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得好!”
牙里古眉峰如刀,冷眼望着前方冲过来的皇甫遇,径直迎了上去。
景军兵力远胜飞羽军,但是想要完成包围就必须分散兵力拉开阵型,否则飞羽军可以轻易找到漏洞突围。
牙里古率领的两千余骑处在飞羽军的正前方,承受着最凶狠的冲击。
皇甫遇身先士卒,手中一杆长枪犹如蛟龙出海,几近于所向披靡,寻常景军骑卒根本挡不住。
牙里古见状便知不能轻视,再加上几天前被对方追击数十里、又斩杀了二百余名部属,他的心里积压了太多火气,此刻毫无顾忌地宣泄出来,双手紧紧握着长矛,策马迎面而去。
厮杀声弥漫耳畔,这一刻两员武将眼中仅有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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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里古拍马杀到,长矛在转瞬之间从斜刺里捅过去,直指对方的胸腹要害,杀气凛然。
与此同时,两名景军骑兵围攻而来,气势霸蛮如虎,刹那间双枪扑面而来,几乎遮蔽皇甫遇的视线。
但见皇甫遇微微倾身,灵巧地躲开一名骑兵的长枪,同时腰腹发力内劲灌注,双臂挥动,枪尖乘风而起,瞬间卷起层层气浪。
这一股股气浪肉眼难见,唯有风声呼啸席卷周遭,另一名景军骑兵的长枪直接被砸开,而皇甫遇手中的长枪仍未力竭,顺势向前划出一个半圆,自下而上挑向牙里古手中的长矛。
若隐若现的电光火花在二人交手的瞬间绽放,伴着砰然一声闷响。
牙里古面色微变,他只觉得一股磅礴无匹的巨力从矛尖传来,顺着矛身传递到他的双手,震得他虎口发麻,差点就把握不住!
他几乎下意识地双腿夹紧马腹,坐骑如通人性一般往后退了几步,稍稍拉开距离。
此时他眼中的震惊根本无法掩饰。
虽说他本人还只是一名千夫长,但在忠义军中素来以力大无穷著称,一般人根本不敢和他较量,故而养成极其骄傲的自信,更不会将南齐将士放在眼里。
若是今日遇到徐桂或者张展那几位靖州军赫赫有名的杀神,牙里古多多少少还会忌惮几分,但皇甫遇这个名字都没怎么听过,又有何惧?
直到此刻正面交手,牙里古才意识到对面这个貌不惊人的南齐武将竟如此凶悍。
在牙里古微微愣神的时候,皇甫遇毫不停歇,胯下坐骑矫健如虎,转瞬间出现在第一名骑兵身前,手中长枪犹如光芒闪耀的长龙,划破空气,直闯敌人的胸口。
景军骑兵惊恐地想要闪避,但皇甫遇枪尖快若奔雷,只听“刺”的一声,鲜血喷涌而出,骑兵从马背上坠落,生死已分。
第二名骑兵见状,不禁退了一步,打算拉开距离重新展开进攻。然而皇甫遇也没有给他这个机会,长枪斜指,冲向第二名骑兵。在狭小的空间里,皇甫遇的反应极其敏锐,轻松躲过骑兵的猛攻,随即双手握住长枪尾部,犹如挥动着一杆狼牙棒,朝前奋力砸去。
那名骑兵见势不妙,一时间避让不开,连忙双手举起长枪运力格挡。
“砰!”
仿佛一柄铁锤砸在纤细的树枝之上,景军骑兵手中的长枪直接从中间断开,皇甫遇的长枪继续往下,精铁枪头猛地砸在对方的头盔之上!
头盔瞬间碎裂,景军骑兵的头顶凹陷稍许,随即七窍流血,直挺挺地从马背上倒下!
“啊!”
见此情形,牙里古胸中的血性反倒被激发出来,他眼中喷涌出愤怒的火焰,坐骑再度向前冲来。
兵对兵,将对将,杀伐再起。
牙里古深知自己肩上的重任,如果不能挡住对方的这波攻势,不能将飞羽军困在原地,自己就是此战最大的罪人,他承受不起这个后果,哪怕明知皇甫遇的武力恐怕在自己之上,他也必须咬牙顶住,绝对不能畏怯避战。
皇甫遇环视战场,眼下在他的带领下,飞羽军骑兵已经完全冲入景军阵中,能否杀出重围就看他能不能解决眼前的阻碍。
否则等景军调整阵型完成最后的合围,失去速度的骑兵只能陷入死战。
“杀!”
皇甫遇一声怒吼,挥枪攻向牙里古。
两人手中的长兵器连续交击十余次,每过一次皇甫遇便向前几步,在他如此凶悍勇猛的表率下,飞羽军将士如有神助,爆发出无比强悍的战力,一点点凿开突围之路。
不断有人倒下,但是景军无法挡住这些大齐男儿前进的脚步。
牙里古的脸色越来越白,对面的皇甫遇就像是陷入狂暴状态的野兽,不再刻意讲究枪法和招式,似乎格外偏爱硬碰硬的敲击,与此同时他还能抽出精力照顾旁边的同袍。
他那杆长枪上已经沾染无数景军骑兵的鲜血。
“杀!”
伴着怒吼,皇甫遇再次一枪横扫而来,牙里古咬牙硬抗,他的虎口已经撕裂,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将牙里古再度逼退数步,皇甫遇一枪斜刺,直接贯穿侧前方一名景军骑兵的腰腹。
长枪拔出那一刻,鲜血喷涌,甚至带出来一截肠子。
那名骑兵丢掉兵器,双手捂着腹部,发出痛苦的哀嚎。
皇甫遇视若无睹,眼中只有前方还在阻挡的敌人。
“杀!”
嘶吼再起,这一次不是皇甫遇独自一人,而是周遭数百名将士整齐划一,声震云霄。
这一刻牙里古终于胆寒。
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人,而是来自蛮荒不知死亡为何物的杀神。
“将军小心!”
当皇甫遇杀得性起,又一次举起长枪时,侧后方忽然传来一名亲兵仓促的提醒。
他下意识地转头微低,便有一股劲风破空而来。
一支冷箭从他脸颊穿过!
如果不是因为那声提醒以及他及时的反应,这支冷箭便将洞穿他的咽喉。
纵如此,长箭从他左脸颊穿入,自右脸颊而出。
常人难以想象这是何等撕裂的剧痛。
牙里古没有错过这个机会,虽然这一箭不够致命,但是他不相信这世上有人能够不被影响。
他手中的长矛带起一阵急促的啸声,刹那间穿过两人之间的距离,犹如锐利的光芒一般刺向皇甫遇的胸口。
一如他的预料,箭伤造成的剧痛确实影响到皇甫遇的心神,但是面对生死存亡的危机,皇甫遇面上杀气大作,单手挺枪对面而去,同时身体微微偏向,另一只手猛然抓住锋利的矛尖。
那只手瞬间鲜血淋漓。
皇甫遇此刻完全发不出声音,但是他体内磅礴的力量没有消失,只见他抓住矛尖往后一拽,牙里古上身被带得往前一倾。
长枪后发而先至,破开牙里古的甲胄,直勾勾地捅进他的胸膛。
皇甫遇再度发力,长枪在牙里古身体一阵搅动,继而带出一蓬血雾!
在无数景军骑兵的注视中,他们的千夫长好似破败的棉絮一般,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再看向脸颊被长箭贯穿的皇甫遇,几乎所有人脸上都浮现惧意。
下一刻,皇甫遇将长枪横在身前,抬起双手握住那支冷箭,只是稍稍用力,长箭便断为两截,然后他握住箭尖,直接将剩下半截箭拉了出来。
他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可以想象这是怎样的剧痛,但他从始至终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紧接着他从内衬撕下布条,将自己的脸绕上几圈缚住。
虽说他的动作很快,没有浪费什么时间,但是前方的景军骑兵只敢看着,却无一人上前。
至于手上的伤口,皇甫遇压根没有理会,他再度握住长枪,沉默地向前。
这一次,三名校尉主动变成他的喉咙,代表他发出那声震颤大地的怒吼。
“杀敌!”
无数血染战袍的大齐男儿从胸腔中迸发出呼应。
“杀敌!”
皇甫遇一马当先,双手紧紧握着那杆长枪,眼中的火焰仿佛要焚烧一切。
在牙里古倒下之后,景军骑兵的斗志已经被磨灭大半,此刻望着一往无前的齐军武将和他身边战意勃发的将士们,有人的身体已经忍不住微微颤抖着。
终于有人拨转马头,选择暂避锋芒。
这个举动就像是引发了连锁反应,本就薄弱的景军阵型瞬间松散。
从飞羽军将士下山到此刻,其实只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三千儿郎在皇甫遇悍不畏死的率领下,以付出四百余位英魂的代价,杀出了一条血路。
这条路极其狭长,洒满鲜血,却没人回头多看一眼。
景军合围的阵势尚未调整完成,飞羽军便突围而出,延胡和另外两位骑兵将领策马来到近前,那两人看着牙里古躺在地上的尸体,脸上的表情都极其难看,同时心里又对延胡有些埋怨。
他们不理解为何会这样,明明己方可以构筑出更加牢固的阵地,飞羽军不可能如此顺利地突围而出。
延胡却面无表情,没有因为对方逃出生天而愤怒,他望着前方飞羽军的身影,漠然地说道:“追上去,今天绝对不能让这些人逃掉!”
另外两位景军骑将虽然心中不忿,却也不敢违逆军令,沉声道:“遵令!”
延胡抬眼望向遥远的东方,心中默默念道:“你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