
作别之际,黎小姐撩起轿子窗帘,偷看恩人长什么样,不料此时汪托也恰巧抬头。
一见到黎小姐,汪托不由得心中突地一跳,胸口宛如给一个无形铁锤重重击了一记,霎时之间唇燥舌干,目瞪口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黎小姐见他如此,脸上也是布满红晕,但却不忍放下轿帘。
管家老于世故,看这情形不对,出言道:壮士,我家小姐乃是华州刺史之女,寻常世家子弟,也见她不得。壮士今日搭救之恩,我家大人必有重谢,天色太晚,就此别过。
管家问清汪托家住何处,带众人离去。
眼望一行进了城门,汪托仍怔怔地不会说话。
汪托回家后怅然若失,但心知管家当时如此说话也是提醒他门第悬殊,让他不要痴心妄想。人家刺史之女怎会嫁他一个农户,再想也只能徒生烦恼…
汪托心中烦闷,自斟自饮,大醉而眠。
夜深人静、月明星稀,万籁俱寂之刻,屋外却传来了叩门声。
汪托披衣出门,发现门外站着一人,居然是今天见过的黎小姐的丫鬟。
汪托瞠目结舌,连忙请她进来。
进的房中,丫鬟取出一封书信。
汪托一怔:这是?
丫鬟微微一笑:我家小姐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