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巍峨的宫殿中,一身真红大袖罗衫的袁皇后坐在正中,宁妃与长公主和汉王妃坐在左右两则。
梅夫人与几位尚书夫人分列两侧,正笑盈盈地听着袁皇后与长公主说话。
见到韩辰跳上水榭,贵夫人们急忙站起行礼。
韩辰向着袁皇后行了大礼。
袁皇后就问他几位皇子在何处,当听到他们不在一处,就薄露笑意:“你既然来了,就别走了,陪我们娘几个乐呵乐呵。对了,你前些日子送来的珊瑚我顶喜欢。”袁皇后一边说,一边睨向长公主。“……没想到阿辰居然送了陛下几颗拳头大的东珠,这可是把东海龙王家里给打劫了吗?”
长公主唇间带笑,亲手为袁皇后捧了一杯茶:“打劫倒不至于!皇嫂也知道,我和阿辰搞了几条海船,赚点脂粉钱。这次海船从欧罗巴回来,带了不少的稀罕物件,阿辰就挑了些送到宫中。”长公主笑吟吟地,“皇嫂若是有喜欢的就说一声,回头等船再出航时让他们带来!”
袁皇后瞥了她一眼,接过白玉壁杯,浅尝辄止。而后笑着与汉王妃说话:“你瞧瞧这人心眼小的,我不过问她一句,她就这一堆等着我。行了,这次我也不怪你们了,下次有好玩意儿就先紧着宫里送去。若是送的不好,仔细讨打。”
长公主名下有个皇庄,年禄一千五百石,银子两千两。可是这些也不过勉强用上几个月,不足的部分就须从皇庄支取。然而皇庄每年的收成都有限,不够一年的花用。
于是几年前长公主就与汉王和周王三人弄了几条商船。
这件事情,宫里的人都知道,可是没一个人提到台面上,今日长公主借个机会算是把商船给过了明路。
汉王妃就呵呵地笑,举了举手中的白玉杯:“都怪阿辰这孩子,送个礼也不会送。其实说起来,皇嫂倒像是在戳别人心窝子,这世间哪有一家的小姑子与嫂子处得像皇后与长公主这般?真真的叫人心生羡慕!”
听了这一番话,袁皇后不禁笑了出来,用手指了指汉王世与长公主:“遇到你们俩个,我算是没办法了。敢情一个个的,尽都是哄着我玩呢。也罢,我这做嫂子和伯娘的也不能小气。这宫里还有蜀地送来的绣品,回头一人送你们几匹,好歹堵住你们的嘴。”
水榭里就扬起一连串的笑声。
而后,太监们就示意一些贵女上前拜见。
袁皇后与宁妃就向这里看来。
只见下面乌压压地跪了一层,个个是美貌如花的少女,有的身材丰腴,有的腰若柔柳,有的芙蓉如面,有的艳若桃李,春兰秋菊各有所长。各个如琬似花,亭亭玉立。
袁皇后的眸子就眯了起来。
风重华也在这群人中间,她穿了件白地撒朱红梅花长身对襟小袄,下面着了条紫茄色的杭绸长裙。眉似远水,衬得一双墨瞳盈盈生光。唇若涂砂,更显得粉面光腻。
漆黑浓密的青丝下,脸颊小巧精致。这般清艳的绝色,生生地逼退了苑中的万紫千红。
就有太监在袁皇后耳边低语几句,袁皇后双目游丝般掠过下方跪着的众女,懒洋洋道:“哪位是明德县君?”
风重华不敢怠慢,立刻排众出列,重新跪了下去。
袁皇后就转首,觑了长公主一眼。却见长公主瞬也不瞬地瞧着风重华,眸中似有千万般的情绪。
“你就是明德县君?果然配得上明德二字。”袁皇后声音温和,微笑颔首。
听到袁皇后这么一说,水榭中的人大感诧异,明德二字来源于《大学》开篇: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诸位夫人相互传递着眼色。
可袁皇依旧神色如常,令人看不出半点情绪。须臾,才道:“都是好姑娘,下去吧。”
下面跪着的姑娘们就齐齐地应了声是,而后起身站起。
那些被袁皇后问到的就喜气洋洋地回到母亲身边,没被问到的不免有些无精打采。
风重华四处看了看,没见到周太太的身影,便拉着周琦馥往梅夫人那里走去。
见到她们往这里走,梅夫人笑着颌首,拿手往身后一指,示意她们站在后面。
淳安郡主显然与孔氏姐妹早就认识,风重华过去时她们正在亲亲热热地说着话。
袁雪曼则是打量了风重华一眼,状若无意地问:“可还好?”
风重华就明白,袁雪曼问的是方才被徐飞霜难为的事情。
她轻摇了头,低声道了声谢。
见她无事,袁雪曼就笑了笑,转头不再与她说话了。
对于袁雪曼这个人,风重华有几分好奇。人人都说袁雪曼喜欢汉王世子,好像袁雪曼也并不避讳此事。可是为什么她前世就没有听到袁雪曼嫁给汉王世子的消息呢?
按理来讲,袁皇侄女与陛下的侄子结亲,这定是轰动天下的大事。
如果她没听过,那只能证明袁雪曼前世并没有与汉王世子成亲。
她见过韩辰,也见过袁雪曼。一个冷冽如冰,一个浓艳似火。
她觉得,俩人极为般配。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
她正想着,便见过许多少年走了进来。
因为今日袁皇后与宁妃在,所以就放开了男女大防,只要是年未弱冠的少年皆可进殿。而那些外臣们,只能在前殿外,对水榭方向行叩拜大礼。
这时,有个华冠丽服的贵妇端着酒杯往汉王妃处走去,贵妇身后紧紧跟着有一面之缘的徐飞霜。
孔府次女孔嘉善就笑着介绍:“这位是定国公夫人,刚到京城没多久,我小时曾见过几面。”
风重华浅笑晏晏地颌首,低声感谢她。
孔嘉善露出笑意来,拉了她的手:“都是至亲的表姐妹,有什么谢不谢的?对了,怎么没见表姨?”
她们刚刚正在水榭里吃茶聊天,没想到袁皇后却率着一群贵妇远远而来。几人不及躲避,只能跪在水榭迎接。知道她们的身份后,袁皇后也未生气,反而笑着将她们留了下来。
不久后,淳安郡主与袁雪曼联袂前来。
可是瞧来瞧去,却是不见周太太的影子。
梅夫人就笑着转首,看向风重华:“你舅母被长公主府的童舒叫走了,说是有事相商。”
童舒姑姑把舅母叫走能有什么事?
风重华百思不得其解。
反正也想不明白,风重华就摇了摇头。
这次,她听到定国公夫人与汉王妃的说话声:“……刚到京城,确实是两眼不够看了。早几年走的时候东门大街那里还是一片泥泞,转眼间就起了许多商铺……”说着,她招手唤徐飞霜,“快来见过汉王妃。”
此时的徐飞霜已没有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势,反而乖巧温顺了不少。
风重华看了她一眼,便又将目光移开。
惊鸿一瞥间,韩辰那张清冷中带着傲气的脸映入她眸中。
韩辰手里把玩着白玉杯,徐徐地吹散杯中热气。接触到风重华的目光时,飞快地冲她笑了笑。
风重华顿时觉得心头一跳,可待她再仔细看去时。韩辰却已敛下双眸,面无表情了。
肯定是看花眼了!风重华暗暗地道。她垂下眼帘,目不斜视地盯着地上。地面是用竹子拼贴而成,雕磨出如意云纹,精美异常。
耳畔传来衣角摩挲和首饰轻撞的响声,水榭各个柱子旁皆放了银霜炭盆,炭盆中释放出龟甲香馥郁的香气,与各人身上的各种香料味混合在一起。风重华站不了一会,就觉得整个人晕沉沉的。
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周琦馥连忙问她是不是身体有恙,风重华摇了摇头。
那边,汉王妃趁着定国公夫人与长公主说话的空隙扭身与梅夫人说话:“听说明德县君是阿若的女儿?不知可否一见?”
梅夫人怔了怔,没听说汉王妃与文氏有旧,怎么这会却用阿若这般亲昵的口吻?
可她不敢细想,忙唤风重华上前。
而后做了一脸严肃之色,放在桌下的手打了个谨慎的手势:“这位是汉王妃,还不大礼拜见?”
风重华知她是好意,感谢地看了她一眼,而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见到风重华如此聪慧,梅夫人不禁松了一口气。
“快起来,坐到我身边。”汉王妃面色和蔼,言语温和,“我与你母亲早些年也是认识的,后来她入了宫,我嫁了汉王。再后来,你母亲又服侍长公主几年,这交情算得上亲厚了。”
听到汉王妃这样说,那些夫人与姑娘们的目光就略有些不同了。这句话的意思岂不是在说文氏不仅与长公主有交情,与汉王也是有交情的?
那些原先还轻视风重华的人,这会也收起了轻视之心。
徐飞霜转头去看了一眼,又转过来,面上带了不屑。
接受到了徐飞霜的目光,风重华眯了眯眼,坐得笔直端正。
“王妃您与亡母认识?”风重华的声音有些紧张。
汉王妃的目光中露出追忆之色:“说起来,那时我也只有十一二岁,你母亲也不到十岁。因为我们的父亲皆在翰林,所以关系就近些,时常来往……这一晃眼,快三十年了啊……”
听到汉王妃这样说,原本唧唧喳喳说着话的几个姑娘,顿时不敢再出声了。发烧还没好