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挟邪媚道
章帝建初四年，洛阳南宫，德阳殿。
掌管诏令的宦官宣读圣旨：
…建立储嗣，崇严国本…册封皇三子刘庆为皇太子… 立储大典将于三日之后晚于太庙举行！着后宫众妃、皇子、公主、各级官员、一众百姓，莅临观典！
宣读完圣旨，满朝文武称颂，章帝也是笑容满面。历朝历代，立储都被视为国本，如今帝国有了法定的继承人，年轻的皇帝又怎能不喜乐？
刘庆是宋贵人所生，章帝立太子的消息传到后宫，大家齐来给宋贵人贺喜，就连窦皇后派人送来重礼庆贺。宋贵人虽满口谦逊，但内心着实喜悦。
宋贵人虽不如窦皇后那般受尽万千恩宠，但章帝对她也是极为喜爱，入宫不久就生下皇子，如今更是被封为太子。皇家历来母以子贵，今后宋贵人在宫中当可屹立不倒了。假以时日，取代窦皇后登上后位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此处，宋贵人更是喜不自胜。
与宋贵人宫中的喜悦气氛相反，皇后寝宫此时一片焦灼。
窦皇后进宫后虽然受尽宠爱，但一直未能有身孕。皇家母以子贵，宋贵人的儿子如今被封为太子，那么宋贵人在宫中的地位必然不同往常、难免宠幸日盛，假以时日，取代自己也是顺理成章。自己如今虽然宠贯六宫，实则岌岌可危…
而且自己入宫以来深得圣宠，其他嫔妃对自己早就心怀不满。如果宋贵人翌日登上后位，以她的手段，不难料到自己会落得什么下场…
窦皇后一阵头晕目眩，不敢再想。
侍女：启禀皇后娘娘，黄门侍郎蔡公公到。
窦皇后镇定一下心神：宣他进来，你们都退下吧。
蔡伦进来，窦皇后行礼，两人相顾无言良久。
蔡伦进宫以后勤奋努力，更兼满腹经纶，一年后经窦皇后授意，被提升为主管公文传达的黄门侍郎，有了接触帝后妃嫔、王公大臣的机会。
窦皇后：你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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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伦：知道了。
窦皇后：我该怎么办？
看着当年的欢妹妹，蔡伦镇定自若：皇后莫慌，我们还有机会。
窦皇后：哦？
蔡伦： 自我进宫以来，对后宫诸位娘娘多方打探得知，宋贵人胸无城府，欣喜之下定会举止轻狂，此乃自毁之道…
窦皇后：那我该怎么做？
蔡伦：皇后娘娘此后一定要善待宋贵人，切莫露出丝毫妒忌不满之色，还要多加关心、常相优待，给皇上以及天下人树立一个心胸宽广的母仪天下的好印象。
窦皇后：然后呢？
蔡伦：剩下的事交给奴才。
三日后的晚上，太子立储大典在太庙如时举行。
满朝文武，皇族亲贵，大汉百姓，莅临观典。
宣诏、加冠、读册、授玺、太子尚幼，母亲宋贵人将他抱在怀里、执着他的小手三拜谢礼…
眼见帝国有了法定继承人，皇帝心怀大畅，所有人齐齐跪下，山呼万岁！
宋贵人更是神采飞扬，果然有些轻狂起来，左顾右盼，看向后宫嫔妃的目光充满不屑、轻蔑，甚至还得意的瞟了窦皇后一眼。
窦皇后怎能不明白宋贵人心意，但记得蔡伦所教，于是站起身来，一脸关心的给宋贵人披上披风。
窦皇后：夜间风大，妹妹切莫受了风寒。
宋贵人没有料到窦皇后会这么对自己，一时间也有些感动：谢谢姐姐。
汉章帝看到宋贵人的轻狂之色，心中微微有些失望：如此轻狂，又如何教导好太子？
此时见到窦皇后的举动不仅心中感叹：皇后贤明！
在场各色人等刚才都见到了宋贵人的轻狂，再对比此时窦皇后的大度，大家不禁心中暗赞窦皇后胸襟广大，真是天下的女主！
立储之后，朝野上下交口赞誉窦皇后贤明，章帝也对窦皇后更加恩宠。
几日后蔡伦求见皇后。
窦皇后看着汪哥哥心生感激：侍郎果然好计策，皇上虽立了太子，对我的恩宠反而有增无减，但宋贵人的儿子毕竟还是太子，而我迟早会年老色衰，凡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恩弛…
蔡伦：这正是奴才的来意！
窦皇后：有何计策？
蔡伦：奴才主管公文传达，与王公大臣常有接触。通过他们得知今上励精图治，颇有明君气象。明君者，爱的是品行高洁，厌的是挟邪媚道…
窦皇后：你心中已有计较？
蔡伦微微一笑，拿出一包药材：宋贵人近日身体违和，正在喝药物调理，此药看来和宋贵人所喝的药物一模一样，实则大有不同…但此事要有太医襄助方可。
窦皇后好奇地看了眼药物，继而道：太医如何方可襄助？若他嘴不严，泄露出去…这可是欺君之罪！
蔡伦一笑：太医只有一独子，平日里爱若生命。如今犯事当诛，只等秋后问斩，若皇后能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保全太医亲子性命，他还不感恩戴德，已死相报么？
窦皇后点点头。
翌日，窦皇后推说身体不适，召见太医。
诊断之后，太医表示皇后也没什么大碍，开了几方调养进补的方子。
窦皇后和太医闲聊，无意中聊起太医的子嗣。
太医当即泪如雨下：我儿因误伤认命，被判斩刑，秋后即将问斩…
窦皇后一脸震惊：有这等事？
太医闻言跪下磕头：求娘娘救救小儿…
窦皇后温言抚慰： 虽然杀人偿命，但既是误伤，那也是无心之失，又何必要了令郎性命？太医平日里兢兢业业尽忠职守，如此忠臣怎可绝嗣？本宫一定禀报皇上，赦免令郎，保全你家血脉。
窦皇后说着又命人取来金帛，让太医拿去赔给苦主。
太医感激涕零，对窦皇后长跪不起。
数日后，太医的儿子果然无罪释放。
太医求见窦皇后，此时蔡伦陪侍在侧。
太医：臣何幸，得遇圣明皇后，娘娘于臣家实有再造之恩，今后唯娘娘马首是瞻。
窦皇后与蔡伦相视一笑。
蔡伦：娘娘确有一事…
章帝听得宫中密报，宋贵人私藏媚药。
章帝派人悄悄取来物证，但看来只是普通的调理药物而已。章帝心中生疑，到底是有人陷害，还是确有其事？
窦皇后在侧：找太医一验便知。
须臾，太医来到，仔细检验。
章帝：如何？
太医有些难以启齿：陛下请恕臣无罪！
章帝：赦你无罪，直说无妨。
太医：此药与前朝成帝驾崩前所服之药并无二致…
太医所说的是前朝汉成帝，汉成帝就是因为服食媚药最后死在了妃子赵合德的肚皮上，成为天下的笑柄…
章帝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太医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窦皇后温言劝慰：宋家妹子是太子的母亲，却未能时常博得陛下宠幸，所以才出此下策，也是情有可原，虽然臣妾也舍不得陛下，但为了后宫安宁，臣妾请陛下雨露均沾…
章帝转向窦皇后，脸色变得柔和：还是皇后贤德。
紧接着章帝又转头看向药物，冷哼一声：挟邪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