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过,并且将所有的利害关系都跟我说了,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又不是跟她舅舅结婚,大不了我们就隐婚一辈子呗。”他说的很轻松,甚至说完这段话后,还宽慰了她几句,从他的话中,叶思彤知道,他这次是认真的,绝对不是以前那样玩玩就好的心态。
“好那竟然是你想要的,我支持你,虽然顾四和二姑并没有认可你,但就凭着杨晓对你的喜欢,他们是不会轻易去动你的。至于四叔,我手里持有青叶令,他要不了你的小命。”
“没那么夸张,被你这么添油加醋一番,搞得我都起鸡皮疙瘩了。”陈浔笑了笑,并没有怎么在意叶思彤那一本正经的话。俩人又聊了半个多小时,直到陈锡涵过来在叶思彤耳边说了句什么,叶思彤又跟陈浔聊了一会便挂了电话。
得知了陈浔的态度,即便手中持有青叶令,叶思彤还是准备去跟顾瑾夜打声招呼,以免四叔跟她玩阴的,到时她就算是有青叶令,也护不下陈浔。
“我知道了,只要你不在言语间犯了我爸的忌讳,那令牌确实护得下他。”顾瑾夜只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便挂了电话。
态度不明不白的,并没有表明立场,也没有说四叔的忌讳是什么?
叶思彤本来想再去一个电话,但转念一想,顾瑾夜不把话点破,倒也符合他的性子,没必要非得再去追问个究竟,他总归会看在杨晓的面子上,帮衬帮衬。
那一年的祖祭,因为上次叶思彤的提议,总算是没有那么无聊,虽然没有一大群人一起进行,但也是分批进行,例如最先开始的是家主,再到管制者,以此类推。
抄写经书是被彻底废除了,至于祭神并没有被彻底废除,只是免去了一步一跪的重礼。
——
二月初四,叶思彤回了一趟南城,去见了多年未见的陈浔,俩人相谈甚欢,除了每每提到夏安时,陈浔的神色有些奇怪外,倒也真是瞧不出一点毛病。
“善良终将会被现实打破,初心未改我们却早已回不去如初。陈浔,我以为你知道,夏安对我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苏浅哽咽的声音突然响起,那是她回来的第二天,去苏浅家找她时,意外在楼梯口听到的,叶思彤眉头微蹙,苏浅这话是什么意思?
紧接着她只听到陈浔无奈地喊了一声苏浅的名字,然后就是一阵短暂的沉默,苏浅又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如果那年我们没有分离,是不是我们都还好好的?”
‘砰’房门被狠狠地摔上,叶思彤迈步朝苏浅家走去,撞入眼帘的是陈浔落漠的身影。
“老浔?”叶思彤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没想到他的反应特别大,几乎是吓得身子抖了一抖,她皱眉问:“刚才苏浅那话是什么意思?你喜欢上她了?”
因为他们俩的交情算不上很深,似乎除了这一种可能,她委实是想不出有其他可能性了。
“没有的事,她就是最近跟老夏闹了点矛盾,过几天就会好了,你过来是找她的?她现在正气头上呢,走我们去喝一杯?”陈浔眸中掠过一抹心虚,朝她笑了笑,揽过她的肩膀也不管她是否答应,直接就把她拖走了。
——仁意酒吧。
五颜六色的灯光来回转动,停落在各色各样的脸庞,一闪而逝。最里面左边一处角落,男人不停往嘴里灌酒,灯光闪烁不定,无法仔细看清他的脸庞,但看他的轮廓就该知道,这个男人长得不赖,可他周围却并没有人敢靠近。
过了一会,一位身着简单的黑色衣裤的男人,越过人群直奔这里,他步伐沉稳,直至走到男人旁边,也没见他坐下,只是稍微倚靠着椅子,嘴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
“她回来了。”
刚放到嘴边的酒,因那人的一句话而停住,缓了几秒,他才放下酒杯,嘴里一直重复着他的话。颓废的气质一扫而空,他嘴角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一脸激动的拽过男人的手问:“她在哪?我要见她。对了,你让四维过去照顾初汶,我要是问起来,就说我最近有事。”
“她跟陈浔....”苏棋起身的动作一滞,嘴角的笑容也立即凝固在脸上,所有的喜悦在听到‘陈浔’这两个字时,都不复存在了。他压根就听不清阿正后面说了些什么,仿佛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里,那个世界除了回荡着陈浔的名字,再无别的声音。
良久,直到阿正猛地拍了一下他,他才惚过神来,尴尬地朝阿正笑了笑。犹豫了半响,终究还是迈出了那一步,但阿正接下来的一句话愣是彻底将他拉回残酷的现实。
“苏棋,你想过怎样向她说明夏安的事?”
半响,苏棋闷闷地问:“她知道了?”
“你觉得苏浅见了她还能有理智吗?你别忘了当年她是怎么向你兴师问罪的?”阿正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面上也没有表情可供欣赏。
当年他曾告诫过苏棋三次,可他不但不听,还一意孤行地下了狠手,他给过苏棋选择的机会,是他没有好好珍惜。
“她怪我没护住他,我知道,但她并不知道我是幕后之人。”苏棋庆幸的笑了笑,脑中一闪而过的人影,使他整个人都不禁有些紧张。
“所以呢?你该清楚当年陈浔回来后之所以没吭声,可不是因为念及你是苏浅的哥哥,而是夏安还没有死。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不会放弃,哪有空找你的麻烦。”
不论其他,单单就凭着陈浔是她看上的人,苏棋就得罪不起。
苏棋不禁扭头去看阿正,拳头紧握,终究还是坐回了刚才那个位子上,真不知道阿正特地跑来是要干什么?告诉他丁颜回来了,让他去找?那又为什么如此咄咄逼人地给了他一巴掌?
那一次,叶思彤在南城多留了几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陪着丁健,也去过几次夏安家找他,但没有人过来开门,可能是一家人出去旅行了吧,她记得当时是那样说服自己的。
时隔几月,当她再次踏上去往南城的飞机时,已经是7月底了,不是特地为了去找夏安叙旧,也不是当面去问问陈浔,接下来他有什么打算?更不是跑到苏浅面前质问她,为什么自从当年她离开南城后,便再也没有联系过她,就连几个月前也是莫名其妙地躲着她。
而是因为接到周芊的一通电话,她说:“小颜,你爸爸他病危了。”
明明几个月前,在家里他的身体还好好的,怎么过了几个月就突然给她来了个病危?
等她风尘仆仆地赶到南城,再急忙赶到医院时,周芊已经候在医院的大门口,一脸焦急地寻找她的身影。看到她的瞬间,急忙跑过来拉过她的手,朝医院里面跑去。
在电梯里,周芊的目光一直都没离开过上升的数字,那双紧握着她的手隐隐发着颤,苍白的脸色,让叶思彤心里很不是滋味。本欲开口询问的话,也生生被卡在喉咙里,顶着泛红的眸子,仰头望了望,不愿让它落下来。
等她们急匆匆跑到病房里时,丁健已经去世了,周芊再也忍不住地放声大哭,嘴里一直在自责,为什么没能早点让她回来?为什么要听他的话,非要拖到下了病危通知书.....
叶思彤抿着嘴唇,一步步走近病床,分明离得那么近,不过就是十几步的距离,可她却感觉像是走了很久很久,等她走近时,眼前已经模糊一片,她胡乱地擦了擦眼泪。
看着躺在病床上安详闭上眼睛的丁健,叶思彤轻轻地摇了摇他的手臂,低声地说:“爸,颜颜来了,你起来...起来陪我说说话,你不是说...不是说很想看我出嫁时的样子吗?你不是说会陪我一辈子吗?你起来啊....”
她都还没有好好陪过他几天,他怎么能...怎么能就这么走了?上次他坐在沙发上拍着她的手背,一脸笑嘻嘻地说:“没事的,错过了就错过了,我们还有很多个十一年呢。”
叶思彤跪在病床前边哭边说着,直到后来彻底崩溃大哭,才没了喋喋不休的说话声,整个病房里除了哭声再也找不着其他的声音。
哭了几个小时,眼眶里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时,周芊才从地上站起来,缓慢地朝叶思彤走去。从兜里掏出手机,划开屏幕,上面浮现一道录音声频。
“小颜,这是你爸爸想对你说的话,他说要是他没能等到你来,好歹也要留个话,不让你多想或自责。”周芊的声音很嘶哑,甚至说话时都是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的,她说完把手机往她怀里一塞就拉着周文莉出去了。
叶思彤抬眼看了看周芊离开的身影,又挪回视线,看着手里的手机发愣,她不敢去点开那段录音,她害怕,害怕到了最后,她仍旧还是被安慰的那个人。
怔了半响,手哆嗦地按下了那个键,咬牙闭上双眼,在听见丁健那熟悉又虚弱的声音时,叶思彤眼眶又是一热,眼泪再次划过脸颊落在洁白的地板上,可能是太过安静,她甚至都听到了落地的声响,跟她想的几乎是一样的,丁健所说的话无一不是在宽慰她。
她甚至能听出他虚弱的声音里微颤着,他在害怕,害怕她会胡思乱想,害怕她会一直活在自责中无法自拨,害怕她会像小时候一样,所以他才会以这种方式叮嘱她。
“爸爸,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了,我...长大了。”
很多年以后,她仍旧还记得她听完那段录音时所说的话。
人们常说长大是一瞬间的事,她曾以为那一瞬间是在十一年前,可到了如今才真正感悟是此时此刻,被她记恨了十一多年的父亲病世时,他临走前的担忧以及不放心,生生地揪痛她的心。
或许在大人眼中,无论孩子长到多少岁,都还是孩子,离不开他们的照顾。
叶思彤亲自操办了父亲的葬礼,父亲生意场上的朋友都有来为他送行,连阿琛都特地跑了一趟南城来吊唁,她仅有的几个朋友中,唯独缺了夏安和苏浅。
夏怡然的解释是夏安生病了,来不了。跟陈浔所给的解释是一样的,即便他不说,叶思彤也明白苏浅就是不想见她。但夏安的缺席,却让她心里莫名生出了一丝不安感。
在南城忙活了三天后,叶思彤带着父亲的骨灰回了普南,把他安葬在妈妈旁边的位子上,又在七合墓园里守了一夜,次日十一点才回了叶家老宅。
叶琛刚坐进车里,看见叶思彤也出来了,降下车窗问她:“去南城?”
“嗯,去处理点事。”叶思彤点了点头,然后走向陈锡涵开出来的那辆玛莎拉蒂。
“顺便去林波那里视察一下结果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